第十六章 大案
常委会后,刘云强就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会有些事情发生。
杨卫国执意要调查太阳纸业,这让刘云强很是被动,甚至有些担心。虽说在得知凤凰湖被污染后,他第一时间就给葛浩打去电话求证,葛浩也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以他对葛浩的了解,刘云强压根儿就不相信,太阳纸业真和这次凤凰湖被污染没有半点关系。反复考虑之后,刘云强给葛浩打了一个电话,想要提醒他再三注意,不管是不是往凤凰湖排放了工业废水,别让杨卫国抓住证据就好。可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刘云强越发坐立不安,他愤然挂上电话,起身准备去找这个家伙好生说道一下,却见秘书小徐神色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
刘云强眉头微微一皱,刚想要训斥几句,却听小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刘云强心中一惊,不小心被香烟给呛到,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杨卫国要再调查太阳纸业这事并不稀奇,常委会上吕庆东也是同意了的。可这么快就行动,而且除了杨卫国之外,就连政法委书记楚建国都亲自带队,市里出动了大批警力,之前竟然没有和他通气,这就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吕庆东这只老狐狸,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刘云强不相信,不得到吕庆东的示意,杨卫国能够指挥得动楚建国。
挥退了小徐,刘云强略作思忖后,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楚建国的电话,脸上的表情尽可能显得风轻云淡道:“呵呵,建国书记,有没空?没事,就下班了想和你坐坐。呵呵,好的,没事,下次嘛,记得把你家里的那瓶茅台带上哈,我可是早就垂涎欲滴了……”
放下电话后,刘云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缭绕的烟雾遮住了他表情复杂的面庞,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朦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云强掐灭了烟蒂,吩咐秘书小徐道:“备车,去合阳!”
小徐应了一声,出门时,偷偷观察了一下刘云强的脸色。看得出自己这位老板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脸上的表情仍然古井不波,却仍然掩饰不住双眼深处的焦虑和彷徨,不由得自己也有些惶恐起来。作为秘书,他们和领导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老板真要失了势,他在机关里的地位,也将会随之急降,甚至连以后的安排,也不见得能称心如意。不过想想要去的地方,他却又心安下来。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关照着老板,又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幽静古朴的兴海路,在合阳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二十多座风格各异,兴建于二十世纪初的欧式小洋楼伫立在六百多米的道路两旁,为兴海路增添了一些异国风情,道路旁栽植着粗大的法国桐树,巨大的树冠几乎覆盖了道路上方的天空,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道路更显得幽深静谧。周围一座座的院门始终关闭着,显得隔离于尘世之外,更凭添了几分令人敬畏的神秘,让从旁边经过的人们不由得生出肃穆仰视的感觉。
这里历来就是华川省高官云集之所在,每座小楼的主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通过自身的影响力或多或少的影响着整个华川的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在华川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能够入住兴海路,也成为了华川省几乎所有官员的奋斗目标和梦想。
三号常委楼,是省委副书记何长江的府邸,外表看起来似不起眼,其实内部却修缮一新。这里紧邻着海滨公园,垂柳依依,绿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刘云强的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在三号楼外面,他足足等了有两个小时,才见到何长江,这在以前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而当他看到老领导那阴沉的脸时,心头更是不由得“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飞得无影无踪,垂手站在何长江面前,双脚不自禁地并拢,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刘云强曾经是何长江的秘书,更是何长江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何长江是不会对自己摆出这样一副模样来。
何长江已经六十岁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黑发,浓眉大眼,他的身材虽然不高,可是却显得极有气度。他静静地看着刘云强,紧绷的面孔不苟言笑,半晌才轻叹一声,很是有些失望地说道:“云强,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老领导,我……”
何长江摆了摆手,沉声问道:“老实告诉我,太阳纸业里,你究竟陷得有多深?”
刘云强一听这话心跳猛然加速,连忙说道:“老领导,你还不了解我吗?虽然我和葛浩关系不错,太阳纸业也是我大力推荐的,可这不也是为了东屏的经济发展和招商引资吗?我敢保证,我连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拿过葛浩的。”
他知道,老领导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贪污受贿,要是触犯到这一点,肯定是六亲不认。而刘云强虽说平日里吃拿卡在所难免,但收受贿赂,却是绝计不敢的。再说了,他今年才四十出头,还卯足劲儿想要往上爬,更是不会在这上面出什么岔子。
何长江两眼直视刘云强,目光似乎要射入他的内心深处一般,看得刘云强浑身发毛,然后才轻声说道:“那还好,总算我还能救得了你。”
“什么?”刘云强闻言吓了一大跳,“老领导,你可别吓我,太阳纸业不就是违规排放工业废水,污染了凤凰湖吗?不至于搞那么严重吧?”
“污染?”何长江冷笑两声,将一叠材料丢在他面前,说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刘云强拿起来一看,脑袋“嗡”的一声,乱成了一团浆糊,过了半晌才屁股着火似的跳了起来,期期艾艾道:“老……领导……这些我真……真不知情……”一时间汗水泪水迸流而出,如丧考妣。
不由得他不害怕,太阳纸业问题的严重,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相比之下,向凤凰湖里排放工业废水,造成水产大量死亡还只不过是小儿科。更令所有人嗔目结舌的,这居然还是一个大型的地下毒品加工厂。葛浩利用造纸作为掩护,在厂房里还修建了一处隐秘的地下室,在这里,他们将从外地运来的各种半成品加工成冰毒、海洛因等各种毒品,并将生产加工的残渣混在造纸的工业废水中一并排放,掩人耳目。却没想到,当初建厂时为了省钱,污水处理设备不到位,从而污染了凤凰湖水,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问题,引出了杨卫国和林辰暮来调查,最终导致了罪恶的暴露,真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其实,发现这个地下毒品加工厂也是极为偶然的事。调查组刚才进入厂区,正好碰见几个人迎面而来,看见闪着警灯的车队,神色闪烁,人也连忙朝着一边躲去。心生疑云的杨卫国当即让警员上前进行排查,却没想到,几个人一看见警察上前,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便撒腿就跑。见状警察自然更是怀疑他们有问题,当即便追了上去。整个过程中,那几个人持械拘捕,一度还曾劫持人质和警方对抗,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有枪,开枪打伤了两名警察后被警方击毙。其余几人被抓获之后,很快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这件震惊全国的毒品案,这才浮出水面。
杨卫国和楚建国一听之下也是大惊失色,如果不是在这几个人的指引下亲眼看到了加工车间,他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全省知名的造纸企业里,居然暗藏着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的地下毒品加工厂。而且当警察破门而入时,这个厂房里不少工人还正在进行生产作业,当场缴获的半成品和成品,就超过了数百公斤,生产资料和设备更是若干,是自建国以来,破获的最大的毒品案件。
不过太阳纸业的主要负责人葛浩和其他相关人员,却早就在调查组到来之前便不见了踪影,据说是昨天夜里出去以后就再没有回来。
见事情重大,杨卫国和楚建国也不敢懈怠,一方面指挥人员封锁现场,抓捕相关人员,查封整个太阳纸业,暂扣所有工作人员一一进行排查;另一方面则是将这个消息立刻向吕庆东和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汇报。省委省政府得知也是大受震惊,当即便派下专案组接管案件,并将案件上报公安部。
而这所有的一切,正从东屏赶往合阳的刘云强却是毫不知情,也难怪他会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差点没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心头更是将葛浩恨得是咬牙切齿的,浑然不记得,之前两个人还是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砰”地一声,何长江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震起老高,随即犹如雷霆般咆哮起来:“不知情?一句不知情就能洗清你的嫌疑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连中央部委都给惊动了,要派出调查组来华川彻查此事。你知不知道?出了这件事情之后,连姚鹏文都暂时被停职接受调查……”
听连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姚鹏文都给牵连被停职接受调查,刘云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浑身上下打开了摆子,额头上冷汗小溪一般流淌下来,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老领导,你可要帮帮我,我真的和葛浩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刘云强眼神里绝望又带着乞求的目光,何长江又重重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后,笑着说道:“陈书记,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我有些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
第十七章 补贴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因为刚下过雨,湖边青草的叶尖上还滚动着雨珠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空气中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味道,阵阵凉风从窗外袭来,让人的精神顿时清爽起来。
时隔一个月,再次来到凤凰湖,林辰暮的心情很有些异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天,甚至想起那个狂奔逃命的夜晚,他身上残留的伤疤还隐隐作痛。
说实在话,林辰暮就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居然会掀开国内最大的一起涉毒案的盖子。据被抓获的人员交代,正是因为林辰暮在撞破他们排放含制毒残渣物质的污水后又成功出逃,让包括葛浩在内的所有人都惶恐不已,这才会让他们误以为调查组是接到情报后前来抓捕他们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心虚之下夺路而逃,并武力拒捕,最终导致了一切罪恶的暴露。
诚如许多人事先所预料到的那样,由于事情的严重性,毒品案并没有公诸于众,对外宣称的也是太阳纸业由于非法排污,造成凤凰湖水质污染而被政府强令关闭停产。随着公安部下来的专案组离开东屏后,这件事溅起的浪花似乎也渐渐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干部调整,却也让不少官员们确实感受到了这次事件所带来的巨大震动。
省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姚鹏文,虽然并没有查出他和葛浩的毒品案有什么牵连,不过却查实他任职期间,存在大量买官卖官的行为,非法所得高达上百万,并为葛浩的太阳纸业充当保护伞,很快被双规,成为了这次官场地震中倒下的最大干部。而姚鹏文的垮台,很快就引发了一系列震荡和人事调整,就连中央部委的一名高官,也都受到牵连。
身处漩涡正中的东屏,自然更是无可避免。听说省委领导对于东屏接二连三出现重大问题而气恼不已,甚至对吕庆东也有些怨言。真伪难辨,不过事后吕庆东被省委陈书记叫到办公室长谈了一个多小时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然而知情人却透露到,吕庆东从陈书记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而刘云强,自从那次离开东屏去了合阳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东屏,对外宣传的是在合阳养病,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无颜再回东屏,甚至能不能保得囫囵都还难说。毕竟他和太阳纸业的葛浩关系匪浅,连姚鹏文那么大的干部都倒下了,他能例外?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刘云强确实是离开东屏了,不过却不是被停职,也不是被双规,而是被调去临近的凌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从常委副市长,到一个排名靠后的市委副书记,很难说是升是降,不过刘云强却是如释重负。对他来说,离开东屏或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即便没有太阳纸业事件,他想取代从首都空降而来的杨卫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不定去了凌原,还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而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张立江却没他那么幸运了,调任省里某局副厅级调研员,政治生命基本上宣告已经提前走到了尽头。分管农业的副市长陈玉辉,更是在杨卫国的强烈要求下,经常委会批准,被免职接受调查。
受益最大的,自然非东屏的新扎市长杨卫国莫属。太阳纸业的毒品案,正是在他的坚持之下并亲手参与查获的,因此,不仅是获得了上头的一致好评,更是让下面的人耳目一新,看到了这个市长的威势和魄力,可谓是名声鹊起,风头正劲,
而就在毒品案尚未告一段落时,杨卫国便又乘胜追击,在常委会上提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尽快解决凤凰湖水被污染的问题,帮助养殖户恢复生产,并对受损的养殖户按照损失情况进行补贴。
这个提案一出,自然是无人反对,即便是吕庆东,也是大力支持。
其实,自从太阳纸业的毒品案之后,东屏市的常委会上气氛就有些玄妙。吕庆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低调了许多,只是认真观察着每个常委的动向,对于杨卫国的提案,基本上都不会表示异议。当然,该管的事他还是要管地,该决断的时候从来也不犹豫。而其他常委们更是极少发言,即便要说,也是一些冠冕堂皇,而又言之无物的东西。常委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卫国刚来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况,往往是在一团和气中通过某项决议。
这样一来,下面那些以讹传讹,满天飞的谣言就止不住了。有的说吕庆东的影响力直线下降,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如何减退,他说一不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更为夸张的说法,是说吕庆东即便被调往省里,而杨卫国将接任市委书记。有些还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就像他们就是组织部的一般。
姑且不论这些是真是假,不过不少人的心思却是活跃了起来,这些天来,有事无事向杨卫国汇报工作的人多了起来,顺带着刚刚伤愈出院的林辰暮,也顿时炙手可热起来,一个崭新政治格局似乎已经形成。
然而,那些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有心人却不难看出,局面开始扑朔迷离,似乎一场暴风雨正在风云涌动地酝酿。
车子缓缓驶进凤凰湖畔的小渔村,杨卫国此次是专门前来检查棠湖区对养殖户的补贴发放情况的。
杨卫国向来喜欢轻车简行,这次来并没有通知棠湖区的领导干部,也没有让警车开道,就带着林辰暮就来了。不过车子进入小渔村的时候,还是难免引起了一阵轰动。
当刚从湖里回来,裤脚还半挽起的苏元军大爷见到杨卫国从停在自家门口的车上下来时,不敢置信地喊道:“杨……杨市长?”
听他这么一嗓子,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他们之中不少当时都曾去过围攻过太阳纸业,对杨卫国这个开过枪的市长自然是记忆深刻。杨市长当时承诺三天内给大家满意的答复时,好些人还不是特别相信,可第二天太阳纸业便被封了,这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对这个市长是大生好感。尤其当得知,杨市长在派人治理湖水的同时,还给大家发放补贴时,对他的感激之情,那就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老百姓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牢记心头。
“苏大爷,怎么,刚从湖里回来?”杨卫国走上前去,亲切地对苏元军问道。
“杨市长,您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杨卫国笑着打趣道。
“欢迎,欢迎……杨市长,里面坐……”苏元军慌忙让着杨卫国往里面走,神色紧张,手足无措,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看得出来,苏元军家里的经济条件还不错,二层小楼,地上铺着地砖,堂屋里还摆着一台二十九寸的大彩电,应该算是小渔村里先富起来的一批。
“苏大爷,现在的湖水怎么样啦?”刚坐下,杨卫国便和苏元军随意聊了起来。
“嘿嘿,好着呢,虽说比不了以前,不过已经可以养鱼了。”一说到这个,苏元军便不由得露出憨厚的笑容,一笑就露出他那黄黄的牙齿:“市上的专家现在每天都要对水质进行检测,并进行通报,我们也都放心了。真是多亏了杨市长您了……”
杨卫国便笑了笑,这是他特意要求的。湖水被污染后,为了尽快净化湖水,他可是没少想办法,后来还是林辰暮从母校华川大学的一个教授那里寻求到了帮助,使用一种药剂,能够尽快分解水质里的污染物质。好在太阳纸业被关闭及时,湖水被污染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经过一个月的处理,基本上已经初见成效了。不过杨卫国对此还是不敢大意,仍然责成环保局随时对水质进行监测。
苏元军刚开始还有些拘谨,问一句答一句,不过渐渐地也放松开来,话语间更是不断地感谢杨市长,搞得杨卫国是摇头不已。他这次下来,可不是让这些村民的感恩戴德的。
堂屋四周还围着不少村民,都像是看稀奇似的,看着杨卫国和苏元军说着话,心头却都是激动不已。
“大爷,这次政府的专项补贴,都拿到手了吧?”
“拿到了,我们一家七口,总共拿了两万七千八……”一说到这个,苏元军脸上便掩饰不住的喜悦,更是由衷的感谢党,感谢政府。
“你们也拿到了吧?”杨卫国看着堂屋里外满满当当的人问道。
“拿到了,我家拿了七千三。”
“我家九千五。”
“我家一万四。”
……
村民们都争先恐后地答道,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因为拿到了政府的补贴,还是和市长说上了粀ww.?
可就在这欢悦轻松的气氛之中,杨卫国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第十八章 关照
一辆在落日下闪烁着冷冽光泽的奥迪稳稳行驶在街头的车流之中,车内,林辰暮整理着手中的东西,却不时侧过身子看看坐在后座上默默点起一支烟的杨卫国。看到杨卫国微蹙的眉头,林辰暮心里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今天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凤凰湖周边七个自然村里,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存在截留专项补贴的问题。据林辰暮的不完全统计,绝大多数养殖户,只拿到不到七层的补贴,少的甚至只有三层。杨卫国在款项下拨的时候,专门做过强调,这部分专项补贴,必须一分不落地全部发放到受损的养殖户手中,而据棠湖乡报回的资料上来看,也是这样执行的,可最终他们看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林辰暮知道,这笔款项来之不易。东屏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济河公路大桥垮塌事件,更是让东屏的财政雪上加霜。因此,决议是通过了,可到财政局这块,却是拿不出钱来。这倒不是财政局的苗局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上面卡拿杨卫国。当然,如果是换着以前那还可能,没有吕庆东的许可,哪一任市长想从他那里抠出点钱来,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而这次,确实是财政上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把苗局长撤了还是没辙。
后来还是杨卫国以没收太阳纸业的产业作抵押,向银行贷出了三百多万,这才凑齐了这次的专项补贴。可现在,这笔杨卫国煞费苦心搞来的钱,却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发放到受损养殖户手里,想必换着任何一个人,也难以接受。
杨卫国当场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林辰暮却知道,杨卫国已经愤怒了,只要掌握到充分的证据,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落马。
林辰暮正在感慨之余,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号码,脑海里便顿时浮现出王宁辉这厮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脸上就不由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就听杨卫国笑着问道:“怎么?有事?”
“没什么,一个朋友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男的女的?”杨卫国难得有些八卦的问道。
林辰暮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立刻解释道:“男的,大学同学。”
“呵呵,就是女的也无所谓嘛。”杨卫国打趣道。
潘子山全神贯注地看着车子的前方,不过听到两人的对话,严肃的嘴角还是渐渐有了笑意。
林辰暮在杨市长面前受宠,在市政府机关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要说以前潘子山还会有些惊疑,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林秘书,怎么就会如此得宠,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尤其是经历了太阳纸业的事情后,他发现,林辰暮这个人敢想敢做,性格直爽,很对自己的脾气。而且,别人不知道林辰暮在太阳纸业事件中的所起到的作用,他作为杨市长司机的还会不知道吗?
打趣两句之后,杨卫国又看了看手表,说道:“哦,还没注意,这马上都快六点了。这样吧,小林,这些天来你也辛苦了,早点下班,完了之后让子山开车送你过去。”
“那怎么行?我打车去就行了。”林辰暮连忙推辞道。虽说自己和杨卫国关系匪浅,不过该注意的地方还是不能大意了。
“这有什么?子山,送小林去了之后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晚我不用车。”杨卫国却是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潘子山大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对林辰暮羡慕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羡慕不来。
见杨卫国坚持,林辰暮也只得苦笑着应了下来。这坐市长的车子去赴朋友的宴,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是在炫耀呢。
等车子抵达假日酒店的时候,王宁辉已经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林辰暮从二号车上下来,惊得是嗔目结舌,连嘴里叼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过了好半晌才咂巴咂巴嘴巴,啧啧道:“我的乖乖,你这狗日的家伙混得不错!”
“有什么不错的?你这小子才是的,发财啦?在这种地方请客?随随便便都要好几百吧?”林辰暮笑骂着道,又弯下腰去,冲着车里的潘子山招呼道:“潘哥,一起吧?”
“不了,你嫂子都打两次电话来催了。今天二丫从学校回来……”潘子山那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二丫是潘子山的女儿,在省城合阳读中专,也是他的命根子。别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的,可一说起自己的女儿来,话就打不住,那种幸福和骄傲的味道,是人都能感觉得到。
听他这么一说,林辰暮就不再说什么了,目送车子消失在车流之中后,这才对正站在车子旁边使劲儿盯着车子瞅的王宁辉说道:“走吧,今天钱带够了吧?我可是什么贵点什么,要打土豪哈。”
王宁辉就嘿嘿一笑,说道:“打吧,反正今天我老子请客,随便点。”
“你爸?”林辰暮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了下来。
“是,怎么啦?”王宁辉有些不解地问道。
见王宁辉一脸疑惑的表情,林辰暮就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就想待会儿吃什么好吃的呢!”
“吃死你。”王宁辉也乐了,骂道:“拿开你的狗爪子,这大庭广众之下,可别让别人误会了。”
“滚你的……”
两个人说着笑着,走进了酒店内。
假日酒店顶楼金碧辉煌,落地窗帷幕之间,东屏的繁华隐约可见。
刚进包间,就看到一个略胖的中年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道:“呵呵,小暮,最近很忙吧?怎么都没见你来家里玩?”
这个人林辰暮并不陌生,就是王宁辉的父亲王洪安。当初他刚来东屏的时候,可没少去他家里蹭饭吃,在他的印象中,王洪安在家的时候很少,不过对自己却是很客气。寒暄不少,可像今天这般热情的,还是第一次。
而一旁的王宁辉也有些惊疑地看了自家老爸一眼,当初老爸主动提出来要请林辰暮吃饭,他就觉得怪怪的。
“都瞎忙,一直没去看望王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呵呵,忙好,小暮就是有出息,我们家小辉要是能有你一半能干,那就好了。”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后,王洪安就拉着林辰暮说了起来。
“哪里。”林辰暮偷偷瞟了一眼满脸忿忿不平的王宁辉后,又笑着道:“宁辉很能干的,一定能帮得上王叔叔你的忙。”
“他这臭小子要是能干就好了,也不用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四处张罗,早就去退休享清福了。”王洪安颇有些感触地说道:“小暮,以后你可要多帮帮小辉。他这家伙,干什么事都不经过大脑,冲动无谋,我以后还真不放心把公司交到他手上。”
两人边吃边聊,王宁辉坐在一旁插不上话,还老是被老爸数落,心情大是不爽,就一个劲儿闷着头吃。
说了几句闲话,王洪安试探性地问道:“小暮,听说市里面有意将太阳纸业转手?”
林辰暮就笑了笑,他这才弄清楚,王洪安请自己来吃这顿饭的目的,原来也是打上了太阳纸业的主意。
葛浩逃跑之后,被列为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而他一手经营的太阳纸业,也被东屏市政府依法没收。当然,政府拿这个造纸厂来也没有用,最好的处理办法,那自然就是找一个好婆家来接手,不仅能够为东屏市政府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而且那些因太阳纸业被停产失业的工人,也能尽快恢复工作。由此带来的税收,那就是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还是一个大体意向,都还没有形成正式的决议,王洪安消息如此灵通,足以证明他在东屏能搞起一个规模不小的建筑公司,确有过人之处。
“不错,市里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林辰暮也不瞒他。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什么高度机密。
“小暮,叔实话对你说,叔想把这个太阳纸业拿下来,你看有戏吗?”王洪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双目烁烁地看着林辰暮问道。
林辰暮顿时脸露难色,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道:“王叔叔,我想问一下,如果你拿下了太阳纸业,打算是自己经营,还是转手卖掉?”
“当然是自己经营了。”王洪安似乎没想到林辰暮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随即又有些欲盖弥彰道:“现在建筑行业也不好做,竞争大,利润薄,要是不小心出过什么安全事故,就什么都完了。我也一直想要转型,太阳纸业的名头其实也是挺响的,即便这次出了问题,不过接手过来就能经营,我当然打算经营起走了,也为小辉以后多留点路子不是?”
一听这话,林辰暮就知道,王洪安压根儿就没想过会自己经营。这隔行如隔山,建筑行业和造纸行业,那隔得可不是十万八千里吗?他眉头微微一皱,又说道:“王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市上已经拿出初步方案,太阳纸业接手方必须将厂址从凤凰湖畔搬迁到高新区内,而且还将承担起五百万的治污费用。”
“?”王洪安愣了一下,“要搬迁,还要五百万?”
“不错。”
王洪安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摇头道:“呵呵,这么苛刻的条件,能有人愿意接手吗?”
林辰暮就笑了,说道:“王叔叔你还别说,目前已经有包括首都在内的七家国内知名的造纸厂家,透露出对太阳纸业的兴趣。不过省里和市里的意见,还是尽量考虑省内的企业,毕竟扶持起一个企业来说并不容易。”
“那……太阳纸业搬迁后,那块儿地呢?”王洪安吞吞吐吐地问道。
林辰暮就知道,王洪安打的主意,主要还是在这块地上。这块地紧邻凤凰湖边,车间厂房和办公大楼都是现成的,只要选好项目,很快就能上马,盯着的人可不在少数。不过现在连太阳纸业的事情都还没最后拍板,这块的事宜自然也会延后处理。于是他便笑着道:“王叔叔,我就一个小秘书,这我哪知道?”
“呵呵,现在东屏谁不知道你是杨市长身边的红人?”王洪安笑了笑,又凑近林辰暮低声说道:“小暮,咱们都不是外人,叔就给你说实话,那块地叔志在必得,小暮你要是能帮叔这把,叔给你五万块的好处费。”
“爸,你……”一直埋头吃饭的王宁辉也有不乐意了,出声道。刚才他们所讲的,他都不是听得很懂,可一见老爸居然和林辰暮说到了这个,心头顿时就不乐意了,脸上也是燥红一片,心想如果当初知道老爸请林辰暮来吃饭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他打死也不干。
对他来说,能和林辰暮有着纯洁的兄弟情谊,比挣多少钱还来得重要。
不过王洪安却是瞪了他一眼后,双目却仍然看着林辰暮。
林辰暮笑了笑,思忖了半晌,才说道:“王叔叔,我还是不建议你去折腾这件事情。”
王洪安一听,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可紧接着又听林辰暮说道:“不过有个机会,您倒是可以去试试。”他又是眼中一亮,颇有些急切的问道:“什么机会?”
“商业街改造,不知道王叔叔听说过没有?”
“商业街改造?”王洪安闻言犹豫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林辰暮知道王洪安的顾虑,商业街改造的问题是前任市长戴庆光提出来的,想要仿照沿海和省会城市那样打造成为步行街,路面铺条石,街灯一色的欧式,临街门脸房全部装修。改造完成后,将成为东屏市最具特色和繁华的商业中心。当时风声吹出来的时候,许多人是闻风而动,甚至不少早就开始四处公关打点,准备在其中捞到好处。
不过反对的人却也很多,因为这项改造项目初步核算下来需要投入的资金超过了两个亿,而东屏市的财政原本就很紧张,很多时候可谓是捉襟见肘,需要用钱的地方数不胜数,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搞什么商业街改造,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关键的是,吕庆东也不赞成搞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这一表态,无疑是进行了终审判决,这份计划刚一出炉就被无限期搁浅了,这也成为了戴庆光上任后的一大笑柄,也让当初不少人花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估计王洪安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林辰暮却是知道,杨卫国对商业街改造这事很是上心,他毕竟是从沿海和首都来的,自然知道,步行商业街这个项目一旦做好后,会给一个城市的商业发展带来怎样的机遇。不过由于后来发生了凤凰湖被污染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个事便被拖延了下来。但以林辰暮对杨卫国的了解来看,商业街改造项目迟早会提上议事日程。而资金这个困扰项目实施的最大障碍,林辰暮也相信,杨卫国一定有办法解决掉。
林辰暮不是圣人,只要在不违反原则和破坏杨卫国计划的前提下,他并不反对适当关照自己人,何况,即便不看在王宁辉的面子上,王洪安的建筑公司,在东屏也是排得上号的。
“莫非……”见林辰暮一脸笃定的摸样,王洪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来,端起一杯酒来对林辰暮说道:“小暮,别的话叔就不多说了,总之叔忘不了你的好。”
第十九章 帮忙
王洪安虽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却又收获到了更大的惊喜,心情自然是大好,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多一会儿就喝得是满脸通红。林辰暮在他的一再坚持下,也多喝了几杯,只觉得有些头晕,胃有些胀,有种想吐的感觉,便向王洪安说了一声,起身去上洗手间了。
林辰暮离开后,王洪安是一脸郑重地对王宁辉叮嘱道:“小辉,以后可要和林辰暮多来往。我看得出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跟着他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王宁辉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他当然知道老爸是什么意思,可对他而言,看重的更是自己和林辰暮那不掺杂任何功利性质的情谊。他觉得老爸实在是太现实了,似乎是利用了自己和林辰暮之间的关系,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好受。
王洪安脸色一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叱责道:“你这臭小子,知道些什么?你以为这个世道,光是靠你们那点同学情谊,别人就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吗?利益,只有利益才能把他和你牢牢地栓在一起。”
“老爸,小暮不是这样的人,他我太了解了,最念旧情,只要能帮的,就一定不会推辞。”王宁辉不服气地说道:“不过老爸你也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小暮吧?他才当上市长秘书没多久,可别老给他添麻烦。”
王洪安就摇了摇头。他对于儿子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以前的林辰暮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如今鲤鱼跳龙门,成为杨市长的秘书,又岂可同日而语?有心教育一下这个不谙世事的儿子,可想想这混小子现在未必听的进去。
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来,递给王宁辉,低声说道:“小辉,这钱你拿去,晚上陪小暮出去好好耍耍,然后记得找机会把钱给他。”这钱他原本是准备塞给林辰暮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由儿子出面要好一些。
王宁辉似乎有些不愿意,可经不住老爸的再三催促,还是有些勉为其难地接了过去。手轻轻一捏,里面厚厚的一叠,明白里面装了不下一万元的现金。心头不由得也有些暗自咋舌,这老爸出手可还真是大方。等到时候林辰暮收下钱后,先找他抓几千来救救急,谁叫这几天又搞得山穷水尽了呢?
走到半路上,林辰暮已经觉得嗓子里酸酸的,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连忙快跑几步,推开洗手间的门,冲进去后就在马桶里呕吐起来,直吐得七荤八素,差不多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只呕出清水了才慢慢消停下来。
用凉水洗把脸,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望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憔悴的摸样,林辰暮不由得摇头苦笑,连住了两次医院,这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要是换着平时,这点酒算什么?想当初在大学时,和王宁辉这厮就那小卖部里最便宜的二锅头,一人都能喝掉大半瓶。
刚要转身出去,就听有人讶异地叫道:“林秘书?”
林辰暮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正是当初在太阳纸业门口给自己留下过极其深刻印象的棠湖乡乡长郭明刚。
“郭乡长?你也在这里,呵呵,真是巧!”
“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林秘书。怎么,和杨市长一起来的?”郭明刚笑着走了上来,刚想要伸出手,可随即脸色又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怏怏地将手缩了回来。
“不是,和朋友一起。郭乡长,你呢?”
“我也是,也是。”郭明刚满脸堆笑道,心里却又微微有了几分隐忧:要是让杨市长知道自己出入这高级酒店,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林秘书,你在哪一个包厢?待会儿我一定要来和你喝上一杯。”
林辰暮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说了包厢号。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就先分开了,毕竟洗手间里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叙旧的地方。
林辰暮原本以为,郭明刚说是要来敬酒,不过是客套罢了,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回到包厢里坐下,他就端着一个酒杯跟而来进来,嘴里还嚷嚷道:“林秘书,咱哥们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哎呦,郭乡长,你也来啦?呵呵,快请坐,请坐。”一见是郭明刚,王洪安也是不由得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招呼道。
“哦?是老王,你怎么也在这里?”此时郭明刚似乎才看到王洪安,有些讶异,随即又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呵呵,老王,你也知道走林秘书的路子,不错嘛!”
林辰暮一听这话,就知道,王洪安肯定有过什么事求过郭明刚,于是便说道:“郭乡长,王叔叔是我的世叔,如果有什么事,还请郭乡长多多关照哈。”
郭明刚愣了一下,又笑着对王洪安说道:“我说老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和林秘书关系那么好,怎么不早说?”
王洪安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林辰暮是在给自己撑面子,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又对郭明刚笑着说道:“这不是不想郭乡长你添什么麻烦吗?”
“哪有什么麻烦,不就是乡上的宿舍楼吗?一句话的事,明天就把标书送来。”郭明刚一摆手,很是大气地说道。
王洪安一听掩饰不住满脸喜色,连声对郭明刚说道:“郭乡长请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让你难做。”
棠湖乡的宿舍大楼,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工程,利润也不是很高,可棠湖一直都被自己对手嘉维建设公司视为囊中之物,对这个项目更是志在必得。不今次却让自己打进去,在业内无疑是扇了嘉维建设一记响亮的耳光,王洪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赵嘉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当然,他也知道,郭明刚之所以那么爽快地把项目拿给自己来做,纯粹就是看在林辰暮的面子上,要不前几次自己去找他时,他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爱理不理的样子,哪有今天那么好说话?不由得更是对今天的英明决定而庆幸不已。同时心里也在琢磨,那信封里面的钱,是不是还少了点?
郭明刚呵呵一笑,拍着王洪安的肩膀道:“别客气,林秘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啥说的。”
“郭乡长,相请不如偶遇,上次我要请你吃饭你可是没给面子,今天不会再不卖我老王面子吧?”
“那还用说?有林秘书在这里,你就是撵我走,我都不走啦。”郭明刚倒也不见外,直接在林辰暮身旁坐了下来。
王洪安连忙让服务员来将桌上剩下的菜品撤下,重新上了一些酒菜,等他重新坐下的时候,郭明刚已经和林辰暮,还有王宁辉坐在那里是谈笑风生。见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能和郭明刚山南地北的海侃,郭明刚还满脸堆笑,王洪安也是不由得一愣,自己怎么从来就不知道,儿子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饭后王洪安原本还想安排大家去娱乐一下,不过不论是林辰暮,还是郭明刚都婉言拒绝了。王洪安也不坚持,反正来日方长,只要有这层关系了,还怕以后找不到机会吗?不过王洪安私下来塞给郭明刚一张购物卡,郭明刚当即便翻脸了:“老王,我可是给林秘书面子,你这样不是打我脸吗?”
而王宁辉一脸尴尬之色将装钱的信封递给林辰暮时,林辰暮却是苦笑道:“你这狗日的家伙,怎么也来这一套?”
王宁辉一听这话,心头一暖,嘿嘿笑道:“还不是我老爸给逼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自己收下啦?”
“你拿去吧,就给你爸说我收下了。”别说和王宁辉这关系,就算是其他人,林辰暮也不会收这钱。对他们而言,收受贿赂可是大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身败名裂、前途尽毁。何况,他当初买下的那只股票,已经在几乎最高点25.78全部抛售一空。光是这么一进一出,一个月的时间,他当初投进股市的两万多元钱变成了十多万,多少也算是一个小富翁了,何必还要去贪这些钱?
卖出那只股票之后,林辰暮原本还想看看,自己脑海里是不是还能再出现点什么预感,可他把所有股票都翻了一遍,看得自己是头晕眼花,也再没有出现过当初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让他失望不已的同时,却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种机会,别人做梦都想不来,却给自己碰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小子也存点钱,别一天到晚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临走时,林辰暮又还是不禁嘱咐了王宁辉几句。
王宁辉笑着应道,不过林辰暮也知道,他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即便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也不能把想法都强加到别人身上吧?
第二十章 四季香
出了假日酒店后,林辰暮却看到郭明刚正站在酒店门口,似乎是在等着自己。林辰暮微微一笑,也不觉得讶异,走过去问道:“郭乡长怎么还没走?等人?”
“什么郭乡长,看得起的话,就叫我老郭就是了。”郭明刚满脸堆笑地说道:“酒喝多了,正想去泡个澡解解酒,林老弟一起去?”言语看似很随意,不过眼神里,却不经意间透漏出一丝希冀的神色。
“好。”林辰暮倒是没有拒绝,爽快地答应了。郭明刚今天给足了自己面子,又帮了王洪安一个忙,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见林辰暮应下,郭明刚虽没说什么,心头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快从路旁开出一辆私家牌照的小车来,见林辰暮有些讶异,又一拍方向盘笑着道:“这车是朋友的,没车在市里面还真有些不太方便,先借来开开。”
林辰暮拉开车门坐进去,也没有说什么。虽然有明文规定,乡长一级是没有配车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借朋友的车来用无疑就是个很好的幌子,谁又没有几个有钱的朋友呢?反正车子确确实实是别人的户头下,这就足够了。对于这种事,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上车之后,酒劲儿又上了起来,林辰暮将头靠在背垫上,眯了一小会儿。等他被郭明刚叫醒的时候,却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处偌大幽静的院子里,几盏灯亮起,橙黄的光晕令人不由生起梦幻般的遐思。
“这是什么地方?”林辰暮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讶异地问道。
“嘿嘿,好地方,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郭明刚嘿嘿笑着,拉开车门下车,又走过来殷勤地帮着林辰暮拉开车门。
既来之则安之,林辰暮也神色坦然。刚一下车,郭明刚就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还说道:“这里很安静,环境也不错,老弟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报我老郭的名字就行了。”
林辰暮实在有些不习惯郭明刚的热情,甩了甩肩,想要摆脱开他的胳膊,可无奈这家伙那手臂就像是铁打的一般,是纹丝不动,也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暂且忍着。
院子里种有许多竹子,风吹过沙沙作响。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屋顶”,翠绿高大的竹林把整个院子隐密在其中,曲折处有通路,通路处又是竹林满眼。
看得出来,郭明刚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林辰暮三拐两拐,眼前豁然开朗。一栋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出现在视野里,如果不是门口站着几个身材妖娆、长得很是水灵的女孩儿,看起来还真和普通的居民小楼没什么区别。
“欢迎光临!”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这几个站成两排的女孩儿就一起半跪在地上,垂首娇呼道,动作整齐划一,声音也极为甜美,把林辰暮倒也吓了一大跳。他有讶然地看过去,只见这些女孩儿都身着统一的白色服装,短袖背心束得紧紧的,将她们硕大的**勾勒的曲线毕露,尤其是从上往下看去,大半个**露在外面,粉盈盈的一片诱人无限,惹人口干舌燥血脉贲张。一双雪白浑圆的腿更是完**露,配上那半跪的姿势,更显得双腿修长,充满了诱惑的魅力。而如此美艳的娇娃却跪倒在自己面前,或许更是让人顿时升腾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妙感觉。
“呵呵,不错吧?里面可还有更棒的呢!”郭明刚见林辰暮神情有些呆滞,不由得笑着道,然后拉着他就朝楼里走去,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道:“老弟经常在领导身边鞍前马后的,这身子骨可就更要注意了,该休息就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别看小楼外表普普通通,可里面却是装修得极为漂亮,乳白色的色调,温馨而奢华,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还真让人有种走错了地方的感觉。
“郭老板,带朋友来?”
刚刚进屋,一个女人就笑意嫣然地迎了出来,看不出她实际年纪,漂亮的脸蛋和二十一二岁的女孩没有区别,但看她眉角眼梢的那种风韵风情,实在是个挺成熟妩媚的女人。
“香香,这才几天不见,更漂亮了哈。”郭明刚丝毫不避讳林辰暮在身旁,在女人身上掐了一把,这才拍着林辰暮的肩膀介绍道:“林老板可是我的贵客,你可认仔细了,以后来了你可要招待好。”
香香白了郭明刚一眼,更加妩媚了,脸蛋粉嫩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嗔道:“郭老板,你就放心好了,来我们这四季香的,有谁不满意?”说罢,香香又微微有些讶异地看了林辰暮一眼,轻笑道:“呵呵,林老板还真是年轻有为,在哪里发财?”一边说道一边主动伸出了娇嫩的小手。
“呵呵,随便混口饭吃,谈不上什么年轻有为。”林辰暮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心里却不由有些后悔。
这个地方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十有**就是那种变相的**场所。他之所以答应郭明刚一起来桑拿,除了想要投桃报李之外,也是有事想要和郭明刚聊聊,顺道也想蒸一下解解酒,放松一下身心。却不曾想,郭明刚居然把自己带来了这种地方。首先别说什么洁身自好的话,自己身为杨市长的秘书,身份极其敏感,要是被人发现出入这种场合,恐怕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郭明刚似乎也看出了林辰暮的不悦,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林老弟你放心好了,这里可是正规的桑拿按摩,没什么出格的东西,要不然我老郭再多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你来了。”
林辰暮闻言方才放下心来,不由得也暗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心了?自己和郭明刚也没有什么很深的交往,还不至于铁到能一起嫖娼的地步吧?不过即便这样想,心头还是微微有些谨慎,不敢完全掉以轻心。
郭明刚对林辰暮说了什么,由于声音放得很低,一旁的香香没有听清,不过见这个郭老板居然如此在乎这个年轻的林老板,就仿佛生怕他拂袖而去一般,不由得也是一愣。
来四季香的客人不少,香香她们从来都是以老板称呼,从不去摸客人的根底,真要如此的话,四季香恐怕早就经营不下去了。不过这些年来香香也算是阅人无数,眼睛最是“毒辣”,多少也能猜到这个喜欢揩油的郭老板是她们向来都敬而远之的政府干部。却不曾想到,他居然会对这个林老板如此小心翼翼,这种情况,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莫非这个林老板也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
想到这里,香香不由得心头一动,偷偷瞥了林辰暮一眼,似乎是在重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然后又很是热情地对二人说道:“两位老板,请跟我来吧!”说罢就迈着充满诱惑力的脚步带头朝楼上走去,几寸高的皮鞋尤显其高硕的身材,走起路来也很有韵味,包裹在紧身旗袍里的美臀一摇一摆的,宛如是风中的杨柳,令林辰暮都不禁侧目。而一旁的郭明刚,则是差点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跟着香香走进了三楼的一间房间里,林辰暮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豪华的套房,里面带有单独的浴池,还是那种带假山喷泉的,一旁除了单独的更衣室之外,还有可供客人休息的大床。整个屋子看起来给人舒适整洁的感觉,和那种**场所,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两位老板是先泡澡还是先按摩?”香香笑吟吟地问道。
“还是先泡澡吧?”郭明刚看了一眼林辰暮,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见林辰暮没有表示,便大大咧咧地对香香说道。
“那好的,需要按摩的时候,二位老板直接按铃就好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香香冲着两人甜甜一笑,见没有其他什么吩咐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出门时,还将房间门拉上了。
林辰暮还有些茫然,郭明刚就已经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一边脱着还一边对他说道:“林老弟,先泡泡吧,四季香这里的水可是正宗的温泉,没事时来泡泡,对身体可是大有裨益……”一句话没说完,已经露出了里面的一身肥肉。
林辰暮四处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走到更衣室里,翻开衣柜一看,里面除了几套一次性的纯棉背心短裤外,还有几件白色的浴袍,摸摸质地还算不错,便脱掉衣服,换上浴袍,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郭明刚已经浑身一丝不挂地泡在浴池里,头靠在边缘的软垫上,双目微闭,看样子十分享受。
走到浴池旁边,林辰暮这才解开浴袍,**着身子走进浴池里,那那热腾腾的水一泡着,林辰暮只觉得浑身舒畅,三万六千个毛孔似乎吃了人参果一般,无一不畅快,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二十一章 图谋
ps:更新晚了,大家多多见谅哈,清明节期间,琐事太多,但不会断更的。
“嘿嘿,不错吧?我没事时也喜欢来这里泡泡,每次泡完后都觉得是神清气爽,待会儿再让那些按摩小姐来好好给你按摩一下,那滋味就更是……”郭明刚咂巴咂巴嘴,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也是你林老弟,换着其他人我还不带他来呢!”
林辰暮舒服地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摊开放在水池边缘,静静享受着水温浸透每一个毛孔的感觉,不无羡慕地说道:“还是郭乡长你们好,看这日子过得,呵呵……”
听林辰暮这么一说,郭明刚却是苦笑一声,然后大倒苦水:“林老弟,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乡长看起来风光,其实也是有苦难言呐。”说罢重重叹了口气,装着一脸的忿色。
林辰暮一听便知正戏要上场了,微微一笑,却并不搭腔。
郭明刚略显有些尴尬,顿了一下,不过还是自顾自地说道:“我这个乡长,在乡里他妈的就只是一个摆设,冯大勇把持着乡里的局面,其他乡党委成员,也都是以他为马首是瞻,就好比这次侵占专项补贴一事,我就大力反对,可冯大勇一意孤行,其他人也同意,我是孤掌难鸣!”
这些话他没办法当着杨卫国的面说,说了只会更加丢份,你一个乡长,连局面都掌控不了,只知道向领导叫苦,那拿你还有什么用?不过向林辰暮诉苦,却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就像是朋友之间互倒苦水一般,很多时候,反倒是能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事实上郭明刚并不是棠湖乡当地的干部,他是半年前从市里派下去的,听说也是前市长戴庆光的关系。本来就没有多少基层工作的经验,再加上棠湖乡的乡党委书记冯大勇是市委书记吕庆东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和吕庆东一样,将整个棠湖乡把控得是水泄不通,搞得郭明刚极为被动。就拿上次养殖户们围攻太阳纸业的突发事件来说,临到关键的时候,冯大勇是不见人影,而其他几位副乡长和干部如同约好了似的,要么关机,要么说有事,就没有一个人和他赶往现场,害得他是孤军作战,差点没被愤怒的养殖户们给撕成碎片。所幸他在现场的卖力表现,却被杨卫国和林辰暮看在眼里,要不林辰暮也不会和他走那么近了。
“杨市长对这件事很生气!”林辰暮不急不慢地说道。
虽说今天去找那些养殖户们询问专项补贴发放情况,杨卫国并没有惊动当地乡镇府,但林辰暮知道,这种事情铁定不可能瞒得过这些地头蛇。因此,当他在假日酒店碰到郭明刚对自己大献殷勤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是为这件事情而来。因此听他这样一说,并不感到讶异。
“那杨市长是想如何处理?”一颗心砰砰狂跳,郭明刚按捺住狂跳的内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呵呵,我又不是杨市长,怎么会知道?”林辰暮轻笑着道。
嘴巴牢靠,可是做秘书的第一准则,别说杨卫国是如何想的,林辰暮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透露出去。
郭明刚讪讪一笑,也知道自己问得有些鲁莽了,又大拍马屁道:“谁不知道林老弟可是杨市长身边的红人?说上一句话,比我们说上十句话还要管用。到时候还要请老弟你多多美言几句,老郭我真是没有办法。”说罢是一脸的无辜和无奈。
“乡里这次究竟截留了多少钱?都用来做什么啦?”林辰暮趁机问道。这也是他今天之所以愿意和郭明刚来这里的原因之一。虽说知道了专项补贴被克扣截留的事情,但具体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如果能从郭明刚这里多了解一些,也好让杨卫国在作出决断之时,有更多的信息可以参考。当然,这也是一个合格秘书应该做的工作之一。
“这……”郭明刚装着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林辰暮却也不急,将全身除了脑袋之外,全都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泉水里,微闭双目,似乎对郭明刚的拿捏毫不在意。
看到林辰暮如此沉稳老辣的表现,郭明刚也是不由得有些讶异。原本在他想来,林辰暮不过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几个高帽子送上去恐怕早就得意忘形了,没想到,却像是一个沉于世故的官油子一般不好对付,难怪杨市长会选他当秘书。
想到这里,郭明刚轻咳一声,似乎是清理了一下嗓子,这才说道:“拨到乡里的专项补贴共计四百七十多万,乡里截留了一百二十万,其余的都按比例拨到各个村里去了。不过听说村里多少也截留了一部分。乡里截留的这一百二十万,听冯大勇的意思,是用来修缮乡里的路桥……”
“这也不错,路桥修缮好了,也方便人们的出行嘛。”林辰暮点头说道。即便截留专项资金不符合规定,但真要用到这些方面,那他还是觉得情有可原。
“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郭明刚说道:“乡里的路桥,哪年不修好几次?不是这里修就是那里修,一年就没个头。每一次都挖得是稀烂,人们对此是怨声载道,都说乡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敛财,因为施工队的负责人,就是冯大勇的大儿子冯阳。这里面的财务支出不清不楚,天知道,其中有多少钱流进了他们冯家的口袋。”
“还有,截留下来的钱,冯大勇还准备要在乡里成立一个护湖大队,说是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凤凰湖被污染的状况,用来对凤凰湖进行管理和保护。不过……”郭明刚说到这里撇撇嘴道:“据我所知,这个护湖大队的队长,就是冯大勇的二儿子冯蝫ww.!?
“护湖大队?”听到这里,林辰暮有些惊疑地问道:“乡里成立这些组织,不需要向市里报备审批吗?”
“都是不占编制的组织,当然不需要向市里报备审批了,反正他冯大勇一个人说了算。类似于这护湖大队的组织,乡里还多着呢,基本上的安插的都是他冯大勇的亲戚老表。”郭明刚有些忿忿地说道,似乎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压抑了许久,这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没有编制?那经费和人员工资,又从什么地方出呢?”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一部分费用从乡里财政支付,其余的就通过向村民们强行摊派。比如说乡里成立的治保大队,每个月乡里每户村民都要缴纳三块钱的治保费,再比如这个护湖大队,凤凰湖边所有养殖户,都要承担每月二十元的管理费用,不缴纳的就取消承包养殖的资格,大家对此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真有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林辰暮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乱设名目自行收费,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和中央三令五申的政策是严重相悖的,这个冯大勇,真有那么大胆?
“嘿嘿,你们高高在上当然不知道。反正冯大勇也是吕书记身边的红人,从上到下谁敢管?以前也不是没有村民去市里告状,反应情况,可信访办总是再三推诿,而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棠湖乡里。冯大勇就会派人去把告状的人抓回来,不仅是把人痛打一顿,而且还把别人家的房子都给扒了,直到现在这家人都没房子住,只能在湖边搭了个窝棚暂且度日,一到冬天,那个冷,我简直都有些看不过去。”
“那他们就不再修房子?”
“怎么修?修一次扒一次,冯大勇都放出狠话来了,就是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了他的下场。害得乡里其他人没一个敢收留这一家人,都怕引火烧身。你说还有人敢去反应情况吗?”郭明刚冷笑着道。
“还有,自从凤凰湖承包给各个养殖户养殖水产后,湖上就已经全面禁捕,但事实上,冯大勇的一个侄儿,却一直都在大肆捕捞……”
听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断从郭明刚嘴里说出来,林辰暮是大感惊骇。这样听来,这个冯大勇在棠湖乡,简直就和一个土皇帝没什么区别,胡作非为,却没有人敢管,这和他平日里所见所想的,完全是两个极端,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如果是换在以前,他听到这些肯定是义愤填膺,恨不得能做点什么,将这种人绳之以法,可身处如今这个敏感的位置上,他却不能不多想一些。
稍微冷静了一下,林辰暮隐隐觉得,郭明刚之所以带自己来这里,其目的根本就不在于和专项补贴被截留一事撇清关系,而是有更大的图谋,这个图谋,就是冯大勇。可是林辰暮,却并不想成为被他利用的枪。
就眼下的形势来看,吕庆东比较低调收敛,杨卫国在一点一点增强自身权威,展开工作的同时,也尽量不去触及吕庆东的底限,以免引起他的极力反扑,从而打破目前的平衡。可冯大勇可是吕庆东的亲信,一旦要动他,无疑就会和吕庆东彻底撕破脸皮,明刀明枪地对着干,这无疑和杨卫国目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何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市长和书记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即便是最终斗争胜利了,从长远来看,对杨卫国也不利,毕竟触及太多人的利益,留下的名声也不好。
这些以前林辰暮都不懂,也是经过杨卫国引导和教诲后,一点一点悟出来的。因此他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郭乡长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啦?”
“我危言耸听?”郭明刚一听不由得急了,也不顾赤身裸体一下子就从浴池里面站了起来,急切地说道:“林老弟,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你完全可以去查证,要是有一句假话,我郭明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也不由得他不着急,当得知杨卫国今天去棠湖乡里暗访专项补贴发放之事后,郭明刚心头大喜,暗道机会来了。这大半年来,他这个乡长基本上被冯大勇架空,在常委会上基本上说不起话,这种滋味委实不好受。而杨卫国强势入主东屏,一来就利用太阳纸业狠狠打击了吕庆东的风头,也让他看到了曙光。如果把事情捅到杨卫国面前去,让杨卫国出面来对付冯大勇,借刀杀人,那冯大勇十之**都会被拿下,那到时候,棠湖乡可就是他的天下了。
不过这想法很好,可真要实施起来,难度却不小。首先他并不想出头来冲锋陷阵,这事一旦要是成不了,他还不至于被曝露出来,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其次,在杨市长面前他又说不上话,有些话也不好直接说,毕竟在情形不明朗的时候,他并不想直接靠上去,贴上杨系的标签,在官场,死得最快的,往往就是那种急于站队,却又站错队的人。正在他有些头疼之余,却没想到,居然在假日酒店碰到了林辰暮,当即便生出了这个主意。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林辰暮,要是林辰暮不上套,那他所有的努力和盘算可就全都白费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市里举报冯大勇?”林辰暮看着郭明刚,笑着问道。
郭明刚老脸一红,又坐了下来,从一旁拿过毛巾来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掩饰下尴尬,随即又抬起头来,对林辰暮说道:“林老弟,实不相瞒,我已经不止一次写过举报材料了,不过每一次却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承认,我确实有利用你的心思。不过我所说的,全都是真的。冯大勇是吕书记的亲信,由他把控棠湖乡,也不利于杨市长今后的布局。不是我老郭夸口,只要我老郭干上这书记,以后杨市长指哪我打哪,绝无二粀ww.!?
这话就有些表衷心的意味在里面了。
林辰暮却是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你也知道冯大勇是吕书记很看重的人,想要把他拿下,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明刚心里一颤,嘴角微微一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脸上的神色也是阴晴不定。
林辰暮就冷哼了一声,起身就要朝外面走去。郭明刚既想成事,又不愿意出力承担风险,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见林辰暮就欲要走,郭明刚额头上的汗便下来了,连忙一把将林辰暮拉住,压低了声音说道:“林老弟,我有证据……”
第二十二章 赵老板
情急之下,郭明刚也顾不得自己当初的盘算,提前将手中的杀手锏给祭了出来。一山不容二虎,杨卫国确实是要和吕庆东一争高下,可那是在全市范围内的全面战争,并不一定会急于一时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可对他郭明刚而言,棠湖乡就是他的一切。真要让林辰暮这么走了,别说自己一番苦功白费了,说不定还会在杨卫国那里落个优柔寡断、墙头草的负面形象,以后这还想有出路么?
一听郭明刚有证据,林辰暮倒也来了兴趣。真是要有能够扳倒冯大勇的证据,那他倒是不妨考虑是不是可以插上一脚。棠湖乡虽说比不了市里刚成立不久的高新区,不过却也是东屏比较富裕的一个乡镇,如果能将这里控制在手中,对于杨卫国来说,无疑是会凭添许多胜算。何况,证据把握在自己手里,不论什么时候用,主动权都在手上。说不定关键的时刻,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功效。
当即之下,林辰暮却也不急着走了,而是仔细询问起郭明刚具体的情况来。
到了这个时候,郭明刚也不掖着藏着了,干脆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
冯大勇是棠湖本地人,冯家也是当地的大家族,直系旁系人多得不得了,虽然改革开放那么久了,家族之间的凝聚力有所减弱,但势力还是不可小觑。在有些农村,家族的分量甚至可以超越政府。而冯大勇在家族里威望颇高,早在吕庆东来东屏之前,他就已经是棠湖乡里一个极为强势的副乡长了。后来得到吕庆东的青睐和支持,那更是不可一世,没过多久,就成为了棠湖乡说一不二的党委书记。
冯大勇在棠湖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几乎所有要害部门都被他的人所把持,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如果不是他年龄偏大,学历低,工作作风粗暴,说不定早就被提拔到市里去了,干一个副市长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冯大勇对此而并不介意。对他而言,能够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做一个土皇帝,那就已经很知足了。
郭明刚根基很浅,乡里有什么事,完全都是冯大勇说了算,他的提议根本无人附和。郭明刚自然不甘心做一个完全被架空,有名无实的乡长,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他对大势和火候的掌握,以及借力打力的技巧,那都不用怀疑的。因此,明里没做什么,暗中却早就开始收集扳倒冯大勇的证据。而冯大勇或许是在棠湖乡威风太久了,张狂至极,许多事情都毫不避讳,这也给郭明刚收集证据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和其他官员一样,冯大勇的问题,主要也是在经济和作风两个方面。经济方面,乡上的财务支出可谓是乱七八糟,经常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只要拿到账本,很容易就能查出问题来。而作风问题,其实在棠湖乡也几乎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了,那就是冯大勇包养有一个情人,是大柳村的刘寡妇。刘寡妇还不到三十,人长得很标致,丈夫几年前出车祸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冯大勇勾搭在一起。当初刘寡妇夫家的人因此找上门来闹,被冯大勇喊人来打伤了几个人,还让派出所把对方抓起来,放出狠话,要好好收拾他们,最后还是刘寡妇说情,这事才不了了之。
林辰暮一听,不由得有些失望。林辰暮就不相信,在棠湖乡经营了这么多年,冯大勇会没有一笔应付上头检查的账本?而作风问题,没有铁打的证据,只凭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想要将冯大勇扳倒,无异于痴人说梦。要是这样容易对付的话,恐怕上任市长戴庆光,老早就拿他开刀了。
郭明刚见林辰暮脸上的表情,似乎也知道他的心思,连忙说道:“我有相片,我找人拍到过冯大勇去刘寡妇的相片。”
林辰暮摇了摇头,只要不是拍到捉奸在床的相片,对冯大勇根本就没有任何损伤。
见林辰暮的兴致越来越淡,郭明刚左思右想之后,最终一咬牙,说道:“我还有冯大勇收受贿赂的证据,不过我必须要亲自交给杨市长。”
林辰暮深深看了郭明刚一眼,见他不似在作伪,这才去更衣室里拿出手机,当着郭明刚的面就给杨卫国打了一个电粀ww.?
时间虽晚,不过杨卫国却仍然还没有睡觉,静静听完林辰暮讲诉了情况之后,略作思忖,便对他说道:“你带郭明刚来见我吧,就在华馨苑这里。”
林辰暮一听华馨苑就明白了,杨卫国并不想让自己带郭明刚去市委招待所。那里人来人往,很容易走漏风声。而华馨苑是东屏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因为杨卫国不愿意住在市委家属大院,林辰暮便帮着张罗了这里,为了以后杨卫国的妻子和女儿来东屏后,一家人方便居住。这个地方除了林辰暮和司机潘子山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林辰暮放下了电话,转过头朝郭明刚看去,只见他虽然还泡着温泉浴池里,尽量装着若无其事,不过眼神却不停地朝自己这里瞥来。林辰暮敢肯定,他此刻的心跳绝对比平时快了不少。
“走吧,杨市长同意要见你。”林辰暮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淡淡地说道。
“真的?”郭明刚一听是欣喜若狂,慌忙从浴池里爬出来,或许是由于激动的缘故,脚底一打滑,差点没绊倒在地上。
由于还要回去拿证据,两个人顾不得再体验按摩小姐的手艺,从浴池中爬起来后,换上衣服就朝外走去。刚下了楼梯,就见大厅门口红地毯上,在人群簇拥中,慢慢走来一条雍容华贵又带有几分妖娆的身影,红色的双排扣风衣鲜艳夺目,白皙的脖颈戴着一条淡蓝色项链,异彩流光。一双迷人的眼睛,黝黑而深邃,仿佛能够看得到你心里面去,长而翘的睫毛,不时眨动之际,就仿佛是挠在你心里一般。
林辰暮正准备避开一边,却见一路上唠唠叨叨,不停和自己找话说的郭明刚突然间目光就滞住了,呼吸急促的盯着这个美貌少妇,愣了片刻脸色闪现出激动喜悦的神采,然后赶紧两步上前去,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呵呵,赵老板,真是您,这实在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了。”
听到有人招呼,美貌少妇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郭明刚一眼,眼神中露出些许的惊疑的表情。
“赵老板,你不认识我啦?”郭明刚身躯微微的抖了抖,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不过却依然毕恭毕敬地说道:“我是小郭,曾去过凯撒拜会过您。”看他年龄,比起少妇来说,少说也大了十多岁,可他称呼自己为小郭却是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意思在里面。
听郭明刚这么一说,美貌少妇脸上露出了些许恍然大悟的表情,浅浅一笑道:“哦,原来是郭老板,有时间欢迎你再来凯撒做客。”
“一定,一定!”明明只是一句客套话,郭明刚却是兴奋不已,连连点头道,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仿佛又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少妇嫣然一笑,正准备离去,目光却又落在了郭明刚身后的林辰暮身上,短暂的失神后,眼神中一闪而过有些别样的光彩,问道:“这位是?”话是冲着郭明刚问的,不过妩媚的大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瞥着林辰暮。
郭明刚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少妇居然会主动问起林辰暮,神色略微有些古怪,讪讪笑着介绍道:“他是我的朋友林辰暮。”随即又压低声音加了一句:“新来杨市长的秘书。”
“原来是林秘书。”美貌少妇笑了笑,主动向他伸出了娇嫩的小手。
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赵老板好。”一握之下,竟然觉得这少妇的手柔若无骨,且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传出,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孔中,闻着清爽宜人,周身舒泰。突然之间,也觉得这妩媚的女人似乎更多了说不出的诱惑力。
“不要叫我赵老板赵老板的,叫我赵姐吧。”美貌少妇笑吟吟地对林辰暮说道:“?”
“不大,当然不大,林秘书今年才二十三。”不等林辰暮回答,一旁的郭明刚便抢着答道。
“哦,真的?”美貌少妇又有些讶异地看了林辰暮一眼,轻笑道:“林秘书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运气好一点罢了。”林辰暮淡然说道,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态度,让一旁眼红得不行的郭明刚就不由得一惊,连忙不着边际地轻轻碰了一下林辰暮,那神情,真有些诚惶诚恐的味道。
“呵呵,林秘书还真是会说粀ww.!泵烂采俑狙谧煲恍Γ?婕从执邮职?锩?鲆徽琶??矗?莞?殖侥海?档溃骸傲置厥橐院笥惺奔淅春涎簦?堑酶?越阄掖虻缁!彼蛋找膊还芰殖侥菏欠窠邮埽??谒?种兄?蟊阕吡耍?涣粝乱徽笙惴纭?
“郭乡长,这个赵老板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奇怪?”直到美貌少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后,林辰暮才满腹质疑地对郭明刚问道。
郭明刚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拉着他走出了四季香,直到上了车子之后,这才四顾环视一圈,拍着林辰暮的肩膀,不无羡慕地说道:“老弟,恭喜你,得到赵老板的青睐,以后青云直上,可别忘了提携一下老哥!”
林辰暮是越听越糊涂,正想要发问,却又听郭明刚压低了声音在耳边说道:“这个女人叫赵轻烟,在省城合阳开了一家凯撒俱乐部。她可不简单,在华川极为吃得开。有人说她是省委陈书记的情妇,也有人说她是陈书记的干女儿。不论是不是,她是陈书记家里的座上客,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不少想要走陈书记路子却没有门道的,几乎都会找去找她帮忙。实不相瞒,当初老哥我之所以能去棠湖乡当乡长,也是走了她的门道。妈的,要早知道这棠湖乡那么难搞,老子当初也不至于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找她了……”
林辰暮讶异之余,不由得又是心生惊疑,这个赵老板那么大的能耐,连郭明刚都不是很看在眼里,又为什么偏偏会对自己那么热情?难得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杨市长的秘书吗?
一时间,林辰暮有些迷糊了,他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虽说四季香被层层的竹林遮掩,不过林辰暮却莫名地有所感应,似乎那个美艳的赵老板,也正在朝这边看过来。
第二十三章 心生警惕
东屏市东郊,原来是东屏的工业聚集区,汇聚了东屏百分之八十的工业厂矿。不过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国有企业的不景气,这里逐渐显得有些败落。
夜色深沉,一片冷清中,郭明刚开着车子在路上七转八拐,最后驶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在一个年代久远,楼层表面看去破败不堪的居民小区前停了下来。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衬托出夜晚的凄凉。
“这里是?”林辰暮有些惊讶地问道。
郭明刚没有熄火,只是拉上手刹,嘿嘿笑道:“这里是我姑父以前的老房子,不过很久都没人住了。东西就放在上面,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说罢便急匆匆拉开车门,朝着小区里走了过去。
看着消失在黑暗里的郭明刚,林辰暮不由感慨狡兔三窟。要不是郭明刚带自己来,自己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栋黑灯瞎火、破破烂烂的小楼,会是他藏匿证据的地方,换着是自己,能有他想得这般缜密周全吗?由此也可见,郭明刚这个人极为谨慎,绝对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以后和他打交道,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儿。
没过几分钟,郭明刚又探头探脑地从小区里出来,不时还回过头去张望。匆忙上车后,他飞快地启动车子,一边有些心有余悸地对林辰暮说道:“好像有人在跟踪我。”说话间,似乎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辰暮不由得讶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面黑漆漆的一片,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你不会看错了吧?”林辰暮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没有,肯定没有。”郭明刚急切地说道:“我进门的时候,无意中就瞥到一个人影跟在身后。拿到东西匆匆出门,又看到这个人影在墙角处一闪而过……你说,会不会是冯大勇觉察到了什么?”郭明刚越说越急,甚至连声调都不由升高了几拍,其中更是充溢着惶恐之意。
林辰暮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这个郭明刚是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自己今天碰上郭明刚纯属巧合,压根就没有什么预谋和计划。除非冯大勇早就派人盯上郭明刚了,否则绝不可能跟到此地来,何况,他一直守在车上,也没见过有人进入小区。他笑着说道:“放心吧,没事的,要真是冯大勇的人,老早就上前抢东西了,还会让你那么从容地跑出来?”
郭明刚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又对林辰暮问道:“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市委家属大院?”
“不,去华馨苑!”林辰暮淡然道。
郭明刚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便是狂喜。看来自己这一步确实是走对了,如果杨市长不是对自己手头的东西感兴趣的话,又怎么可能在如此私密的地方接见自己?
华馨苑,在东屏也是出了名的高档小区,甚至也是附近的地标性建筑了,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鲜有人会不知道。因此,郭明刚自然是一打盘子,风驰电掣般朝着华馨苑开去了,反正现在路上也没什么车。
林辰暮坐在副驾上,看着郭明刚潇洒自如地驾驭着汽车,不由有些心生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去体验一番驾驭和速度的滋味。
郭明刚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这开车,看起来复杂,其实也挺简单的,熟能生巧,多开几次就行了。老弟以后要有时间,尽管来找我,老哥陪你练练,要不了几天,你就开顺溜了,到时候老哥再给你搞张驾照,呵呵……”
“这驾照不考也能搞么?”林辰暮疑道。
“这有什么不能搞的?包在老哥身上,车管所的陈所长,那可是我的铁杆哥们。你只要准备好两张照片,还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其他的都不用管,交给我好了,两天内保管你拿到一张正规的驾照。”郭明刚打着包票地说道,那感觉,就像是在办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林辰暮不由得暗自咋舌。其他他也曾听周华军提过,好像这家伙的驾照就是找人搞的,花了一两百块钱就拿到手了,当时还得意洋洋地给自己炫耀过,还说只要自己想办,他也可以找那个朋友帮忙,不过对于这种不靠谱的事,林辰暮向来是不敢去尝试的。现在听郭明刚这么一说,林辰暮多少还是有些意动,不过随即还是又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是去驾校系统学习后再去考好了,可别成了人见人怨的马路杀手了。不为别人的生命考虑,不也要为自己的生命考虑不是?”
“呵呵,那倒也是,学会了总归是件好事。”郭明刚笑着道:“赶明儿我就给你联系一家驾校,一分钱都不用花,还保管给你更多学车的时间。”
“那感情好,我就先谢谢郭乡长了。”林辰暮笑着道,心头却是暗起警惕。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别看郭明刚在棠湖乡被架空,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但事实上,他这个人明显不简单。不仅很会钻营,而且极其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简单几句后,就很容易拉近和你之间的距离,可越是这样,林辰暮心头却越是觉得不踏实。不论是从他现在开着的这辆车,还是结识那个大有来头的赵老板这些来看,他显然有自己的门道和圈子,而且这其中所蕴藏的实力,远远不是自己平日里所想的,甚至自己今天所见的,说不定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林辰暮在心头告诫自己,表面上要和郭明刚保持好关系,但言行举止间,一定要多加注意,可别被他给骗去卖了,还老老实实地帮他数钱。
想到这里,林辰暮眼睛不经意往窗外瞟去,顿时是“咦”了一声,然后连忙喊道:“停车。”
郭明刚不明所以,连忙一脚刹车,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滑出去好几米,轮胎与地面摩擦后,发出“兹——”刺耳的声音,甚至空气中还能闻到一丝轮胎和地面摩擦之后的焦臭味。而在巨大的冲力下,两个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冲,郭明刚的头差点就撞在方向盘上了,好在系了安全带,可即便如此,肩膀也被安全带勒得一阵难受。
车子刚停下,郭明刚还没有反应过来,林辰暮就拉开车门就蹿了出去。郭明刚回过头来一看,却见路旁有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儿埋着头匆忙走过,而她身后,却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尾随其后,还嘻嘻哈哈说着什么,满脸都是猥琐和**的表情。而那个女孩儿,紧蹙地眉头,一路疾走,不时还回过头来叱责两人,不过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激起两人的邪意,不光是嘴上说着什么,似乎还想要动手动脚的。
“怡蓉,怎么回事?”林辰暮走上前去大声问道。
女孩儿并非别人,正是当初林辰暮车祸后在医院里照顾他的那名小护士周怡蓉。此刻的她换上一身便装后更显得是婉约动人。她被这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一路纠缠骚扰,正惶恐无助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连忙抬头一看,见林辰暮出现在眼前,心中是惊喜万分,惧意顿消,失声叫道:“林辰暮?”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林辰暮大步上来,将周怡蓉护在身后,双目怒视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见对方来了认识的人,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恼羞成怒地骂道:“妈的,你算哪根儿葱?敢管老子的事?”
林辰暮眉头一皱,正在考虑要如何给两个人一点教训,却见郭明刚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粗声骂道:“麻痹的两个不开眼的狗东西,不赶紧给老子滚蛋,是不是想去局子里面过夜?”
这年头,开得起私家车的,不是有权就是有势,两个人见郭明刚口气很大,摸不清他的来路,心里就有些发憷了,嘀咕了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边?”林辰暮这才仔细打量着周怡蓉,关切的问道。他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期间全都是周怡蓉照顾,两个人关系也很是熟络,只不过没想到,离开医院后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周怡蓉眼圈便不由得红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没事,我刚下晚班。平时也都是这样的,也没事,没想到今天……”
“你男朋友呢?他怎么都不来接你?”
周怡蓉脸一红,螓首微垂,蚊呐般道:“我还……没……男朋友……”
“不会吧?你这么漂亮一大姑娘,居然没男朋友?”林辰暮不敢相信地惊呼道:“天呐,难得天底下的男人都瞎了眼睛了吗?”
见林辰暮一脸夸张的表情,周怡蓉不由得又扑哧一声,破涕而笑,过了片刻又才诚挚地说道:“谢谢你了,林辰暮,今天多亏你和你了。”
“没事,正好从这里过。对了,你家住哪里?顺道送你回去吧,要不你一个姑娘家的,这么晚了可不安全。”
周怡蓉犹豫了一下,或许也是对刚才的经历心有余悸,朝着车子的方向看了看,又怯生生地问道:“你朋友的车?我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别啰嗦了,快走吧!”林辰暮说罢也不待周怡蓉同意,拉着她就走。陈雪蓉猛地一下被林辰暮拉着手,玉面绯红一片,羞怯不安的垂下螓首,芳心便如小鹿急撞,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郭哥,一个朋友,还要麻烦您给送一下。”林辰暮不想周怡蓉知道那么多,所以没有直接称呼郭明刚为郭乡长。
“郭哥,不好意思,麻烦您呢!”周怡蓉也有些惶然地对郭明刚说道。
郭明刚虽说急于去见杨市长,心头有些不愿意,不过林辰暮都说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便笑着说道:“哈哈,林老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快上车吧。”
林辰暮拉开车门,请周怡蓉先上车后,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两个人坐在后排座上,这下子反倒是郭明刚成了司机了。郭明刚摇着头笑了笑,一踩油门,车子便飞驰而出,周怡蓉一下子没坐稳,身子一下子就倒在了林辰暮的怀里,淡淡的甜香萦绕在林辰暮鼻端,他甚至能感觉到周怡蓉衣服下柔柔的腰,丰满的胸,那种美妙滋味妙不可言。
周怡蓉急忙从林辰暮怀里挣扎站起,鲜嫩的脸蛋通红,更添几丝娇柔的媚意,林辰暮也是大感尴尬,不敢看她一眼。
车内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沉寂。
好在周怡蓉住的地方,离华馨苑不远,也算顺路,不到十分钟,车子便稳稳地停在了小区门口。
下车时,周怡蓉咬着嘴唇道:“郭哥,林辰暮,一起上去喝杯茶吧?”
“不了。”林辰暮笑了笑道:“还有事要办呢。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周怡蓉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望。
“女朋友?”车子开出后,郭明刚笑着问道。
“不是。”林辰暮摇了摇头。
郭明刚见林辰暮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专心开着车,同时,脑海里也不断揣摩着,待会儿见到了杨市长,应该要怎样去说。
第二十四章 阳谋
华馨苑位于东屏市西南郊,小区里环境淡雅幽静,山水、树石、清泉一应具备,鲜花芳草在沟壑石缝和小溪池水旁争奇斗艳,让人是叹为观止。
不过郭明刚此时却全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自打进入华馨苑开始,原本还一直大大咧咧,和林晨暮说说笑笑的他,却是沉默了下来。表情没什么变化,可那微微跳动的眼皮,和将方向盘紧紧握住的手,却似乎预示着他此刻内心正处于极度的紧张和忐忑之中,以至于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就连左转右转都分不清了,完全是在林辰暮的指挥下,下意识地操纵着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别致的小楼莣ww.?
“杨市长住的地方,还真是别致!”下了车来,郭明刚似乎想说点什么来舒缓此时紧张的情绪,可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声音也是干涩不已。
林辰暮笑了笑,不由得联想起自己当初要去见杨卫国时候的心情,似乎比郭明刚还不如。他走上门去按响了门铃,就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进来!”
郭明刚一听这声音,原本稍微平抑下来的心却又怦怦剧烈跳动起来。他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就是杨市长那果敢又带有霸气的声音。
林辰暮便掏出一把钥匙来,捅进门锁里,然后轻轻一扭,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郭明刚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压根儿就没想到,林辰暮居然有杨市长屋子的钥匙,这样看来,这个林辰暮和杨市长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深厚亲近,换着是一般领导和秘书之间的关系,秘书能够随随便便有领导家里的钥匙吗?这不由得让他庆幸自己当初不惜屈尊纡贵来接近和讨好林辰暮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
郭明刚的表情林辰暮自然尽收眼里,却也只是笑了笑,引着郭明刚走进了屋里。
杨卫国便从沙发上抬起头来,仅着一身普通的家居服,看起来十分随和,和平日在市政府里那个雷厉风行、刚毅果敢的市长形象完全不同,可在郭明刚的眼中,杨卫国随和之中却又有一丝霸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散发出来,会让人有一种想接近,却又感到高不可攀的感觉,整个人就像山岳一般不可动摇。
“呵呵,郭乡长来啦,快请坐。”见到进来的两人,杨卫国面上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热情地招呼道,却并没有起身。
“杨市长,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郭明刚满脸堆满了热情却不谄媚的笑容,连忙抢上前几步,半弯下腰热情而又不至于过于失态地握了握杨卫国的手,这才在他对面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双目直视杨卫国,腰杆挺得笔直,就好似随时都准备好等候杨卫国的指示。
刚才坐上,林辰暮就过去给他倒上了一杯茶水,显得很是随意,就仿佛他是这个屋子里的主人一般。
郭明刚哪里敢有半点懈怠?连忙站起身来从林辰暮手里接过茶水,还笑着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哪敢劳烦林秘书?”
林辰暮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朝外面走去,却听杨卫国吩咐道:“小林你也坐下一起听听。”
林辰暮怔了一下。当然,以他和杨卫国的关系来说,这些事情一般都不会瞒着自己。但这样当着郭明刚的面却毫不避讳,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想来杨卫国有自己的打算,他倒也没什么讶然,很是坦然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还不待杨卫国说话,郭明刚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毕恭毕敬地递给杨卫国,说道:“杨市长,这些就是棠湖乡乡党委书记冯大勇收受贿赂的证据。”
林辰暮起身从他手上接过去,然后递给杨卫国。
杨卫国接过来,仔细翻看起来,里面一笔一笔记录着冯大勇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和金额。初初一算,就不下十万元。他看了半晌后,合起本子,问道:“郭乡长,不知道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我自己偷偷抄录下来的。”郭明刚犹豫了片刻后,期期艾艾地说道:“冯大勇有一个账本,专门记录他收受贿赂的情况,我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就抄录了一部分……”
“还只是一部分?”杨卫国眉头皱了皱,然后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事郭乡长,你知道冯大勇的账本,藏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就在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包里。”
林辰暮闻言眼睛一亮。他想不到,冯大勇居然那么大胆,将自己收受贿赂的账本随身带着身上,难道他就不怕不小心丢了吗?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兴奋起来,这不是天赐良机吗?只要控制住冯大勇,就立刻能够人赃并获,就算是吕庆东想要干预,在这种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拿下冯大勇,无异于又剪除了吕庆东的一根胳膊,足以让下面不少人好好审时度势,重新考虑自己的阵营。
“这件事你还跟别人提过没有?”杨卫国端着茶杯半天,又轻描淡写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今天和林秘书提过,他就带我来见杨市长您了。”郭明刚赶忙回答道,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最是忌讳“一女二嫁”。
杨卫国微微点头,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郭明刚似乎也知道杨卫国正在仔细斟酌,也是正襟危坐,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林辰暮起身,将两人面前的茶杯里添上热茶,又将烟灰缸清理干净,放回原位,这才坐回沙发上。
过了半晌,杨卫国突然睁开了微阖着的双眼,双目中闪过一丝光芒,有如划破浓雾的闪电。他平静的看了一眼郭明刚,然后问道:“你是怎么考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郭明刚似乎没有想到杨卫国会问自己,愣了一下后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卫国脸上的表情,一边吞吞吐吐地地说道,心中还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冯大勇贪赃枉法,在棠湖乡搞得是天怒人怨,作为一个国家干部,我……”
话还没说完,杨卫国却摆摆手,手指轻轻地在书桌上一叩,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只说你的想法。”
见此情况郭明刚也知道杨卫国不喜欢绕圈子,于是便壮着胆子道:“我当然是希望冯大勇受到他应受的惩罚。”
“你也想要更进一步,是吧?”杨卫国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如果能够得到杨市长的提携,更进一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郭明刚并不否认自己的想法。
杨卫国把身子往后一靠,看了一眼郭明刚,忽然就笑了,笑得郭明刚心里有些发毛,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杨卫国又转过头对林辰暮吩咐道:“小林,替我打电话给吕书记,问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要紧事要向他汇报。”
郭明刚怔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上,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大喝了一口,借此来掩饰和调整,不过心里却是怦怦乱跳,不知道杨卫国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林辰暮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有些惊疑地问道:“现在吗?”
现在已经过了子夜十二点,吕庆东应该已经睡了吧?
“对,就现在!”杨卫国神色如常,却是断然说道。
林辰暮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一旁打电话去了。吕书记家里的电话号码,他们主要领导人身边的秘书都有。
“事关重大,必须要先向吕书记汇报,你明白吗?”杨卫国微微一笑,看着郭明刚说道。
“明白,我明白。”郭明刚连连点头道,可究竟明白什么,他却仍然是迷迷糊糊。
杨卫国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了,只是阖上眼睛背靠着沙发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而郭明刚虽说心里像是猫抓一般难受,却也不得不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却不断朝着林辰暮的方向瞟去。
不多时,林辰暮就走了回来,轻声对杨卫国汇报道:“杨市长,吕书记说他在家等您。”
“好,等我去换一身衣服就去。”杨卫国站起身来,一边朝里屋走去一边说道,走到半途,却又转过头来看了郭明刚一眼。郭明刚在杨卫国起身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站起了身,脸上神情变幻、阴晴不定,见杨卫国回头看来,连忙勾着腰,仰望着杨卫国,双目中流露出热切的神情。
杨卫国眉头微微上扬,笑着说道:“郭乡长,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一旦属实,你就立了大功,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感谢。”
郭明刚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丰富了起来,连忙谦让道:“杨市长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党员干部应尽的职责罢了。”那神态,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轻慢。
杨卫国脸上挂上和煦的笑容,走了回来,用那宽厚的手掌在郭明刚肩上拍了一拍,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小郭,你很不错,好好干!”
其实郭明刚的年龄,比起杨卫国来,也差不了几岁,可这一拍,他的腰却又低下去几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自己那么劳心费力地折腾一番,还不惜得罪吕庆东,要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句话吗?
“你怎么看?”郭明刚乐呵呵地离开后,杨卫国对林辰暮问道。
林辰暮撇了撇嘴,说道:“这个人心计太重,我不喜欢。”
“呵呵。”杨卫国就笑了,他说道:“官场仕途中,不能以个人的好恶来判断裁决,而是要看怎样做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比如说这个郭明刚,虽然很滑头,但他有野心,也有动力,在这件事情上能为我所用,这就够了。”
林辰暮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杨卫国教导的是对的,要不也不可能和郭明刚虚与委蛇,还将他带到这里来了。随即他又有些担心地说道:“万一这个郭明刚所讲的不是事实,或者我们在冯大勇身上找不到那个账本,可就陷入被动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杨卫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甄别党员干部,还他们一个清白,不也是我们的工作职责之一吗?再说了,吕书记对此也是支持同意的,又不是我们打击报复嘛。”
听完杨卫国的话,林辰暮刚开始还有些迷糊,可自行琢磨了片刻顿时豁然大悟。难怪这么晚了,杨卫国还要去吕庆东那里汇报工作,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这样能顺利将冯大勇拿下。有人实名举报,派人核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倘若如郭明刚所说,顺利拿下冯大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即便出现什么问题,也完全达到他敲山震虎的目的。整个谋略不是阴谋,而是进退自如的阳谋,比起自己一味求拿下冯大勇的构想可谓是天壤之别。
想通了这些,林辰暮不由得一声轻叹,即是为官场的复杂感慨,也是为处心居虑的郭明刚感慨。任他机关算尽,却也只能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随时都可能被放弃。
“你真以为郭明刚看不到这点?”杨卫国似乎猜到了林辰暮的心思,摇着头笑道:“这原本就是互利双赢的局面。不论冯大勇是否被拿下,他都算是向别人宣告是我的人了,以后我要是不关照他,别人又会如何看我?过河拆桥?还是兔死狗烹?那谁还敢靠过来?这个郭明刚很会盘算,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林辰暮顿时石化了,难怪郭明刚走时神情那般高兴,原来这方寸之间,居然隐藏了那么多的心机算计,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第二十五章 心有余悸
“你确定是这里?”
林辰暮望着眼前这个破破烂烂,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窝棚,心情有些沉重。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东歪西倒,连风都挡不住的窝棚,居然还有人住。
“就是这里,他们这一家老老小小几口人,就挤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郭明刚也不由叹了口气道,随即又上前几步,冲着窝棚里面喊道:“秋生、王嫂,在家吗?”
连喊了几遍,里面也没有人答应,就在林辰暮想要走进去看看的时候,却见窝棚里慢慢探出一个小女孩儿的头来,怯生生地看着两人,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惊恐和害怕的神色。
“这是他们家的小女儿。”郭明刚向林辰暮介绍道,随即又满脸堆笑地对小女孩儿问道:“小丫,就你一个人在家?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儿两只眼睛浮显出惊畏的神情看着郭明刚,过了好半晌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爸爸生病了,妈妈去医院照顾他……”
郭明刚眉头微微一皱,转过头来对林辰暮说道:“林老弟,你看这……”
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儿,林辰暮心里莫名泛起一股感伤,他走上前去,蹲了下来,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她的头,小女孩儿却是有些惶恐地朝后面退了两步,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一般。
林辰暮也不迫上去,满是爱怜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小丫,想不想爸爸妈妈?要不要叔叔带你去看他们?”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去!”
“怎么?你不想爸爸妈妈?”
小女孩眼眶里却聚满泪水,然后小嘴一撇就要哭起来:“我想爸爸妈妈,可是妈妈让我就待在家里,外面有狼外婆……”
林辰暮不由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小丫,你看叔叔像是狼外婆吗?”
小女孩儿止住了泪水,两只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林辰暮,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摇头道:“叔叔不是狼外婆。”
“那叔叔带你去看爸爸妈妈,小丫说好吗?”林辰暮继续“诱拐”着。
小女孩儿侧着脑袋想了许久,似乎觉得林辰暮看起来很是面善,应该不像是坏人,也或许是内心深处无法抵御见到爸爸妈妈的诱惑,终于点了点头。
林辰暮便将小女孩儿抱了起来,刚开始小女孩儿似乎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迷恋上了林辰暮那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林辰暮的脖子,似乎生怕他一撒手,自己就掉下来一般。
郭明刚看到这一幕,也是不由得哑然失笑,看不出来,林辰暮“诱拐”小孩儿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不去做人贩子,简直有些屈才了。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个赤着脚,裤脚挽起,上面还溅上不少泥点子的老头快步从不远处的田间跑了过来,一边还很是紧张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小丫,小丫……”
“大爷,我们是……”林辰暮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老头一把就把小女孩儿从林辰暮手中抢了过去,然后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大爷,我是棠湖乡的乡长,这位林同志,是市里的领导……”
老头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脸上警惕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的减弱,语气却是松了不少,问道:“领导?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
“大爷,林同志是专程来了解你们家所受到的冤屈……”
郭明刚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头脸色大变,连声道:“没有冤屈,我们家没有什么冤屈。”说罢抱着小女孩儿转身就要朝窝棚里走去。
林辰暮连忙拉住他,说道:“大爷,你不用担心。冯大勇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尽量帮你们讨回公道的。”
“都说了没有什么冤屈了,你们就不要老是来烦我们了。”老头却是连头都不回,径直就回到了窝棚里,然后重重将那扇破烂的木门关了起来,随即就听到里面有打孩子的声音,“你这个死丫头,叫你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你怎么老是记不住?”随即就是小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哭声。
那哭声就像是一根针扎在心头一般,林辰暮下意识地就想要冲进去,可在门口站了站,却又轻叹了口气,走到路边,心头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滋味。
“老弟,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都吃够了苦头,现在个个都是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去惹祸上身。”郭明刚有些泄气道。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杨卫国和吕庆东究竟是怎样沟通的,第二天一大早,冯大勇就在办公室被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带走了。不过走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慌张,反倒是和这些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就好像不是被请去接受调查,而是去赴宴一般。不过即便如此,这个消息还是一下子就在整个东屏市炸开了锅。不少人都认为,这是杨卫国继上次太阳纸业事件后,向吕庆东发起的又一次凌厉的进攻。毕竟冯大勇和吕庆东的关系,在东屏可谓是人尽皆知,扳动冯大勇,无异于动摇吕庆东在东屏的根基,这是吕庆东所无法容许的。双方一旦展开碰撞,定然是石破天惊。而冯大勇和棠湖乡就是这两股力量碰撞的中心。
对此,有些人是兴奋不已,有的却是忐忑不安,可所有人的目光,却全都汇聚在了这件事情上来。似乎都想要通过这事情的最终发展情况,窥探东屏最终的政治格局。如果吕庆东连冯大勇都保不住,那么以后谁还敢一条心跟着他走?
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吕庆东对此却保持了沉默,似乎毫不在意。而他和杨卫国之间,也看不出任何剑拔弩张的迹象,两人反倒是和和气气的,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这让许多人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郭明刚所提及过的冯大勇随身携带的账本,也始终未见。棠湖乡的财务问题所说混乱,可这其中也有历史遗留问题,并不完全能归咎在冯大勇身上。而其他事情捕风捉影的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证据来。甚至连被举报贿赂冯大勇的那些人员,面对调查人员的询问调查时,也全都是矢口否认,案件似乎到陷入了困局。
到了这个时候,不少人又跳了出来,大肆为冯大勇摇旗呐喊,冯大勇也始终坚称自己是清白的。虽说林辰暮知道杨卫国的全盘打算,可眼看着这个局面,心头却不由有些着急。不论如何,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情是杨卫国挑起的,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无功而返,看着其他人眼里,还会以为杨卫国在这场斗争中落了下风,这对于他刚刚才树立起来的威望,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此,林辰暮决定要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个局面,即便是不能伤其筋骨,也至少要让冯大勇不能全身而退,思来想去,他最终却是想到了当初郭明刚曾经给自己提及过的一些事,希望能够从这上面找到突破口。只要那些受害人能够出面来指控冯大勇,那事情就仍然可期。
然而,令他有些失望的是,所有人对此却都是三缄其口,谈之色变,甚至根本就不愿意和他谈下去,眼神之中的警惕和排斥是溢于言表,就差直接将他们赶出家门了。这也让林辰暮切身感受到了冯大勇在棠湖乡的震慑力,即便他已经被市纪委进行调查了,但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却仍然是心存余虑。
思忖了许久,林辰暮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走,去医院。”说罢就大步朝着车子走去。
郭明刚愣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叫住林辰暮,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说是医院,其实也就是附近的卫生所,一栋两层的小楼,在附近倒也比较醒目,老远就能望到。
还没有走进病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声音:“没钱?没钱来医院干什么?医院又不是福利机构,赶紧去筹钱,要不然就出去,我们这里的床位,可是紧张得很。”
随即又听到一个妇女的声音苦苦相求道:“医生,求求你了,先给他输上液,我这就马上回去筹钱,求求你了。”
“先输液?”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声音冷哼道:“你想得才美呢,你要是拿不了钱来,到时候我岂不是还要给你贴起?”
……
林辰暮和郭明刚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林辰暮推门进去,只见病房里躺着一个神色萎靡的病人,似乎在咬牙坚持,可嘴里还是不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一旁,一个农家女装束的妇女,正在一个身穿白大褂,满脸不耐烦的护士面前软语相求。
“怎么回事?”郭明刚很有几分威严地问道。
“管你什么事?”护士似乎不知道乡长大人大驾光临,白了他一眼,又冷冷地对妇女说道:“你赶紧回去拿钱,要不然耽误了治疗,可是你们自己找的。”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你……”郭明刚气得是脖子青筋直冒,怒视着护士,就要上前说着什么,却被林辰暮给拉住了。林辰暮笑着走上前去,对护士问道:“不知道他们需要交多少钱?”
护士好奇地打量了林辰暮一眼,说道:“七十六。”然后又没好气地问道:“干嘛,你要帮她交?”
“对,我替他交。”林辰暮笑着说道,一边从兜里掏出钱包来,问道:“到什么地方交?”
护士愣了一下,似乎根本就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替别人交医药费,过了半晌这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出门转左,第三个窗口。”
林辰暮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出去,就见郭明刚说道:“我去,我去。”然后一下子就蹿出门去,让人很难将他的动作和那肥胖的身材联系在一起。
第二十六章 一个好人
“大兄弟,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我们可不能白要你的钱……”妇女期期艾艾地对林辰暮说道,脸上满是感激的神情。三十出头的她或许是由于生活的压力,看起来比四十岁还要苍老。
“大嫂,别客气。人谁还没有过三衰六旺的时候?就当是我暂时借你们的,等你们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好了。”林辰暮摆了摆手道。
“大兄弟,你可真是好人呐!”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要不是你,我们家这口子今天可就……”说到这里,她又跑到病床前,将病怏怏的男子扶了起来,抹着眼泪道:“秋生,我们今天可算是碰着好人了,你也快谢谢人家……”
病怏怏的男子眼神里也流露出羞愧和感激的神色,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起来感谢林辰暮,却被林辰暮及时给拦住了。
“大嫂,大哥这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不送去城里看看?”林辰暮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番后,不解地问道。
“哪里是什么病?都是上次被打伤后就一直没好……”妇女似乎有些忿然地说道,可似乎很快又察觉自己失言了,有些惶恐地四处看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为了给他治病,我们都跑了好多地方,钱也花了不少,可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打伤的?”林辰暮蹙着剑眉道:“大哥是被打伤的吗?谁打的?怎么没有人来承担这个医疗费用?”
“不……不……不是……是,是他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下来的。”妇女有些慌张地说道,眼神却有些飘忽。
林辰暮也知道,对方似乎有什么顾忌,根本就不敢说实话,于是便转移开话题,说道:“大嫂,我在市里可认识不少好医生,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去市里接受治疗。”
“那要好多钱?”妇女有些警惕地问道,难道眼前这个年轻面善的小伙子,是一个骗子不成?要不然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到这里,看向林晨暮的眼神,也就有些异样了。
“呵呵,不用花钱。”
“不用花钱?”听林辰暮这么一说,妇女心头的疑云就更大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家里可谓是一贫如洗,过了上顿没下顿的,别人又有什么可图的?别说事先还给自己垫付了七十多块钱的医药费,哪有骗子会去做这种折本生意的?
“大嫂你不用多心。”林辰暮见状多少也猜到些妇女的心思,笑着说道:“我是在路上碰到小丫了,听她说起你们在医院里,所以这才想来看看。”
“小丫?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她还好吧?”一听提及女儿,妇女立刻就有些紧张地拉着林辰暮的手追问道。
“大嫂,你别紧张,小丫很好。”林辰暮笑着说道:“我们是无意中碰到小丫的,原本想要带她一起来看你们,不过她爷爷不放心,所以就我们自己来了。”
妇女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辰暮说道:“大兄弟,不好意思。”
经过这一番交流,妇女似乎也放下戒心,在林辰暮很有技巧的“循循善诱”之下,是对他大倒苦水,更是诉说起了自己一家不幸的遭遇。这其中和郭明刚所说过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妇女叫陈翠红,是偏远山区的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到二十岁就嫁给了棠湖乡公塘村的王秋生。王秋生也是村里一个年富力强、勤劳勇敢的年轻人,凭借自己灵活的头脑和勤劳的双手,一家人的小日子在村里也算是过得火火红红。可就是因为不满冯大勇在乡里乱立名目,强行收费,王秋生去市里告状,却不曾想状没告成,却被冯大勇找人从市里抓了回来,一顿痛打,还被从楼梯上推滚了下来,造成全身多处骨折,并伤及了脊柱。伤好之后王秋生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进行强体力劳动了,连生活自理都困难,家里的重担基本上都落在了妻子和老父亲的身上。不仅如此,伤病还时常复发,家里曾带他四处求医,可家里的钱花个精光不说,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可王秋生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
王家人也不止一次去市里,甚至是省里告状,可要么就一推再推,杳无音信,要么就迎来冯大勇更肆无忌惮的报复。家里的房子被扒、养的家畜无缘无故死掉,搞到后来,原本在乡上企业看大门守夜的王老爹,也被企业辞退了工作。总之,这一大家子的生活,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渐陷入了窘迫,要不是乡里乡亲地偷偷接济一些,恐怕早就过不下去了。
虽说之前大致就听郭明刚说过了,可亲耳听着陈翠红絮絮叨叨地叙说着这些不幸,林辰暮的心里还是异常难受,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问道:“那你们还敢去告吗?”
“还告?”陈翠红一听就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算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官官相护,哪有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说话的地方?”
“那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小丫从小就生活在那个破破烂烂的窝棚里?连学也不上?”林辰暮似乎有些急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陈翠红抹着眼泪哽咽着道:“现在孩子他爹都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这一家子哪里还有什么希望?有朝一日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买一包耗子药往饭里一放,一家老小就都解脱了……”说到这里,她那枯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绝望无助的神色。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辰暮心头不由也是一惊,他立马说道:“大嫂,你可不能这样胡思乱想。这些问题迟早都会得到解决的,那个冯大勇,这次可不就被抓去接受调查了吗?”
“被抓?”陈翠红闻言脸上一喜,可随即又摇头道:“大兄弟,你就别哄我了,上午我都还曾看到冯大勇神气活现地在乡里溜达了一圈。今天不少干部全都跑去他家里了,听说整整摆了几十桌……”
“什么?”这下子林辰暮却是大惊失色,这个冯大勇居然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他脸上阴晴不定,脑海里也是思绪纷飞,过了好半晌,正准备给杨卫国打一个电话问问,病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林辰暮还以为是郭明刚回来了,哪知道回过头来一看,却是一个提着饭盒的老头,正是小丫的爷爷。
老头看到林辰暮怔了一下,随即又铁青着脸,瞪起眼睛对他大声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赶紧给我出去……”说罢揪着林辰暮的手就把他朝外面拽。别看他年纪不小,可手上的劲儿却蛮大,五指就如同钢钳一般,被他抓住的胳膊隐隐作痛。
“她爷,你这是干什么?”陈翠红见状也是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劝阻道。
“怎么?你认识他?”老人不满地瞪了妇女一眼,大声说道。
“她爷,这个大兄弟可是好人,秋生的药费,还是他替我们垫付的,我……”
老人重重推了陈翠红一把,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婆娘,是不是非要把我们王家害死才满意?你知不知道,他是政府的人,想要找我们了解上次的情况,你这个臭婆娘,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老人的嗓门极大,简直要将屋顶都给震翻了,引得外面不少路过的人都是驻足朝里面张望。
“?”陈翠红震得是目瞪口呆,两眼直视着林辰暮,脸色全是惊愕和惶恐的神色,过了好半晌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林辰暮面前,哭泣着道:“大兄弟,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没什么冤情,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
顿时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便像是风暴将至前一刻那般在病房内蔓延。
看着脚边痛哭流涕的妇女,还有怒视着自己的老人,林辰暮一时间心头很不是滋味,他默立良久,只觉得心灰意冷,意兴乏然。
双手搀扶起陈翠红,然后又看了一眼老人,林辰暮有些沉重地说道:“大爷,大嫂,你们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们去做你们不愿意做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当官的都是坏官。你们应该相信,坏人迟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们,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们愿意,我愿意无偿负担起大哥所有的治疗费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说到这里,林辰暮塞给妇女一张自己的电话号码,就转身走了出去,门外围着许多人,个个都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有幸灾乐祸的,有明显不相信的,也有不少纯属看热闹的。
此时,郭明刚也匆匆走了过来,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四周围着的人,然后对林辰暮说道:“钱都付了,护士稍等就会来给他输液。”说罢他又低声在林辰暮耳边说道:“我刚才找医生打听了一下,王秋生这病,他们这里根本治不好,充其量也只能为他消消炎、止止痛。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最多一个月,必定要来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林辰暮就打断道:“冯大勇回来了,你知道吧?”
郭明刚愣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说道:“我也刚听说。”
林辰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知郭明刚并没有说老实粀ww.1鹂此?谙缯??锘?旧媳患芸眨?伤?暇够故敲??运车南绯ぃ?旅娑嗌倩故怯幸恍┎坏弥镜娜嗽保?鸬母刹涣耍??菀幌孪?⒒故强梢缘模???匆恢苯?约好稍诠睦铩?
“走吧。”林辰暮轻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去追究什么,心情却很是压抑。
看着林辰暮那稍显有些落寞的背影,郭明刚嘴角都挂起了极为苦涩的笑意,稍顷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慢慢走出了卫生所的大门,迎面的阳光刺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站在车子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两层小楼,林辰暮不由得感到一阵迷茫,这两天的辛劳奔波,到了此刻才知道全然是一场空,这让他一时之间,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拉开车门,一只脚都已经迈入了车内,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陈翠红的声音,林辰暮不由心一动,浑身似乎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回过头来,却见陈翠红匆匆赶了过来,将林辰暮拉到一旁的僻静处急切地问道:“大兄弟,你说能为秋生治病?”
“不错,我可以安排你们去市里的医院接受治疗,并请最好的专家来诊断。”林辰暮点头道。
陈翠红听罢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紧紧咬着下唇,过了半晌才毅然说道:“大兄弟,只要你真能替我们家秋生治病,我啥都听你的,你让我告谁我就告谁……”
林辰暮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大嫂,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出面来反应情况,诉说冤屈,可不是要你们去胡乱冤枉好人。何况,这也不是条件,即便你们不这样去做,我也愿意无偿帮忙你们安排治病事宜。”
陈翠红闻言呆呆地看了林辰暮半晌,最终哭出声来,说道:“大兄弟,你真是一个好人呐!”
第二十七章 釜底抽薪
合阳的安靖路是一条幽静的小路,四周古树参天,在一排青砖高墙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有历史的厚重感。不过三十五号大院却蔚为壮观,顶楼巨大国徽威严肃穆,仰望下更觉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加上大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警哨岗,让途经此处的行人都深感神秘而又庄重。
这里是华川省省委所在,也是名副其实华川省的权力中枢和政治心脏。
雨后的清晨,空气异常清新。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辆乌黑铮亮的红旗车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门岗上的武警战士马上举臂行礼,让人不难猜想,车里乘坐的必定是省委里了不起的大人物。不少行人就投来羡慕的目光。
眼看车子就要驶入大门之时,突然一道人影从旁边冲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扑倒在车莣ww.K净?≌畔诺镁褪且桓黾ち椋??σ唤派渤担?底用偷赝A讼吕矗??獠欧⒕踝约耗悦派暇谷蝗?抢浜梗?闹懈?前底郧煨遥??页邓俨豢欤??蝗痪驼庖幌拢?隙ㄍ2幌吕础8伤?钦庑械模?钆碌木褪欠⑸?庋?氖虑椋?淙徊皇亲约旱脑?颍?赏蛞涣斓既衔?约翰幌椋?院蠖疾挥米约毫嗽趺窗欤?
门岗上执勤的武警看到这一幕也顿时傻掉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慌忙从岗位上跳了下来。
却见一个神形憔悴,蓬头垢面的女子跪倒在车前,身体距离车头不足十公分。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她就那么直直地跪倒在车前,两眼直直地看着车子,虽说一语不发,可她的脸上和眼神里,却无不透出一股浓烈的酸楚和无助,让人一望之下,心底那根弦就不禁被触动了。
她手里还高高举着一个简陋的硬纸板,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字迹歪歪扭扭,笔画就像是拼凑上去的一般,与之相比,恐怕就小学生的都要写得更好一些,不过却呈现一种暗红色,似乎还散溢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个字是不是用血来写成的,配合上她的神色,就仿佛一股冲天的怨气和悲愤要从里面挣脱而出一般。
拦路喊冤,这种戏文里才有的东西,居然出现在省委大院门口,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许多还在一旁指指点点,甚至一旁还有一个人从包里摸出相机来,就开始拍了起来。
车上并没有下来人,闻讯而来的武警和省委的工作人员,也很快将拦路喊冤的女人强行拉到了一边。女人一直都没有哭闹,只是那一双眼睛,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看到谁,谁就不禁一颤,心生悱恻。倘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又有谁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别说带来的影响极大,那车子真要停不下来,撞上了,可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车子继续发动,朝着院内驶去,不过在经过那个女人身旁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紧接着后车窗摇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冷峻的脸:“搞清楚情况后,把她带来我办公室。”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应下,其中一人还不由得抹了一把汗水,麻痹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怎么这么巧正好就拦上了省委陈书记的车?这下子,可有排头吃了。
事情告一段落,很快,围观的路人也渐渐散去,只有那个在人群中偷**了照片的男子,却刚没走出几步,就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强行带去一边了。
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上,郭明刚看着这一切,有些迟疑地问道:“就这样啦?不会有什么事吧?”
也难怪他有些忐忑了,这件事情说到底,就是林辰暮和他一起策划的,要是陈翠红口风不紧,不小心把他们给兜出来,完全可以将他的前途终结掉。到了这个时候,郭明刚都有些纳闷,干嘛自己非要来趟这浑水?难不成就为了搞掉冯大勇,好让自己上位不成?
林辰暮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当他望着那辆威压肃穆的红旗时,呼吸急促,竟然有种窒息的感觉。陈翠红按照约定扑上去时,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差点没有紧张地晕厥过去。直到此时情绪都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听到郭明刚有些惶惑的话后,他心里也在打鼓,不过却装着笃定地说道:“放下吧,陈书记可是最爱护官声的。搞出这一出,他要是不过问,简直说不过去。”
或许是走投无路,或许是林辰暮的诚意打动了陈翠红,总之,在林辰暮和郭明刚都不抱希望的时候,陈翠红却终于同意站出来状告冯大勇。大喜之下,林辰暮和郭明刚当即就动用各自的关系,先是将王秋生秘密安排到了省城的一家医院里救治,然后又将陈翠红、小丫,还有小丫的爷爷全都在省城里安顿了下来,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然后两人才精心策划了这一出拦路喊冤的“壮举”。
陈耀文书记的年龄已经快到点了。对一个即将走到仕途终点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有的是赶紧趁着最后的辉煌时刻,大肆安插亲信;有的则是大肆捞钱。不过对于陈文耀来说,却是保持他的清誉,保持他的晚节。他只想平平淡淡过完这几年,然后风风光光地退休,彻底退下来,再也不过问政事。对他而言,这两年稳定就好,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大动干戈的原因之一。
可在省委大院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拦路喊冤,陈耀文却再也不能置之不理,要不对他而言就是人生一个极大的污点。这个污点不仅是在于人们的评价,更在于是在他的内心深处。
当然,这件事林辰暮是瞒着杨卫国的,就是怕杨卫国不同意。林辰暮知道,有些事情,从仕途的角度来看,不该做,可对于做人的角度来说,他又是非做不可。至于后来会怎么样,林辰暮也无法掌控。一切听天由命吧,反正他也尽力了,倘若就连捅到陈耀文这里,都还解决不了问题,那他也再没有二粀ww.?
=============================分隔线=============================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吕庆东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枚墨锭在砚盘里轻轻研磨着。砚盘很是精致,正面雕刻“双龙戏珠”的图案,两边分别书写白居易七言绝句《少年问》中的“少年怪我问如何,何事朝朝醉复歌”和白居易七言绝句《花下自劝酒》“莫言三十是年少,百岁三分已一分”。色泽匀称淡雅,一看就不是凡品。
吕庆东很是喜欢书法,没事时就喜欢写几笔。他的墨宝只送不卖,从不凭此敛财,却也是让东屏各处商家们趋之若鹜。而且他写字的时候,从来也不让别人给自己磨墨,拿他自己的话来说,磨墨能让心慢慢平静下来,心静才能致远。
墨磨得差不多了,吕庆东从一旁的笔架上拿起一根小手指粗的毛笔,在砚盘里蘸满了墨汁,提起笔来刚准备挥毫,一旁的电话却极为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手一滞,笔尖上的墨汁滴到了雪白的宣纸上,很快就沁开成为一个难看的墨迹。吕庆东眉头一皱,将毛笔重重地扔回笔架上,情绪也受到极大的影响。这写字跟作画一样,讲究的都是心境,心境乱了,写出来的字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看到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吕庆东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下去,平抑了一下情绪,又摘下电话,笑着说道:“郝秘书,又有什么指示?”
郝秘书是省委陈书记的秘书,虽说级别比不过他,不过对于这个华川省的第一秘,吕庆东却不敢有半点懈怠,言语之间,显得很是亲切。
“吕书记,陈书记下午三点要见你,还请你准备到达。”虽说吕庆东显得很是亲切恭敬,不过郝秘书却也丝毫没有趾高气扬的意思,和声说道。
吕庆东一听,心头就不由一紧。他和郝秘书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这个郝秘书却从鲜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这种反常的状况,让他有些不安起来。
“好的,我马上动身。”吕庆东大声应道,随即又小声问道:“郝老弟,方便给我透露一下吗?究竟是什么事情?”
对面的郝秘书沉吟了片刻,就这片刻间,吕庆东却觉得自己心怦怦乱跳,甚至他自己都能听到心跳声了。
“今天有个女人拦车告状,告的就是你们市里一个叫冯大勇的乡党委书记。陈书记心情很不好,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郝秘书压低了声音说道,然后很快便挂断了电粀ww.?
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吕庆东眉头就微微颤动了几下,自言自语地念叨道:“冯大勇?”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凝重起来。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冯大勇前脚才刚刚从市纪委出去,后脚就有人拦了省委书记的车喊冤告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何况,一个愚昧无知的乡民,又怎么会知道省委陈书记什么时候会去省委大院?要知道,陈书记的行踪可是保密的,除了郝秘书和相关人员之外,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得知,莫非后面真有什么推手?
吕庆东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内心中感到刀搅般的疼痛。他意识到,这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自从杨卫国到了东屏之后,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让他对于政局的把控,也再没有得心应手的感觉。可这件事情真是杨卫国干的吗?如果是他,当初他又为何要找自己汇报工作?直接动手抓了冯大勇岂不更好?还能打自己一个措手不紈ww.H绻?皇茄钗拦??怯只崾撬?兀?
一时间,吕庆东脑海里飞旋过无数念头,却理不清头绪来。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吕庆东低声道:“进来!”声音干涩得连他自己听了都有些愕然。
市委秘书长路玉铭走了进来,或许是看吕庆东脸色不太好,微微愣了一下,又才小声提醒道:“吕书记,常委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路玉铭是吕庆东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本这种事情他打一个电话来就可以了,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他特地赶过来。
吕庆东这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有一个会议,原本是准备商议为冯大勇正名,同时恢复他职务的,不过看起来,现在暂时不用开了。他苦苦一笑,摆手道:“会议先取消。”
路玉铭愣了一下,像常委会这种重要会议,还从来没有临时取消过的先例,要知道,平时各个常委都各忙各的,能聚在一起开会并不容易。这所有人都到齐了,却取消会议,这会让其他人如何想?
似乎是看出了路玉铭的心思,吕庆东目光冷冷的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说道:“陈书记有要紧事找我,我必须马上赶到合阳去。”
路玉铭应了一声,却是猛然一惊,以前吕庆东做什么,从来都不须向他们解释,今天这是怎么啦?
吕庆东也觉察出不妥,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去吧。”
路玉铭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却又听吕庆东向他问道:“冯大勇是不是已经回去啦?”
路玉铭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愕然地看着吕庆东,这不是他前两天刚作出的决定吗?怎么这么快就忘啦?难道吕书记真的年纪大了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早点做些打算?这个念头一起,不由得让他都是一惊,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吕庆东思虑片刻后,又吩咐道:“去,先把他控制起来,等候我下一步的指示。”
“什么?”路玉铭顿时是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第二十八章 老同学
走在那熟悉而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路上,看着不少说着笑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学生,林辰暮心中不由生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这里是他的母校,也是华川省内首屈一指的华川大学。林辰暮在这里学习生活了整整五个年头,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过他的身觲ww.=裉炀傻刂赜危??皆谡庑┑胤剑?秃孟袷轻溽嘣诔痉獾募且渲?幸话悖???囊荒灰荒痪陀可闲耐罚?盟?溉簧?銎亩喔写ァ?
或许是经历和心境发生了变化,掺杂了太多的杂念和功利,身处校园里,林辰暮却再也找不到那种能够全身心融入进去的感觉来,只能是满怀羡慕地看着那些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学弟学妹们,并衷心希望他们以后,都能永远保持现在的这种心态。
正胡思乱想,一团黑影突然迎面飞来,林辰暮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赶紧往旁边一闪,一个足球就飕然一下擦着他的脑袋就飞了过去。
“同学,麻烦把球踢过来一下。”不远处有人冲着他大声喊道。
林辰暮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来到了球场边,不由就笑了。当初不小心把球给踢飞了让路过的同学帮着踢回来的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而听着别人叫自己同学,他心又一阵窃喜,看来自己混在学校里,还是蛮像一个学生的嘛。
林辰暮走过去,估摸了一下距离,然后一脚重重踢了过去,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竟然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飞进了球门里。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是目瞪口呆,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那么远的距离,这个人居然一脚就把球给踢进了球门,而且是以一种极为完美的曲线,就算是国际巨星来,恐怕也不一定做得到。
林辰暮也给惊了一下,说实话,他都没想到自己这随意的一脚,居然能取到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愣了半晌,才骂道:“麻痹的,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踢球那么厉害?”不过他总算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纯属就是狗屎运气,真要再来一脚,恐怕就丢人了。因此,趁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就溜之大吉。
没走出多远,林辰暮就听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扭过头一看,却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大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嘴里还嚷嚷道:“哈哈,林辰暮,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提前打个电话?”
林辰暮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叫张兴凡,大学里和自己是一个班上的,毕业后留校了。只不过读书时还瘦瘦的,现在却胖了不少,小肚子都腆了起来。要说两个人在学校里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却也不尽然,不过毕业后再相见,那种感觉,却显得特别亲切。他笑着说道:“呵呵刚来,办点事。怎么,现在混得不错吧?”
“还行吧,这快要评上助教了。你呢?听说毕业后去了东屏,现在干什么呢?”语气显得很谦虚,可是里头透着一股得意来。林辰暮记得,这家伙在学校时还挺老实的,没想到现在又有些春风意的意思。
“还能干什么?瞎混呗!”林辰暮笑着说道。
“你你,当初老师再三劝你留校,不过你却不同意。呵呵,说到底,我还是沾你的光才能留校。”张兴凡颇有些感触,随即又问道:“听说楚芸珊也回了东屏,对了,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啦?”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林辰暮摸了摸鼻子,略显有些尴尬地说道,似乎碰到每个同学,总会问起他和楚芸珊之间的事来,这让他既尴尬又有些无奈。
“呵呵,谁信?”张兴凡白了林辰暮一眼,说道:“她喜欢你,在学校里可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你,可别辜负了别人的一番情意,要不然,我可上啰。”说到后面,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不过林辰暮却是知道的,当初在学校里,张兴凡可是给楚芸珊写过情书的。
“对了,你来学校办什么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张兴凡很是殷勤的问道。也或许是想要在林辰暮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现在的能耐。
“没什么大事,就一个东屏的朋友让我顺道来给她妹妹带个口信。”林辰暮淡淡地说道。
他这次重返母校,可不是来故地重游的,而是陈翠红在去省委大院拦路喊冤之前,特地让他来这里找自己的妹妹帮着照顾一下小丫。如果不是陈翠花信誓旦旦,林辰暮其实也有些不相信,出身偏远山村的她居然有一个妹妹在合阳读大学,而且还是自己的学妹。不过陈翠红除了知道自己妹妹的名字之外,其他信息却是全然无知。林辰暮正打算去找熟人查查看。要知道,当初他在华川大学里,可算得上是一个风云人物,各方面的老师,也都认识不少。
“哦,哪个系的?看我认不认识?”张兴凡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名字叫陈芳怡,今年应该念大二。”
大二这一级学生,正好是林辰暮他们毕业后才进校来的。
“陈芳怡?”张兴凡一听这个名字,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说的不会是经管系的那个陈方怡吧?”
“怎么?学校里有很多个陈芳怡吗?”林辰暮疑道。真要这样的话,那找起来可就麻烦了。
“那倒不是。”张兴凡笑着说道:“只不过这个陈芳怡在学校可谓是大名鼎鼎。”
“哦?说说看?怎么有名?”林辰暮有些好奇地问道。
张兴凡看了看表,是饭点了,拍着林辰暮的肩膀说道:“呵呵,别说这么多,先去吃饭,吃了饭我再慢慢给你说。”
林辰暮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却又笑着叮嘱道:“其他地方我可不去,就去四食堂哈。”
四食堂是华川大学里比较高档的食堂,这里卖的都是单锅小炒,价格当然也不菲。当初林辰暮他们读书时,经济并不宽裕,最想去吃的,就是四食堂了。一般都是碰到了什么大好事,这才会去四食堂里庆祝一番。对于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来说,四食堂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食堂,而是一种无法忘却的回忆。
“四食堂?”张兴凡愕然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辰暮的意思,又笑着说道:“行,不过现在四食堂重新装修过了,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可要作好心理准备。”
刚开始林辰暮还没有太理会张兴凡这话的意思,可当他看着眼前那个气派非凡的“红杏酒家”时,不由得就愣住了,又四处看了一眼,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见到他脸上惊疑的神情,张兴凡笑着解释道:“这里现在已经不叫四食堂了,而是重新改建成为了这个高档的‘红杏酒家’。”
林辰暮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之所以想来四食堂,只是因为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没想到,却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一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张兴凡却是说道:“既然都来了,就尝尝吧,味道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在大堂找了座位坐下,两人桌,绿白相间的餐桌布,两人相对而坐,旁边是绿藤流水,虽说是在大堂,也很令人愉悦,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既有情调又有档次的餐厅,竟然位于一个大学校园内。
刚坐下,张兴凡就忙着点菜,林辰暮四周环顾了一下,有些惊疑地问道:“这里会有学生来吗?”
“怎么没有?呵呵,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钱的可是不少,哪里是我们当时可以相比的?”刚说到这里,就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了进来。张兴凡抬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咦了一声,说道:“还真是巧,那个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陈芳怡。”
林辰暮闻言也立刻转头看过去,却见男学生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魁梧高大,五官端正,虽不算帅气可也满面英气,也很有男子气概。女学生则身段高挑姿容绝美,穿着打扮也很是时髦靓丽,看起来两人还真有些登对。
“应该不会是这个吧?”林辰暮有些迟疑道。他很难将眼前这个时尚靓丽的漂亮女孩儿和陈翠红联系在一起。
“呵呵,没关系,等会儿吃完饭了,我陪你去学生科查查看。”张兴凡笑着说道。
虽说林辰暮自忖用不着,可见到张兴凡那么热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菜品很精致,味道也算不错,可林辰暮却始终觉得吃不出以前在四食堂时的那种滋味来,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似的。
两人边吃边聊,说起以前在学校里的趣事,也都是会心一笑。林辰暮也讶然的觉得,原本在学校里关系很普通的两个人,现在出来后,却变得亲切了不少。
人,还真是有些奇怪的动物。
第二十九章 争风吃醋
“林辰暮,要我看,你要是在东屏混得不好,还不如干脆来合阳好了。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张兴凡摇头晃脑地说道。对于去了东屏的林辰暮,从省城人的优越感来看,东屏那个小地方自然比不了合阳这个省会城市。而林辰暮一直就没说自己在东屏干什么,或许也是混得不好抹不开面子,他也不好追问,不过这席话却是发自肺腑的。如果说以前林辰暮在他心里还是一块儿阴影的话,那么现在,则全都放下了。
“呵呵,等我真混不下去了,一定来合阳投靠你们。”林辰暮笑着说道。
“那还有什么说的?”张兴凡便拍着胸脯说道:“有我们哥儿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我们同学中在合阳的可是不少,毕洪光那家伙你还记得吧?现在自己当老板做生意,上次见他都开上宝马了。还有那个陈胖子,妈的,当初在学校里不显山不显水的,你都不知道,他二叔,可是省里的大干部……”
听张兴凡絮絮叨叨地说着,林辰暮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个人的样子来,不由得也笑了。这两个同学,当初可没少抄自己的作业,时常上课点名还要自己打掩护。关系虽说谈不上铁,却也很是亲密,尤其那个陈胖子,还是自己下铺的兄弟,没想到,现在都在合阳混得风生水起。
“毕业快两年了,大家也是各奔东西。”张兴凡又说道:“大家还是应该组织一次同学会,外地的来不了也就算了,华川省内的,可是一定要通知到。大家好好聚聚,我看,这地点就选在这里好了。大家加强联系,相互帮衬,说不定以后也能形成一种合力……”
林辰暮也是深有感触。虽说他对于同学会这种形式并不感冒,不过能找机会和以前的同学聚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刚要答话,旁边传来妩媚的女性声音:“林秘书,又见面了。”
林辰暮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会碰上熟人,有些愕然地转头一看,一个明艳照人的丽人站在一旁笑意嫣然地看着自己,却是当初在四季香碰到过的那个赵老板,当初还曾塞给自己一张名片。
“呵呵,赵老板,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从郭明刚那里得知这个女人不简单,林辰暮也不敢懈怠,连忙起身问道。而且赵轻烟已经已经伸出手,他当然要礼貌的和她握手,很柔软的小手。
“还叫我赵老板?”赵轻烟嗔道,甜甜的声音下,张兴凡半边身子就有些酥了。直到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地改口叫了赵姐,她这才咯咯笑了起来,甜美的笑容令人心荡神驰。目光在张兴凡脸上一瞥而过,赵轻烟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轻声问道:“和朋友一起来吃饭?”
“鄙人张兴凡,在华川大学担任老师。”林辰暮还没有来得及介绍,张兴凡主动站起身来说道,脸上堆满了笑容,手也伸了出去,想要和对方握手,显得极为绅士。
岂料赵轻烟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转过头去对一旁餐厅的服务人员吩咐道:“这桌记我账上,以后凡是林秘书来吃饭,一律免单。”
一旁身穿制服的服务员连忙点头应下,然后还深深地看了林辰暮一眼,似乎是要将他的样子铭刻在脑海里一般。
看着有些惊疑的林辰暮,赵轻烟又笑着说道:“这里是我开的,以后多多捧场。”说罢也不等林辰暮推辞,送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后,转身聘婷而去。
看着赵轻烟远去的背影,林辰暮不由得是大感讶异,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大有来头的赵老板,为什么总是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张兴凡双眼有些贪婪地盯着赵轻烟,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啧啧说道:“没想到这个红杏酒家的老板娘那么正点。”随即又低声对林辰暮问道:“林辰暮,这个女人你认识?”
“见过一次。”林辰暮淡然说道。
“嘿嘿,这个,能不能,介绍我认识认识?”张兴凡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辰暮说道,看来是动心了。
林辰暮微微蹙眉,就说道:“她不适合你。”
张兴凡就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副暧昧的笑意来:“明白,明白。”
林辰暮知道他误解了,不过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其实这样也好,赵轻烟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不论她和省委陈书记是什么关系,都不是张兴凡能够去招惹得起的。
经过这一打岔,张兴凡也忘了去追问林辰暮到底是什么秘书,不过见他居然认识红杏酒家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老板,不知不觉间,林辰暮在他心头的地位就升了一格。
林辰暮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看号码,是楚芸珊的,他笑了笑,刚才张兴凡都还才提到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刚接通,楚芸珊悦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宁辉说你去了合阳出差,是吗?”
“是,现在正在华川大学和张兴凡一起吃饭呢!”
张兴凡一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低声问道:“谁?”
林辰暮做了一个口型,他立刻就明白了,脸上又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辰暮也不管他,就听楚芸珊在电话里咯咯笑道:“快,让我和他说几句。”
林辰暮就摇了摇头,把电话就递给了张兴凡,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就见张兴凡又将电话递了回来,脸上还有些怪异的表情。他将电话贴在耳边,问道:“怎么啦?”
“咯咯,没什么,记得替我向老同学们问好哈。”楚芸珊笑着就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林辰暮微微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刚把手机放回兜里,就见一个男生又匆匆从门外冲了进来,四处张望一阵后,铁青着脸,径直冲到刚才进来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面前,指着那个男生大声对女生质问道:“陈芳怡,他是谁?”说话间,面上肌肉扭曲,状若厉鬼狰狞可怖。
女孩儿见到这名男子,脸色一下苍白,好像被蝎子蛰了似身子颤抖了一下,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道:“郑强,他……我……”
“郑强,这里是公众场合,你少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那名男生见他来势汹汹的样子,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极为男子气地站起身来护在陈芳怡面前,怒视着郑强说道:“芳怡想要和谁吃饭,那是她的自由。”
“你他妈的给老子滚一边去,一会儿再收拾你。”这个叫郑强的男生瞪眼指着那个男子骂道,随即他又转头冲着陈芳怡嚷嚷道:“你这个贱货今天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他妈的也饶不了你。”
餐厅里原本很安静,虽然也有几桌人,不过大家说话却都是轻声细语的,整个环境和氛围极为舒心,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却突然打破了这种宁静,大家都讶异地扭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林辰暮也是有些目瞪口呆,自己才刚毕业不到两年,怎么这些学生现在就那么厉害?
张兴凡就笑着对他说道:“就这个陈芳怡,人是长得挺漂亮的,可在学校里的风评一直不好,勾三搭四的,每年因她引发的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就不知道有多少。”
林辰暮闻言不由打量了一番这个陈芳怡,却见她脸色惨白,嘴唇也微微哆嗦,像是惊慌失措到了极致,望去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得心生恻然。不过林辰暮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女人,因此也不由得对这个陈芳怡,没有半点同情。
美女当前,那名男子自然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骂道:“交代你麻痹的……”话还没说完,郑强却是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那名男生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这一嘴巴挨得实在,“啪”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捂着脸错愕,还没说话呢,郑强“咣”的就是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身子撞在餐桌上,顿时桌上的饭菜全都洒了一地,汤汤水水的四处飞溅,不少都溅到了陈芳怡和郑强身上。
陈芳怡是吓得连声尖叫,那名男生却也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立刻就朝着郑强冲了过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直到被闻讯赶来的酒家工作人员奋力拉开后,大家才看见,那名男生上衣撕裂、扣子掉了大半,面上鼻青脸肿血迹斑斑,显然在适才的争斗中吃了点小亏,却是瞪圆了一双眼怒视着郑强,目中毫无畏惧之色。而郑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嘴角红肿一片,泛出丝丝血迹,身上还被踹了几个脚印,更是神情嚣张地呲着一张血盆大口朝着那名男生嘶吼着什么。
而陈芳怡则是在一旁哭着说着什么,大概是要两个人不要再打了。
“走吧。”林辰暮有些意兴阑珊,好不容易来吃过饭,却碰到这种吊胃口的事,不能不说是大煞风緒ww.2还?叩矫趴冢?从植挥傻没毓?防纯匆谎邸P闹幸灿行┠擅疲?热淮蠹叶贾?勒飧龀路尖?缙啦缓茫??裁椿棺苁腔嵊心敲炊嗄猩??丈锨叭ィ?
ps:不知不觉,新书发布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个月几乎是小寒最忙的一个月,为了赶稿子,经常熬夜到凌晨两三点钟,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起来上班。不过总算是完成了十万字的承诺。一个月下来,成绩算不上好,点击连上部书一两天的点击量都不如,不过小寒知道,这多少和自己的更新量有关。倘若小寒当初多积攒一些稿子放在一起发,估计情况也要好得多。更新慢,一直以来就是小寒的硬伤,这点还请大家多多体谅。这本书才开始,或许还不够精彩,但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多多收藏,相信小寒一定会努力的。
第三十章 风云人物
吃完饭后,张兴凡执意要替林辰暮去学生科查询陈芳怡的情况,林辰暮也只有随他去。两人约定好查询后电话联系,林辰暮就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四处闲逛了起来。
下午时分,阳光明媚。
爬满绿色爬山虎的教学楼前,是花团锦簇的一块块草坪,一座手拿书本的雕像耸立在其中。这是华川大学创始人冯晨光的雕像,每年新生入学时,都会在这里召开新生大会,介绍华川大学的创建历史,并由新生代表向冯晨光老先生的雕像献花。当初林辰暮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看着冯老先生目光炯炯直视前方的雕像,林辰暮神识一阵恍惚,只觉得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大声宣誓的日子。
穿过草坪拾阶而上,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牌,林辰暮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以前经常上课的阶梯教室莣ww.U馐且患浯笮徒滋萁淌遥?扇菽伤陌俣嗝????鄙峡危?殖侥赫驹诎氤ㄗ诺慕淌颐徘把壑腥忌兆懦闳鹊纳癫桑?痪醯靡豢判奶??睦骱Γ?牡椎募ざ?胄朔埽??静皇芾碇堑目刂啤?
站了片刻,林辰暮鬼使神差地步入教室中,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还有不少在温书,看来是为上课作准备。看到他们,林辰暮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的情形。
挑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林辰暮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他看起来有些面生,还是空着两只手就来上课,附近几个学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一个轻声问道:“兄弟,你哪个专业的?”
“成教院的。”林辰暮随便编排了个身份。
“你们成教院的也来听邢教授的课?”这个学生似乎有些讶然地问道。
“邢教授?”林辰暮神情一愕,泛起奇异的表情,随即又笑着说道:“邢教授的课那么有意思,我当然要来听听了。”
“那是当然。”听到林辰暮的赞誉,这个学生似乎是大感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邢教授博学多才,言语精妙,深入浅出,让人是回味不已。只可惜他现很少上课了,不能不说是华川大学的一大憾事。”说罢又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林辰暮便不由笑了,没想到自己在误打误撞之下,居然碰上了刑教授的课。
邢教授原名叫邢霖沛,今年已经快七十了,退休了又被返聘回来继续执教,可谓是华川大学的国宝级教授,他的课在华川大学里是大受欢迎,时常都是座无虚席。只不过由于他年事已高,课时也越来越少,这让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们是深感惋惜。
不一会儿,上课铃声还没有响起,一个相貌庄严,脸容清瞿的老者就夹着一本书走进了教室里,他穿着很普通,不过却显得极有神采和气魄,深邃的目光中闪动有智慧的光芒。林辰暮在心头数着,从迈进教室门到走上讲台,他总共走了二十七步半,和以往一样,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就好像是经过无数次严格演练过的一般。
一看到这名老者,林辰暮不禁又有些激动起来。
他当然就是邢霖沛教授。
邢教授刚在讲台上站住,看了下面一眼,喧嚣的教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台上的邢教授,目光里似乎都充满了敬仰和崇敬。
这时,上课铃声便如约而至地响了起来。
邢教授书往台上一放,立刻就用那略带南丰口音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地开始了今天的课程。他讲课从来就不用书,而且也没有任何大纲,完全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可是通过他的诠释,那些枯燥乏味的理论,却一个个变得生动起来。加上他那些淡雅飘逸的肢体动作,让所有学生都全都沉浸在了其中,即便是曾经无数次体验过的林辰暮,也是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己。
“报……报告……”就在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之际,却突然听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大家的思绪。不少人都扭头看了过去,目光之中或多或少都带有些怒意,可是一见到是一个美女时,满肚子的怒火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辰暮一望之下,也不由愣了一下,门口站着的那个女孩儿,可不就是中午在红杏酒家里引得两个男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那个陈芳怡吗?只见她脸色有些白,眼睛还红红的,好似刚哭过,不过却丝毫也无损她那绝美的容颜,反倒是看起来梨花带雨般,令人心生怜惜。
邢教授根本就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课,只是朝着陈芳怡挥了挥手,陈芳怡就低着头走进了教室,娇靥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那腮晕潮红、羞娥凝绿的绝世美态,真个是让人心神摇曳、情难自禁。这也是邢教授的习惯,他上课是从来不管学生,更不会点名,拿他的话来说,如果你的课不受学生欢迎,那再怎么严厉也于事无补。可他的课上,却从来就没有人会缺席,更几乎不会有人开小差。这也是陈芳怡不知道他的习惯,要不然根本就连报告都不用喊,直接走进去坐上就行了。
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陈芳怡有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位子,急急忙忙就走了过去。教室里,除了刑教授之外,就她孤零零地站着,好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她身上,这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坐在外面的男生往一旁让了让,陈芳怡感谢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刚要挤进去,却一下子又愣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并算不得帅气的男生,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就仿佛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过。更令她惊疑的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竟然涌流全身每一条神经。
稍顷,陈芳怡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男生微微含笑的脸,俏脸一红,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能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大男孩面前这样出窘呢?连忙坐了进去,心怦怦乱跳,几乎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好半晌,才敢偷偷瞥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正认真地听着刑教授很是生动的讲解,不时蹙眉思考,不时又微微点头,就好似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自己一般,和以前那些有事没事就来搭讪的男生截然不同,这让她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林辰暮全神贯注的专心听课,刑教授那诙谐幽默的声音听在耳中宛如仙乐一般,每一次听刑教授的课,似乎总能有些新的收获和体会,不知不觉间,他拿过一旁陈芳怡面前的纸笔,下意识地做起了笔录,钢笔笔尖接触雪白而柔韧的纸面,发出沙沙的悦耳之声。一旁的陈芳怡好奇的将螓首偷偷探过来,触目所及,一片工整的字迹,稳重中透着一股子难掩的秀气,令人赏心悦目。
“我叫陈芳怡,你叫什么名字?”望着林辰暮专注的神情,陈芳怡忍不住低声问道。轻柔的话语中,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丝明显的气喘之意。
林辰暮皱了皱眉头,联想起张兴凡对她的评价和自己中午在红杏酒家看到的一幕,心中对她的厌恶更加深了几分,有些不悦地低声说道:“别说话,正上课呢!”
陈芳怡的小嘴因为极度地讶异而微微张开,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男生,要知道,从来都是别人想尽一切办法来和自己说话,讨自己欢心,可这个男生,却对自己如此无视,这让她是大受打击。刚准备说什么,却见这个男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一时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那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陈芳怡皱着纤眉兀自生着闷气,心里也是不满地嘀咕道。
林辰暮刚回过头来,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听讲了,不曾料,却听邢教授突然说道:“那位同学,请你来说说,为什么我们说当前新经济时代的速度经济必将取代规模经济?”
林辰暮四处看了看,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邢教授也直直地望着自己,顿时就愣住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地问道:“我?”
“对,就你,你来说说看。”邢教授面无表情地说道。其他人也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林辰暮,眼神中更多的是嫉妒的光芒。林辰暮浑然不知,就因为陈芳怡无意之中坐在自己身旁,竟然引起了众人对他的嫉恨。
林辰暮就摸了摸鼻子。刑教授上课时是很少提问的,有时候一个学期也碰不到一次,没想到自己毕都毕业快两年了,这才撞上这个大运。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从容地笑了笑,以沉雄的声音说道:?ww.?俣染?谩?淮首钤缬擅拦??醚Ъ倚“??ダ椎隆で?吕仗岢觯??囊馑际恰?蜓杆俾?憧突?枨蠖??闯?罾?蟮木?谩?H?蜃畲蟮耐?缡?荽?涔?尽??伎葡低彻?咀懿迷己病た膊┧顾担?谛戮?弥胁皇谴笥愠孕∮悖??强煊愠月?恪薄U饩褪撬担浩笠档姆⒄顾俣冉??嫫笠档墓婺3晌?笠稻赫?慕沟恪R蛭?从匙羁斓钠笠底苁悄芄徽季葑罴盐恢茫?佣?芄蛔钕然竦檬谐 K?运俣冉??婀婺6?晌?戮?米匀惶蕴?姆绞揭殉晌?厝弧???
陈芳怡瞠目结舌地看着正当着邢教授和所有学生面前侃侃而谈的林辰暮,眼中爆闪着奇异的光芒。
对于林辰暮的回答,邢教授似乎也有些讶异,紧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林辰暮都答得是有板有眼,极有自己的见解,邢教授连连点头之余,也不禁有些讶异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上的?”
林辰暮就笑了笑,说道:“刑教授,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辰暮。”
“你……林辰暮?”刑教授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激动起来,快步走上前来,仔细看了林辰暮一眼,惊喜道:“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回学校办点事,忍不住就进来坐坐,没想到正好是刑教授您的课。”林辰暮笑着道。
“呵呵,你回来了都不第一时间来看我,还好意思说。”刑教授也是笑着说,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而四周的学生却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这个学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看起来刑教授对他还蛮看重的,好些还不由得相互问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底细。
又聊了几句,刑教授这才对学生们大声说道:“各位同学,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个你们的学长——林辰暮。他是九四级的风云人物,不仅是学生会主席,还一手搞起了学校的文学社和广播站。另外,他最大的一个成就,就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在学校里成立了阳光助学基金,我相信,你们在座的不少人就是这个基金的受益者吧?”
听到刑教授的夸赞,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可所有学生将信将疑的看向他的眼色却渐渐变了,似乎,多了几分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