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苏珊娜头顶的云
“没错!”魏东老实承认,心中暗自叹息。他现在明白拆散这对鸳鸯既不可能,也不道德,至少自己不会同意。
“另外,我刚才说‘累了’也不是虚的。”赵唐继续说:“经历了一家又一家公司,特别是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你看我哪有功夫顾及业务?整天和董事会那帮人没完没了地磨牙,为鸡毛蒜皮扯淡,疲惫不堪!你知道我的性子本是个粗疏的,喜欢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可现实不允许啊,我稍说错一句,决定失误一点,都会给人话柄,然后他们就拿来对付我,逼我做出这样那样的妥协、让步。你还不能说什么,还得赔笑赞同,鼓掌叫好!”
赵唐咬牙切齿:“我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性格,我改变不了自己。所以……最后我想明白了,这个首席经营的位置,我做不来!也许有人天生就会开公司,有人却只能做个猎头leader;有人能在人前后游刃有余,但我只能踏踏实实做项目,你懂吗?不是不想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奋斗,是咱自己不具备那样的天赋。或者,我带不了这么大一坨团队,对我来说担子太重了!这人呀,看见别人能做,就老想着,我也行啊。其实那是个假命题,自己以为的真不一定就是真的。”
“当年老朱不让我做HRD,说我还不够那个高度。那会儿心里气啊!真想拿把刀插到老头儿办公桌上去。可现在做过了才明白,人家那眼光早看出你不行了。”他叹口气:“我们总说‘人要有自知之明’,轮到自己身上却总是想去‘挑战自己的不足’,那种傻事其实就是不服输、和自己较劲罢了。人就没想到,他是拿自己有限的光阴和命斗,等到明白过来了,时光荏苒、岁月不再。我倒庆幸自己,庆幸现在就想明白了这点,所以我不打算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找回我力所能及的、可以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你,你啥意思……?”魏东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没错,我打算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赵唐肯定地说,他的目光看向目瞪口呆的魏东。“把位置、机会让给你们年轻人。当然,我也有不放弃的,那就是继续自己的猎头事业,这是我擅长并且必须坚持的。”
魏东来之前心里做过若干种假设,可他万万没料到人家竟是要挂冠而去的结果。这可能吗?可能的,只要托尼找到一个董事会可以接受的继任者就行!
“我从没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魏东喃喃说道:“我从没设想过,你不在位的话,智亚的合伙人制、自觉管理、连锁扩张还怎么能坚持下去?可这些恰恰是我们整个领导集体价值观的核心,还有那么多顾问都是奔着这个加入智亚的。你为我们展现了这幅宏图,如果现在你先退了,这……。”
“不是还有莎莉,还有你在嘛,兰花儿也可以算得上半个。”赵唐苦笑:“有你们在就能稳住更多合伙人,再说我虽然退下去,也还保留合伙人身份,并没离开太远嘛。”
“那,苏珊娜呢?”魏东忽然想起,如果赵唐对自己已经有安排,那他一定也考虑过如何安置苏珊娜了。
果然赵唐低头黯然说:“她恐怕只有离开了。苏珊娜的工作我来做,我会找地方安排好的,不让你们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东肯定是不能相逼了。要维护管理层的团结,让这四个半人(包括沃尔夫)继续拧在一起,那就不能穷究到底。大家相互让一步以对付共同的对手——韩冬,这才是核心所在。
当野蛮人来到门口的时候,聪明的应该和家人站一起,奋力将对手抵御在外,而不是继续唧唧歪歪于家长里短、细枝末节,魏东明白这点。如果不想韩冬先手抓到马脚,唯有帮苏珊娜尽快办妥离职才能多少遮住他俩的事情,把影响控制到最低限度。
但是苏珊娜自己打心眼里并不那么情愿接受这个安排,即便她对说漏嘴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颇感后悔和震惊。
她是个柔弱的AH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脑子。苏珊娜自己清楚这事在公司里的影响会有多大,也明白托尼和莎莉等人着急上火的原因,她已经后悔得无地自容。可她心里还是别扭。“凭啥出了事都是牺牲掉我们女生哩?”她委屈地抱怨说。
“那里是牺牲,这分明是战术撤退嘛。你要理解,都是为防着有人可能会存心拿这个说事。”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赵唐在小爱人面前温和得如同老母鸡。他靠在床头,扶着苏珊娜的肩轻声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你走开了,那些闲言碎语就无法对你造成伤害,如果有什么事,让他们冲我来!我和大家都希望尽可能保护你,不想看你受到冲击。再说,我已经帮你和老周那边打过招呼,他答应了帮忙。老周那人我们共事多年,他答应的就一定能办妥。我会提前通知沃尔夫,让他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帮你办完离职。放心好了!”
“就只能这样啊?”苏珊娜抬起脸眼巴巴地问。
“这样恐怕是对所有人最好的。”赵唐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拍拍她后背,引导说:“其实,你该从另外的角度看下。智亚虽好,但它是个专业性很强的猎头公司。你不转成业务岗,在秘书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对将来去其它公司就职并没太大帮助,甚至这段经历起不到多少参考作用。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跳到别的行业、企业,做秘书也好、行政也罢,那样对今后更有价值。你年龄还小哩,又不乐意在家做太太,那这样安排是合适的。”
“我、我倒不是恋栈。”苏珊娜小声咕哝,忽然脸上出现一片绯红,连带着颈子也被染上了。她这番作态令赵唐吃惊,正要问,忽听苏珊娜低低地说:“你让老周帮忙,可我总不能刚去就请假吧?”
“啊,请假?”赵唐有点懵:“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请假?”
苏珊娜两只小食指对在一起,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人家……这个月没来例假,嗯,上个月也没有。”
愣了片刻,赵唐忽然明白过来。他瞪着两眼转身,双手扶住苏珊娜。“你、你、你去医院查过没?”
“嗯,医生说基本可以确定了。”
“哈,我就知道!”赵唐差点跳起来。他本来还纳闷这丫头一直嘴都挺严谨,怎么这次这么失态?原来傻丫头是知道自己怀孕,立时就惊慌失措了!按她自己说的,可不,一算时间她们三个去酒吧那时,应该是刚发现例假没来后不久。他为酒后失言这件事原是有些怪苏珊娜的,现在这心思也没了。是啊,要怪得怪自己,怎么没早发现、早应对、早安慰呢?就这样还自诩工作细致、严谨,连自己爱人的变化都没看出来!他兴奋之余又有些愧意。
“啥,你已经看出来啦?”苏珊娜惊讶地问。
“呃,不、不。”赵唐傻笑着,两眼都是泪花:“我瞎猜的。不过,我、我好高兴!”
苏珊娜目光闪闪地望着他。咳,自己还担心呢,真笨!可看看他,这家伙知道消息后有多高兴呵!她对自己叹口气,然后朝男人皱皱鼻子,笑骂道:“傻样!”说完,却忍不住自己也“哧”地笑了。
屋里顿时转化为快乐的气氛。他们激动着、笑着,彼此亲吻着,然后偎依着,这样一起过了好久……。
从赵唐的角度看来苏珊娜有点儿“恋父情结”。她从小没怎么和父亲一起生活,和单亲家庭没两样。小时候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因故母亲出国照顾父亲,她随姥爷姥姥长大就彻底失去了父母的呵护,算起来只有幼年那短暂的岁月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即使后来慢慢长大,再后离开家乡外出上学、异地工作。苏珊娜现在偶尔还有模糊的印象,那是父亲假期在家时,给自己做饭、钉衣裳扣子的场景。那种温馨和柔和的父爱给了幼年时期的苏珊娜极大抚慰。
在苏珊娜想象又或是印象当中,父亲应是个细致的人,而赵唐则坚毅、果决,生活上还有些粗线条的类型。两者相比不能说孰长孰短,却各有让自己着迷的地方。以前开玩笑说他有“情结”,但她现在不会纠结了,这明显是两类人嘛!
她喜欢和赵唐在一起,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抚着他结实的臂膀,嗅着他身上雄浑的男性气息。这一切让她着迷,如痴如醉。苏珊娜不能想象自己没有他的日子。从开始做他的秘书起,结果似乎就已经决定了。如果他是个大男孩,那自己就是个小女人。和这个人在一起有那么多关于猎头、人性、性格的话题,还有满满的幸福和安全感。苏珊娜喜欢他微微俯下头盯住自己的样子,喜欢他捧着自己的脸轻声呼唤“我的傻丫头”。
她知道,这辈子自己都只能沉浸在他的光环里啦,心中不禁暗暗叹口气,对自己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作为他最重要的两位合伙人,孙瑶对赵唐评价和大魏有点不一样。按魏东的说法:这是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人在各自角度上做出的不同判断。
孙瑶和赵唐同事时间更长,她觉得赵唐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甚至某些地方有点执拗和刻板。魏东则认为赵唐表面粗糙内里细腻,业务风格大胆而不失严谨。
而无论怎样表述,赵唐认为自己就是个粗人。他这么说,源于自己出身于工人家庭,父亲是炼钢长的班长,母亲主持工厂幼儿园食堂工作。赵唐高中毕业当了兵,去XJ基层两年。立功后入党、拿到大学本科文凭,转到机械化部队任装甲排长、代理副连长。后来因为脾气太硬得罪上面,只好专业下来到地方武装部搞训练。赵唐的一个同学劝他辞职,给自己的企业做人事经理,这样他才转入这行并一路走到今天。
赵唐并不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相反有些感谢那些人,要知道自己现在每年的收入可是他们的十几倍呢!但他内心与生俱来的自卑却时常告诉自己,这样的好日子不知何时就会到头的。他没带过大团队,不是人力科班出身,这是自己的欠缺。他知道,并时刻保持着警惕。而这警惕出乎意外地令他时常焦躁不安,生怕自己做错或者疏漏什么。日复一日,赵唐心里承受的压力越来越重!
有句话叫“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现在他常觉得担任这个首席经营官,便是那个“重”了。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职务问题,而是心里、精神等各方面的负担!这负担带来的纠结终于积累到目前的程度,像座大山挡住他的视线,以致犯下了不可修补的错误。
“老赵,我可真服了你俩了!”
赵唐和魏强在咖啡馆详谈之后次日,立即给汉河的周庆山打了通手机。等到两人碰面,老周开口这句就让赵唐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当初朱总让我去找你,让你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莎莉。没想到几年后,你来找我,这回是要给你的秘书找地方安排。我说你们这算是……家门传承么?”
赵唐对周庆山的揶揄哭笑不得,只得拱拱手说:“师兄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兄弟知道这是给你添麻烦来了,可我也只能信任你不是?”
“那是你还认我。”周助理叹口气:“你说你和师父吧,看彼此都和乌眼鸡似的,可其实脾气那叫一个像!一边吵架,一边还要担心对方过得好不好;见了面却装不认识,分开久了又想对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不能好好消停几天么?你这点事,不去直接找他非得绕个弯子来和我说干啥?真搞不懂你们的逻辑!”
“我们家的事情,师兄你跟他这么久最清楚不过了。大地震次年我出生,家里多困难呵?可他连封信都没有。我都二十好几了他突然冒出来,一个电报就说让我认个父亲,这谁能接受?那会儿我妈不在了,我正在部队上积极备战要去参加全军大比武,哪有心思理会这事?结果俩人之间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说实话,后来我答应去汉河已经属于主动让步了,而且那几年做的确实也不错呵。奈何俩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磕磕碰碰,倒不如现在这样,他做他的,我干我的,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唉!”周庆山叹口气,咂下嘴想想,说:“你的意思我转告了,老爷子说你自己的事情拿定了主意就得坚持把路走下去,莫要回头张望、犹豫不决。他只是警告你不许让媳妇和娃娃受罪。说人是主要的,面子算个屁!日子挨不下去就赶紧说,你媳妇和娃都可以先住他那边去。”
“咳!他也忒小看我。”赵唐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个管理一家中型猎头公司的人了,哪能一点积储都没有?”
“话虽如此,老爷子的话你还是放在心上。你现在有什么考虑?”周庆山问。
“师兄放心,我都这个年龄了,还能不知道他其实也是为我好吗?”赵唐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抬眼道:“我俩商量了,准备趁苏珊娜还没显怀,先一起回老家去见见她父母,然后国庆节前办婚礼。至于住处,我还没想好是她搬过来,还是我们另买一处新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周庆山点头:“既然弟妹怀上了,我看这工作的事情倒不用太急。她社保什么的先挂过来我让人力帮忙管着,等她想出来工作时咱们再看机会。”
两人又说会儿话,周庆山起身告辞,走两步忽然皱皱眉,回头提醒说:“托尼,有人告诉我说韩冬这几天挺活跃,你们的几个大股东那里他几乎都去过了,应该是憋着什么坏水呢。你自己要当心!”
赵唐谢过,心里却轻轻叹息。还能是啥?肯定是他听到某些风声了呗!自从魏东跑来告诉自己他俩的关系暴露,赵唐就知道没法保密了。就公司里那些八卦的丫头们,她们的嘴天天巴不得出点啥新闻才好,指望今后这事能守口如瓶,那简直就是做梦!
他抬头看看天,上面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雨水。今年的雨水可真多呵!往年所谓秋老虎的艳阳天不知哪里去了。赵唐想着苏珊娜的娇弱,不禁怜惜地又叹口气。他得赶紧去和沃尔夫打招呼,苏珊娜需要赶紧撤退出来才能躲开这场暴雨的肆虐。而他,作为苏珊娜的依靠和信赖,必须在这关键时刻能够为她提供庇护,遮风挡雨!
第十六章 大魏的教学
许静苦着脸回到座位上,刚才兴冲冲的劲头荡然无存,满满的是失望和挫折感。
乔东燕和一个英文名叫赛琳娜的高级顾问正说话,见状赛琳娜捅捅她说:“苹果,新来的小朋友看来受打击了。”
乔东燕开始还以为她在说朱晓茹,回头一看才发现不是,忙走过来查看,赛琳娜也跟在后面。“怎么了,脸咋拉这么长?”乔东燕问。
“唉,还以为找到一个合适的,可算解决问题了。谁知道是个银样镴枪头。”许静不高兴地嘟囔。
“怎么讲?”
“看简历哪里都好。学历、年龄、背景,样样符合要求。可被大魏一通问题问下来,才发现其实他业绩不行的,达不到汉河的要求。白白地浪费我这么多功夫!”
乔东燕看看赛琳娜,俩人“扑哧”笑出声来,这让许静更加羞愤难平。
“笑吧、笑吧,笑掉下巴你就可以给乔布斯当活着的苹果了!”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在乔东燕脸颊上戳了下子。
不料两个人笑得更是前仰后合,引得不远处的顾问江茵(艾比)也颠颠地跑过来,迭声问:“什么有趣的事情,你们笑啥?”
听赛琳娜把大致一讲,江茵“嗨!”了一声,手一挥:“这算啥呀,在这屋里的谁没经历过?你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有了这次就不稀奇了。”
“你们……都经历过?”许静难以置信。
在不远处的李承庆发出了声重重的“哼”来表示轻蔑,乔东燕昂头瞪了回去,对许静说:“别理他!”
“寻访是猎头的基础课,不成功是正常的,你别太灰心。”赛琳娜说。
“就是,我做第一单那会儿,找一个不行,又找一个还是不行。大魏就跳起来说你存心浪费我时间是吧?直到第十一个才过关的,可惨了!”江茵叹息。
“第十一个?”许静惊叫起来:“那可不成,汉河只给了一个月,我哪有功夫没完没了地试错啊?”
“所以说呢,首先你自己不能乱阵脚。”赛琳娜告诉她:“其次,要动脑子多想多思考。这条路错了,为啥?有哪些没注意的地方下次就要更小心不能错两次。”
她缓缓说:“沃尔夫上课应该教过你吧?耐心、学习、细致、自觉,这其实不是口号啊,是你前面,我们这么多人走过来总结出来的东西。按这个去做,慢慢来。
虽说这个人不行,可你跟着大魏面试了一趟,好歹也知道他怎么问、怎么沟通,了解哪些点对吧?
那以后你是不是自己寻访的时候就可以预先问这些问题了,而不必等人约来见到大魏才知道答案呢?
你刚才也说了,人家只给一个月,如今还剩两周半,可没时间在这里抱怨、叹息或者抹眼泪呀!”
“哎,好吧!”许静咬牙:“听你们的,我不生气了,我也没时间生气!”她抬头不好意思地抱拳:“惊动各位大侠实在抱歉,小妹知错,现在我要重整旗鼓……!”
“你们呀就别围着她了,一会儿大魏回来还得让她进去检讨原因呢!”李承庆酸酸地甩过来一句。
“波特尔,走开!”三位女侠同时对他那个方向吼道。
魏东却是午饭后才回来,并没急着去安慰许静,只是路过时摆摆手,略显疲惫地说了句:“不怪你,继续。”然后自己进屋。
他刚和韩冬一起用餐,总算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韩冬费尽心思想拉他入自己的伙。可能在他看来魏东是后来的,而且面临上升的天花板,应该不属于对赵唐、孙瑶特别忠诚的类型。
如果把他这里打开一个缺口,那么对于自己以后回到董事会掌权后控制公司的经营、管理是有利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魏东视孙瑶为自己入行的领航人,即使他不终于赵唐,可想让他背离孙瑶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魏东还不觉得自己是那么没有良心和道德的类型。
不过正如孙瑶的意思,魏东也知道现在不好和韩冬闹的太僵,所以在饭桌上东拉西扯就是不搭韩冬的话茬。
韩冬倒也没抱着一下子成功的心思,所以两人彼此你伸一脚、我去一腿地比划了一中午,倒是够累,但谁也不能说占了便宜。
唯一卫东能够确认的是,韩菊似乎对她兄弟回来掌权这个事情还没拿定主意。
魏东打心里不喜欢陪这小衙内玩宫斗戏,这远比面试三五个人选累多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指点徒弟呢。
他忽然理解赵唐为啥总看上去身心疲惫。见鬼,这种人成天盯着哪里有空子可钻营,就不是做事业的料!老韩总一世英明,不知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晓茹跟他进去,接过脱下来的外套朝沙发背上一放,转身要去咖啡机那边,听他立喝声:“你干嘛?”身上不由地一哆嗦,回头看时,见他指着那件杰尼亚,不禁茫然。
还未等她弄明白,魏东已经自己过去拿起衣服,转身打开衣柜取出衣架,挂好、放回衣柜、抹平整,重新关好衣柜门,这才回头问晓茹:“看明白了?”晓茹不出声地点点头。
魏东在沙发里坐下,使劲搓搓脸。等晓茹端着热咖啡走回茶几前,他才说了句:“那件西装上衣单件卖一万两千元。”
晓茹的手明显抖了下,咖啡晃动起来。
魏东伸手接过咖啡,口气缓和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个,不是想显摆这衣服多贵、我多么有钱,而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任何人、任何物在这个世上都有它的价值,不同价值值得我们用不同方式来对待。”
他指指衣柜方向:“你知道吗?它的每粒扣子,都是用印南海岸产玳瑁龟甲制成,是技工们一粒粒手工打磨出来的。
它不是机械化生产、大工业制造的成品,它包含设计师、店员、剪裁师、缝纫师,还有打磨扣子的诸位技工们的心血,用他们的头脑、技术技巧,用手工伴随着汗水做出来,是值得尊重的、人的作品。
一百元的衣服我们可以随手丢在任何地方,但不能用同样方式对待这一件。”
魏东忽然语气一转:“同理,我们不能像对待普通岗位的求职者那样去应对高层求职者。
譬如招流水线上的技工,你只需要观察对方的领悟力、身体条件,就可以确定他胜任与否。
可是对副总裁这样的岗位,我们得更全面、多维度、多角度地考察对方。
学历、性别、年龄之外,还有他的沟通力、领导力、情商、学习力等等,比如领导力,要分辨他适合带七、八个人还是三、五十,甚至六、七百,我们要用各种方式或手段去搞明白、查清楚、找印证等等。
所以……,”他抬头看朱晓茹:“你得明白,猎头是和‘人’打交道的行业,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产品!
它因父母而生,经学校教授知识和方法,在社会上获得阅历与自信,由于经历和环境的不同而千差万别。
我们面对这个产品,没有既定的公式去套用,必须随时随地细腻、精确地调整方式方法,来应对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招聘需求。”
魏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世界上没有完全一致的两个人,哪怕他们是双胞胎姐妹。
猎头必须随时准备高度灵活,应对不同、复杂、多变的情况。
我们其实没有时间精致优雅,纵然披上华服,不过是多了件工具。穿杰尼亚是业务的需要,是工作中的见缝插针,但不是猎头本来应该享受的生活方式。”
他苦笑了下:“姑娘,我得和你实话实说。因为做我们这行有来自客户和人选的双重压力,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机敏,不畏失败与挫折,每天实现自我修复,这才是猎头!
这份职业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复杂,最生动、有趣,也最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做得越久、越深入,你会体会无数人性的美好或黑暗,会经历激动与彷徨,也有成就和失落。
每年都有好多实习生来来往往,但留下的不过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而已。
无论你来实习的目的是什么,留下或不留下,现在你都在这里,且不得不面对它。
所以,在你回到工位之后,可以有几个月的时间边工作、边观察、边思考,然后回答自己一个问题:我做好准备了没,到底要不要进入这么个有压力并且复杂而辛苦的行业……?”
1.17 打个楔子
不过周庆山提醒得很及时,韩冬那边一刻也没闲着,他已经和董事会全体成员通过各种形式进行过沟通。
眼下的形势是,最年轻的董事高怀和老韩留下的监事宋义都已经明确表态站在韩冬这边,高怀明白啥叫风口,他热切期待着资本的介入、智亚上市,然后自己的投资可以翻出它十几、二十几倍的跟斗来。高怀觉得为了实现这个,牺牲掉个把托尼算得了什么?这世上不缺的就是人!
另外两个董事(包括他姐韩菊)态度模棱两可,看来还在犹豫或者未决断之间,不过他们份额都不多,对结果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最年长的刘劲则担忧赵唐下台会否引发业绩的下滑,同时委婉地表示还是维护大局,不要伤筋动骨为好。呸,墙头草、老滑头!韩冬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但表面的尊重还要做足。他终于明白老爹在世时的风光背后,不知存了多少隐忍和伤痛呵!
韩冬本来的打算,是先搞定董事长位置,然后名正言顺地和托尼对决。不过,有了伊万卡这傻妮子送来的把柄,看来可以调整下,先扳掉绊脚石,然后再从容地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拿回来就是了。想到这里他很得意。人间的事没有恒定不变的,事态总在变化,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托尼哟,这个道理你一定要明白!
这个时候韩冬正坐在一处山坡阳面的平台上等人。初秋的风温和地拂过,引得满山树叶“沙沙”作响。今年雨水颇多,山里弥漫着轻曼的雾气,滋润得屋檐下的石板上到处是苔藓的青绿。下面村庄的农舍若隐若现,仿佛传来隐隐的犬吠。茶室女主人过来添水,见他没有开口,很知趣地悄悄走开,自顾自忙去了。
韩冬摸摸自己的包子脸,一对小眼睛半睁着享受着这柔和温润的风,心里忽然莫名紧张。今天要见的这位人物有些关键,如果他能……那赵唐再不落马韩字就只好倒着写了。
虽然他可以法理上继承父亲的股份,但韩冬没法自然而然地继承老爹董事长的位置。何况老头儿遗嘱上把股份分了部分给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姐姐韩菊。这么一搞,韩冬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控股权,而只是个份额最大的股东!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大股东就必然是董事长,这就是他直到现在无法顺利接手智亚并发号施令的原因。韩冬必须耐心等待下次董事会,争取会议上通过对自己担任新董事长的任命。
以韩冬的想法,智亚已经是年营收两个多亿、拥有十一个分支、四百多员工的企业,在猎头行业里算得上是个大家伙,业绩也还不错。那稍微用资本包装下,拿去上市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恨的是这个想法甫一提出就遭到了赵唐的猛烈反对和阻击,首席经营官相当于CEO,托尼带头反对董事们不好驳他面子,这个提议只好暂时搁置。
“企业不上市,那留着做啥?托尼这杠头总提什么合伙人制、独立发展、员工自觉,简直是理想化的屁话,而且他还是拿着本属于老子的公司去实践自己的理想!”韩冬绝不容忍。他需要智亚上市,需要手里的股票变现,更需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其实非常清楚,除非自己拥有“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光环,否则如何达到目的?老派的董事可能倾向保守,但是韩冬、高怀这样的富二代不然,甚至他姐韩菊也倾向走资本路线的。所以说,好事都卡在这个可恶的托尼身上了!
从村口的水塘往这坡上茶室来的路上慢慢走过两个人。由于道窄,娄大胜不得不把车停在村口然后步行上山。作为修行之人他倒是不觉得辛苦或丢面子,反而颇欣赏这古朴的风光,只是……他很纳闷,谁会跑来这样个僻静处约自己说话呢?
“叶子呵,”他一直不习惯喊罗叶的英文名,想了想,微笑着问道:“我人已经到这儿了,你还不能给交个底么,到底是哪路大仙要请我喝茶呀?”
罗叶抿嘴一笑:“老爷子,你都走到这儿了,还有几步谜底就要揭晓,何必着急于一时呢?”
娄大胜干笑一声心中更加不喜。他不喜欢“老爷子”这个称呼,但罗叶却总爱人前人后地这么叫。虽然自己是公司里年龄最大的,但谁不乐意越活越年轻呢?或许她是刻意要体现某种尊重,但这不是自己要的。当然,娄大胜承认因为自己是经营合伙人,因此按制度公司应该为他派个秘书,但其实由于他去公司较少,和罗叶交集并不多,那么自己的秘书却并不了解自己也就不奇怪。
而另一方面,罗叶这种拿捏也让娄大胜不爽。这丫头总这么拎不清,没大没小,不讲究长幼尊卑。娄大胜心里知道这就不是什么亲疏关系的原因了,而是在她心里根本不存在什么企业伦理观念,属于“我要按我的想法来”那种自以为是的性子,所以娄大胜平时也很懒怠使唤她。看看这个名义上的下属,他不想计较,唯有心中冷笑而已。
随着青条石梯蹬将到尽头,平台上的茶室、阳伞和喝茶的客人渐渐呈现。娄大胜墨镜后面的眼睛突然眯起来,心往下沉,暗自咬牙:“这丫头片子,居然把咱给卖了!”
“娄总好啊,来这边坐。你看这么好的天,正适合登高、饮茶。老板娘刚说她家有江西来的贡菊,要不要来一壶?”韩冬热情地起身相迎,一边看了眼罗叶,后者明白已经完成任务,嘴角一弯,悄悄地坐到不远处自去休息。
“韩董,巧得很!你不会恰好在等我吧?”娄大胜冷笑。
没搭这个茬,韩冬殷勤拉开座椅请他坐下,嘘寒问暖,后者则一言不发,面上没有表情,韩冬倒也不恼。直到第一杯贡菊喝下,娄大胜这才半闭双眼打断他道:“行啦,你费这么大心思,甚至搞定了我的秘书帮你打掩护,把我大老远地弄到这地方来,到底想说什么?”
“有件关系重大的事情,要向前辈请教。”韩冬一滞,收了笑意郑重道。
“什么重大的事情,不能在公司或者城里找个地方?”
“不行,因为要避开所有员工。”
“哦?”娄大胜看他说得认真,心底泛起疑惑。“你说来我听听。”
“娄叔,您是智亚创立时六人团队的老人了。我以待父辈之礼特来请教,如果有人做出明显违反公司规定的事情,您会不会支持我严肃处理?”
“这个自然……。”
“如果这违规的,是咱们合伙人呢?”
“上下平等,规矩就是规矩……。”
“好,那要是这个人是三位经营合伙人中的一个呢?”
“啊?”娄大胜懵了:“哪个,违反了什么规矩?”他下意识以为这小子要搞自己,但忽然觉得不对,看他语气应该是大魏或者……托尼……?
韩冬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点头:“是托尼,他睡了公司的女员工!”
娄大胜差点跳起来,他瞄了眼罗叶,立即就明白她原来是知情的。愤怒涌上心头,娄大胜沉下脸来,两手把着桌沿,身体前倾,低声说:“小子,别说你现在还没当上董事长,就算当上了,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那些谣言、猜测的话,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韩冬凑过来,同样低声道:“娄叔,有证据,甚至是可以必要时作为呈堂证供的那种。”
这下娄大胜没招了,他脸色难看地往藤椅里向后一靠,呼吸沉重,用沉默放弃了抵抗。韩冬的话虽短,但明确地表明了几层意思:我有证据,但尚未公开,不服的话可以拿来公开啊,但是你同意这样做吗?反正我的证据很硬哦!
“你整出来的?”娄大胜问。
“啧,娄叔你看你,太不了解我啦!”韩冬晃着大圆脑袋,满脸的遗憾:“我小时候是很不正经,可那是跟我老爹逆反呀。他现在不在了,我折腾啥?难道要把自己的产业折腾光才好?我也是个知道利害关系的,哪能拿自家利益开玩笑?说实在,没见到证据之前我也难以置信托尼这么正直的人会干这种糊涂事,可事实摆在那里嘛!”
一时大家都没再说话,似乎在聆听风中带来的林木合奏,场面冷了下来。娄大胜心中十分复杂。韩冬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那么首先他手里的证据一定是过硬的,其次这家伙肯定已经和董事们通气,甚至取得了部分人的支持。他知道接下来韩冬要干什么,也清楚这么做的目的和结果,问题是对方选择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本身就是让自己做出选择:你站在哪边?要不要给托尼他们通个气?
娄大胜哪边都不想掺和。但这不是某个顾问出事他可以凭资历继续做甩手掌柜,首席经营官的去留他必须做出姿态才行。而且他是全体合伙人会议的召集人,对合伙人的处理甚至去留只有召开会议通过决议才可以。这可真是麻烦!
“你既来找我,应该已经和董事们沟通过了?”他在思索中轻声问了句。
“对啊。您是老资历,除去董事们,我当然得先和您商议……。”
娄大胜摆摆手打断他的恭维,追问:“那他们怎么说?”
“他们?他们对此都很气愤。前辈应该知道,这种管理者明知故犯违规的情形,本公司建立以来还是头一回吧?”韩冬小心地选择了“气愤”这种说法,回避了同意或者不同意,但已经足够了,既表明了各位的不认同,又没有添油加醋。“现在托尼的威望、势力都在上升期,他敢这样做是有依仗的。但是如果我们视而不见,这个榜样树在哪儿,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他叽咕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娄大胜心里很烦躁。“这事还有谁知道?”他问。
“莎莉和大魏应该也知道了,是那个叫艾米的助理告诉他们的。其余人……。”韩冬摇摇头。
事情明显了,人家那边没把他当自己人,估计正三人一起在下边合计呢。娄大胜苦笑:“你费心约我来,把事情告诉我,是希望我出面召开合伙人会议,同时支持你在会议上的提案对吗?”
“娄叔英明。合伙人会议肯定得开,这是按规矩做事。”韩冬将两肘支在桌边,做出小辈谦逊的态度,说:“托尼自己立的的规矩,涉及合伙人违法、违规的,应召集合伙人会议评议,并由董事会根据表决结果作出裁决。娄叔呵,”他面带诚恳:“召集合伙人全体会议需要一名经营合伙人或管理合伙人发起,可莎莉肯定会用各种办法拖延甚至拒绝的,大魏和托尼也是一伙,我只有来向你求助。你是我父亲留下的元老,我希望在关键性的路口能看到你的身影,得到你的扶持。至于提案,董事会会发邮件给你,然后派人来参会的”
韩冬顿了顿,见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继续说:“我和托尼之间的矛盾,在之前你应该有了解,那不过是上市还是继续自营的方向问题。其实对托尼的个人能力,以及我父亲去世后这段时间里他维护公司大局的稳定,我还是非常认可的。但这不表明大家可以容忍他胡来。况且人证、物证都是全的,这件事并非无中生有,不是特地要搞事情耍阴谋。难道我就算知道他违规,为怕别人议论我是个小人所以闭上嘴才算做得对?那对公司、团队、股东的责任又怎么说?”
“唉!”听到这里娄大胜放下手里一直捏着的茶盏,叹口气说:“你要是当年做事、做人这么有章法,老董事长该多高兴啊!”
“说实话,有些是本来就有,但那会儿逆反心理作祟所以没显出来。另一半是他老人家去世后才自己悟出来的。以后还要前辈多指点。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呢。”
娄大胜摇摇手:“你大了,有主意啦。哪里需要我多嘴?”
“话不能这么说。”韩冬微笑起来:“即使这次托尼下去,但他人还在公司,影响力还是有的。况且莎莉和大魏也还在……。”
“你还是要搞上市?”娄大胜突然问。
“我一直希望如此。”韩冬点头:“其实争来争去,争的不还是怎么把企业做得更大、更强、更值钱吗?是托尼没搞明白,上市融资可以更快速地推动企业发展,获得的资金体量更大,对企业其实是有利的。这和他的目标、方向完全一致,只是实现的手段差异而已。前辈你想,这几个股东能有无穷尽的家底拿来支撑智亚吗?靠积累能比卖掉几个股票来钱快吗?咱们自己辛辛苦苦攒来攒去,一年下来利润有几个一千万?可资本市场上可能一天我们就可以搞几千万,这是多大的差别?为了大目标,为了所有股东的利益,我们拿出不影响大局的部分股份,难道不值得吗?”
听他这样说,娄大胜轻轻点头,“啪”地打开手里的折扇摇着,缓缓说:“上次会议你俩吵得我头昏脑胀,根本没心思细听。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这原来是个‘殊途同归’的事情。”
“对对!”韩冬赶紧添柴:“托尼那个人太冲动,根本容不得其他人见解,何况他还一直瞧不起我。我的意思是,所有合伙人都可以获得部分原始股,有管理职权的还可以获得额外期权。这样表面上看确实合伙制转成股份制了,但上市后大家手里的原始股也好,期权股也罢,都能通过市场变现,这却是合伙制所不具备的激励优势……。”
娄大胜边听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后辈给自己补了次经济课。其实话说到这时彼此已经清楚,托尼违规下台已经不是重点,继续合伙制还是走上市道路也非核心话题,重要的是韩冬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地用“额外期权”和“变现”吸引了娄大胜的注意力。他忽然明白对方关注的实际是自己能够看到、获得的收益,合伙还是股份制的全是扯!“咦,这老家伙,看来他是无心恋战,居然已经在打如何抽身退步的主意了?”韩冬暗想。
谈到最后,娄总提出了两条:一,自己可以支持韩冬并出面要求召集全体合伙人会议,但托尼下台必须是温和、体面的,不能引起过多震动,否则他会干预;二,在托尼顺利下台之后,韩冬应当在上市前公布配股方案时给予娄大胜特别的份额照顾。而韩冬则要求娄总股份变现时他有双方默认的优先权。娄总当然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但如果他那时已经决定变现退出了,后边谁控股又关他什么事呢?双赢,就该是皆大欢喜。
第十七章 实习生们
这届毕业生人数比往年有不小增幅,校招的时候居然很多人都愿意尝试猎头工作。
看着别人把实习生一个个领回去,赛琳娜有点儿眼馋。年初沃尔夫统计实习生需求那会儿她对此没上心,现在看到朱晓茹她们几个的表现,有点后悔了。
以她的本性是不太乐意去沃尔夫那里开口讨要的,可再不去只怕连汤水都抢不到啦!
赛琳娜本名叫赛英,呼伦草原上长大的姑娘。她今年三十二了,和公司多数同事不同,她可在一家大型百货公司里正经做过两年人力副总,属于中高层职务干部呢。
凭借甲乙双方的经验,她得以较快地适应猎头工作,在很短时间里便晋级高级顾问。
如今已经是消费部门的负责人,下面管着二十五名顾问和七个助理了。
消费品不是大部门,她也不缺人手。但赛英观察发现今年生源素质普遍不错,真有几个值得培养的苗子,便后悔对这个事情没重视。
好歹让沃尔夫给自己留一个,说不定能带出个好帮手呢?听说学生们陆续被人领走,赛英不由得焦急起来。
她打着别的名义若无其事地“路过”沃尔夫办公室,没见到本尊在屋里。
然后转了一圈又溜达到互联网一部这边,瞧见陈兰正伏在隔音板上同某个助理说着什么,等了几秒钟抽空上前搭腔:“兰花儿叔,你忙哪?”
沃尔夫浑身打个哆嗦,眯起眼来狐疑地看她:“无事献殷勤?怪哉!”
“瞧你说的,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打个招呼还不行?”
沃尔夫头摇得如拨浪鼓:“少来,你我才差几岁?这声‘叔’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吧,有何企图?”
他说着起身离开那助理,慢慢走到廊道上。
“真别多心,就打个招呼。看你这些天忙着分配学生,好辛苦的样子。”赛英笑吟吟地,一脸人畜无害。
沃尔夫似乎突然听懂了,他点点头:“是啊,好不容易‘基本上’都分出去了。”
“基本上,这……怎么讲?”赛英朝他眨眨眼。
沃尔夫避开她的直视,清清嗓子,说:“只剩下一个最难的。”他用余光瞟眼对方,见引起了她的关注,心里感到满意。
“这姑娘主意有点大,小自卑,总拿不定主意。好处是踏实、实干,模仿力很强,属于看到什么就要一门心思琢磨出来那种。”
“哦?”赛英眼里放出光芒:“那,这姑娘你打算给谁带呢?”
“没想好,”沃尔夫做沉思状:“一般人不行,得找个有耐心,没架子的。”
赛琳娜指指自己,“还得能容忍,为人大度。”赛英忙点头,“又必须好为人师……。”
赛琳娜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了下,感激地说:“真是太了解我了。我这就回去腾工位,一会儿让我助理瑞秋来找你领人!”
“哎、哎,你着什么急?人还在西安,她明天才来报到呢!”陈兰在后面叫着,嘴角却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人,他本来就觉着放到赛琳娜那里合适,就等她自己忍不住跑来伸手。这下便宜了自己,正好卖个面子。以赛琳娜之豪爽,一顿烤肉至少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个响指为自己叫好,却看到周围员工们诧异的目光看来。
“看什么,很清闲呀?”他瞪起小眼睛。众人忙低下头去。
“哼!”陈兰扭身去找大魏。瞧瞧,实习生人家可都抢着要呢,这笨蛋居然闹着要把人退回来,真不识好人心!
没法子,这小子如果坚持不要,只好把小姑娘先领回来,留在自己或者朵拉身边学着做人力行政了。
“大魏呀大魏,这可不是咱不仗义哟!”他边想边朝魏东办公室走,可没料到,这么会儿功夫,大魏又改主意了。
“啥?不想让她走了?”陈兰站在魏东面前,一头雾水。
“嗯,我和她仔细谈了谈,这姑娘性子有些柔,但悟性还好,手脚也快,所以刚才和苹果商量了这么个结果。你说人家来都来了,这要再推回你那边,多伤小女生自尊呀?”
魏东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
陈兰眨巴眨巴眼睛,深深吸口气。
他本想再怼两句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不用自己再操心了,他愿意留这孩子倒也不错,便款款地转了身子,慢悠悠地朝背后丢下句:“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啊,从今后这姑娘就交给你了哦。”
说完拍拍小手,似乎这事儿已经和自己干干净净没了关系的意思,然后莲步轻移,一溜烟地走掉了。
看着他的背影,魏东回头,疑惑地问正暗自叹息的乔东燕,“这里没问题吧?我怎么觉得兰花儿这是给我下了个套呢?”
朱晓茹很高兴,领导终于不再赶她了!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终归结局还算不错。
实习生们结束了新人培训课程,沃尔夫安排所有实习生周五按传统习惯去“清溪”餐厅聚餐,她和大家一样开心,举起杯子大方地介绍了自己、部门和领导的情况。
这时终于找到些信心和归属感,自己看来并不比其他人差!
今年这批实习生拢共三十多名,来自各个知名高校,被分配到哪个部门的都有,大部分已经上岗近半个月了。
只有去消费部门的那个叫白雁的瘦高女孩今天才赶来报到。大概是和大家都不熟悉的原因,晓茹看到她正呷着玻璃杯里的果汁,默默地待在角落里。
“我听说你叫白雁,是燕子的燕还是大雁的雁?”朱晓茹主动坐到她身边问。
“大雁。”那姑娘平平淡淡地回答。餐厅的灯光下看去,她肤色微黑,面部有着稍显峻削的线条。
干巴巴的回答让社交经验并不丰富的朱晓茹不知该怎么继续聊下去。正有些尴尬,白雁忽然问:“你是自己乐意来的?”
朱晓茹错愕,她点点头,微笑着反问:“难道你不是?”
“我搞不清自己要干什么、合适做什么。“白雁撇撇嘴:”陈总他们搞校招的时候我想请教他,然后就被他拉壮丁了。
到现在我还没弄清这猎头到底是做啥的,我的工作是什么?你们都参加过新人培训了,我来得晚,啥也不懂哩。”白雁愁眉不展地低头回答。
还有这样的?朱晓茹觉得自己来公司以后大开眼界,却未料还有人会这么想。
她想了想把手轻轻搭在对方胳膊上,轻声安慰说:“我刚来时也不太懂,不过有师傅、有公司那么多前辈,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们就好,很快就都明白了,不用担心。”
“要是我问东问西,会不会讨人嫌?人家会觉得这丫头很烦,啥也不知道。”
“不会。”朱晓茹安慰她:“这里前辈都很和气,人家知道咱刚出学校是白纸,不会和你计较的。
再说不是还有陈总的新人培训嘛。你来晚几天,得赶紧找他商量把课补上。那培训里把你的疑问都讲到了,听了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白雁叹口气,说:“其实,我叔是想让我去他公司做人力的,可听说这猎头和人力其实不一样。”
“嗯,课上教员也说了,做过人力的做不了好猎头,可做过猎头的出去都能是不错的人力。想来猎头应该更厉害些。”朱晓茹拢着额角说。
她也只是复述,还不大明白懂这句的深意。
这时,别的同事叫她们过去照合影。晓茹忙答应着,拉起白雁边走边小声说:“没事,你放心。这么多同届同学,大家都会帮你。混熟了,朋友自然不会少!”
大家照合影的时候白雁因为个子高被安排到中间去,朱晓茹右手便站了个头发微黄的女生。
那姑娘向她主动伸出手来:“你好,额叫马肖萍,生肖的肖。”
“哦,我叫朱晓茹。”晓茹略带惊讶,这还是第一个主动和她自我介绍的同学。“听你口音……西北的?分在哪个部门呀?”
“额是宝鸡的,现在在互联网三部。”
拍照结束,马肖萍叹口气:“看你多好,额们只能从下头做起,不像你,一来就跟到领导,日后吃不得亏。”她羡慕地说。
朱晓茹觉得好笑,她拍拍马肖萍的手背小声说:“别逗了,你难道没听说‘伴君如伴虎’么?那说不准我还比你们多挨骂呢!”
“噫,你可不知,”马肖萍咧嘴:“额那个师傅成天朝额瞪眼睛、发脾气,不是说哪里做错了,就是嫌额笨,最后没得说了哩就讲额口音重他听不懂。
好在从小被额大揍惯了,他骂额听着就是。好不容易进来这样高级的办公楼,想赶额走也没恁容易!”
朱晓茹忍不住抱着她肩头“格格”笑出声来。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娇小的女生,居然骨子里这样硬气,蛮有趣的,让自己刮目相看。
照完相想起刚认识的白雁,想把她也介绍给马肖萍认识。略一寻找,见她重又回到刚才的角落去了。
唉,这是个话不多,有点忧郁性子的。前后脚认识两个人,虽然同龄,但性格差异好大。在公司里时间长了,往后要见到、要认识的人还多呢!
她记起那天魏总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心里一动。
那天她回答魏东说:“既然这么多人能留下来,那我肯定可以。
至于我不懂、不会的,您一定能教给我、指导点我。总有一天我会做得更多、更好……,比东燕姐还好!”
嗯,看来不服输的不止自己,即使明白公司不会把所有人都留下,那留下的里面必须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说易行难呀!
每天应付魏总就已经让朱晓茹手忙脚乱,还要适应沃尔夫的各种训练和要求。
从咖啡里放多少豆多少奶,到接待客人茶水必须用入口的温度;从各种文档的格式,到下班后桌上不留片纸的要求。
晓茹真是服了,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琢磨得这么细呢?
当然,做学生的时候老师可没告诉她,原来上班做秘书还有这么多讲究,以为不过是记录、发送、查收三部曲,最多订个机票、酒店什么的。
还好有东燕姐和朱莉姐的拾遗补漏,不然晓茹简直不知自己会出多少次“事故”级的错了!
等等,朱晓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是魏总的“实习秘书”,可怎么别的同学都去的是业务部门是“实习助理”呢?
1.18 误会和传言
百货陈列师这个岗位本身其实不难理解,尤其对许静这样有高端零售经历的猎手来说。岗位目的、要求,关键点和资质、上下级关系等等,她见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在店里做店长,曾多次和总部来的陈列师配合过。问题是地产公司招陈列师,这个有难度!你吹嘘它开大型百货经验丰富、业绩良好,谁信?人家一听甲方背景就已经摇头了,说破天他也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刚开始还为拿到新职位得意洋洋,现在许静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块儿了。她叼着笔杆枯坐在工位上苦苦思索,还能有啥办法说服,或者能不能从另一个方向去找呢?许静甚至心里嘀咕:这大魏保准是把别人不要或者干不了的活儿丢给我了,可笑老娘还以为是推荐吴芳有功给的奖励呢。哎,弓拉太满容易断弦啊。人家吃美食,咱这苦命的连颗白菜都挖不到!
提起美食,就联想到明天吴芳要和朱总“赏花、赏月、赏秋香”的那场面试。她更觉得心烦意乱,不由得抓着头皮对电脑屏幕发狠,连屏幕桌面上那摆Poss的帅哥都不那么可爱了!
“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跟谁置气呢?”许静听声音一愣,抬眼发现沃尔夫笑吟吟地手扶着隔音板杵在她面前。许静无语地指指自己,陈兰“哧”地一笑,朝她招招手,扭身先往茶水间去了。许静不知他有什么事,纳闷地跟了过去。
“朱莉,我是顺道过来的,问你个事情。你是不是接了个……陈列师的单子呀?”沃尔夫走到饮水机前,转过身来,翻翻眼皮轻声问。
“对呀。”许静惊讶,这家伙怎么知道的?“哦,其实也不算接单,就是师傅让我找到人后推荐给他过目而已,肯定也不会对接甲方。怎么啦?”
“嗯,原来如此,”陈兰点点头,一副恍然的样子:“这个事怕是闹出误会啦。昨天温蒂来找我,委屈得不行。你不知道吧?这单子原本是她负责的。”
许静瞬间秒懂,确实误会了!按智亚的规矩,单子分到哪个顾问手里,她就是这个项目的经理,不但要负责和甲方人力对接,还有权指定负责寻访的助理。这么一来在助理心里就树立了项目经理的权威性,因为要哪个助理来做寻访可就是她一句话。
从利益分配上来说,人选入职后,项目经理和助理都可以按公司规定的分成比例从甲方支付的回款中获取收益。这样项目经理和助理就成了利益共同体,构建起对外防止竞争,对内维护共同的利益分配体系。
为防混乱和内耗,公司还规定每个客户只安排一个项目经理与甲方对接。唯有当这个客户业务需求量比较大,或存在多分支、多部门,又或者同职位招聘人数庞大的情况下,才会增设项目经理来分担部分甲方需求,而增设经理需要与当前项目经理打招呼,划定各自负责哪些职位,还必须明确需要项目内外协调、沟通和决断时谁拥有决定权。
现在多半是大魏安排了自己,却忘记和温蒂沟通。作为项目经理都不知道自己下面突然多了个寻访助理,你让人家还怎么带队呢?这情况,搁谁身上都会误会。“领导你这是啥意思,想栽培徒弟也不能这么干啊?”许静抹着冷汗暗自着急,可嘴上又不能把自己师傅给卖了。
在温蒂角度设身处地,肯定以为:要么是你大魏对我不满意,要么就是没把我这个项目经理当回事。嗯,人家心里舒服才怪!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倒不怪温蒂直接跑到沃尔夫那里去告状,但是……,许静扭脸看看魏东办公室,那仁兄这两天神神秘秘地,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陈叔,师傅忙别的肯定给疏忽了,你帮我和温蒂解释解释呗。”她略带讨好地求陈兰。
“No!”陈兰伸出一根手指来晃了晃,严肃而语重心长:“先别叫叔。朱莉,有些事我可以帮忙,可不是全部。首先,职场上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和解决,而不是遇到问题就推给师傅、前辈、上级、同僚、朋友……。要知道,能解决问题的员工才值得公司雇佣,否则我还不如换个人来用。”他认真地点点头。
“这么不给面子啊?”许静瘪嘴,心里有点失望。
“丫头,这公司里有几百名员工。就算去掉实习生和未满试用期的各位,还有是有很多。假定每个人的面子只值五分钟,你觉得我今天还能正点下班,或者还有空余处理其它事务吗?”
“呃……。”
陈兰笑了,他捻指点了下许静的额头:“上级之所以是上级,是因为他们能处理高级事务或协调力量解决员工难以解决的困难、矛盾。下级之所以是下级,是由于她们可以为上级处理那些非高级别的事务和不需协调即可解决的问题。双方各司其职,企业才能稳定发展,这是企业伦理,乱不得。记住了吗?”
“嗯。”许静重重点头:“就是说,如果下级不能或不愿处理她们职责范围内的事务,却把这些事推诿给上级处理,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怠惰,反正是没价值的那种?”
“哎!”陈兰用欣赏的目光看来:“这话通透,果然是个聪明的。对上级没价值,就是对团队和企业没价值。人呀,要明白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的责任。可不能任性、耍聪明,那样的在哪儿都呆不住……。”说着、说着他目光不知道透过玻璃看向办公区什么地方,露出几分厌恶和气恼。“你先自己想想怎么说。”不等许静明白过来他已经冲了出去,远处几个正扎堆叽叽咕咕的员工见他跑过来,立刻如鸟兽散。
“我说查理,这是你的人吧?你就这么放任他们聊天啊?”陈兰怒气冲冲。
查理是传媒行业的合伙人,听到陈兰指责他,不大情愿地从某个隔间起身探头,一咧嘴:“哎呀,什么事情?怎么把沃尔夫你老人家惊动了?真不好意思,我开会时骂他们!”
“每次你都这么说,哪回当真了?”陈兰仍不放过。
“这次真的。”
“你少嬉皮笑脸!”
查理无奈,起身拽住他胳膊:“兰花儿,你别嚷好不,给留点面子,我这么多部下正看着。走,我那儿有好茶,我给你沏茶赔罪。”
“嘿,又一个要面子的!”陈兰没这小子力气大,挣脱不得,忽听到他念念叨叨地嘴里说什么:反正也快塌梁了,你还认真,没见那仨人这几天都在打鱼晒网么?他心头“咯噔”下,忙问:“你说啥?”
“来、来,进去坐下,听我给你慢慢道来。”查理卖个关子,紧着推他进了自己办公室,反手关好门,又特意合上了百叶帘。
许静在茶水间静静地想了想,然后出来先去了办公区,温蒂不在,她猜想肯定在图书室。
行政杨菁正在看着送货工人把新到的桶装水摆放到位,见她走过来点点头,笑眯眯地问:“朱莉姐,来查资料吗?里面有两个人了,你稍等吧,地方太小。”
“我不急。朵拉,温蒂在不在你这儿?”
“在呢、在呢!”杨菁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有位男士推门出来,朝许静招手说:“我出来了,你进去吧”没等许静表示感谢,那人低头匆匆离开了。许静刚到门外就看到书架后面白色圆点的枣红连衣裙,在这个其他女生已经纷纷换上牛仔裤的时节,不是温蒂还能是谁?
“你果然在这儿啊?”许静笑嘻嘻地扶着门框和她打招呼。
“怎么,找我有事?”温蒂抬头看她一眼,放好手里的书本出来。没好气地把眼一翻:“哟,这可是大魏的爱徒亲自登门,敢问有何见教哇?”
“哎呀,我的姐姐。”许静格格笑着拉她走到休息厅窗边。“你瞧,才一天没见,你这口气像是喝了整晚的醋,怎么那么大脾气?就算我师傅失手有错,看小妹份上,饶了他呗。他这些日子可满脑袋都是官司,真不是有意的。”
“哼!”温蒂故意将脑袋一扭,做不睬状。
“他不是要针对你,也没什么不满,就是给我个锻炼的机会而已。话没来得及说清,让你误会了,是他不好,我替他赔罪!”许静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袒护。
“唉!算了,我也知道他现在心思乱得很,不怪他!”
没想到温蒂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倒让许静没想到,排演半天准备的词还没拿出来用呢,她望着对方有些懵。“我师傅,他心思……?”
“你不知道?他没和你说什么?”温蒂不敢置信地瞧她。
许静满脸茫然使劲摇头。
温蒂叹口气,小声问:“傻丫头,你没注意到他这两天总不在吗?”
“那倒是。晓茹现在也不清楚他坐标呢。”这么一说,许静开始疑惑,女人常有的八卦心立即萌动起来:“你说这家伙不会是有女朋友了?”
“咳!”温蒂哭笑不得:“别想那没用的。要是女朋友,哪有什么打紧?我告诉你公司八成要出事了。”
“啊?”许静连忙四周一望,忽然想起刚才查理没头脑的那句话来:“要出……大事?”
温蒂看看附近没人,转过身去俯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听说,今天一早托尼的秘书苏珊娜去沃尔夫那里办了离职。”
“哦,秘书办离职,很正常吧?”
温蒂不满地白了她一眼:“首先,这事没有任何预兆。再说,首席的秘书要离职,最起码不应该是托尼在场交接、谈话和送别吗?结果苏珊娜匆匆忙忙办完手续、拿了东西,谁也没打招呼就走了,几个老大居然没一个在家!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奇怪?”
许静一想:“对啊,高管秘书离职好像不应该这么匆忙和神秘的。而且,也太冷清了些。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要不是有意的,就是想尽量不引人注目。可没想到还是被传媒的约翰去行政领耗材时给撞见。现在好多人都知道啦。”温蒂摇头。她看看许静严肃的样子,忽然笑了:“别管它,反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你那个大单得赶紧落下来,等回款后提成到手就可以安心转正了。”
“是呀。不过你刚才这么一说,倒弄得我有点担心了,如果款还没有回来公司就倒了可怎么办呢?”
“那不至于,好歹智亚架子还在到不了那个份上。”温蒂赶紧安慰:“我估计是上面高层间的博弈。这种事最多就是换个领导,不至于影响到咱们。你虽然新来,可只要这个单子落地,换谁来管理都不可能忽视你!”停了停她又说:“其实,我在沃尔夫那里时被他一点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是我有点小肚鸡肠,居然还跑到他那儿哭鼻子……,真丢人!我知道大魏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不过,听姐一句话,你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既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大单上,也不要把你师傅的能力看得太高,得多想想自己有几条后路才成。咱们打工的,说到底老板、上司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本事才是第一的!”
许静连连点头,她有些不明白温蒂最后怎么有这句话的感慨。忽然她想起一个跳脱的问题:“姐,你怎么总喜欢穿连衣裙?”
突兀地被问到,温蒂楞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轻声道:“小时候上学,家里穷得衣裳尽是补丁。就瞅着人家干部子弟穿个花裙子满地跑,裙角飘飘地,真好!那时候就想,将来我自己挣钱了,天天穿这样漂亮的裙子,给别人看看我们山沟里出来的娃也有能干的,也不差啥。”她笑着扬起头:“好笑不?可就是想穿呗。以后,我还要自己挣名牌、挣房子、挣汽车,让我的娃不再受别人的白眼。就像那话怎么说来的?天上的云散了,于是满天星斗都在梦里……。”
许静惊讶,她忽然想起那句著名的台词:“被王子拯救的是公主,能救自己的乃是女王。”这个汉中大山里走出来,常因自卑感而不由自主低头脸红的女生,没想到竟有颗强大的心。继而她又恍然,温蒂的小麦肤色,大概也是她喜欢穿长款连衣裙的原因之一吧?
第十八章 请教
晓茹的存在对许静来讲求之不得,因为她终于可以把秘书该干的活儿交给小同学,自己全身心地集中到汉河项目上来啦。
奇怪的是魏东从来不催促,也不着急。
这家伙每天到她工位来晃晃,问问有人选没、有问题没、有烦恼没,然后就消失了,留下许静一个人继续在找人、电话、失望和咬牙中不断轮回着。
终于,许静怒了,她在新的失败中爆发,拍案而起!
“你没事吧?”乔东燕心有余悸地从前边工位上起身,回头来摸着自己心口颤声问。
“我受不了了!”
许静怒气冲天地缓缓抬头:“这家伙完全不听我说的,给句‘人脸识别没有未来,还是算了吧’,然后直接把手机挂断了!这是什么素质呀?”
“嘁,这点耐性都没有,还想做猎头、做大客户?”
波特尔话音刚落,对上朱茵恶狠狠的目光,马上装作无事,扭头找陆大祥去了。
他身后传来赛琳娜的警告:“波特尔你注意,怎么老是说这种影响团结的话?”
虽然许静是直属大魏个人的,但工位却和赛英的部门连在一起,因此作为经理级管理人员她必须发声,阻止这种影响内部风气的行为。
听到这边动静温蒂及时跑过来,自从图书馆相识她俩的关系迅速拉近,她将许静拉近茶水间听她抱怨了足足十几分钟。
温蒂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在倾听,随后问她:“离最后期限还有几天?”
“五天。”许静没精打采。
温蒂沉默了下,拍拍她胳膊:“亲爱的,我觉得你把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用一种固定的方式寻访啊?”
“寻访还有其它方式?难道不是制定寻访策略、路线图、收集联络方式、打电话或者电邮联系确定意向这些吗?”许静错愕地问。
“这些当然对,但它们是标准工作模式,所以沃尔夫也是这样教你们的。”
温蒂保持着微笑:“不过这不代表它是唯一的、且只能用这种方式啊。谁也没规定只能如何如何对吗?
别忘了咱们猎头需要的不光是勤勉,还有灵活呢。亲爱的,我建议你今晚休息下,换换脑筋。
也许睡一觉后,明早阳光照进来就给你个惊喜,你就找到新的方法或者新思路了。总之,我不建议你钻牛角尖,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事方式呵。”
她声音不高,却似在许静脑子里“啪嗒”打开了一盏灯。她呆立在那里,甚至都没察觉温蒂什么时候离开的。
“对啊,谁也没规定我必须怎么做。这就像当年在学校里解题,做不出来的时候,为啥不出去放个风、透透气?或者找个解题高手请教下呢?”
许静默默回到座位上思考,周围同事知道她正烦恼,没人来打搅她。
她反思了自己的整个思维和行为模式,发现自己一直在围绕“人脸识别”和“销售团队第一负责人”这两个定义打转转。
找的对象不是当前人脸识别公司的高管,就是刚刚离开这个行业的人选。
等等,这里边好像有个盲区。
许静赫然想起,虽然自己曾经做到专卖店店长,也可以算得上负责过店面销售工作,可……自己真的明白什么是“销售第一负责人”吗?
企业销售是不是和店面不一样?他们的关键词有哪些,关注点是什么,核心在物流周转还是营收毛利?
店面销售许静是熟悉的,无非涉及流转率、平米绩效、人均销售这些东西,可这不代表她也能明白企业销售呀。更别说上市公司的销售第一负责人了。
坏菜!许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根本没涉及过的领域里瞎忙和。用师傅的话讲:白忙了!
这难道是人家不愿意多聊,找话敷衍或拒绝自己的原因?
其实人家字面背后想表达的意思是:“你看小妞,咱俩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多事看来你还不懂啊!”或“你业务上这么浅,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那可怎么办?这个时候退后是不可能了。许静觉得她能感到别人看自己背影的目光,只要一退后,估摸她身上“不行”二字的标签就接不下来啦!
那……我不懂,还不兴找个懂的人问问么?她忽然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抓起手机打开吴芳的微信。
“姐,今晚忙吗?”
“还好,怎么?”
“想钉钉了”
吴芳沉默了一阵,回复:“我去幼儿园接上娃,晚上一起吃饭!”
“好嘞!”
吴芳很好奇许静做了猎头以后的情况,一见面就拉着她问东问西,仿佛想剥开外壳看看她是否完好无损,又或者确定她尚且出污泥而未染?
“你是说那个大魏他一点都不管你,完全放手?”吴芳惊讶地问。
“是呀,按说他该像你当年那样来过问、纠错、查看、监督,可他没有,就早上来打个招呼聊两句而已。”许静说。
“咦,这倒新鲜。”吴芳摇摇头,她俩吃过饭后,坐在大厦三层的儿童乐园外看着小钉钉在充气滑梯上兴奋地上上下下。
吴芳和女儿招招手,说:“你那个师傅应该是比较相信你的能力,或者想让你先跑着,看你自己能跑多远吧?”
她仔细看了眼许静:“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有那么种……疲惫的感觉呢?”
“天天自觉自愿地把自己搞得高度紧张,能不疲惫吗?只有五天了,可我连一个靠谱的人选都没找到。
业内在职的、刚离职的都快找遍了,再找就只有那些小公司,或者得业外去看才行。”
许静苦笑:“苦闷啊,所以今天找你来散散心。这样下去,心里没个着落。”
“我刚才听你说了半天,觉得你还是没拿准销售管理岗的脉。”吴芳忽然说。
许静眨眨眼,问她:“这话怎么讲?我就觉得企业销售和以前在店面应该是不同的。”
“肯定不同啊。”吴芳笑了:“我刚开始做也没觉得,那时候胆子大就闯呗,反正领导信任。后来发现不对了。
你瞧,咱们在店面那是‘坐商’,等着客人上门。你主要关心陈列、库存、周转、物流这些问题。可是做企业销售不是这样了,你得自己去开拓客户。
BusinessDevelopment,简称‘BD’,是企业销售的基本功。能BD才能做到销售的高层次,否则只好天天给别人打下手。
这更像是‘行商’。行商要考虑的除了开拓市场,还有客户维护、成本损耗、贸易物流等等。坐商是零售的话,行商则为批发。
咱们以前做高端服装就是店面零售,那肯定是面向终端消费者的。但企业销售可不一定,可能是消费者,更多是面对渠道。
也就是说,店面零售处于物流的终点,而企业销售多数是在途中,少数是在终点。
所以店面的核心工作围绕着消费者的体验,可企业销售更多关注供应链的控制……。”
“哦,原来如此啊!”许静恍然大悟。
“所以,如果你找企业的销售负责人,上来问人家‘人均产出多少’,对方会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开商场,干嘛这么问?”
许静垂头,一副羞愧的样子。“那、那怎么办?要不我找他们重新聊一遍?”
“算了吧!”吴芳搡她一把。
“可是,我几乎把这行里的大厂都问过了呀。不从他们当中找,那只能往业外去看了。”
1.19 陈兰的怒火
本来魏东和赵唐商量让苏珊娜悄悄办个离职手续,谁也不惊动地离开就完了,没想到这件事竟如在平静的池塘投下了颗石子,引起的涟漪迅速扩散,以所有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和速度影响着每个人,甚至连几位外埠分公司负责的合伙人也闻讯打来电话,拐弯抹角地询问总部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云云。这让陈兰既错愕又气恼。
苏珊娜离职他本没放心上。早上托尼打电话来告诉他这件事,虽然没详细谈到是什么理由,只说已经和莎莉、大魏讲妥,为了消除影响就让她悄悄办手续,然后悄悄离开。陈兰即使奇怪但也没多想,还是很配合地执行了。虽然猜托尼那边发生了什么,可他也没向苏珊娜过多询问,说不定人家女孩子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事哩。
及至在查理那儿听他故作玄虚地分析这事儿如何与托尼有关时,他才开始心慌起来。一面严厉警告查理别多嘴,一面故作镇静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片刻后,陈兰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开始给那赵唐、孙瑶和魏东挨个儿拨电话。
赵唐不知为何没接听,大魏回复说自己在汉河朱总那边现在不方便,只有莎莉回了“马上到”三个字,让他呼出口气,多少稳住些阵脚。在走廊上看到别人窃窃私语他就心惊,疑惑他们在聊这个事情。就算对方对他微笑,陈兰也觉得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瞧,你还是有管理职务的合伙人哩,这事为啥你都不知道?陈兰觉得屈辱、愤怒,但他必须压抑自己平复心情。
他瞥见艾米跑向电梯间,却强制自己没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不能让员工看到你慌张产生更多猜想。”然后拿起窗台上的口腔清新喷雾朝嘴里按了两下,又默数了五十个数,这才抹抹西装两肩,不急不缓地开了门,用一贯的步伐朝莎莉办公室走去。
“她在等你。”艾米看他走过来点点头,用目光示意。
陈兰深呼吸几次,敲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推门而入。
“挺沉得住气呵,我还以为你会守着电梯堵我呢。”孙瑶看他一丝不苟地回身关门,有些好笑地说。
“我根本沉不住气!你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吗?”陈兰回过身来便张牙舞爪地咆哮:“你们仨倒好,个个都不在家,把我丢下自己面对。我、我要是能面对,还要你这个管理合伙人干嘛?真乱起来,我可压不住!”
“看你那熊样子,”孙瑶白了他一眼:“坐下,别嚷嚷,有话慢慢讲。”
“没话。”陈兰气咻咻地在对面坐下,摊开两手:“我连出了什么状况都不知道,能说啥?”
孙瑶被气乐了:“沃尔夫,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生气?”
“就因为我这个人力行政中心的负责人什么都不知道!托尼大早上打电话过来,让给苏珊娜办离职,啥原因也没和我说。她来办手续的时候被传媒的约翰看到,然后全公司就都开始猜出了什么事。你们三个不露面,事情就传得越来越歪,甚至有人说托尼拿着公司的钱跑路了。还有人告诉我,是上边有人要整托尼、搞事情,还说人家把证据都握在手里了,就等开会的时候当场拿出来。告诉你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结果你还在这儿笑。笑吧,等公司垮了就都笑不出来了!”
孙瑶还真是笑不出来了。她想了想,问:“谁说的‘有证据’,有什么证据?”
“我哪知道,到现在我什么都还蒙在鼓里呢!”陈兰恼火地怼了回来,接着说:“莎莉,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也从来没被看作是托尼的心腹。最后是托尼还是小韩赢这我说不清楚,但谁也不应该把人力撇在一边吧?我相信公司里多数人是希望稳定和发展的。这次不管出的什么情况,我认为你们几个处置得都不合适。怎么能只顾小圈子,忘记了其余的人呢?总部办公室里还有三百几十号人,外面分公司也有近百同僚。你把大家放在哪里了?
你们觉着不方便,所以搞水下操作我可以不管,甚至帮忙开绿灯。但若是因此动摇了公司的稳定,那是你们失职!你们身上有经营和管理责任,那不是为个别人服务的,是为咱智亚全体的。我知道你比我级别高,可我作为人力主管有责任提醒你!”
他这番话说得,孙瑶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公司内都是这种四个半人管理体制。所谓半个人,是因为陈兰按规定走职能线是总监级别和人力行政中心负责人职务。由于他权柄较大,所以常被要求列席经管会议,大家都认为他的意见有较重参考分量,不过目前为止他还不是经管会成员。
说陈兰有权是因为他管得宽泛,而不属于做决定的那伙,甚至列席会议时连表决权都没有。这就比较尴尬,看上去权位重,却既不能决定也无法裁决。在合伙人和员工们看来,我是有点怕你的,可你怎么总在干为别人擦屁股的活儿呢?陈兰一直不满公司组织架构里对人力的这种定位,这也是他进门后发作起来的原因。说到底大家都愿意被别人尊重,谁愿意总处于被指使的地位呢?陈兰一直主张人力地位在公司内至少与财务等同,甚至处于政委那样的位置才对。他反对把人力仅看作招聘和发工资的马仔,多次在经管会上委婉地劝大家要更重视人力工作的重要。现在出事了,也正好给他提供了个表达的机会。
孙瑶冷静一想,明白他发脾气的原因,心里叹息却没法说什么。本来嘛,自己和赵唐、魏东三个私底下商量确实没顾及人家的感受,也让陈兰工作上陷入被动。这让她有些愧疚。“沃尔夫,冷静点,我们不是故意忽略你的。”她开口说。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故意忽略我,但你们选择了私下自己解决,这才是关键!”一向态度亲切温和的兰花儿今天不依不饶,竟意外严厉地用手指敲着桌面。“你们是董事会任命的,可也是全体合伙人、员工认可的,你想过没有,如果大家知道出了情况,你们却采用这种方式解决,别人心里会怎么想?你们的权威、威信又如何?”
“这事儿没法和大家说,”孙瑶截住他的话:“要是能说我们就不采用这种方式了。”
陈兰眯起眼来瞧孙瑶,压低声音道:“你还是不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托尼和苏珊娜好上了。”孙瑶咬咬牙决定干脆告诉他,说完叹口气。
没想到陈兰翻个白眼,忽然笑起来:“就这?那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孙瑶知道他没懂,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冬”字。
“嗯,我知道。”陈兰点头:“你们是怕他借题发挥,想快刀斩乱麻,在他出手前把事情解决了,所以让苏珊娜来办离职。单以此事而论,人家四十出头好容易有个意中人,咱该祝福才对,问题在于这个对象是规矩禁止的‘同僚’!”
他停了停,话锋一转说:“莎莉,你们和韩冬争的什么我不过问。我只从人力的角度就事论事!你得明白,任何商业要做大做强首先都要有人,钱和商品是次要的,我的观点是‘人乃第一生产力’。尤其我们猎头这个行业本身就是围绕人在做事业,我认为任何决策、设计、判断均以人为核心,这应当成为本公司的基本原则!
当然我这个观点托尼是不以为然的,但事实它摆在那里。猎头公司的客户、商品、流通无一不以‘人’为基本要素,这是个以人为本,由人为基本构成的行业。闭着眼睛不承认它的行业特性,不重视人,不重视人力工作迟早要走进死胡同。智亚想成为一流的猎企,就必须改变自己,把‘人’放在第一位,无论是求职者、客户或自己的员工!
我早想说这个话,今天索性全吐出来。猎头就是‘人’的行业,我们做的是以人为商品的中介流通,虽然这商品是社会造就的,我们本质上承担的乃是它的物流环节。这一点,我和大魏交流过,他也是认同。我知道在有些人眼里的习惯性认识,总觉得人力就是个发工资的。错!人力工作承载的是商业模式中第一要素的管理,在猎头行业更不例外!
你遇到事情没有想先和人力负责人沟通、商议,反而几个好友凑一起私下解决,就源于你们对人力认识的偏差,导致决策失误,同时也没有践行自己提倡的‘遵守规则’的企业文化。所以我刚才说你‘失职’。你们要求员工了,自己却没以身作则!”
说到这里他起身,深呼吸后最后说了几句令孙瑶震惊的话:“我对你们这样做很失望,作为人力负责人我对经管会的表现很失望!由于你们不慎重地处理,让整个公司的员工思想出现波动,影响了大局,以至于我目前对你们是否有能力维持企业的持续性发展持有问号。如果董事会向我询问,我会如实表达自己的意见。如果你继续担任管理合伙人,我希望你赶紧想想,今后怎么做更好,以及人力到底应该摆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否则我不知道今后该如何支持你。”说完,他起身撂下句:“查理说,他从高怀那儿听说有人找韩冬举报了托尼有严重违规,据说出示了证据等等。这话有几分真实我不知道,你们最好尽快弄清楚以免太过于被动。”说完他出门径直离开了。这对陈兰来说是个非常勇敢的举动,尽管他来关上门后觉得两腿有些发软。
孙瑶坐着,好久没挪窝。听上去陈兰的话夹七杂八地一通乱轰,但核心意思和诉求孙瑶还是听明白了。她猜这通话应该在陈兰的心里憋了好久,只是借此机会发泄出来而已。孙瑶明白他想表达的核心,目前陈兰承担的员工招聘、面试、培训、劳动关系、社保、工资等等,其实只涉及了六大模块中的部分工作。根子确实如他所说,领导层对人力事务重视不足,没有完全发挥人力部门应有的作用。
智亚的正规化管理一直在路上,平衡远近亲疏的管理方式是从创业之初就浸透在方方面面,并非一下子可以改掉的。就像这次,自己为什么就习惯性地想到去找魏东,而不是通过陈兰以人力负责人或者政委的身份出面来解决呢?
孙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专业的事情,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做才好。问题是他们确实把沃尔夫当成了工具人,从未认真想过他的专业度,即使知道人家也曾在大型传媒公司里做过人力副总监。因为说实话,经管会的这几位,谁不是在人力方面的老狐狸呢?所以他们并没觉得设置正规、拥有全部权限的人力资源管理部门并配备专业管理者,对于本公司有多么迫切和重要!再细想想,似乎整个猎头行业都存在这种倾向,潜规则般的倾向。老板或领导层就是做人力出身的,有什么必要再搞一个强大的人力部门?
不过这是后话了,孙瑶现在担心,若失去了陈兰的支持,当经管会面对韩冬的进攻时会承受更大、更意想不到的压力。要说他发作的时机拿捏得还真不错,既是个警告,又让孙瑶无可奈何,并且他的确是说到了肯节上,把目前存在的问题揭露无遗。“这个沃尔夫,还真小看他了!”孙瑶自言自语道。
她现在还真有点不好办。如果立即答应陈兰的要求,面子不好看不说,颇有临战封官许愿的嫌疑。可如果没有任何表示,陈兰说不定关键时刻倒向另一边。即使不如此,他只要暗地使个绊子,自己和魏东说不好就要栽跟斗。半个数也是数呀,任你怎样小瞧不得的。孙瑶抚摸着皮椅的椅背,心里的压力又增加了一层。
想来想去自己不能上来就和他直接硬碰,恐怕还是先让魏东去和兰花儿沟通,这样既是对陈兰的尊重,同时也在自己留下个地步。
第十九章 好闺蜜谁买
“业外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吴芳想了想说:“本身这东西就属于新事物,目前行业很窄,可选面不大。
这个汉河应该也能理解,同行有多大难道他们不知道?应该没有给你这方面的硬性规定吧?”
“那倒没有”许静赶紧说。“不过,这寻访面可太大了,总得有个方向才好,不然小妹岂不是要累死在这五天里?”
“先找电子、电器这类接近的行业呗。而且,你不能看到个销售就抓过来问一通,那真要累死了。”
吴芳开导地说:“你瞧,销售和销售不同,卖优盘和卖主板的差很多。
同样出货一个亿,前者出货数量可能是后者的十几甚至几十倍,你得考虑甲方产品和价值,然后看有哪些产品是和汉河的产品定位、客户定位比较接近的,只需要和这类企业的人选沟通就行了。”
“嗯,这个我发现了,其他顾问也是这么说的。”许静点头:“另外师傅总说我找低了,层次不够。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企业销售怎么才能看出高低来,销售负责人的人选如何区分他的能力是一般还是不凡呢?通过业绩难道还不够吗?”
“这个嘛……。”吴芳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说:“要看从什么角度说了,企业规模不同,产品不同,客户不同,对高级销售负责人的评价标准也不同。不能单纯看销售额,因为卖口香糖和卖电脑你没法比,它不在一个级别上。
虽然卖东西的方法都差不多,无碍乎经销、直销这些,可十万箱口香糖的价值怎么也比不上十万台电脑吧?卖电脑呢,又不如卖时装。
就说你师傅喜欢的杰尼亚男装,一身下来最少也要一万五六,那可比电脑贵,而且利润也高,店铺环境也极好。
所以要同等规模、同类产品和近似客户群体的企业之间,从团队收入、毛利率、利润比上才可以可以比较出高低。”
“要这么说,那倒可以理解。”许静眨巴着眼睛似有所悟地:“人家汉河做面部识别系统,软硬件下来可贵呢,听说地铁用的闸机一套下来,光硬件就要两万。
地铁各出口少说需要放四、五套吧?加上软件、培训费、维护费、升级费,抵得上多少台电脑了?
而且朱总产品线里有一部分还采用了洛可可的工业设计,人家追求的是高级、是时尚、是潮流,他的目的就是要做行业里的杰尼亚啊!”
“洛可可,设计闸机?”吴芳也惊讶了,眼瞪得溜圆。
“嗯,银色拉丝,带摄像头的平板小屏幕,防撞的边角弧度设计,可漂亮了!”
“这个朱总有意思。”吴芳想想笑起来:“如今市场上人脸识别产品属于稀罕物,他这样做应该有更深的意思,不但提高了自己的形象,而且还给其他竞争者树立了难以模仿和超越的榜样。”
“你倒理解他,他手下可不这么想,都暗地说他老糊涂了、瞎花钱呢。”
“他的销售总也这么说?”
“高总嘛嘴上不说,但行动很诚实。据说产品上市以来一年也就几百万的销售额。他心思还在老产品上,对人脸识别就抱怨什么不熟悉、不好卖、市场冷淡等等。”
“那都是借口!”吴芳摇头:“虽然新生事物需要市场培育的过程,但任何产品只要存在就有道理。
除非它根本没市场或者那市场需求是虚假的,否则一定能卖!我猜朱总不会那么傻,连市场都没搞清楚就花大代价设计、研发、生产吧?
估计这高总是没理解朱总意图,不了解产品和市场需求,还可能缺乏商品的销售方法和渠道,抱残守缺不肯接受新事物。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眼界、胸怀、学习和接受能力、开拓进取能力,算不上是个合格的销售管理者。
你问什么是好销售或者高级的销售?
我个人觉得,应该是那种什么都能卖、看任何商品都可以判断出利润和市场关系,然后瞬间想象出自己发挥的空间的人。
或者换个说法,是看到商品,经过了解和判断能够知道其价值是否值得自己拼搏,并且因为即将获得的利润和回报两眼可以放光的那种人。
至于卖的是什么,口香糖还是带面部识别功能的闸机,那是次要的。
重点在于对产品、市场、利润、回报的敏感度,以及对自己手头人脉、渠道、供应链、营销方法合理运用的想象、把握和控制的能力。
优秀的销售管理者,其实团队业绩只能做参考。
以我的体会,业绩和不同人的努力、付出有很大关系,但更多和我刚才说的这些软性素质有关。
身为销售团队的管理人员,需要具备一切销售所必须具备的优秀品质。
比如我们经常笼统地称做‘销售感’的东西。无感的销售即使十分努力,恐怕也做不出带感销售的一半业绩来,而且越做差距会越大。
无感销售会把任务恨得牙痒痒,而带感销售比较轻松甚至可以超额完成。
同样,无感的销售团队管理者与带感的相比,其团队对产品核心竞争力的理解、信心、竞争意识,乃至最终的结果都会相差很大。
这就是差距,也就是你说的普通和高级的区别吧?”
这番话说得许静连连点头,满脸敬仰。心想果然是销售总监了,说出来一套一套的。想到这里便又问:“你上次说人家答应给你升职,把那个‘副’字去掉,兑现了没有?”
这时小钉钉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喊她妈妈讨水喝。吴芳取出她专用的小水壶递过去,看着女儿卖力地喝着,笑嘻嘻地回答:“兑现啦,立了功他们总得有点表示嘛。”
“立什么功?”
“咳!”吴芳从钉钉手里接过水壶,嘱咐她两句,等孩子跑远了,回过头来说:“帮公司要了笔四百多万的欠款。”
“怎么回事?”许静好奇,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应该轮不上吴芳亲自出马才对。
“有个南方的公司。”吴芳平静地说:“刚去BD的时候我和老板很说得来,两家一直合作得不错,他几次请我去家里吃饭做客,慢慢就熟了。
我和他儿子小老虎玩得不亦乐乎,那小家伙肥肥的可好玩,就是天天父母难得陪,所以特黏人。今年初突然他家开始欠账,超期半年后我们派人几次三番去催都没结果。
于是我自己登门拜访。他知道我是干嘛去的,说我现在没钱你白来。
我说我也体谅你,咱们合作挺好,我想你也不会赖账,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钱的时候能第一个还给我们公司。
他说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我就开个玩笑说:那要不,我把小老虎抱走带他回去玩几天,等你款到了我再把他送回来,这样我对领导也有个说法。
他撇嘴说我是他爹,你算哪壶,他怎么可能乖乖跟着你走?
我就问小家伙说‘老虎,阿姨带你去北方玩好不好?’那娃说‘好啊、好啊!’。”
讲这里吴芳突然不说了,“格格”笑着看许静。
许静睁大眼睛:“他居然愿意?”
吴芳叹口气:“跟着他爹有什么趣?反正也是成天把他丢给保姆,连打个招呼都少见,孩子慢慢就没感情了。
可大人不同啊,他爹听完立马脸就绿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三天以后款就回来了呗。”
“哎哟我的天,真没想到你还会来这手!”许静抚着胸口眼睛依然睁得老大。
“经历多了呢就知道要留一手。没经验的销售当然想不到优质客户也会赖账,但我必须能做这个设想,否则公司雇我是做什么用的,因为我比他们长得好看人家就必须听我的吗?瞎扯!”
吴芳不以为然地摇头,忽然听到女儿叫自己,忙朝她挥挥手。
许静单手托腮,侧脸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心里生出个念头来,把自己吓了一跳,但是认真思考起来,越想越觉得可行!
“想什么呢,被吓到了?”吴芳见许静不吭声了,推她一把,笑道:“不过这种招数不能轻易使,遇到心眼小、做事狠的,弄不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得不偿失了。
要看人下菜碟,还要拿捏好不能玩脱了……。”
“姐……。”许静轻轻叫,可又没继续说下去。
“什么,什么?”吴芳伸手点她额角:“死丫头,你想啥呢,要把我卖了是不是?”
许静“嘿嘿”地笑,赖皮地抱住她胳膊轻轻晃动:“姐,你看我入行也不容易,你就……舍生取义,要不,奋不顾身,救小妹一回呗?”
“好哇,原来你这个是鸿门宴,还是我自己掏钱!”
许静连忙道歉,叽叽咕咕做了许多哀求,大意是自己老是找不到拿得出手的人选,眼看“大限将至”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没办法了才想试试把闺蜜请出来凑个数云云。
终于吴芳叹口气说:“念在你这么诚恳,而且那朱总也算是个有趣的人,也罢!凑数就凑数呗。再说了,还不知你那个师傅看不看得上呢。”
“那说好,如果我师傅看简历点头了,你可得真的去面试!”
“傻丫头!”吴芳又点她一指头,咬牙说:“我要去面试,就和那朱总狠狠地要个高价,叫他赔我今晚的损失!”
“啊?”许静咧嘴,心里计算下吴芳现在的大致收入,顿时觉得有点慌:“你、你、你今晚的损失,好像没那么大吧?”
话虽说得狠,吴芳还是很快把自己简历做好发过来。许静依托她的简历做人才推荐报告,她做得非常专注和认真。
不仅因为这是帮自己的好闺蜜做事,而且她心里知道,除了吴芳长得漂亮、硕士学历,还有目前从事电子行业,拥有良好业绩之外,其实对于面部识别也是门外汉。
据乔苹果分析,非业内人士推荐往往会被质疑业绩和学习领悟的能力。
许静需要在这方面做足功夫,才敢把吴芳的资料呈现到魏东桌前。
她还需要提供些资料,让吴芳充分了解汉河的现状。
当然,人家也不傻,吴芳答应会同时学习面部识别相关的知识,并且从私人渠道等各个角度调研汉河公司以及朱总本人情况,为可能到来的面试做好准备。
1.20 小成就
且不说孙瑶在这里对陈兰的立场伤脑筋,魏东却是面带得瑟地回来了。刚进办公室许静几乎是踩着尾巴地跟进来,一迭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朱总满意不?他俩最后怎么谈的?”
“还行,除了薪酬,别的都OK。”
听前半句许静乐得差点跳起来,听到后半句两手抱着在心口上,眨巴眨巴眼睛问:“薪酬,薪酬怎么了?”
“嗯,就是需要智亚这边协助沟通具体每月固定给多少、提成奖金怎么算。确定下来后朱总同意了就可以下Offer。哦,还要了解她什么时候能交接完可以过去上班。”
“这么说就是成了?太好了!”许静狂喜地挥舞拳头,跳过去抱着晓茹亲了一口,吓得她“哎呀”地叫起来,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
魏东笑着瞪她一眼:“淑女点好不好?再说还有谈薪这个门槛要过呢。”
“怎么讲?”
“吴芳现在是月薪两万二,她要求月薪涨到四万。朱总的意思是试用期给她设个四千万的任务,固薪先按三万给,提成可以按行业较高标准按千分之三计算。如果她完成了任务,那么就转正固薪定成四万,提成仍然是千分之三。这个方案明摆着,就是想看看她实际有多大本事的意思。但不知道人家能接受不?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庆祝胜利,而是赶紧想想办法让吴芳先答应这个方案。如果这事她不同意,那后边就没得玩了!”
“试用期……多久?”
“半年。”魏东拉出张抽纸,抹掉嘴边的咖啡沫子,说:“半年内什么时候达成四千万,什么时候可以转正,最长六个月。你要和她说清楚,以她目前的薪酬一下子涨到三万已经是罕见和例外了,足见朱总对她的认可和期待,千万不要急着做决定,好好考虑。”
许静咬咬牙:“好,我去给她打电话。不过她要是拒绝了可怎么办?”
魏东白她一眼,幽幽地说:“重新找人呗,还能咋办?”
许静大急:“那怎么行啊,师傅!你、你快教教我,有什么说服人的高招?”
“出去!”魏东一指门。
“你就告诉我呗,省得我走弯路嘛。”
“好啊,是不是还要我顺带告诉你用座机打外线先拨零?”魏东不客气地放下杯子说:“工作交给你了,怎么完成是你的事,如果不懂不会你可以问同僚、前辈,可以查资料做调研。当然我更希望是你自己解决的,没有依靠别人的援手。你不是对自己聪明的头脑很有自信么,现在自信跑哪儿去了?瞧瞧,遇到点问题就慌成这样子。
这不过是第一单,以后那么多单子,各种情况,你都慌慌张张跑来找我,我不在问题就不解决了?我来告诉你,虽然你目前还在试用,但你的角色就是寻访员,责任是寻找人选、和她沟通,我的责任是对人选的筛选、推荐和对甲方的沟通。所以,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样才能完美地关闭这个单子。懂了吗?”
“懂!不能解决一般性问题的员工不是好员工——沃尔夫的名言。”许静被怼得无话可说,一边朝忍着笑的晓茹做鬼脸,一边转身退出去,心里打鼓:“要命啊,就这条件和她自己要求的差距那么大,吴芳能接受么?”
“朱莉,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
许静正在组织词句,闻言抬起头,见是赛琳娜站在通道上回头叫自己,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姐,我得向你请教下,怎么能让人选接受比她自己要求的更低的薪酬呢?”
“有多低?”
“人选要四万,甲方给三万。”
赛英一愣,显然她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许静在跟着大魏做汉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赛琳娜想了想,问:“你调查过她这个岗位在本地的平均薪酬吗?”
“木有,啥是平均薪酬?”
“就是按岗位按行业按级别,看看同岗位在同行理其它公司都给多少、怎么给,固定占多少、浮动占多少,以及浮动的比例大概多少?然后取平均值再和这个薪酬比比看它处于低位还是高位。可以多问一些人。这样你去和她沟通前心里有数据,对同行同岗位薪酬清清楚楚,说起来可以有根有据。不然你就这么干巴巴地去说,只能求爷爷告奶奶请人家让步,既拿不出理由根据也没别的招,对不对?做沟通前,最好先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对啊!可,上哪里去查?”
“招聘网站,你可以看到其他求职者信息中标注的自己目前薪酬情况,或者通过电话、微信询问——以核实资料信息的名义。你是猎头啊,多数人都会配合的。”
“哦!”许静重重地点头,她嘟着嘴,晃着赛英的胳膊抱怨说:“赛姐最好了,能这么耐心指点我。不像屋里坐着的那个家伙。他就知道把活儿往人手里塞,怎么干?连半句都没有,算什么师傅啊?”
赛英笑了。“傻姑娘,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呐。咱们这行,一件事,有百种做法,因人不同。哪有什么标准答案给你去套题目,我们这些人不都是自己学出来的?要么问人,要么看别人怎么做,师傅只给个方向,没法子手把手教你。通过自己琢磨,慢慢形有了人脉、渠道,形成自己的套路风格,那时才是个真正的猎头,你就可以出徒啦!”
“你的意思是……,我还差得远呗。”许静咧嘴。
赛英拍拍她胳膊:“快了。你就当这次……,每次面对问题都是积累的好机会,那样就不会觉得辛苦,反而是件愉快的事了。告诉你啊,老猎头都知道:第一单靠运气,就是说目前为止你运气还不错;第二单靠勇气,这个你很快就会尝到了。”
“那第三单呢?”许静问。
“智慧和忍耐。”赛琳娜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放到许静手里。“喏,接水时杯子没漏是你的运气;能不能装更多水,装多少可以不溢出来,则要看杯子的质量、大小等等。做猎头也一样,要接受各方面的考验。就算你过了试用期,后面还有瓶颈期呢。”
“什么是瓶颈期?”
“就是……,前面走得挺顺,然后突然像是遇到个坎过不去了,死活找不到合适人选。要急得人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晚上做梦都在给人选打电话,头发也一把把掉下来……,然后突然就又成单了。”
“啊?那、那这瓶颈多吗,要过几次关啊?”
“因人而异,”赛琳娜笑笑:“有的人半年才突破,悟性好些的每回两三个月也就过去了。新入行的,怎么也得经历两三个瓶颈期才能成为真正的顾问呢。所以,别着急。小心积累本钱,你迟早会上去。这行也有个‘广积粮、缓称王’的讲究。千万别学有些人,才入行就迫不及待地在脉脉上给自己加上‘顾问’、‘资深’这样的头衔,其实人才和她一聊就会知道很肤浅,绝对不会再想接触了,那对积储人脉没啥好处。”
许静一惊,立即回想了下自己的脉脉账号,还好!“那赛姐你经历过几次瓶颈啊?”许静问。
赛英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时间不早,我得去客户那里了,有时间再聊!”说完,她叫住一名自己团队的助理,两人轻声交谈着往她的办公室去了。
赛英叽叽咕咕说了挺多,许静听懂她是让自己先别忙着“弹冠相庆”,要知道后面的考研还多哩。而且起码自己必须关注两件事:积累,和建立自己的工作风格。
华灯已上,车流渐少。巨大的城市正从白天的喧闹、忙碌,变得安静、祥和。
魏东走出办公室习惯性地在办公区溜达了一圈,和几个顾问、助理聊了几句勉励的话。他先让晓茹回宿舍休息,自己来到许静身后,见她全神贯注没发现自己,悄悄地越过她肩头看了看,然后故意咳嗽一声。
许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忙站起来,问:“你还在呀?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
“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用功?吴芳那头说好了没?我还在等你的消息呢!”魏东稍带不满地看着助手。
“呃,还没。”许静见他皱眉,赶紧解释:“我是想先调查下本地同岗位的平均薪酬,做到心中有数再去和她沟通。”
“平均薪酬?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可以去她家搞定这事。”
魏东点点头:“平均薪酬,这是谁教你的?”
“赛琳娜呀,怎么,有问题?”
魏东摇摇头:“没问题。很好,你学会请教他人了,也有同事乐于帮你。不过……,赛琳娜其实并不知道你和吴芳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许静一愣,点点头。
“所以,她告诉你的是我们在面对此类情况时的普遍做法。其实你和吴芳是好友、闺蜜、曾经的同事和上下级,有了这样的关系,事情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来做。
比如她为啥喊了比现在工资几乎高一倍的要求,出于什么想法?再问问她心目中的底线。最后设法透露些信息,试探她的反应等等。根本在于,你们之间不同于和其他人选,是有相互了解和信任基础的。这种情况下做面对面的沟通可以更直接了当,也有助于你们增强彼此的关系。明白吗?
当然做薪酬调研也是可以的,多个参考嘛。你现在是菜鸟阶段,这方面啥概念都没有,多做调研确实没坏处。等你有了积累,倒不见得次次都机械地去做调研,那样反而拉长时间成本。”
“哦,明白了。”许静偏着头,说:“大魏你的意思是我俩有这个关系做基础,所以直接沟通更好,其实不一定需要和其它项目一样走标准流程的?”
“对!比如标准流程里你应该面谈来确定他的离职意愿,还应该向她进行必要的介绍和说服工作,但实际过程中你是刻板地这样去做的吗?她信任你,甚至是无条件的,所以有些步骤自然就变通了。
古人说‘兵法之道,存乎于心’。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哪条规矩给你定死了必须怎么做,那么你就可以用自己看来最合适、最快捷、最低成本的方式去做。既然目的是尽快知晓她的态度,你了解到了就好,不必拘泥于标准。关键在‘快’字上。上级要的是结果,至于方法、过程、渠道,对我来讲是次要的。你的责任就是要迅速判断、抉择最好的方式,拿到并提交成果。
招聘过程越长,中间变数就越多。以汉河朱总和我们的关系虽然不至于,但其它项目的话,意味着拖延就可能生变,所以我们强调这个‘快’字。”魏东用手指关节手敲了下身边的工位隔音板:“由于莎莉的关系,这个单子属于我们独家操作,所以我始终没催你。其它单子可就不行了。甲方可能把职位同时交给多家猎头操作,这种情况下谁手快谁获益!包括搜简历、做人才报告,手都必须快,才能抢在其他猎头前边把自己的人选递到甲方人力面前。
你看赛琳娜要求新来的助理天天在编辑简历、优化简历、为人才报告纠错,对吧?那其实是训练,让她们习惯高速完成的同时保证文档的质量。我没要求你速度,但你现在就要开始高标准要求自己。不然,第一单的侥幸之后你会很难过的!”
“明白了。”许静咬咬下唇,仰起脸来道:“怪不得你们都把寻访、做推荐报告这种事交给助理和实习生呢,这其实也是最累的部分对吧?”
“够直接!”魏东大笑:“最累,也最锻炼人、最显示猎头基本功。就像烧瓷器的学徒得先学烧火、看火,然后开始制坯、成型、上釉等等。任何技能的学习都需要过程,也不能完全说是顾问偷懒或者偏心。”
“好吧,那我快快地学,尽早做到顾问!”许静咬牙。
魏东又大笑:“然后你也带俩徒弟,整不死他们小样的,对不?”
许静“嘿嘿”地笑着,然后开始动手收拾桌面。
魏东一看:“怎么,让我说了两句就不打算继续调研了?”
“刚才已经到一些情况了,我这就去吴芳家搞定薪酬的事,调研等我有空再完成它。”
“哎,这就对了!凡事要有轻、重、缓、急。现在对你来说,重要的不是完成调研,而是立即沟通好吴芳,让汉河把Offer下了,吴芳入职然后咱们拿到回款。只有这样你才能提前转正,在公司站稳自己的脚跟!”魏东鼓励她说。
第二十章 白雁
上次聚餐后,实习生之间的关系一下子被拉近了。
本来嘛,大家年纪相近,加上同年之谊,容易产生彼此依靠感和信任关系。
就连不大说笑的白雁,也常常无声地出现在休息室实习生们喜爱扎堆的那个角落里。
白雁的父亲和继母都是长武县的邮政职员,从小把这个女儿护得好像宝一样。
他们没想到长大后的白雁反而对这种爱护非常反感,自己做主跑到西安念书不说,如今又找了这么远的单位实习。
家在县城里的白雁从小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到西安上大学,不曾想出来实习竟一竿子跑出这么远。
现在要回家不但是距离、时间的问题,而且还成了经济问题咧。
其实,白雁并非不爱和同龄人交往,她从心里既期待这些交往,又害怕交往带来的后果。
白雁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分手了,在单亲家庭里生长了十二年,之后父亲身边才出现了继母。
虽然继母待她很好,但白雁总觉得那个家成了别人的。继母生的小弟弟,和她有啥关系?
她对那个家要说感情,模模糊糊有一点但并不强烈。
白雁如果听父母的,在毕业之后回县里考个公务员,或者像父亲唠叨的那样进个国企做人事干部,然后继母会帮他找对象,嫁人、生娃……,就这么一辈子。
不,她才不要和长辈一样的活法,她要自己试试,哪怕这种尝试让自己有点心惊肉跳。
可也不过就是如此,还能咋的?每每看到休息室里的阳光,看着这写字楼的堂皇和整洁,白雁就禁不住会想:“这才对,这才是我未来的生活哩!”
接触多了,渐渐对其他实习生有了了解,白雁与最先认识的朱晓茹、马肖萍关系走得比较近。
对晓茹她非常羡慕,这女子好福气,这些人来怎就她分到领导身边,而且还是个单身、帅气的?
对马肖萍白雁很惊讶,她好像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乐天,总是那么高高兴兴的,就算她师傅彼得耍脾气时对她也没用。
说她傻可又不对,人家可是新人培训考核的女探花咧!别人记不住、背不下的,这丫头看两遍就放脑子里了,也不知怎的恁好使?就是有点土。
是的,白雁看不上她的也是这种“土”,村里出来的就是见识少,啥都要问。
不过是个脑子好使的土包子罢了。这是她暗地给马肖萍的定义。不过,不妨碍交往嘛。
朱晓茹大约受许静影响养成个习惯,每天午饭后待在休息室的一角,边听大家叽叽喳喳说自己部门里的趣事,边不停地用一只玻璃杯接部分凉水,再接部分热水,尝尝水温,然后倒掉再重来。
“你这是做啥?”马肖萍忍不住开口问。
“试水温呵。”
“试水温有什么用?”白雁不解地问。白开水再怎么试也变不出其它味道呵?
“朱莉姐说,接待客人的时候水温要以能入口为宜,既不能夏天给客人喝冰水,也不能冬天给人家倒滚烫的。
所以她教我练习,看放多少热水加多少凉水后,温度恰好适合‘能入口’的感觉。
这样人家来访时,即便我们事先来不及准备,也能在保证速度和不失礼的前提下,倒出来的每杯水都是温度适中,可以让客人放心饮用的。
她说这才是标准化、满意度高的服务。”
“能每杯温度都一样?”马肖萍难以置信。
“不能完全一样,能入口即可,冬天稍热、夏天则偏温,灵活调节,根据季节和当天情况满足不同来访者的需要。”
“那,人家就爱天热时喝冰水咋办?”马肖萍不依不饶。
“咱们这个温度应该是最适合大众的,少数人有特殊要求没关系,我们临时满足对方即可。
不过夏天冰水伤脾胃,冬日滚水伤消化道、食管,和客人把这些讲清楚,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用心良苦,多数人应该会配合。”
“没想到,一杯水还有这学问?”马肖萍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你跟着朱莉学了不少呵。”
站在旁边的白雁没说话,却深深地看了眼朱晓茹。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并且决定回家之后自己悄悄练习。
也许别人只是赞叹朱晓茹的工作细腻,她却很高兴,因为多学了一招随时可能用得上的技巧。
要说白雁的优点,就是这种积累的恒心,她可以从每个人身上学到些优点、长处,并且让对方悄然不觉。
在赛英部门里做实习生其实不难,因为赛琳娜是个好老师。她没架子,对人和气,讲解时细致、耐心。
比如说在别的部门那里规矩是不允许实习生旁听会议和面试的,赛琳娜却鼓励她参加,这无疑为白雁增加了近距离观察和了解猎头实际操作的机会。
赛琳娜身边有三个助理,徐丽(瑞秋)、朱茜(桑妮)和新来的何春霞(凯特)。
其中最得力的要算跟她最久的徐丽,就是那个当初来沃尔夫办公室接收白雁的高个、说话极爽利、做事很严肃的大姐。
她在部门里负责新人和实习生管理,别看她是高级助理级别,可正经是白雁的直接领导。
渐渐地白雁才弄懂,智亚的助理和别的猎头公司不大一样。
在其他猎头公司助理是底层工作者,经过业绩考核混到资历然后升顾问。
但在智亚,助理可以选择业务通道晋升顾问,并拥有客户开拓(BD)的权力,甚至朝着合伙人的位置攀登,就像许静现在这样;
而另一种助理则专注于寻访和人才维护,接受部门经理指派,或者长期,或者按项目和顾问成为搭档,负责寻访、沟通并完成推荐报告的工作。
后者专注对求职者提供服务和寻访,不会把精力用于甲方客户的开拓、维护,就像大苹果乔东燕现在做的。
前者往往素质高、学历好,做过猎头或甲方有一定招聘基础经验,又或者在以往工作经历中拥有相当的人脉积累(如当初赛琳娜入职时)。
后者往往是缺乏漂亮的学历或背景支持,或者本人形象、谈吐举止不适合面对甲方等其他原因,但在寻访及人选交流上比较擅长,本人意愿上又期望继续留在公司从事猎头服务的情况。
这三位里小何还未过试用期不算;徐丽属于前者,她的业绩、能力其实已经进入可以被推荐做比助理更高级的“助理顾问”的阶段了,通常这个阶段是三到十二个月,其间为公司谈下新客户即可转正为初级顾问;
而朱茜因为年龄较大,而且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丈夫经常出差,所以只能选择继续做压力稍轻的助理岗,成为乔东燕那类的高级助理。这样,徐丽和朱茜就成了白雁悄悄模仿的对象。
赛琳娜不知道白雁把这俩人当成了坐标,只是纳罕,这个不吭不哈的陕西女生虽然来得晚,但进入角色快。
一个月功夫就没了刚来时那愁苦的样子,反而让自己有些诧异和惊喜。她嘱咐徐丽要多关注白雁,觉得这也许真的是棵可以栽培的好苗子。
有一次,通过老客户的介绍,赛琳娜认识了做跨境鞋帽电商的亿林科技创始人年小曼,于是邀请她来公司做客。
年总莅临这天,消费品部门出动了相当豪华的阵容,赛琳娜带着徐丽、朱茜一起迎接客人。而对方竟也极重视,不仅年总本人亲自出场,还带来了自己的副总裁关云海。
大家分宾主落座,关总先打趣道:“先是没想到贵司会在这么高档的写字楼里,然后没想到有这么多美女来迎接。我以为猎头都是在公寓里租房的西装男,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众人一笑,“关总既说对了,也有误解。”赛琳娜解释说:“确实大部分猎头会租公寓楼,因为达到智亚这样规模的很少,九成属于二十人以内的小微企业。
不过我们猎头这行业从业人员里女性占比本来就大,甚至整个人力资源服务行业都是如此,男士确实少。在本公司女生和男生大概是二比一的比例。”
这时负责接待的白雁端着盘子进来给客人上茶。蓝瓷茶杯刚放到关总面前,他忽然抬手拦住说:“哦,抱歉,我不喜欢喝茶,你给我拿杯冰水吧。”
大家一愣,年小曼面带尴尬:“不好意思没给你们打招呼,他这个人呵性子急,总说茶水烫没耐心等它凉下来,所以从来不喝茶都是直接喝凉水。”
“这……。”赛琳娜觉得可惜,好不容易打听年小曼的口味搞来的黄山高级贡菊,每朵泡开都有八厘米大,没想到有关总这出。正想让白雁换掉,忽听这丫头自己开口了。
“您放心吧,这茶是提前泡好又试过水温的,温度刚刚好,保证您入口不觉得烫。再说都入秋了,喝冰水多伤脾胃呀。
您刚从外面进来,运动过后五脏六腑都是热的,拿冰水一激会引起炎症。现在身体好扛着没事,时间长了积累到将来肯定吃亏。
要不您尝一口,不喜欢我再帮您换凉白开,行吗?”
众人一愣,年小曼惊讶地侧脸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又看向同样惊讶的关总。
只见他带着笑意看看对方,打开茶杯盖子,果然没有腾腾的热气,却是滤掉茶叶只剩菊花的茶水,明亮地带着清香,映托出绽放饱满的花朵。
俯首呷了一口,不禁点头:“嗯,果然好喝。既不烫嘴,而且香的很,让人舒服。不错!谢谢你,用心了!”
年小曼也端起杯子尝尝,白雁在侧后轻声道:“知道您喜欢菊花茶,这是我们经理特意准备的,希望您喜欢。”
“很好,很好!”年小曼满脸笑意,对赛英点头:“让你费心了。对客户能体贴到这样程度,我相信你们服务也是一流的。”
关总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回头找时,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出了。
“你们这是从哪请的服务生,哪家公司的?”他轻声问斜对面坐着的徐丽。
“她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徐丽抿嘴一笑,同样轻声回答:“来得时间不久,有唐突的地方您多关照。”
“哦,好、好!”
看着关总讶异的表情赛英感到满意,同时她也暗自惊奇。这丫头从哪学的?平时不出众的白雁让她刮目相看。
难道自己从沃尔夫手里抢到的这最后一个实习生,竟是个意外之喜吗?
白雁自己在门外暗暗吐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学来的技巧还真管用了,而且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说明,所有学徒的成功之路,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给她一个鼓励,白雁开始越来越多地注意身边周围前辈们的言行举止。
逐渐地,遇到事情她习惯了不是说:“这没什么,我也会!”,而是思考:“这件事要是我,会怎么做?”
一张白纸画什么都容易。信笔涂鸦还是艺术创作,胡涂乱写还是添彩增墨?
对人生的描绘之笔其实就是自己做事的手、行路的脚,哪有那么多贵人相助、红尘知己呢?
白雁虽然初出茅庐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但好在一颗进取的心促使她放低自己,学习他人。
她本能地察觉到通过这学习让自己汲取所有人的养分,然后自己就自信、成长了。
摆脱家庭束缚的渴望,和不愿回到县城里过一辈子的决心,居然可以让一个尚未毕业的女大学生取得如此的进步。
以致她的好朋友很快就发现,近来这个安静、少语的女娃娃,在各位领导的口中出现她名字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白雁,你帮我个忙成不?”
刚进公司大门,艾米回身拉住白雁,轻声问她。
白雁很奇怪,惊讶地看了艾米一眼,赶紧回答:“艾米姐太客气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尽管吩咐呗。”
“你先别去工位,打完卡直接找朱晓茹,让她告诉魏总,到公司后立即来莎莉的办公室。
让她嘱咐大魏,不要着急、不要跑,像平常那样沉住气,走过来。”
艾米说完,看着白雁的眼睛:“记住了?”
白雁很兴奋,心“咚咚”地跳,因为她意识到艾米这么做、这样说,肯定涉及了某些公司达到一定层次才能知道的事情。
满电梯的同事艾米没有找,单单托付给自己,这有着某种特别的含义。她们在认可我了,她高兴地想。
郑重而严肃地点头答应艾米说:“立即来,不要跑,记住了!”
第三十八章 看到的未必真实
魏东知道娄总既然开口,应该事前已经和伊万卡商议过或者征求过对方的意见。
为什么不送伊万卡去其它部门,偏偏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送到沃尔夫这里“加强”人力呢?
“看起来大家都在出招,不过娄大胜这招很独特。”魏东偏头看陈兰,对方耸耸肩似乎在表示这不关我的事。
“他找你,不会只是因为伊万卡调动的事情吧?”
“当然不止这个。”陈兰于是就把在浴室里他俩的谈话内容,包括娄总很肯定韩冬手里有个能确定托尼违规的证据等等,向大魏和盘托出。
“沃尔夫,我确认下啊。”魏东想了想,努力理顺这里边的内容:“娄大胜的意思首先是很肯定证据的存在,其次他不希望高层团队过分动荡,所以找到你寻求支持。
如果你可以帮他,那么他就在全体合伙人会议上赞成只处分托尼个人余者不问,而同时提出赋予人力更多权限并增加其编制的提案。是这样吗?”
“正确。”陈兰回答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没做任何理亏的事情,事实上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之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魏东又想了想,喃喃地连声说。
陈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虚。他还从未见过大魏这个样子,在公司困难的时候没有,在单子难做的时候没有过,在和客户关系紧张时也不曾有。
魏东几乎把脑袋痛苦地埋进两膝中间去,用手捧着脑袋,就这么一动不动。“呃,你没事吧?”陈兰问。
他有些紧张,偷偷朝屋里张望,好像小猎物路遇大怪兽,正四下里为自己找退路。他甚至有点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因为恼恨,突然暴起把自己痛扁一顿?
然而魏东还是蛮理性的。他叹口气缓缓抬起头,用手掌搓搓脸努力让自己振作些。然后缓缓说:“没办法,这事儿是托尼自己找的,他自己走的路自己要背这个结果,别人都替代不得,也没法帮他躲过去。”
“就是嘛。”陈兰松口气,迭声应道。“兄弟你这样想就对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保托尼的位子或面子,而是保住你和莎莉不受这件事的影响。
船长没了,只要大副和水手长在,船还能保证方向继续朝目的地走,否则船上其他人可怎么办呢?这是个弃子保局的事情,没办法的办法呀。
你也清楚娄总和我其实不是一路人,他干啥上赶着请我?我选择去洗浴中心就是看看他究竟什么心思、决心多大,大到能让他咬牙奉陪?
现在看来这利益的力量还真不小,”陈兰笑起来:“至少他为了公司这份分红能做出这么痛苦的牺牲来和我亮底牌,倒也算对企业忠诚了。”
“娄大胜才不会是这样的人,”魏东皱眉说:“这家伙只在乎自己能得到的利益利润。不过……,就他在公司占有的那点份额,你觉得值得他舍身相陪?”
他说着眼珠转转,摇摇头:“不对,当年韩冬欠那么多债的时候,公司摇摇欲坠他娄大胜都没这么上心,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他干嘛这么起劲召集合伙人大会?”
陈兰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人家都在公司纷纷议论这件事,传到他娄总耳朵里也是可能,出于公心和老资格,他召集会议很自然呀?”
“不对,娄大胜才没那么……。”魏东话说半截忽然停住了,用手指轻轻点击着沙发扶手。
过了好一阵才抬起眼,有些犹疑地看向陈兰说:“有个猜想,仅仅是猜想啊。你说会不会韩冬为了把托尼搞下去,私下里见过娄大胜,然后给他许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好处?
如果这样的话,娄大胜惦记着好处带来的收益,所以从原来的无所谓突然积极起来。
他现在提出来不希望公司动荡,倾向于处分托尼一人不波及其他,就是用提高人力地位这个你感兴趣的砝码来换你对他的支持,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太突出,因为他想要找个帮手,因为他担心我和莎莉不会站在他那边!”
“唔,有可能!”陈兰点头:“至少,这很符合娄总的人物形象啊。而且韩冬找他也说得过去,毕竟咱们几个里娄总在这家公司资格最老,跟韩家最早,理论上说感情也应该是最深的嘛!”
听沃尔夫这么一说,魏东就更觉得自己的推论有些八九不离十了。这死老道,竟然在背后和姓韩的拉拉扯扯!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几个不也是私下里嘀咕没带人家玩么,又怎能怨愤对方呢?
不过……,这里头还是有点不大对劲。他干嘛这么积极地要把伊万卡推销给沃尔夫,真心为她好,还是有别的考量?
对此,陈兰给出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伊万卡不想在娄大胜身边待着,打算另寻出路所以托娄总帮忙活动活动,要么是娄大胜突然不想要她了所以找借口推给人力。
听他的分析魏东立即又脑补出第三种可能,如果是两者都有呢,伊万卡自己有意愿,然后娄大胜顺水推舟还两头落人情?
陈兰一琢磨对啊,确实有这种可能。问题是……,伊万卡做了些什么,让娄总突然就不待见,以至于急着赶她离开自己?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上存在一个大大的疑问!
“不提老道了,说说你自己。你究竟怎么考虑的?前期我们只顾把事情捂在小圈子里,也没来得及问你意见。这里我和托尼、莎莉都给你道个歉。
你说必须重视人力,通过这事我们都看到了你说得有道理。想想挺可笑,自诩人力的专家,却没把自己公司的人力当重点,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不过纠正是后面的事,当前问题要如何面对、怎么配合?我希望了解你的意见和态度,咱们尽量达成共识,调整步伐、共同进退!”
魏东诚恳地说完,看向沃尔夫,心里有点打鼓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陈兰自然听出了魏东的意思,他没急着回复,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和莎莉怎么想的?是要死保托尼击退一切来犯之敌,还是怎么?”
“本来我是要反击回去的,可托尼自己不想再留在这个位置上了。”魏东苦笑:“再说你刚才也讲到娄总说人家捏着证据,这事遮掩看来已经没用,倒不如承认下来。”
“因为遮掩的话,可能莎莉和你也要受牵连。托尼承认并且担责可以避免波及你俩。”
陈兰不客气地盯着魏东,见他犹豫了下轻轻点头认可自己,便接着说:“你们要是这样选择我觉得是对的,反正事已不可为,何必多两个殉葬的呢?”
魏东心里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陈兰也能这样头头是道地分析问题,一时让人忽略了他那套带点柔媚的作态。
“我并不像你们和托尼走得那么近,”陈兰抱着肩微笑:“勤恳做事不代表我忠心耿耿且没有自己的意见、看法。托尼是个很有激情,也很理想主义的人。
他在业务上没说的,带地产部门连续三年突破记录有目共睹。可我还是认为他有些理想化了,用在二十人团队身上的经验不能用在二、三百人的公司管理上。
你们提倡的自觉、积极、主动、分享都是好文化,可我们不是外资公司,这里的水土是不一样的。好东西拿来了就一定要本土化,不能指望它自己生根。
你没见你手下能够适应、融合这些文化,可查理的传媒部门却在利用它的漏洞?
同样的工具,放在不同领导手里,出来的是不一样的结果。那外地的那些分公司会用成啥鬼样子,能想象吗?
这就是我一直讲要重视人力的原因。因为在中国,任何东西都需要有政策配套制度来管理才不至于出现涣散,才是上行下效而不是阳奉阴违。
过分强调员工‘自觉’其实就是理想主义。
再说托尼这次的事情。他自己立规矩说不能如何,但却没人监督执行。人力部门白有个名称,只能做个发工资、记考勤的工作,连考核权都没有。
行业部门经理既是会计又当出纳,看上权力大得很,实质成了各管各的。谁敢说这里面没有灰色,没有问题?
除去部门负责人外,每个合伙人和自己爱用的顾问、助理又形成小圈子,合伙人之间暗地倾轧、较劲,人力却没有组织管理、调节的权力,只能从情理上疏导、劝解,力度完全不够。
而且说是裁决权在经管会,你们几位整天忙自己的事情,哪里顾及过这些?即使有些事就算到莎莉那边,完全是她凭借威望压下去而非按制度合规裁决,怎么保证人家心服口服?”
陈兰一口气说了小半个钟头才因为口渴停下来。在他喝水的当口魏东开口插问:“那么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咱们现在不应该再扩大了,而应该审视自己,注重修炼内功。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管理跟上,再辅以企业文化的融合,扩大才能有意义,长久且可持续。
不然,它就是块看上去蛮不错的生口铁,一用就完蛋,沾水就生锈!难道这才是你们想要的企业?”兰花儿摊开两手大声问。
魏东呆住了,他觉得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沃尔夫的问话问自己:“是啊,这是咱们追求的吗?”
正所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不论是托尼积极推进的合伙制分公司,还是韩冬不惜夺权要达成的上市计划,他们眼里都看到的是智亚目前“烈火烹油”般的现状,只有这半个人的兰花儿,却冷静地说出了繁荣背后的危局。
当前这个位置是魏东工作以来达到的最高点,也是他自信心的高峰。这个时候他从未想过危险,没想过智亚有天可能倒下这种话题。这怎么可能呢?
当然,这不能怪他。一个刚过三十岁就成为知名猎头公司经营合伙人,相当于副总裁位置的青年,他缺乏必要的历练和经验,缺乏对社会风险的认识和必要的冷静。
魏东得意于指点朱莉这样的后劲同僚,穿着杰尼亚和各种公司的老总们寒暄、交往,享受着同行羡慕的眼光,然后轻松拿到业绩和提成。
他这个年龄就已经做到了比自己长十来岁老猎头才能望及的地步,他没理由不得意、不骄傲。
但是今天,他被沃尔夫这番话给浇醒了。“别以为有多了不起,再大的事业也有顷刻坍塌的可能。”
他瞬间觉得有股寒气从后背升起。看来复杂、棘手的,恐怕还不是韩冬夺权占位的事情呢!
当智亚繁荣的时候,要收编大批愿意加入的小微猎头团队其实不难,难的是如何像沃尔夫说的那样使他们置于统一制度管理之下,并且让企业文化贯彻到新团队中去。
一个欠乏凝聚力的核心束缚不了游离电子太久,他们会被其它更强大的核心吸引而再次游离出去。这个凝聚力可不仅仅是品牌和客户啊!
也许我们太在意输赢、成败,权力和利益的交换、分配,却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情?
这么一想,魏东真的警醒了。
现在他已经明白,其实对托尼的处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姓韩的不搞扩大化,不借机整治其他和托尼走得近的人,只要是依规裁决就可以接受。
沃尔夫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现在需要思考的其实是后托尼时代,这些依然在位经营企业的人要做什么、怎么做、如何实施以达到改进管理的目的?
那天夜里魏东很晚才从陈兰家离开。他不仅了解到他的态度、想法,而且深深地被这个本来不为大家所重视的人所打动。
“沃尔夫,”在门口他转过身来向对方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谢谢你的时间,你让我明白了很多。”
“搞什么呀?”陈兰眯起小眼睛来,开玩笑地瞧着他:“别告诉我你想拜师了。”
魏东被逗笑了,他摇摇头有些感慨:“早点和你沟通就好了。古人说‘三人行,必有师焉’,果然如此。我想说,这件事上你的表现,很爷们!”
“嗯,感觉到诚意了,都不叫咱兰花儿,改用沃尔夫称呼啦。”
陈兰呵呵一笑,马上又收敛起来,抄着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挺哲理的话:“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世界的全部或者事件的真像。老弟,慢慢体会。”
第三十九章 员工不安
魏东知道娄总既然开口,应该事前已经和伊万卡商议过或者征求过对方的意见。
为什么不送伊万卡去其它部门,偏偏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送到沃尔夫这里“加强”人力呢?
“看起来大家都在出招,不过娄大胜这招很独特。”魏东偏头看陈兰,对方耸耸肩似乎在表示这不关我的事。
“他找你,不会只是因为伊万卡调动的事情吧?”
“当然不止这个。”陈兰于是就把在浴室里他俩的谈话内容,包括娄总很肯定韩冬手里有个能确定托尼违规的证据等等,向大魏和盘托出。
“沃尔夫,我确认下啊。”魏东想了想,努力理顺这里边的内容:“娄大胜的意思首先是很肯定证据的存在,其次他不希望高层团队过分动荡,所以找到你寻求支持。
如果你可以帮他,那么他就在全体合伙人会议上赞成只处分托尼个人余者不问,而同时提出赋予人力更多权限并增加其编制的提案。是这样吗?”
“正确。”陈兰回答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没做任何理亏的事情,事实上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之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魏东又想了想,喃喃地连声说。
陈兰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虚。他还从未见过大魏这个样子,在公司困难的时候没有,在单子难做的时候没有过,在和客户关系紧张时也不曾有。
魏东几乎把脑袋痛苦地埋进两膝中间去,用手捧着脑袋,就这么一动不动。“呃,你没事吧?”陈兰问。
他有些紧张,偷偷朝屋里张望,好像小猎物路遇大怪兽,正四下里为自己找退路。他甚至有点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因为恼恨,突然暴起把自己痛扁一顿?
然而魏东还是蛮理性的。他叹口气缓缓抬起头,用手掌搓搓脸努力让自己振作些。然后缓缓说:“没办法,这事儿是托尼自己找的,他自己走的路自己要背这个结果,别人都替代不得,也没法帮他躲过去。”
“就是嘛。”陈兰松口气,迭声应道。“兄弟你这样想就对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保托尼的位子或面子,而是保住你和莎莉不受这件事的影响。
船长没了,只要大副和水手长在,船还能保证方向继续朝目的地走,否则船上其他人可怎么办呢?这是个弃子保局的事情,没办法的办法呀。
你也清楚娄总和我其实不是一路人,他干啥上赶着请我?我选择去洗浴中心就是看看他究竟什么心思、决心多大,大到能让他咬牙奉陪?
现在看来这利益的力量还真不小,”陈兰笑起来:“至少他为了公司这份分红能做出这么痛苦的牺牲来和我亮底牌,倒也算对企业忠诚了。”
“娄大胜才不会是这样的人,”魏东皱眉说:“这家伙只在乎自己能得到的利益利润。不过……,就他在公司占有的那点份额,你觉得值得他舍身相陪?”
他说着眼珠转转,摇摇头:“不对,当年韩冬欠那么多债的时候,公司摇摇欲坠他娄大胜都没这么上心,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他干嘛这么起劲召集合伙人大会?”
陈兰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人家都在公司纷纷议论这件事,传到他娄总耳朵里也是可能,出于公心和老资格,他召集会议很自然呀?”
“不对,娄大胜才没那么……。”魏东话说半截忽然停住了,用手指轻轻点击着沙发扶手。
过了好一阵才抬起眼,有些犹疑地看向陈兰说:“有个猜想,仅仅是猜想啊。你说会不会韩冬为了把托尼搞下去,私下里见过娄大胜,然后给他许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好处?
如果这样的话,娄大胜惦记着好处带来的收益,所以从原来的无所谓突然积极起来。
他现在提出来不希望公司动荡,倾向于处分托尼一人不波及其他,就是用提高人力地位这个你感兴趣的砝码来换你对他的支持,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太突出,因为他想要找个帮手,因为他担心我和莎莉不会站在他那边!”
“唔,有可能!”陈兰点头:“至少,这很符合娄总的人物形象啊。而且韩冬找他也说得过去,毕竟咱们几个里娄总在这家公司资格最老,跟韩家最早,理论上说感情也应该是最深的嘛!”
听沃尔夫这么一说,魏东就更觉得自己的推论有些八九不离十了。这死老道,竟然在背后和姓韩的拉拉扯扯!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几个不也是私下里嘀咕没带人家玩么,又怎能怨愤对方呢?
不过……,这里头还是有点不大对劲。他干嘛这么积极地要把伊万卡推销给沃尔夫,真心为她好,还是有别的考量?
对此,陈兰给出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伊万卡不想在娄大胜身边待着,打算另寻出路所以托娄总帮忙活动活动,要么是娄大胜突然不想要她了所以找借口推给人力。
听他的分析魏东立即又脑补出第三种可能,如果是两者都有呢,伊万卡自己有意愿,然后娄大胜顺水推舟还两头落人情?
陈兰一琢磨对啊,确实有这种可能。问题是……,伊万卡做了些什么,让娄总突然就不待见,以至于急着赶她离开自己?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上存在一个大大的疑问!
“不提老道了,说说你自己。你究竟怎么考虑的?前期我们只顾把事情捂在小圈子里,也没来得及问你意见。这里我和托尼、莎莉都给你道个歉。
你说必须重视人力,通过这事我们都看到了你说得有道理。想想挺可笑,自诩人力的专家,却没把自己公司的人力当重点,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不过纠正是后面的事,当前问题要如何面对、怎么配合?我希望了解你的意见和态度,咱们尽量达成共识,调整步伐、共同进退!”
魏东诚恳地说完,看向沃尔夫,心里有点打鼓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陈兰自然听出了魏东的意思,他没急着回复,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和莎莉怎么想的?是要死保托尼击退一切来犯之敌,还是怎么?”
“本来我是要反击回去的,可托尼自己不想再留在这个位置上了。”魏东苦笑:“再说你刚才也讲到娄总说人家捏着证据,这事遮掩看来已经没用,倒不如承认下来。”
“因为遮掩的话,可能莎莉和你也要受牵连。托尼承认并且担责可以避免波及你俩。”
陈兰不客气地盯着魏东,见他犹豫了下轻轻点头认可自己,便接着说:“你们要是这样选择我觉得是对的,反正事已不可为,何必多两个殉葬的呢?”
魏东心里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陈兰也能这样头头是道地分析问题,一时让人忽略了他那套带点柔媚的作态。
“我并不像你们和托尼走得那么近,”陈兰抱着肩微笑:“勤恳做事不代表我忠心耿耿且没有自己的意见、看法。托尼是个很有激情,也很理想主义的人。
他在业务上没说的,带地产部门连续三年突破记录有目共睹。可我还是认为他有些理想化了,用在二十人团队身上的经验不能用在二、三百人的公司管理上。
你们提倡的自觉、积极、主动、分享都是好文化,可我们不是外资公司,这里的水土是不一样的。好东西拿来了就一定要本土化,不能指望它自己生根。
你没见你手下能够适应、融合这些文化,可查理的传媒部门却在利用它的漏洞?
同样的工具,放在不同领导手里,出来的是不一样的结果。那外地的那些分公司会用成啥鬼样子,能想象吗?
这就是我一直讲要重视人力的原因。因为在中国,任何东西都需要有政策配套制度来管理才不至于出现涣散,才是上行下效而不是阳奉阴违。
过分强调员工‘自觉’其实就是理想主义。
再说托尼这次的事情。他自己立规矩说不能如何,但却没人监督执行。人力部门白有个名称,只能做个发工资、记考勤的工作,连考核权都没有。
行业部门经理既是会计又当出纳,看上权力大得很,实质成了各管各的。谁敢说这里面没有灰色,没有问题?
除去部门负责人外,每个合伙人和自己爱用的顾问、助理又形成小圈子,合伙人之间暗地倾轧、较劲,人力却没有组织管理、调节的权力,只能从情理上疏导、劝解,力度完全不够。
而且说是裁决权在经管会,你们几位整天忙自己的事情,哪里顾及过这些?即使有些事就算到莎莉那边,完全是她凭借威望压下去而非按制度合规裁决,怎么保证人家心服口服?”
陈兰一口气说了小半个钟头才因为口渴停下来。在他喝水的当口魏东开口插问:“那么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咱们现在不应该再扩大了,而应该审视自己,注重修炼内功。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管理跟上,再辅以企业文化的融合,扩大才能有意义,长久且可持续。
不然,它就是块看上去蛮不错的生口铁,一用就完蛋,沾水就生锈!难道这才是你们想要的企业?”兰花儿摊开两手大声问。
魏东呆住了,他觉得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沃尔夫的问话问自己:“是啊,这是咱们追求的吗?”
正所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不论是托尼积极推进的合伙制分公司,还是韩冬不惜夺权要达成的上市计划,他们眼里都看到的是智亚目前“烈火烹油”般的现状,只有这半个人的兰花儿,却冷静地说出了繁荣背后的危局。
当前这个位置是魏东工作以来达到的最高点,也是他自信心的高峰。这个时候他从未想过危险,没想过智亚有天可能倒下这种话题。这怎么可能呢?
当然,这不能怪他。一个刚过三十岁就成为知名猎头公司经营合伙人,相当于副总裁位置的青年,他缺乏必要的历练和经验,缺乏对社会风险的认识和必要的冷静。
魏东得意于指点朱莉这样的后劲同僚,穿着杰尼亚和各种公司的老总们寒暄、交往,享受着同行羡慕的眼光,然后轻松拿到业绩和提成。
他这个年龄就已经做到了比自己长十来岁老猎头才能望及的地步,他没理由不得意、不骄傲。
但是今天,他被沃尔夫这番话给浇醒了。“别以为有多了不起,再大的事业也有顷刻坍塌的可能。”
他瞬间觉得有股寒气从后背升起。看来复杂、棘手的,恐怕还不是韩冬夺权占位的事情呢!
当智亚繁荣的时候,要收编大批愿意加入的小微猎头团队其实不难,难的是如何像沃尔夫说的那样使他们置于统一制度管理之下,并且让企业文化贯彻到新团队中去。
一个欠乏凝聚力的核心束缚不了游离电子太久,他们会被其它更强大的核心吸引而再次游离出去。这个凝聚力可不仅仅是品牌和客户啊!
也许我们太在意输赢、成败,权力和利益的交换、分配,却忘记了自己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情?
这么一想,魏东真的警醒了。
现在他已经明白,其实对托尼的处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姓韩的不搞扩大化,不借机整治其他和托尼走得近的人,只要是依规裁决就可以接受。
沃尔夫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现在需要思考的其实是后托尼时代,这些依然在位经营企业的人要做什么、怎么做、如何实施以达到改进管理的目的?
那天夜里魏东很晚才从陈兰家离开。他不仅了解到他的态度、想法,而且深深地被这个本来不为大家所重视的人所打动。
“沃尔夫,”在门口他转过身来向对方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谢谢你的时间,你让我明白了很多。”
“搞什么呀?”陈兰眯起小眼睛来,开玩笑地瞧着他:“别告诉我你想拜师了。”
魏东被逗笑了,他摇摇头有些感慨:“早点和你沟通就好了。古人说‘三人行,必有师焉’,果然如此。我想说,这件事上你的表现,很爷们!”
“嗯,感觉到诚意了,都不叫咱兰花儿,改用沃尔夫称呼啦。”
陈兰呵呵一笑,马上又收敛起来,抄着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挺哲理的话:“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世界的全部或者事件的真像。老弟,慢慢体会。”
第三十七章 娄总出招
不过呢,公司里谁都知道,沃尔夫实在难约。不因为别的,主要他这人属于“事儿妈”类型,不好伺候!
鲁菜太咸,广东菜太淡,甜的影响减肥,辣的容易上火。搞到最后,乐意和陈兰一起吃饭者寥寥。
他自己也无所谓,反正你不请,咱自己乐呵就是。不过这等事对于半仙真人娄大胜来说,这还不算啥。
让他为难的是,陈兰居然挑了“燕京公馆”要和他坦诚相见,说白了就是——泡澡。
娄大胜不是不喜欢这种高级洗浴中心,那要看和谁在一起。想到要和兰花儿“坦诚相见”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把下面的围巾又紧了紧。
已经走在前边的陈兰回头看他还踌躇在存衣柜前,心里有些不耐,回头用提醒的口吻说:“老爷子,您慢点跟上来,仔细脚底下别滑倒哦。”
说完自顾自往淋浴间走。看着服务员一样的目光,娄大胜真想让他别叫那么大声。没法子,只得从后面小心跟上。
貌似这家伙常来,对这儿挺熟。娄大胜发现陈兰居然和搓澡工打招呼,其他客人中好像也有他认识的人和他互相开着玩笑。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怎么,陈兰始终不和他聊正事,娄大胜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别急嘛,娄总。”他笑嘻嘻地说:“来这地方的都是为了享受,难得这休闲时光别让那点俗务给搅和了。你看那秃头,”
他用目光示意:“满身横膘那位。你想得到吗,他就是大合兴餐饮集团的董事长呵。
要说公务忙,咱们哪比得上人家那位?先享受,等洗完了,去餐厅用过餐,咱们到休息室慢慢聊。再说,这也不是说事的地方呵,对吧?”
“这小子!”娄大胜脸上变换了几个表情,最终还是忍耐下心思,说说笑笑地“享受”起来。
欲取先与,这个道理仙家也是知道的。
直到俩人躺在贵宾休息室里,服务员都退出去之后,陈兰这才开口说道:“道长,您花这么大代价请我,和那《会议通知》有关么?”
娄大胜正用诡异的目光打量这间屋,听他开口就嘴角勾起些,回答说:“这件事,我得在开会前找时间和你这个人力负责人通气呵。”
“嘿,我谢谢您。总算有人知道我是管人力的了。”
娄总没接他这句讥讽,先将自己掌握的首尾情况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然后问他:“咱公司自创建以来还从未出过高级领导违纪情况。既没先例,你从人资角度看给个建议,怎么处理比较好?我希望听听专业的意见。”
“专业的意见?”陈兰复述了一遍,冷笑着问:“那要看娄总希望,等托尼下台之后是个什么局面?”
“托尼难道会自己乐意下台?他经营了这么久,我担心他这会儿正布置防守反击,虽然那没什么用,不过会把事情搞得更不好收场罢了。”
“没用?”陈兰一愣。
“嗯,凭韩冬手里的证据,推翻不了的。除非……,除非托尼是个人渣!”
“托尼不是人渣。”
“所以他到头来只能认下这罪名嘛,瞎折腾不过是让我们更不舒服。”娄大胜侧躺过来,用手臂支起来托着脑袋想了想:“不管希望是什么结局,托尼下台这件事是能肯定的。”
“然后呢?”
“然后?”
“对啊,他下台不做首席了,你希望他留在公司还是离开公司?”
“最好不要离开,至少不能马上离开。”
娄大胜肯定地回答:“如果韩冬逼他立即走人我不会支持的,因为那样一来会引起莎莉、大魏他们激烈的反应。公司四分五裂对谁都没好处,毕竟我们大家都有投资或股份在里面。我不同意冒这个风险!”
“说得对!”过了几秒陈兰忽然用很正儿巴经的语气说:“托尼的事情不仅仅会影响莎莉、大魏,而且他在整个团队里都有影响。
团队里还有不少像温蒂那样的粉丝哩,逼他走人可能出现很糟的局面,比如会突发其他人批量跳槽等等。而且说不好还可能丢掉大量客户。
逼走一个托尼,难道要付出那么大代价?我看还是和气分手、平稳过渡的好。
娄总,我可听说近几天咱们团队里,已经有不少顾问接到过中原、翰都、仕林打来的招募电话了。
动摇的人啥时候都有,但如果高层过于动荡,或者动荡持续时间较长,那么员工的动摇现象会急剧增加,毕竟人家来不是唱戏、跑龙套,而是奔着挣钱的。”
陈兰越说越激动:“这事儿你要问专业人士。可要我说,就不该采用召集全体合伙人大会的形式。
闹得人尽皆知有利于逼宫,但影响面也大,无异于家丑外扬,岂不是要告诉整个行业都知道智亚出事了?”
娄大胜一愣,但马上意识到陈兰说得有道理,自己只关注内部,却没考虑在业内会产生的影响。
他立即觉得后背上冒出了一层湿冷的汗水,好像自己还是被韩冬那小子当工具利用了!
眼前浮现出那张笑眯眯的包子脸时,娄总面色阴沉。
通过这场“坦诚相见”,至少两人达成一致,托尼的位置可以换人,但不能让他立即离开公司。
娄大胜也基本同意了陈兰只对托尼、放过莎莉和大魏的意见。“尽量把焦点聚集在托尼个人身上,不要造成集体换将、打击一片的印象。
同时,既然是按规章制度处理,那么由人力以公司名义向全体发《处分意见通告》,以正视听、以安人心。”陈兰道。
“沃尔夫,如果托尼下去,他的位置谁来接呢?”娄大胜问。
“这个我不知道。”陈兰摆手:“我可以从专业角度提出组织关系、纪律维护方面的建议,但高层任命是董事会的权力,不是你我应该猜测、议论的。”
听他这么说,娄总只好换个问法:“你觉得董事会有没有可能委托韩冬代理?”
“最好别这么干!”陈兰冷笑:“猎头是专业服务性行业,不专业的人来领导,可没法保证公司未来的方向。”
本来娄大胜是想看看陈兰对韩冬是否支持态度,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下。
人家根本没说支持与否,而是强调了“专业性”三个字。是啊,如果外行领导内行,那说不定自己将来也会和他发生矛盾呢。
这么一琢磨,娄总把支持韩冬上位的心思就悄悄放在一边了。
“还有个小事想和你商量。”
娄大胜一开口,把刚要睡着的陈兰惊醒了,他强忍着不满,问:“什么?”
“我那个秘书,伊万卡,她想去你们人力行政中心工作。”
陈兰“哧”地笑了:“娄总这是不满意我,特地派个监军?”
“不、不,正相反。”娄大胜忙道:“我今天和她谈过,这是她自己的意愿。当然了,我一向赞成你说的‘人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这事之后,对你们部门的加强势在必行!
你不妨现在就考虑下未来需要的编制、部门构成。我相信很快人力资源部的地位就会提高,你可以在公司里发挥更多的作用。如何?”
陈兰没有回应。娄大胜扭脸看过去,忽听邻床已经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人没在公司,朵拉说沃尔夫早离开公司了并未加班。
魏东打了无数个电话可陈兰始终不接。看看夜已渐深,魏东实在等不及,跳起来打辆车直接去了陈兰家。
陈兰住的是贸易大学的教师楼,他母亲是该校老师。老人退休后便去了南方大女儿那边帮着带孩子,这里只有陈兰留守。门一敲就开,这家伙居然在家!
“我打那么多电话,你为啥不接啊?”魏东还没进屋就嚷道。
“你想让全楼都听到呀?进来再说话。”陈兰撇撇嘴,解释说:“我也刚进门。你猜怎么着?娄总请我去了“燕京公馆”。”
他得意地笑着,递给魏东一罐可乐,却被他翻个白眼,反手放茶几上了。“吃喝、洗浴、桑拿加按摩,全套服务。嗯,爽!”
陈兰似乎还沉浸在美好享受的回忆中。
魏东一愣。娄大真人居然会请客?这可闻所未闻啊!要给其他同事知道,那得算本年度的头条新闻了。
不过……?“为啥?”他奇怪地问道。
“你说呢?”陈兰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大仙看上我这个微末小人物了,有趣吧?
你们觉得我不过是个发工资的,可人家不那么想。
娄总说了,人力很重要,应该给予更多重视。他要给我加人,先把他自己的秘书调到我人力来。”
“啊?有这等事?”魏东更吃惊了:“伊万卡跟他好好的,他就这么……让出来了,没道理啊?”
“你说呢?”陈兰又问了一边,说着还在屋里跳了个轻快的狐步。“也许有什么说头在里面,但我没想出来。要不你帮我想想?”
第三十六章 调离
“你、你、你真是千金啊?”在吴芳家里,亲口听她承认之后许静有点不知所措。几年的好友突然发现对方是个有故事的,无论谁都会吓一跳。
“你小声点,我妈刚睡着。你这一嗓子回头她药又白吃了。”吴芳伸手拍了许静肩膀下。
许静忙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一面又朝门那边看了眼,心里有点难以置信:老太太看上去就是个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哪有半点派头?
“那你们怎么不住公房?你自己买房,全家挤在一起还得还贷。”她问。
“人过世了房要上交,难道赖着不走?”吴芳甩了个鄙视的眼神。“再说了,这么大个三居室,你姐夫常年在国外,我们三个住着又宽敞、又自在。自己的劳动果实住着踏实,也没什么压力。”她拍拍盖在腿上的被子,显得很轻松。
“那,我不明白了。”许静困惑地侧着脑袋。
“不明白啥?”
“既然周助理都知道,朱总问你报酬的时候,心里肯定有数了。他干嘛还价?给你月薪五万也值啊!”
“你这陈旧的小脑瓜,想什么呢?”
吴芳哭笑不得,只好耐心地告诉她:“我之所以开价四万,是因为朱总问我敢不敢做两个亿的生意。
两个亿营收的话利润少说也是千万级了,我要一年五十万固薪其实并不多。
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还不了解他们的销售部门薪酬体系,也不太懂这行是怎么拿提成的,所以就往高报呗。
但我猜大概率他不会答应,应该会提个他认为合适的方案,尽量用浮动收入来引诱我,那样我就可以了解他们怎么算提成了。
结果你看,现在他们提了千分之三这个比例。按这个算如果我做两个亿,那么一年下来固薪加浮动部分,收入和我心目中的百万年薪可以基本持平。”
“哦,如果你业绩超过两个亿,那收入就过百万了!”许静明白了:“这是个博弈的过程。
你提出高底薪,人家就还价成低底薪加高提成,这就叫‘谈’薪呀?果然和中低层谈法不一样。”
她忽然又担心:“可是……,两个亿呐!”
“嗯,半年或一年都成。只要实现,业绩就算过关,不管怎么说总体上实现百万年薪了。”
“一年两个亿,真够难为人的。”许静小声嘟囔:“他们那个高总一年不过做了几百万而已,怎么和你就提两个亿?
他还算认识伯父哩,也不看他面子上放宽点?”
“要是只能做高总那规模,人家为什么请我?朱总和我说了他的计划,先做两个亿,然后做四点五,第三个年头奔十亿。
这是上市的路数和规划。既然要应下这个差事,那咱当然得做漂亮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旁人不可企及。
你可别再提我爸了,房子我都不靠他,找工作更得靠本事了!”
许静砸吧嘴,心里佩服这位。暗自惶恐:要换做自己,不知上哪儿找这两个亿去。大姐你自信何来呀?
娄大胜其实很懒,懒到他什么决定都不想做,正如他哪边都不乐意选一样。
但没办法呵,你不选,别人替你选好了,还逼得你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结果。
为此他早把陈兰在背地里骂了三千六百遍,你没事儿给我派什么秘书,就算派也该找个合适的,为啥好秘书全给了大魏那花花肠子呢?
这时候他就不想了,自己在公司出现次数一年里也难得有三五十天。
当初陈兰跑来问要啥样的秘书时,他回答是:“随便,有个人就行。”
万没想到这个“随便”来的秘书,到头来帮着人家把他给算计了。娄大胜暗地咬牙,明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不管怎么说,韩冬答应给的股份在公司上市变现后还是很可观的,看在钱的面子上先忍了,但对这卖主求荣的秘书他却不能忍!
“伊万卡。”他叫住放下文件正准备离开的罗叶,示意她坐下说话,然后亲自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召集召开合伙人全体会议的邮件,目前都有谁回复了?”
“除去董事会外,其他都已经回复了,除杭州那边一人病假外,都已确认参加。”罗叶回答。
和韩冬见面后,娄总如约以近期公司传言高层领导有严重违纪情况,并引起员工人心浮动为由,向总部和外埠的所有合伙人发出召集“全体合伙人会议”的通知。
目前看大家都已给出了参会的回应,这让他非常满意。
按照规定,只要同意参会人数超过半数,董事会便应该派一到两名董事来参加会议。
娄大胜对那边是否回复倒并不担心,反正有韩冬在不会出纰漏。会议的召开看来已经是铁定的了。
“很好!你来我身边做秘书几年了,我们也没仔细说说话。今天聊聊?”
娄总说着,笑眯眯地也给自己也倒了茶水,到唇边抿一口,放下杯子说:“做为上级,帮助你发展是我的责任,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没多关心你,这是我的错呵。”
“瞧您说的。您是公司里德高望重的老员工,是创建公司的元老,照顾好您是我的责任,哪敢想更多呀?”
罗叶话是这么说,心却在怦怦跳。她虽然和韩冬提过离开娄总,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实现。不想今天娄总开的这个话头……,难道韩冬已经和他提过了?
娄大胜笑着摇摇头:“不说客套话了。这次和小韩谈得很好,你辛苦了。说说看,对今后有什么打算?我瞧瞧能不能帮你说上话。”
“首先谢谢您对我的关心。”罗叶满脸真诚:“其实,我早考虑过这方面问题,只是您没得空,我也不方便打扰。既然您问了,那我说说。
我知道自己没有业务基础,现在要学怎么做猎头,说实话我没自信。但我对公司熟悉,对它的组织、运营方式甚至每个人都很了解。
有这样的优势,我想去做人力行政中心工作应该更适合。您看呢?”
“哦,兰花儿那边啊?”娄总用指尖轻轻拍打桌面,思索起来。
他本想让罗叶自己选个业务部门去做助理或顾问,她业绩好则罢,不然部门经理自己就会提出来淘汰不合格员工,到那一步和自己也没关系了。
不过,伊万卡出乎意料选择去陈兰的部门,这丫头居然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倒让娄大胜刮目相看。
人力行政中心一直处于“打杂”的地位,不大受人关注,有人主动要求调去,沃尔夫那边应该问题不大。
让她去人力也好,遂她心愿,对自己没坏处。他想起沃尔夫的抱怨,再想想这次发生的事。如此看来……,这还真是个机会。
他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我来帮你争取,能不能成功要看你自己运气。”
听到娄总答应帮忙,罗叶非常高兴,千恩万谢,又不惜破天荒地说了些恭维的话。
娄大胜做足表面功夫含笑应景,心里盘算,也许该顺便约沃尔夫出去,找个避开人的地方聊几句?
1.21 宁静的夜
许静的步子突然放缓下来,若有所思。
魏东扭身回头看去,奇怪地问:“怎么,落下什么东西没拿吗?”
许静摇摇头,略带踟躇地轻声问:“师傅,公司里传小道消息呢。是真的吗?”
“你自己都说了是‘小道消息’。”魏东楞了下,两手插进裤兜缓缓说。
“我是有点担心,毕竟我进公司时间不长……。”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你尽快让吴芳的事情落地。”魏东打断她说:“你手里握着大单的业绩,就算有什么动荡,没人能忽视你。”
“嗯,温蒂也是这么说。”
“对吧?所以别想那些没用的。既然不能保护全世界,那么先保护好你自己。”魏东指指许静。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若有所思地问:“这么说,你和温蒂聊过那些……传说中的‘消息’?”
“她只是……。”
许静吃了一惊,赶忙想解释两句,却见魏东摆摆手嘟囔着:“没什么,没什么。八卦么,女人的天性啊。不过提起八卦,你对吴芳的了解好像不够全面啊。”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你对她家里了解多少?”
“这个……,很重要吗?”
“看来是不了解。”魏东说完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许静眼睛迅速睁大了,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用手按住砰砰跳的心口,说:“我、我还真不知道!”
“周助理告诉我的,保密哦!”魏东说完,带着得意的笑挥挥手走了。
“师傅,大陆百货那个陈列师,我要是找到了推荐报告提交是给温蒂吗?人家可是项目经理呵!”许静忽然想起,急忙在后面喊。魏东依然没回头,右手拇指和食指围拢做了个OK的手势。
“好啊,那就这么办吧。”一件事了结许静心情却还未平复。她转身拿起包准备回家,却见有人从赛琳娜办公室走出来。“咦,小何,你还没走?”她惊讶地问。
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赛英批评“没学会走就想跑了”的何助理,她英文名叫什么撒博瑞纳,好拗口,所以大家在公司基本都叫她小何,或者直呼其名何青青。
“嗯,刚办完手续。”何青青勉强一笑:“我离职了。”
“啊?为什么?”许静满脸可惜的表情,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这是她进公司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主动离职的同事。
“也没啥,就是不想再做基础工作了呗。”何青青说完,看看她,忽然愤愤地低声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碰到个好师傅!你瞧我那位,”她努努嘴:“都半年了还让我干这种低端活儿,整天不是敲字就是打电话。客户见不到,大单拿不着。你们都能出去和人选面谈,偏我就不行,什么道理?说是我基础差,基本功要扎实些,都半年了还嫌不够!”她忽然瞧瞧赛英办公室方向,然后轻声说:“告诉你,我去中原面试了,人家说只要我过去,不但加薪,而且可以立即做初级顾问BD客户。我继续留在这儿,那才是和自己过不去呢。”
“唉!”许静叹息:“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教了你半年,师徒一场好聚好散呗。不过,中原不是在西三环吗,难道你还得搬家?”
“这倒没啥,我有同学在那边,让我过去先合住她租的两居室。不过……,那姐们对猫有些过敏,正发愁上哪儿给它找个下家呢。”
“你可以给我呀!”许静眼睛一亮:“我小时候养过,可我妈怕猫,所以只好又送人了。现在我单身住,正好有个伴。”
何青青大喜,这下可以放心去西边就职了。两人于是约了周末青青搬家时许静过去和她交接团团和猫粮等用品,留好联系方式和地址这才分手。
这晚班加得,没想到额外收获了只猫咪!许静心情变好,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抓起手机看,已经晚上八点四十三分了。三十分钟内下楼、去麦当劳买汉堡,再花三十分钟打车到吴芳家。天哪!这么一合计,许静没心思晃荡了,赶紧拿好包包和披肩离走人,办正经事要紧!
和许静分开,魏东直接去了孙瑶的办公室。
桌上的台灯亮着。孙瑶却坐在光纤昏暗处的沙发里,一手托在脑后正若有所思,见他进来也不动窝,只微笑了下。
“临危不惧,大将之风啊!”魏东赞叹道。
“呸!”孙瑶终于嗤笑出声,用下巴示意他坐下,说道:“我还以为,托尼回去安抚佳人,你小子满心思在朱莉那大单上,就剩下我一个忧国忧民的。”
“怎么会?”魏东摇头,回忆说:“当年我还是个穷小子,学文学的毕业后不知道该找什么工作却又不想饿肚子,机缘凑巧扎进人力这行里。人保局开会的时候咱们偶然坐在一起,你不知怎的,就认定了我是个干猎头的材料。说服托尼挖我到智亚。亲自教我怎么挖人打CC,怎么谈客户,各种的面试技巧。再往后教我怎么处理员工关系,提高团队业绩……。韩冬把董事会和合伙人会议都发动了,眼看着是想兴师问罪,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还能有心思去顾别的?”
“这么说你是比托尼有良心,这重色轻友的现在肯定在哄媳妇呢!”孙瑶叹口气把什么东西放在茶几上,魏东在侧面沙发坐下,这才发现她原来在喝啤酒。
“这就叫‘羁绊’啊!”魏东苦笑:“一旦有家就不能像以前那么潇洒,要顾忌的就多了。托尼这么顺利同意退下来,多少也和这个有关。”他忽然身体前倾,很认真地问:“大姐,你为啥不给咱找个姐夫呀?”
孙瑶作势要抓起啤酒砸过去,却又颓丧地倒在沙发里,恨恨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总讲什么‘为了事业’,其实都是假的。就是逃避呗,逃避现实、逃避责任,逃避家庭可能带来的结果。可逃了半天,同路的越来越少,反而搞得自己灰头土脸没意思了。喂!说东说西的,你自己呢?朱莉不错啊,要伸爪子得趁早,谁知道有没有人已经惦记上了?万一再有个托尼第二、托尼第三啥的……。”说着她自己格格地笑了起来。
魏东摇摇头:“别逗,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我也不会逼自己玩什么丁克。你别看人都传我有多少女友,其实我找女友挺挑剔的,丁点儿都不凑合。就像我爱穿杰尼亚,那是因为它的风格适合我。”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叹口气:“托尼也是这样。遇到了,心动了,认真了,事情就成了。水到渠成,要不你说他俩在一起三年了都没情况,怎么就……?”
“这事儿有点稀奇,”孙瑶忽然打断他,她坐直了身体:“你说……,韩冬怎么知道的,而且还宣称自己拿到了证据?我总寻思,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难道他收买了某些员工?”
她说得严肃、认真,一时魏东张口结舌,觉得后背上冷气冒起来。这女人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大姐,你可别吓我。”魏东仔细想了想:“这事,还得从咱俩聊到托尼最近反常,打算让艾米设法从苏珊娜那里打探说起。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至于韩冬怎么知道、知道多少?那还真不清楚,要查也来不及了。唉!我还说用朱莉成大单的消息提振下士气呢,如果托尼这事揭开了,注意力都跑那边去,那还提振个……。
小韩在会议通知里写了,是要讨论经管合伙人中存在的严重违纪现象,我认为这绝对肯定不是凭风闻,最坏的情况他真的掌握了某种证据。可要说这小子能聪明到设计,我不信他有这个本事,否则当初他能让人坑成那样?”
“我也觉得他应该没那么聪明,我赞同你说的话,可还是不明白他怎么找来的证据呢?艾米说那天去现场的就四个人:她,伊万卡、苏珊娜和朵拉。苏珊娜是当事人,朵拉一向嘴很严的,而且她提前退场了。肯定也不是艾米,那就只有伊万卡!真是她的话,娄总有没有牵涉其中?”孙瑶话刚说完,心里冒出一个答案,她立即不说话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阵子魏东开口劝道:“既然不知道,现在纳闷也没用,也许时间会给出答案。咱们还是养精蓄锐,先准备对付眼前吧。”
“还能怎样?”孙瑶苦笑道:“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他把托尼、你、我全都抹下去,这怎么可能?董事会是不会同意让公司全面涣散的。”
“你知道有句话叫‘料敌从宽’吗?”
孙瑶想了想,还是摇头:“最多他想顺手削弱我,动你可能性不大,毕竟他前段时间刚和你接触过。托尼和我下去,经管会换一半他的人上来就好控制了。这样董事们也不用冒风险。领导层动荡对谁都不好,这个大家都有数。”
“动托尼他有理,其它的我不会同意。”魏东摆明态度:“要罢免你至少需要经管会成员表决时三票赞成。托尼下台,那一票由董事会代管,我不同意的话,关键就看娄总了。你觉得呢?”
“我找机会打电话试探下他。过度震荡同样不符合娄总利益,毕竟他也要考虑自己收益。我倒是有些担心沃尔夫,他得到消息后曾来我这里发脾气,说要按规则办事,很严厉地指责咱们对人力工作不重视等等。这么一闹,我有些把握不准他会帮哪边了。”
“沃尔夫那儿我去说。”魏东霍地站起身:“不管怎么说这点面子他总该给我。只要他和娄总能有明确表态,就算韩冬能撤掉托尼也不能再动你分毫。你们俩只要有一个在,智亚就不会翻天,公司还能按现在的轨迹继续走下去!”
“你、你、你真是千金啊?”在吴芳家里,亲口听她承认之后许静有点不知所措。几年的好友突然发现对方是个有故事的,无论谁都会吓一跳。
“你小声点,我妈刚睡着。你这一嗓子回头她安眠药又白吃了。”吴芳伸手拍了许静肩膀下。
许静忙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一面又朝门那边看了眼,心里有点难以置信:老太太看上去就是个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哪有半点派头?“那你们怎么不住公房?你自己买房,全家挤在一起还得还贷。”她问。
“人过世了房要上交,难道赖着不走?”吴芳甩了个鄙视的眼神。“再说了,这么大个三居室,你姐夫常年在国外,我们三个住着又宽敞、又自在。自己的劳动果实住着踏实,也没什么压力。”她拍拍盖在腿上的被子,显得很轻松。
“那,我不明白了。”许静困惑地侧着脑袋。
“不明白啥?”
“既然周助理都知道,朱总问你报酬的时候,心里肯定有数了。他干嘛还价?给你月薪五万也值啊!”
“你这陈旧的小脑瓜,想什么呢?”吴芳哭笑不得,只好耐心地告诉她:“我之所以开价四万,是因为朱总问我敢不敢做两个亿的生意。两个亿营收的话利润少说也是千万级了,我要一年五十万固薪其实并不多。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还不了解他们的销售部门薪酬体系,也不太懂这行是怎么拿提成的,所以就往高报呗。但我猜大概率他不会答应,应该会提个他认为合适的方案,尽量用浮动收入来引诱我,那样我就可以了解他们怎么算提成了。结果你看,现在他们提了千分之三这个比例。按这个算如果我做两个亿,那么一年下来固薪加浮动部分,收入和我心目中的百万年薪可以基本持平。”
“哦,如果你业绩超过两个亿,那收入就过百万了!”许静明白了:“这是个博弈的过程。你提出高底薪,人家就还价成低底薪加高提成,这就叫‘谈’薪呀?果然和中低层谈法不一样。”她忽然又担心:“可是……,两个亿呐!”
“嗯,半年或一年都成。只要实现,业绩就算过关,不管怎么说总体上实现百万年薪了。”
“一年两个亿,真够难为人的。”许静小声嘟囔:“他们那个高总一年不过做了几百万而已,怎么和你就提两个亿?他还算认识伯父哩,也不看他面子上放宽点?”
“要是只能做高总那规模,人家为什么请我?朱总和我说了他的计划,先做两个亿,然后做四点五,第三个年头奔十亿。这是上市的路数和规划。既然要应下这个差事,那咱当然得做漂亮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旁人不可企及。你可别再提我爸了,房子我都不靠他,找工作更得靠本事了!”
许静砸吧嘴,心里佩服这位。暗自惶恐:要换做自己,不知上哪儿找这两个亿去。大姐你自信何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