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出于赎罪的责任感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牵着一条沙皮狗踏上了寻找小女孩儿的不归路,之所以称为不归路,是因为现实与穆十三的想象完全背道而驰,首先,这只沙皮狗根本就没受过训练,无非就是烟酒店老板一家偶尔赏罚分明的挑逗几下而已。
其次,是这只沙皮狗被喂养的太懒了,太胖了,沙皮狗本来就头大,身短,四肢短,身上的肉褶皱的一层一层,形似肉山,如今在烟酒店老板一家过度的宠溺之使这只沙皮狗变得更加肥胖。
褶皱的肉多的向下耷拉,肚皮好像都是贴着地面,远远看去,哪里像是一只狗,分明是一块儿能行走的肉,这使得它浑圆短小的蹄子就有些无力支撑,经常是缓缓无力的向前跺几步,就赖在地上吐舌头。
为此,穆十三和李唯西也总是走走停停的等着,一口气吊在那里的感觉,让二人身心交瘁,只觉走路都成为一种刑法,直捶胸顿足为什么要将这小祖宗请出来。
临出门烟酒店老板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善待他们家旺财,照此看来,穆十三只求这只尊贵的旺财能善待,可怜可怜自己。
除此之外,令穆十三头疼的还有狗狗的天性,狗赖以嗅觉繁衍至今,所以它们对于世界的感受就是靠嗅,本就被穆十三连拖带拽的沙皮狗,再这么一分心,那里嗅一嗅,这里闻一闻,走的就更加缓慢。
而这又不是自家的狗,穆十三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靠智取,所以就买根火腿肠一直诱惑它向前走,直到此时,穆十三脸虽急的像猪肝色,但还对这只旺财报以一丝希望,途中不断将小女孩儿碰过的吉他,李唯西的衣角给旺财闻。
每每看到它左顾右盼,摇尾巴欢欣的模样,穆十三就觉得之前的辛劳都是值得的,一抹额头细密的汗珠,赶紧追上旺财吠叫的路人,以确认他们是不是认识小女孩儿所以才有她的气味,要不然怎么会引起旺财注意?
当旺财嗅闻第七次找错的时候,它终于成功的将李唯西和穆十三感染成同类,只见他们脸色泛黄,沮丧的脸部肌肉松垮的悻悻垂下,神情忧郁,两双眼睛哀怨的似闭非闭,疲劳的呼呼喘着粗气。
如果说,一个月前穆十三对于丢失孩子的赵梅是连哄带骗,那这一次的他,真的绞尽脑汁在帮助李唯西寻找小女孩儿,在经历私家侦探,旺财事情后,李唯西是要离开消愁典当行的。
但试过所有正常方法都徒劳无益的李唯西觉得,穆十三虽然剑走偏锋,玩世不恭,或许歪招出奇迹呢?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相信他,重要的是,除了他,李唯西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肯这么帮助自己的人,报警涉及小女孩儿隐私肯定不行。
然而,穆十三也并没有辜负李唯西的期望,接下来的时间,他魔怔似的,陷入疯狂的思考,至于结果花样百出,涉及广泛。
……
送走狗的穆十三坐在路边计上心来,看向李唯西笑吟吟的道:“我又想到一个好方法,相信我,这一次绝对可以找到,而且还不用我们环城找。”
“人人都说风水大师擅长卜宅相土,寻龙点穴,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就能演算天机,所以呢,只要找一位风水大师,给他看一下小女孩的照片,他不就可以利用风水的玄妙力量在辽清市茫茫人海中迅速锁定了吗?”
说完,穆十三已经拽着李唯西来到辽清市一家每天都大排长龙的风水馆,听闻来意,茶桌后画符念咒,羽衣蹁跹的老道只回一个字:“滚!”
回到店铺穆十三又翻箱倒柜,最终找出一把两根金属短棍垂直连接并且能狗旋转的东西,诡眉诈眼的道:“多亏老道启发,我又想到一个看法,他们能堪探风水不就依靠寻龙尺吗?”
“我也查过,说它借用人体什么什么,将什么什么,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依靠此物能寻矿脉,找水源,点地穴,测风水,寻人,找失物,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不等李唯西开口反驳,穆十三已将寻龙尺双手平举在胸前,一脸认真,严肃的走出店铺,大有一副深信不疑,誓不罢休的作态,看的李唯西热血沸腾,险些都信以为真。
自古以来,对于寻龙尺是真是假,亦骗局亦科学都是众说纷纭,不管别人如何评判,通过今天实践,李唯西和穆十三确定并笃定寻龙尺是假的。
不知是他们是外行不会挑选寻龙尺,还是方法有误,总之,一下午光阴,寻龙尺自始至终都没给过一个正确的答案,忽而指向城东,忽而指向城南,更令穆十三和李唯西气恼的是,寻龙尺给出的精准位置是那么的离谱,完全不像是小女孩儿那么大年纪所应该停留的地方。
比如城东的酒吧,城西的网咖,甚至连台球厅,KTV都冒出来,不死心的穆十三还真进去找过,询问过,果不其然,这些场所的人无一例外都没见过照片中的小女孩儿。
回到店铺,穆十三恼羞成怒的将寻龙尺丢入破木箱,精疲力竭的瘫坐在椅子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继续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寻找小女孩儿,过了半晌,他突然露出一抹极具玩味的笑容。
“李唯西,我又想到一个方法,这个方法不同于寻龙尺,它是真实的,据土著族人说,每每他们在山林,荒漠中迷路都会使用一种特殊的古老祈求仪式用来祈求自然,指引他们走出来,而且,这个方法同样适用于在山林荒漠找水。”
“想想连水和路都能找到,借用一下自然的力量肯定也能找到小女孩,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可……”李唯西急道。
不容他说,穆十三已经怒目而视的瞪着他,插起话来:“可什么?到底想不想找小女孩了?我知道这些方法不靠谱,病急乱投医懂吗?死马当活马医懂吗?”
李唯西刚要摇头,就被穆十三眯着眼白了一下,如他所说,不无道理,再说,哪有那么些正经方法去找?不能寻求警方,不能寻求媒体,更不能寻求互联网,大众又如何做到这个众字,辽清市茫茫人海。
看着李唯西频频摇头,穆十三说道:“待会你就学着我的动作,学着我吟唱的咒语,同时,在心中坚定不移的想着小女孩儿,然后,你放松下来,就能感受到一种拉力牵引你,循着它就可以找到小女孩。”
第七十七章 出于赎罪的责任感(二)
说完,穆十三已双掌合十,虔诚的高举过头向前深深一拜,同时,双手掌心面向自己,右手搭左手手背放在胸前,紧接着,他就轻声吟唱起咒语,咒语不似绕口令,但却一样拗口,而且字音诡变,还必须按特定语气唱每一个字,引得李唯西内心猜测,莫非穆十三是个土著族人?
初学祈求仪式,哪怕李唯西现在已是个有所成就的歌手,着实都应付不来,鹦鹉学舌半晌,还像个小孩般乱吐舌头,唾沫漫天飞,惹得穆十三又是唉声叹气的干着急,甚至到最后,他竟掰着李唯西的嘴扯着他的舌头来教发音。
终于,在这样魔鬼式的教学中李唯西学会了,待到半晌,他竟目标明确的迈起步子,看到这一幕,面色凝重的穆十三展露出一丝笑容,以为见效了,既而,兴高采烈,狂呼乱跳的跟在他身后一同走。
没走几步,就连店铺的门都没踏出去,李唯西竟然停下了,同时,他回头讪笑一声:“老板,刚才水喝的有点多,容我上个厕所继续?”
说完,他已经“咣”的将卫生间的关上了,落在门外的穆十三倚靠着卫生间的门,悻悻的喃喃低语:“怎么会又失败了呢?”
直到此刻,穆十三还是那冬天的芦苇——杆黄叶落心不死,他思绪如同天上游云,肆意无边无际的想着,只不过,这想出的方式可着实害苦了李唯西。
穆十三说利用科技,将小女孩儿的照片传到互联网的相机,就能寻找出很多相似照片,在其中加以筛选就能找到检索照片的出处,如此便可以找到小女孩儿。
然而,当互联网检索照片出现在眼前时,他和穆十三当即傻了眼,怎么会有出现这么多照片?最后,筛选的眼冒金星,头晕耳鸣的二人,不得不宣布失败退出。
穆十三又说,他从电视中探秘频道看到记者寻找失落的民族,其中介绍一个魔咒,只要在夜晚面向月亮,虔诚叩拜一百下,并在心里悼念想要实现的事,待到第二日晨起就能心想事成,他们都是用此方法求雨。
李唯西心悸的面部肌肉猛烈一抽,还是照做,待到他第二天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起床,并在小剧场连续等待三天,都没有见到小女孩儿的那一刻,他们知道又失败了。
穆十三还说小女孩儿一家肯定有电话,只要李唯西记住小女孩儿的声音,再循着号码依次拨过去,趁机和号码使用者的孩子通电话就一定能找到。闻言,李唯西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被穆十三扶起后,在唠唠叨叨的督促中,被迫每次更换一个号码的试拨过去,当循环到第一百次,指肚胀痛,酸软的他,终于是一抹冷汗宣布放弃……
……
在这般没休没止的寻找中,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女孩儿依旧杳无音讯,好像从来就没出现在李唯西的生命中一样。这些天,常常半夜突发奇想的穆十三,也不睡觉了,嚷嚷着住在楼下的李唯西赶紧照做。
如今,不论是李唯西还是穆十三都一副邋遢苍老的模样,似经历什么重大的打击,沧桑忧郁,胡子拉碴的脸蒙着一层蜡黄色,满眼红血丝,下垂的眼袋和粗重的黑眼圈恍如两只慵懒的熊猫。
穆十三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闭半睁,有气无力的说道:“李维西啊,我又想到一个好办法,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
闻言,刚喝进一口水的李唯西差点吐出来,但胸中憋着闷气的他怎么也咽下去,最后被这口水呛得眼泪横流,剧烈的咳嗽着,好半晌,他骇然的叫道:“老板,算我求你了,饶了我吧。每次都说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可哪一次也没找到过,我想过了,再等不到,我就去小剧场附近张贴寻人启事。”
穆十三一见有人质疑自己,立时精神亢奋的拍着胸口,一副坚定不移的口气保证道:“相信我,这一次是真的,这个方法我试过,我七年未见的未婚妻就是这么找到的。”
闻言,李唯西满脸堆笑的凑近几分:“七年未见的未婚妻?老板,我还是比较关注这段事情,给我说说吧。”
“以后再说,对了,这些天你不是东奔西跑,虔诚礼拜的累了吗,反正都是要休息,不如抱着吉他回到你之前排练的小剧场边等边休息。”
“等?如果能等到,我还会来这吗?”
“诶,此等非彼等,等也是讲究方法方式的。”穆十三露出一副奸诈的表情,阴阳怪气的道。“这个方法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一边在心中祈祷着小女孩儿的出现,一边阅读完我接下来列的书单上的书,不用半个月,你就能等到了。”
“从没听说过看书还能找到人的,老板这又是什么封建迷信?”
“看书就是看书,哪是什么封建迷信,反正我是通过这个方式找到我未婚妻的,至于你就老实照做,如果等待期间没有看书,或是没有坚定以及肯定的祈祷小女孩儿出现,到时找不到可就别怪我了。”
闻言,李唯西眯着眼沉吟许久,叹了一口气,勉强提起精神,应道:“好吧,那我就再试这最后一回。”
并非李唯西真的相信穆十三所说的话,实在是现在的他已经无计可施,就算不答应,回到小剧场附近也唯有张贴小广告,以这种打水漂的方式继续寻找,而且,如穆十三所说,这些天他的确疲于应付,打算休息几天,重要的是读书并不会影响他什么,一举两得,所以他才应承这种荒诞不经的方法。
听到李唯西答应,穆十三笑吟吟的取出纸和笔,一边罗列书单,一边欢欣雀跃的道:“相信我,这一次绝对能找到,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提醒了,阅读必须按照书单右上之下的顺序依次阅读。”
看着穆十三时而严肃庄重,时而神经兮兮的模样,李唯西真是愈加看不懂他,同时,心中疑惑这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怪人,从哪知晓这么多乱七八杂的方法。
要说这个方法,还真不是穆十三知晓记在心中的,而是他将自己等刘芸欣的过程写了下来,如今他又何尝不是黔驴技穷,而且他当时的确是一边读书,一边祈祷刘芸欣才等到的。
不管当时偶然也好,必然也罢,这么多怪诞不经的方式都试过,也不在乎这一个,总之,顾客来到他店里,轻易他不会放弃对顾客的帮助,因为这是一种出于赎罪的责任感!
第七十八章 难忘的一天
至于书单的先后顺序,没错,正是他在红色阅读亭中阅读书籍的顺序。
见穆十三时而仰头沉思,时而眼珠飘忽,好奇的李唯西已是哈欠连天的凑过来,扫了一眼,茫无头绪,因为上面罗列的书和找人一定关系都没有,比如《法治周刊》《普法一阅》《杂志轶事》,再比如《岛上书店》《挪威的森林》等等。
看到最后,李维西只觉心头一团乱麻,陷入难以解脱的烦恼,如果上面那些有什么规律,那就是可以读,至于后面这几项,他是真的摸不着半点规律,比如这售楼广告,小额贷款,电脑维修,上门开锁。
一时,他干瞪着眼,心中任他如何挖空心思也没想出最后几则广告出现的意义。这后面的广告是穆十三等到最后读完红色阅读厅书的时候,百无聊赖随手翻的传进来的小广告,既然是试验这个等待方法,那肯定就试的没有一丝纰漏。
待到半晌,想的头晕脑胀的李唯西正要开口询问,恰好穆十三写完,抢先说道:“上面这些杂志,书籍是可以买到的,至于后面的这些广告是哪家公司印刷的我已经忘了,反正你就按照我罗列的顺序在互联网上搜几则阅读一下就可以了。”
李唯西还是有些不明白,骚着头发,讪笑着问:“老板,这书单后面的广告起什么作用?”
被这么突然发问,穆十三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立时沉下脸,寒声道:“哪,哪那么多为什么?总之按照这个阅读顺序读就对了。”
闻言,李唯西谅解的点点头,将书单叠好装进兜中,礼貌且恭敬的向穆十三连说几声谢谢,既而离开店铺。
不管穆十三有没有帮助自己找到小女孩儿,他认为这番谢谢都是有必要的,毕竟,老板在自己寻找小女孩儿这件事上花了多少心思,他是有目共睹的。
揣着书单,李唯西依次来到书店和报刊亭,当他捧着厚厚一摞书重新回到小剧场时,一种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这还是自他小有成就以来第一次回到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小剧场其实就是一个荒废在郊区,接近拆迁,连顶都坍塌的危房,虽然这里因为常年无人问津而变得杂草丛生,灰尘弥漫,但是剧场该有的设施都还在,除了舞台的灯光,音箱因为年久失修,风吹日晒,其余还算设备齐全。
将书放到满布灰尘,破落掉皮的座椅上,李唯西留恋且激动的走上舞台,踱步其上,俯瞰着小剧场的一切,他只觉自己奋斗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
那段时间的确很苦,没有钱租赁场地,在没有人支持的家也不能排练,吉他还是淘来的二手,他就这么每日风雨无阻,且高兴且伤心的来到这练习,谱曲,弹唱,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天真烂漫,可爱活泼的小女孩儿闯入这个剧场,她年纪很小,但却能认真的听完自己唱整首歌,曾经一个人的他不知道自己弹唱的是否被人喜欢,如今有个孩子不仅听完了,还给予自己热情的鼓掌,一时,李唯西充满信心。
失望是什么?失望就像把水泼在火上,一杯或许没什么,积攒的多了,火堆也就灭了。长期被周围人嘲笑,奚弄,不被人瞧起的他,纵然对于音乐百般热爱,时间一长,内心难免会随着他们的否决一同否决自己。
而这时,小女孩儿的出现就像是冬天的一根小火柴,虽然自己这团火炭被泼的湿漉漉,冷冰冰,但仅凭那一丝火苗长期炙烤着,他希望,满怀斗志的心终一点点找回来!
换言之,她就是火堆临熄灭时的一根助燃芦苇,所以,哪怕他现在拥有很多粉丝,他也要找回那个小女孩儿,因为她是李唯西的伯乐。
往事如浪如涛浮现,令这些天泄气,沮丧的李唯西又重新涌起一股动力和信心,由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小女孩儿,至于先前那般力不从心的惆怅,此刻也被这股满腔热血的干劲儿所替代。
这样想着,李唯西从舞台上一跃而下,径直来到小女孩儿以前每次来都坐着的那个皮椅前,他也顾不上座椅多么脏,裤子才洗过多久,竟直接坐下去。
然后,他不做半点迟疑和停留的取出书单,按照首位找到《岛上书店》认真且严肃的翻开默读着,自小女孩儿消失以来,他一直记在心中,哪怕此刻读着书,不刻意去祈祷,小女孩都一直存在心中。
往后的时间,李唯西就一直沉浸在穆十三所罗列的书海中,至于这个办法是真是假,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信则灵就好,所以他一行一行认真的读,一本一本仔细的品,尽可能按照穆十三所说的去做。
除了吃住,简陋的小剧场无法实现,这半个月李维西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小剧场,那把落了灰的皮椅,如今被他坐的发亮,纤尘不染。在他这样接近废寝忘食的阅读中,不到十五天,他已经阅尽书单上的全部。
中途他询问过穆十三,穆十三告诉他:“当时自己也是如此,然后就按照书单的顺序又重新读一遍,直到第十五天。”李唯西虽然不信,但还是照做。
就在李唯西为找小女孩儿废寝忘食的时候,城里如往日平静的消愁典当行,终于在第十四天因为三名陌生人的到来而打破了。
来人是三名警察,两名年轻,一名年迈,但无一例外都身着警服。
这名年迈的警察约莫五六十岁,虽然精神矍铄,走路生风,但岁月还是在他冷峻面孔留下了一些痕迹,没有被大檐帽遮盖的两鬓更是尽数变白。
他一双眼睛此刻如鹰眼看着穆十三,射出闪闪的寒光,一点没有老态的浑浊,被他长时间的盯着,穆十三只觉身上的秘密好像尽数敞开,一时,他有些做贼心虚,背上冷汗不自禁淌落。
心中肃然起敬的同时,心情却是跌落至低谷,想到图穷匕见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就在这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好像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如梦魇的夜晚。
老警察从下至上将穆十三打量了一遍,迟疑片刻,慨然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国安,你可以称呼我老梁,今天我们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十二年前的一场命案,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破案。”
穆十三平复一番忐忑的心,微不可察的吸了一口冷气,点了点头。
第七十九章 水落石出
梁国安手掌向后一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察随即会意的走出店铺,听到木门“吱呀”声,梁国安走到柜台前,拉开一把凳子,正襟危坐下来:“穆十三,你是树人孤儿院穆锦初院长所接收的第十三个孩子吧。”
“是的。”
“那好,我来问你,十二年前树人孤儿院被强制拆迁,施工过程中导致穆锦初院长意外死亡这你还有印象吧。”
“有。”
“同年导致穆锦初院长意外死亡的强制拆迁执行者李宇和黄有山在半年后的两个晚上,一残一死,这件事你知道吗?”
梁国安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进宁静的湖水,引起穆十三对那件事情的回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但是他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这个人就是树人孤儿院的院长穆锦初。
不只是穆十三,对于居住在这间孤儿院的每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来说,答案都是一样的!在他们的眼中,穆锦初院长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地,也是最善良,最最美丽,最最最好的人,她与全天下的母亲一样平凡伟大,但却又胜似她们。
因为没有哪一位母亲能独自抚养二十几个孩子,但是穆锦初院长却是如此,甚至,那间孤儿院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一间孤儿院,只是老时候有着很大院子的土砌的矮房子,因为穆锦初很可怜街上那些流浪的孩子,就领回了家,久而久之,孩子多起来,外面就称呼这里“树人孤儿院”。
作为二十几个孩子的母亲,穆锦初过的一点也不好,她身兼数职,早起贪黑的辛勤工作就是能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们一些好的物质生活,如果小孩子不用再捡大孩子的衣服穿,有自己的新衣服穿她就很高兴了。
纵然穆锦初勤劳奔波,依靠外界给予的资助和政府基金,但这种拮据的日子并没有改变多少,一条裤子依旧需要轮着穿,一双鞋依旧要靠捡和缝,米饭依旧是大的少吃,小的多吃,廉价的肥肉片子依旧还要等到过年才能吃。
尽管当时的生活是那么的贫穷和不堪,但只要能够和穆锦初院长在一起,二十几个孩子就感到十分满足和快乐,不满足于现状的穆锦初为了能够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经常不惜丢掉尊严,面子的去跪求那些招收学徒的老师傅和学校校长,因材施教的她让每一个孩子都能从事在喜欢的岗位上。
穆十三与树人孤儿院的所有孩子一样是个孤儿,但因为穆锦初,让他有了姓,为了记忆,穆锦初根据收养的顺序取名十三,曾听她说,穆十三是在某个路口被买菜的穆锦初捡到的,若非有了她,当时病情严重的穆十三早已断了气息。
所以穆十三对于穆锦初院长有着比其他孩子更重的感情和依赖,纵然如此,小时候的穆十三却并不让穆锦初省心,在当时的年代跟着一位老师傅学手艺每月还能得到点工钱,但要到学校等私塾先生那里去学,交学费不说抚养至高考还要十二年。
穆锦初从没说过苦,在一心要上学的穆十三面前更是如此,为了能让穆十三上学,穆锦初将睡觉的时间都拿出一半用来给别人缝制衣服,做鞋垫等等,穆十三倒真没辜负这份希望,他从小勤奋好学,成绩优秀,屡屡获得奖学金的同时连学费都免了,至此算是减轻穆锦初的负担。
也正因为这样,他被一些社会人士看中,可钟爱穆锦初这一个母亲的穆十三怎么会让别人把他领走呢,所以每每碰到一些难缠的人,他都是想尽办法的调皮捣蛋,久而久之,那些家长还以为穆十三学习优秀是因为精神发面有问题,渐渐放弃了领养。
在这期间,穆十三见到许多哥哥姐姐从这里离开,又回来,有的是被领养,有的是远赴外地进修,还有的是携家人感谢,看望穆锦初,甚至某一年穆锦初领养的第一个孩子结婚还是在孤儿院举行的婚礼。
对于穆锦初每个树人孤儿院的孩子都心怀感激,是她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了栖息之所,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比全天下都伟大的母亲竟然还遭到不容!不公平对待!他怎能不气?他怎能不气?
记忆的浮现,让穆十三心头怒潮涌动,渐渐的,血充盈在眼球,他腮帮子微微的颤动着,好像咬住那些拆迁人的皮肉,两只手不断张开和松紧,表示他内心积聚的愤怒和悲伤,良久,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嘶哑的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穆十三突如其来的举措,令梁国安都有些始料不及,他将穆十三按在椅子上,面上流露一丝同情,继而,语气也放慢许多:“当年树人孤儿院拆迁导致穆锦初院长身亡的确不是意外,我表示同情,但你杀了人,就需要得到制裁,你认罪吗?”
闻言,穆十三渐渐冷静下来,沉吟许久,点了点头:“我认!我都认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开这样一间消愁典当行赎罪,只是每每想起还是感到无比的气愤,我后悔得到制裁的是我,我应该将他们送进监狱!”
“只是我不明白,距离那次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如今你们又是如何断定凶手就是我的!”
梁国安微微一笑:“认就好,如此我就能在法庭上替你争取宽大处理了,至于如何断定是你,还得多亏《鬼盗十三》这本书。”
“我不明白。”
“我知道《鬼盗十三》这本书是以你为原型描写的,而作为《鬼盗十三》的热衷粉丝,对你所做的钦佩之余让我们像两个朋友一样好好聊吧,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本性不坏,只是方法过于偏激。”
“首先作案动机就不需要我再多赘述了吧,现在我们就来说说你作案的手法,当时行凶的时候你才十八岁吧?”
“是的。”
闻言,梁国安大笑起来,一拳顶在穆十三的胸口,激动的说道:“不得不说你这家伙,小小年纪竟如此机敏,考虑的面面俱到,作案手法也是异常高明,反侦察能力简直一流,但凡有点蛛丝马迹你也不可能在外逃亡十二年,可惜,可惜啊,好好的一个警察胚子毁了。”
看着穆十三心不在焉,梁国安方才察觉刚才自己说的有些啰嗦跑题。倒不是跑题造成他这样,而是通过和梁国安的对话,勾起了穆十三那段难忘的往事,此刻他正沉浸在置身树人孤儿院和母亲穆锦初乃至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玩耍的快乐时光,不能自拔。
第八十章 水落石出(二)
这时梁国安清清嗓子,讪笑一声,继续道:“言归正传,据当年事发现场调查和取证,发现李宇和黄有山的案子是出自同样的作案手法,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黄有山身亡。”
“事后我们审问过残疾的李宇,他的证词是,2003年9月24日凌晨,工作完的他要通过一条满是土的小路回到租住的房子,事实上这条小路是唯一一条进入租住地的路,往常这条小路都路灯。”
“可是当晚回家的他只看到临近租住屋的地方才有一盏路灯亮,沿途的都是灭的,想着这一片都是老式要拆迁的土平房,路灯年久失修正常,李宇没有理会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因为很远的地方才有一盏路灯,灯光渺茫,照射范围也有险,所以凸显的当时环境十分阴森诡异,而这样的环境也为你接下来要恐吓李宇,实施冤魂复仇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证词中说,李宇走着走着,看到回家路上的一棵树吊着一个人,这人白衣,黑发,脸上有血,在这样鬼气森森的地方,看到这样一幕,李宇当即被吓破了胆,往回家跑,结果,途中跑着跑着腿像被人拉了一下。”
“以为是鬼拉人的他更加失去理智,六神无主,慌张站起来就要往回家跑,就在他刚刚站起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白幽幽的,没有脚的灵魂撞了撞了过来,然后,他就感到胸口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砸了一下,疼痛的他又倒下来。”
“据他交代,经历鬼绊人,鬼撞人之后,他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只记得磕头认错,等他抬起头时,借着遥远照射过来的灯光就看到一个嘴咧的特别大的白面长发鬼。”
“结合你当晚出席签售会的装束,我想这个所谓的张嘴白面鬼,应该就是你披长发,带着白色笑容面具的样子吧。他还说,可能是自己求饶诚恳,长发白面鬼只是在他大腿刺了一刀就放他跑了。”
“黄有山死亡,前面我说过是相同的手法,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黄有山的胸口有和李宇一样的钝器砸伤,只不过,你为什么杀了他,我想因为那天黄有山喝了酒,他处在半醒半梦的程度,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鬼怕恶人,在经历和李宇一样事情的他因为喝酒,胆大心不甘,所以就和你这个扮鬼的人产生了打斗,他身上的刀伤和旁边遗落的有血迹的刀也证明这一点。”
“只不过多处刀伤加上钝器砸伤胸口,让他很快败下阵,最终被你杀死。”
穆十三双手一摊:“说了这么多,作案手法是什么?”
梁国安微微一笑:“别急,根据李宇的证词和现场的勘察,我认为你的作案手法是这样的,首先你在路灯能照射的最远的那颗树上吊了一个假人模特,这在事发周边的清理中,我们发现了人体模特的碎片,尤其是在更远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条腿,我想这应该是你杀人后,仓皇而逃掉落的东西。”
“其次,你知道人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看到这样吊挂在树上的假人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逃跑,然后,你就在土路两旁树上通过绳子等东西缠在上面,这样就能解释李宇所说的鬼绊人,而且,在土路两旁的某两棵树上我们也发现了物品捆绑的痕迹。至于鬼撞人,就是你利用地上的绊锁连接前方树上早已准备好的钝器物品,这样只要李宇和黄有山逃跑摔倒,就能诱发悬挂在树上的钝器从而像荡秋千一样稳稳的砸在你设计好的位置上。”
“当然,这个也有证据表明,事后,我们对周边居住的人进行一些调查,大人倒没发现什么,反倒是小孩儿告诉我们,这几天常常有一个蹲在树上吊晴天娃娃的人,晴天娃娃在昏暗的夜里类似幽灵,至于钝器,你将本应该塞在晴天娃娃头里的棉花换成了石头等其他东西,现场的残破的布料也能证明这一作案手法。”
“之所以你以钝器砸在人的胸口,我想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致他们两人于死地,只是想利用冤魂复仇这样的噱头警告一下他们,或是让他们活在致死院长穆锦初的恐惧和痛苦之中,但是令你没想到的是,因为黄有山的酒壮怂人胆,因为他的打斗让你气愤,失手杀人。”
“至于为什么他们是在半年之后才被进行报复,我想这期间你一直是在策划,而且连他们家只有一条土路都知道,你还跟踪过他们对吗?在当年这样的作案手法的确高明,漏洞少,只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细节上还是致死,很多东西都不如你想的那么尽善尽美,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找上门呢?”
穆十三并没有因为梁国安的点破而有所紧张,反而现在是无比的轻松,只觉这么多年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既而说道:“可这只是推理,没有证据,我还想知道一些证据。”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你这家伙反侦察能力真的很强,那半年没干别的,竟想着如何钻我们空子了是吧?一把行刺用的小刀为了不留下指纹,在上面还缠了胶带,这也是为什么现场丢下的刀把上会有那么重的一层胶质覆盖,肯定是案发后将胶带撕走了。”
梁国安继续道:“当时因为条件有限,虽然对现场证据的提取有限,各方面检测对比条件也有不足,但我说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证据还是有的,第一个证据就是出席签售会时戴的手表,作为《鬼盗十三》铁杆粉丝的我,记得书中对鬼盗十三的描述是,他在梦里并没有戴手表,参加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忘戴表,尤其是以书中角色的形象参加,这必定已经成为潜意识的习惯。”
“而且我看你戴的手表与当年在案发现场黄有山尸体旁边的手表一模一样,因为打斗,表盘和表带被扯开,但表带之间的扣眼还紧紧的扣在一起,你那天扣的孔洞就和现场手表抠的孔洞一模一样。”
“鉴于表盘最后找到,我们又在市面上寻找了一下这种表,发现已经绝迹,也就是说这是专属于那个年代的人才会知道的款表,而带着这样一款古董的表,生锈了依然带着,我想这个表应该是穆锦初院长送的,事后你发现丢了,就按照表的模样又买了一块,一戴就是十二年。”
“第二条算证据,又不算,就是树人孤儿院因为被强拆,里面居住的所有孩子都被转移到另外一间孤儿院进行封闭式的看管,能在夜晚出来实施作案的也只有你这样一位被同在孤儿院的姐姐收养的孩子才能有这种自由时间。”
“这第三就是在我们对你的调查中发现,自你能挣钱以来就一直委托辽清市的一家基金会打钱到两个特定的账户,而这两个账户的拥有者,正是李宇和黄有山的妻子,如果不是出于对这两个家庭的愧疚和自责,你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的去委托基金会给他们打钱呢?”
“第四条就是铁证如山,通过我们对当年封存证据的取样,再结合一个月前你住院时采集的血样,得出结论,你就是当年那个凶手!”
第八十一章 我只听无声的音乐
日期:12月5日星期:二天气:小雪
说到这,梁国安频频叹气的站起来,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苦着脸道:“孩子,你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都能策划半年,跟踪半年,怎么就不长点心,去搜集搜集这些恶人强拆的证据呢?要不然,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呐。”
“你知道我得知你既是凶手,又是《鬼盗十三》的原型人物时,多么纠结吗?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哎呀呀,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十二年前那个杀人凶手,多好一孩子,多好一孩子啊。”
闻言,穆十三也颓然的叹了一口长气,道:“我……我……我又何尝不后悔呢?像你说的将他们送进监狱,可当时我实在气不过,对于我来说,那间孤儿院就是我的家,院长就是我的母亲,当看到这些恶人将孤儿院拆掉,还将母亲逼死的时候,我真的就觉得天塌下来。”
“那会儿看什么都是血红的一片,看着李宇和黄有山那两个家伙非但没有悔意,反而还在那嬉皮笑脸的嘲弄奚落,我就觉得杀他们一千次都不够解气,尤其是半年后我把刀都架在黄有山的脖子上,他还一副蛮横无理,甚至出口侮辱我母亲,我再也忍不了了,这才一怒之下杀了他,其实,我真的,真的是无意的。”
说到这,穆十三已经悔不当初的落下泪,他双手不断搓着,表现出它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半晌,他呼吸不匀的哽咽说道:“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的愚蠢,如今虽然杀了他们,但是我活的却一点也不轻松,那两夜的事就如同梦魇挥之不去,甚至,每天,我总感觉两道亡魂跟在我的身后,只要一闭上眼睛,更能看到他们两个狰狞,凶恶嘴脸,他们举着刀,举着枪,朝我一步一步的逼近”
说着,穆十三神经兮兮的瞪着眼,满脸惶恐的蜷缩着身子望向四周,张着嘴只有呼呼的吸气声,仿佛黄有山死去的亡魂紧紧缠绕着他。
看到这一幕,梁国安赶紧越过柜台,他一伸手在穆十三的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以安抚他受惊的心,同时,口中还慈祥的小声呢喃着:“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良久,穆十三才神情呆滞的缓过神来,看了一眼梁国安,点头致谢。
“所以,你就开这样一间消愁典当行来赎罪?来换得心安?”
穆十三此刻如同惊弓之鸟,身体一边颤抖,一边两眼无神的慌忙点头:“这,这,这是我,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初……”说到这,梁国安又叹了一口气,对于像李宇和黄有山那样的恶人,死伤他一点都不可怜,同情。但是像穆十三这种竭尽所能,倾尽全力去帮助别人的人,尤其是想到他是杀人凶手,梁国安只觉一阵痛心,惋惜的始终不敢相信。
再想到接下来将由自己逮捕穆十三,他就有些力不从心,心中左右纠结半晌,终于还是说出最不愿说的话:“孩子,不管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你无心之举,如今事情已经造成,在法律面前,所以,我还是要依法逮捕你,不过,你放心,通过你今天这番坦诚的认罪以及这些年所做的种种,我一定会替你向法官求情,争取宽大处理,哦,对了,据我调查,你还有一个儿子,他应该……”
穆十三:“……”
说着,穆十三低下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他现在后悔了,后悔当初选择那么愚蠢的方法,后悔同时给两个家庭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更后悔当初做的一切让他现在无法再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而是要带给儿子一辈子耻辱和污点。
如今的他一再耽搁,并不是留恋铁窗外的生活,而是对穆然兴留有顾虑,心存挂念,他在思考铁窗这些年月,儿子要如何生活,思虑再三,自认已经将儿子所有自己不在时候的事情安置妥当后,穆十三终于一抹眼泪,应道:“老梁,我拒捕!”
梁国安急了:“为什么?如果现在拒捕,你知道这对你案件的审理将带来多大的负面作用吗?你现在开这间店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懂吗?”
穆十三摇摇头:“开这间店,我并不是为了争取量刑,减刑的,我不过是换得心安,出于对他们的赎罪,出于对这两个家庭的赎罪。如今拒捕也是为了赎罪,这些天我答应过一个顾客要帮助他寻找一个对于他很重要的小女孩儿,如今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成,我怎么可以离开,所以我想等找到那个小女孩儿再服刑。”
“这也算是对我十二年的赎罪做出的结果吧,善始善终,所以老梁,看在你是《鬼盗十三》粉丝的份上,请帮帮我这个原型人物吧。”
得知穆十三是因为这种事情拒捕,梁国安蹙起的眉头得以舒展:“我当是因为什么而拒捕呢,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儿,别人或许不能向你保证一定能找到,但是我可以,说说吧,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儿。”
穆十三阴沉的脸现出一抹微笑,当下,如释负重的将李唯西与小女孩儿认识的起因后果结果通通说给梁国安,至于穆十三帮助李唯西的事情则一概不提。
闻言,梁国安当即拨通同事电话,吩咐对方务必一定要将小女孩儿的全部信息调出来,至于小女孩儿的隐私,先前,梁国安已经考虑了,像李唯西这种报恩的歌手应该不会对小女孩儿做出什么负面的事情吧,更何况,这件事情梁国安已经知晓,一旦李唯西要对小女孩儿怎样,那么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拘留他。
滥用职权?梁国安此时见到穆十三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能帮到与自己偶像有关联的人物,他高兴还来不及,那些怎么可能还会记在心里,何况,这于穆十三于李唯西于老梁都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半个小时后,辽清市附属医院,儿童脑瘤住院部,此刻,7病房那扇有着能向里眺望的玻璃门外围满了人,他们不是医生,但无一例外都身着白色的防菌服,这些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戴着可爱的卡通面具。
这位戴着黄色小熊维尼面具的是穆十三,肩上扛着吉他包戴着《小熊维尼》里跳跳虎面具的正是李唯西,至于戴着蜡笔小新面具,黑猫警长面具,葫芦娃面具的分别是王小榕,梁国安和王小榕的父亲王贞山。
他们都是来探望那个小女孩儿的,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各怀目的,李唯西依旧是来报恩的,老梁是因为担心穆十三拒捕期间作出什么过分的举措来监管的,至于王小榕父女则是穆十三叫来的。
第八十二章 我只听无声的音乐(二)
之所以叫王小榕父女俩过来,是因为先前探望一次的他,被小女孩向往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深深打动,小女孩儿名叫孟朝若,刚才探望与她母亲交谈得知。
孟朝若患上了一种罕见的脑瘤,进过多年的治疗,脑瘤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扩散了,如今已经听力下降,语言能力减退,病入膏肓,现在住在儿童舒缓治疗病房也只是为孟朝若在余下的日子减轻痛苦,改善生活质量,之前突然消失就是因为脑瘤恶化住院治疗。
即便药物在孟朝若身上发挥不出功效,命不久矣,但她却依然在为数不多的时间保留梦想的去奋斗,用积极乐观的心生活,孟朝若喜爱上学,因为在学校里学到知识的同时还能有同学和她一起玩,更能在以后满足她当老师的心愿。
穆十三亲眼看到孟朝若对于上学的渴望和对知识如饥似渴的态度,他觉得
这样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一定要比他之前废话连篇更能给王小榕启发和信心,倒不是在生命和学习间穆十三看重学习,而是想让王小榕学习她那种面对生活勇往直前,积极向上,不忘初心的韧性。
如果说保佑自己儿子一辈子健康的前提是碌碌无为,那么穆十三肯定会赶着穆然兴出去玩,毕竟在父母的眼中子女的健康是第一位,并不是学习!
如他所料,透过窗子观看的王小榕的确深受启发,她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失去听力和语言能力还能像孟朝若儿那样谨记梦想,盘腿坐在病床上,趴在床头桌锲而不舍的认真学习吗?
只怕以自己那脆弱的玻璃心坑定又免不了自暴自弃,用轻生逃避,孟朝若那种对于生活近乎贪婪的渴望深深刺到她的心底,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不容易的!
这样想着,王小榕自愧不如的狠狠一咬牙,决定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像今天的孟朝若面对生活那样笑着应对一切,决不再提死,人生来不易,自然要惜命!
看着女儿因握紧拳头而身体微微的颤抖,王小榕的父亲由此更增添了寻找肾源,康复王小榕的信心,如此,他充满感激的看向穆十三,刚巧,穆十三也在观察王小榕,两人目光错误的一对,虽然彼此什么话也没说,但都从对方眼中会意。
至于众人探望归探望,为何要打扮成这样,因为这是孟朝若母亲拜托的,孟朝若从小就喜欢热闹不喜欢清净,今天见到这么多人到来,她格外开心,精神也比以往好许多。
知道女儿命不久矣,她母亲就是想尽办法的让女儿在剩余时间快乐的度过,而除了成为一个教师,她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看一场儿童舞台剧,考虑到剧场人多就一直搁浅。
听过孟朝若母亲的请求,穆十三等人临时决定,为孟朝若排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面具是在医院附近买的,因为一部动漫中的人物面具很难凑齐,所以穆十三等人就各挑一样,这样混乱的风格刚好体现这出“话剧”的与众不同。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的……”伴着老梁略带沙哑的清唱,穆十三五人已经双手做手枪状冲了进来,由于刚才商议的是一起冲进来。
但门框比较狭窄,所以只有站在最前面的老梁和王小榕被挤进来,其余的穆十三,王贞山,李唯西则是紧紧的卡在门中进不出,又出不去,如同肉夹馍。
这样的出场方式虽然尴尬,但不可否认效果却极佳,蓝色壁纸铺设的防菌病房中,包括孟朝若一共四位小朋友,此刻,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是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尤其是看到一群大人还不伦不类的带着面具,更是一边捧着肚子,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意识到后面的人出了糗,老梁轻笑一声,随即大喝一声:“排山倒海”将他们推出去,算是解围了。
突然的发力,令穆十三等人身体一松,如炮弹飞了出去,撞在正对着门框的走廊墙壁上,很多好奇的小朋友纷纷勾着脑袋朝外张望,当看到三人从墙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毫不吝啬的又是一边耻笑,一边兴奋的将事情讲述给床边的父母。
穆十三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好笑,哪怕是笑点低的人都很难发笑,但对于这群天真烂漫,活泼无邪的孩子来说,因为过早的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很多甚至从记事开始就呆病房中。
这个年纪正是他们对这样一个纷繁的世界感知且充满好奇的年龄,然而却如井底之蛙被长期禁锢在病房中,整天单调乏味的面对疾病带来的负面情绪,不懂得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精彩,怎样美好,所以某一天,当穆十三这群人带着面具不伦不类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倍感新奇和开心。
就算突然闯进来的人和物是那么的糟糕,多么的不堪,他们也会笑,因为这个之前没见过。想到这,穆十三鼻头一酸,暗暗决定,这场舞台剧不仅要演给孟朝若,还要演给其他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至此也作为他日记的句号。
看到孩子们刚刚因为“肉夹馍”捧腹大笑,穆十三等人决定再来一次,就让他们笑个够,今天这出表演没有剧本,没有台词,就是个类似KTV一样的点歌台,只要你们笑,我们就一遍遍的演着你们喜欢的东西。
当这个梗用到孩子们已经没有笑声时,穆十三等人才依次来到病房的中心,据穆十三单方面宣传他文笔多么多么优秀,所以旁白和主持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
穆十三果然没有辜负众望,不按常规出牌的他,没有像正常主持人那样为了引起观众注意而向前一步走,反而是用带着小熊维尼面具的脸朝左朝右看,继而质问道:“你说说你们这群人,又不主持怎么就不知道退后一步呢?”
闻言,众人一愣,有些摸不着头绪,毕竟这和当初彩排时的不一样,但是担心冷场的他们还是一致的朝后退了一步。
穆十三满意的点点头:“对喽,你们不退后,怎么能突出我这一朵红花呢?”说着,他还舔着老脸不怕害臊的用双手比作两片绿叶托着下巴。
话音刚落,周围小朋友又扯着嗓子大笑起来,还有小朋友插嘴:“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朵红花?”
……
捕捉到孩子们的笑点,李唯西意识到这个梗还可以再用,朝前一步:“主持人,你刚不是说我们不主持就要退后吗?我们自报家名总可以吧,大家好我是小熊维尼里跳跳虎,嗷!”
“诶,乱套了……”穆十三茫然插嘴
不等穆十三说完,王小榕也会意的抢着说道:“我是蜡笔小新!”
“我是水娃!”说着王贞山把呲水枪比在嘴前呲了一下,如此,还没完,他分饰两角,捏着嗓子:“我是火娃。”又那个打火机在嘴前比划一下。
“我是黑猫警长!”
“介绍完了吧。”穆十三满头雾水的干着急。
“大家好,我是小熊维尼。”
“我是蜡笔小新”
……
看着一个又一个轮番涌上去介绍自己,还把穆十三耍的团团转,围坐的小朋友们又笑的前仰后合。
第八十三章 童年的舞台剧
但是,对于失聪,失语的孟朝若来说,却并不知道此处演些什么,可她还是在周围小朋友的渲染中无声的笑起来。
看到她偶有失落的神情,穆十三决定尽量少说话,多演一些通俗易懂的默剧,或者完全用装傻充愣的方式去逗孟朝若,至此一场史上最混乱的集默剧,集语言,集剧情简单的动漫舞台剧正式拉开帷幕。
虽然这出戏样样比不过舞台上的动漫话剧,但胜在穆十三等人认真,创新,互动性强,亲民,终究还是将这群小朋友逗得一乐一乐的,甚至,这间病房中频频传出的笑声还引来其他病房的小朋友围观,而随着进入这间病房的小朋友越来越多,掌声也变得越来越响亮,笑声更是越来越吵闹。
至于这群跟过来的家长虽然看待穆十三等人的表演又是尴尬,又是脸红,又是鸡皮疙瘩,冷汗直冒,但看到自家孩子,笑的嘴角咧到耳朵,脸红脖子粗的开心模样,不由对病房中央几位卖力演出的大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和微笑。
在这番其乐融融的表演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这已经超出当时穆十三预估的表演时间的两倍,但看着整日待在这素朴病房,吃药扎针的孩子们,穆十三等人心疼的极力将这出戏演的够久,毕竟,下一次他们的欢笑又不知是在何时?或许就是含笑九泉了呢?
但戏有开场,终有落幕,待到穆十三绞尽脑汁,望空心思也抖不出包袱,待到汗水浸湿了众人背上的衣服,汗珠子顺着脸颊掉在地上,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表演了一个结尾,残忍的结束这场与众不同的舞台剧。
落幕的一刻,小小的病房中已经挤满了小朋友,甚至还有的小朋友被家长抱着站在门外观看,或许是还没从表演中醒过神来,安静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随着某一个孩子鼓掌被打断,一时,围坐的小朋友竞相附和,“啪啪啪”的声音,犹如焦雷并奏,潮水拍岸,不少小朋友因为这出戏演完了,还不舍的落下了泪。
看着这群小朋友或哭,或笑,或鼓掌的可爱样子,穆十三等人都觉心膛一阵温暖,无与伦比的成就感紧紧包围过来,这种被需要,被期待,被希望的情感令五人享受和着迷。
温馨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终随着孩子们要午休,要吃药,要打针,被家长带走,复归平静。
至此,累的汗流浃背的五人方才能气喘吁吁的坐下来,随着面具被摘,孟朝若最先注意到李唯西,她愣了一下,既而欢欣雀跃的扑倒李唯西的怀里。
孟朝若的母亲之前屡屡听女儿说过这个人,如今也见怪不怪了,倒是女儿开心就好,看着孟朝若还能记住自己,李唯西也由衷的开心,对于这位特别的粉丝在得知今天这件事后,他更觉得这位小粉丝特别。
内心流露出钦佩的同时,宠溺的抚着她的头:“没有大哥哥唱歌的日子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好?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有没有按时吃药呢?”
看着孟朝若指着耳朵一直挥手,不断流露出着急,忧郁的表情,李唯西方才意识到她失聪了,赶紧来到床头桌拿着纸笔将刚才的话又重新写在纸上,这一回,孟朝若终于明白意思了,咧着嘴一个劲儿的笑,高兴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在雪山上绽放的莲花般美丽。
与此同时,她接过纸和笔写着:大哥哥,我很乖的。大哥哥我很想你,但是我生病了,医生说不能乱跑,能看到你来我可高兴了。对了,大哥哥最近我能在网上搜到你的歌了,你成功了吗?
看着李唯西点点头,又写道:“既然你生病了,就好好养病,大哥哥现在的确成功了,所以呢等你好了,我还让你做我的粉丝,这期间你就笑着面对每一天懂吗?”
孟朝若又写:“我懂,大哥哥你唱歌最好听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了,大哥哥你能再场一次那首《朝阳》吗,最近我妈妈心情不太好,我想让她听听这首歌也高兴高兴。”
李唯西点点头,取出吉他站到床边拨动弦子,款款唱起来,而伴随着他的演唱,很多病房中的家长乃至孟朝若的家长都认出来,瞧啊,这位不是正当红的那位选秀歌手吗?
《朝阳》一如那日在天桥上,旋律悠扬,清冽明澈,一时,仿佛照破乌云的阳光播撒在这个压抑,痛苦的病房。尽管孟朝若听不到,但她依旧很开心,轻轻的打着拍子,头左右摇晃着,一副她就在听的样子,甚至比穆十三这些人听得还要认真。
记住歌词的她时而还张着嘴巴一起唱,只可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为了不让孟朝若因为病而沮丧失落,唱到某一处的李唯西突然停下,一边谈着曲子,一边缓慢的与她对口型。
会意的众人此刻不约而同的为孟朝若鼓掌,竖大拇指,她唱的更起劲儿了,嘴型也变换的更快,甚至听不到声音的她口型对的和配着旋律的李唯西的口型一模一样。
李唯西诧异至极,同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唱着唱着,想起孟朝若时间不多,暖流上涌,化为热泪盈含在眼中。
一曲唱尽,孟朝若第一个鼓掌,她嘴咧很大,一双娇嫩的小手此刻拍的红彤彤的,不能自抑的沉浸在兴奋中,而看着女儿这样高兴,她的母亲也心中欣慰的同时,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晌,孟朝若停下,突然指着窗外,比比划划,众人察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窗外下雪了,只见小朵小朵的雪花如爱人涂指甲油溅出的白色油彩,目力所及,整个医院已经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令这原本阴冷,发寒的医院平添一份趣味和温馨
哗哗白雪,好像不是落在地上,倒像是落在穆十三心里,就在这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瞬又带他回到那个梦魇之中,他痴痴凝望,眼睛渐渐噙满了泪花,直到一旁的李唯西怕打他才恍然回过神。
“老板,我们要下楼陪孟朝若玩雪,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不了,我留在病房中待一会儿,你们去吧。”对于这样的雪天,穆十三怕了,惧了,好不容易心中才忘掉她,如今随着这场白雪的堆砌竟然又一点一点重新在他心中显现,为防止心中刺痛加剧,他眨眨眼,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众人以分散注意力。
第八十四章 我等爸爸妈妈接我回去
此刻,住院部前的小广场上,孟朝若和王小榕玩的不亦乐乎,只见,她们时而团结互助的堆雪人,时而在满眼的白雪地上比谁画的画好看,时而还团成一个个雪球来打雪仗。
如此无忧无虑,正当天真无邪的年纪本就应该这样肆意的释放天性,或许是从记事开始就没有打过雪仗的孟朝若,一直虚弱无力的她竟然在此刻显得格外富有生机,蹦蹦跳跳的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每每看到王小榕躲无可躲的被雪球打中,孟朝若就一个劲的咧嘴笑,似是吃了蜜糖一样的开心,而压抑许久的王小榕面对如此大雪,也同样的开心。
只是好景不长,伴随着奔跑中的孟朝若摔倒,所有人又被拉回到现实,不知是不是刚才体力耗尽,孟朝若挣扎许久竟然没能站起来,众人察觉,纷纷紧张的朝着孟朝若跑过来。
他们紧紧的围着,以至于穆十三根本看不到孟朝若发生什么,只能茫无头绪的在窗台边跺着步子跟着着急,如此,紧张的过去半晌,只见众人散开,背着孟朝若的李唯西正匆匆忙忙的朝住院部大楼跑。
看着这一幕,穆十三神色一变,心中咯噔一声,他攒着拳头,一个劲儿的祈祷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同时,李唯西已经背着孟朝若率先冲进病房,在她的身后,还跟着老梁,因为担心女儿剧烈活动也出现什么意外,王小榕也是被父亲背着跑进来的。
躺在病床上的孟朝若此刻被摘掉口罩,换上了呼吸罩,直到这时,穆十三才发现孟朝若与刚才的不同之处,只见她先前欢欣雀跃的满面红光被苍白和幽幽的青色替代,眼睛萎靡乏力的似闭非闭,嘴唇微微的颤动应该是想要说什么话,可失语的她却吐露不出一个字。
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四肢冰冷,无论怎么暖都不热,恍若将死之人。这时,她母亲已经找来医生,简单的看了一番,医生已将她母亲拽到一边,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只见她母亲脸色一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有泪花窜动,全身禁不住的颤抖,好像随时就要倒下来,辛亏送饭的丈夫及时赶到扶住了她。此刻,她丈夫还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一向自己送饭过来就生龙活虎跑过来攀住自己的女儿,如今又带上了呼吸罩,再看看妻子这般惊惶无助的神情。
他已经猜到一二,一时,纵然是他这样一位高大的男人都顶不住噩耗的剧烈的颤抖,不敢在做停留,他赶紧扶着妻子来到女儿的病床边,快速拿过纸笔,匆匆书写起来,能看到他因为伤心,已近有泪珠滚到纸上。
“朝若,爸爸来了,有什么想和爸爸说的吗?”
眼睛一直似闭非闭的孟朝若看完,骤然睁大了眼,露出一抹微笑,一双手缓缓的比划着。为了能和女儿交流,不让女儿无声世界的寂寞,短短的时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母亲,竟然比女儿先学会手语,她看着声音哽咽的翻译起来:“女儿说……她……谢……谢咱们。”
“谢谢…..为……她治疗,谢谢给……她……一个家,她还说……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但是……她会到…….天国等咱们,因为……你以前总…..是说,孩子……是爸爸妈妈……做梦来到天国选的,看她可爱,懂事,善良就……把她带下来,所以,她想去……天国继续等着,等咱们……做梦再把她领回去。”
翻译着,孟朝若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连同他的父亲眼睛都湿润了。虽然这番话童真童趣,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反倒希望这是真的就好了。
孟朝若临终的话语,刹那间也触动了穆十三内心的创伤,一时,他眼泪禁不住的倘落,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姑娘双手掩面,竟然比孟朝若的父母哭都要凶,众人还以为穆十三这个人很感性。为了不让他耽误孟朝若一家辞别,众人赶紧将他拉在一旁安慰起来。
与此同时,孟朝若又双手比划,但这一次,孟朝若的母亲却迟迟没有翻译出来,只是看着她的手,一个的抹眼泪,着急的父亲赶紧追问:“女儿都说些什么?你快翻译啊!”
良久,孟朝若的母亲方才扯着嘶哑的嗓子,眼泪婆娑的道:“女儿说,她……想把自己……身上的器官.….捐献出去,因为她…..不想让其他……小朋友也因为得……病而和父母……短暂分别!”
闻言,孟朝若的父亲深吸口气,盈含在眼中的泪水彻底淌落,随即,滚到他那又黄又瘦又黑的脸颊上,都这会儿了,女儿却还在为他人着想,还以为这一闭眼还能再见,这样好的孩子,只要一想她因为病今后就天人两隔,孟朝若的父亲心就一阵绞痛,如果有时女儿能不这么懂事,或许这种疼痛应该会减弱几分吧。
他连续叹了几口,感到无限惋惜的松开妻子,来到床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为她最后一次拂去眼角的泪珠,最后一次亲吻她的脸颊,最后一次搓着她的小手……最后一次在耳畔给她讲故事,哪怕现在女儿听不见,但他也想讲,因为他不想让女儿死,更不想让女儿留有遗憾。
感受着这一切,孟朝若扭头看向身边的父亲,微微一笑,泪眼婆娑的眼睛终于沉沉的闭上,她平静的走了,来时她不带一片云彩,走时却带走一片善良。
至此,他和妻子再也无法抑制的哀嚎哭泣,这悲悲切切的一幕也感染到其他小朋友和家长,想着自己的孩子不久后的某一天也会有这么一天,不禁纷纷泪目。
这种伤感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孟朝若的母亲因为过度难过已经陷入昏迷,剩下这个坚强的父亲,则是在为达成女儿生前最后一个心愿忙前忙后的办理手续。
因为孟朝若属于未成年,所以捐献器官这种事情需要依靠监护人全权办理。在器官成功捐献出去的几天,经过各器官的化验比对,一些在这家医院登记过需要器官的病人已经被通知前来做手术。
第八十五章 铁窗日记
日期:12月18日星期:一天气:阴
最令人意外的是,通知名单中竟然也包括王小榕,这样的好消息,是王小榕一家意料之外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看到孟朝若离世的那一刻,王小榕的父亲已经做好自己女儿去世的准备,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孟朝若捐献出的肾脏会与王小榕配型成功。
对他们来说,已经把孟朝若一家视为救命恩人,这些天,他们举家感谢孟朝若的父母,激动的差点跪在那里。而孟朝若的父母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也是诧异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同时,看着之前和女儿玩的那么开心的孩子,因为自己女儿捐献出的器官得以延续生命,她们也是由衷的高兴,再看到王小榕,仿佛她就是遗失多年的孩子被找到一样的欣喜。
几天后,全身裹着深绿色手术服,面容浮肿的王小榕被推进手术室,随着手术门紧闭,“手术中”三个字被点亮,王小榕父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想着手术的风险,他们还是窜着汗的焦急等待。
对于这样的结局,穆十三同样是意料之外,心中纠结,为孟朝若的惋惜的同时又为王小榕重获新生而倍感高兴。
这时候,坐在走廊长椅另一边的老梁已经满脸严肃的凑过来,吞吞吐吐的轻声道:“穆十三,如今距离我向上司交代的归案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现在,所有事情正逐渐步入正轨,而且我还知晓王小榕一家,一旦手术出来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所以呢,你就跟我归案吧,只要我得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闻言,穆十三虽然心中对于那间店铺,那个不省事的儿子百般不舍,但多年前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犯下的,终要去承担,他神色一正,点点头,在跟王小榕一家辞别之后,便跟随着老梁走下了楼。
途中,穆十三又突然停下来:“老梁,帮人帮到底,你稍等一下,我去交个住院费。”说着,他径直朝交费处走去。看着这一幕,老梁一呆,就在他以为穆十三只是出于爱心小小的捐助一下时,当他跟过去看到穆十三缴费的金额,他不禁拍着自己的脸,心中暗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穆十三总共为王小榕缴费十万!没错,是十万!这还是经他左右权衡之后决定的。这些年,他一共攒了二十万,为王小榕缴费十万后,剩余十万用于儿子上学等等。
看着穆十三拿着缴费的收据走过来,老梁一时只觉这家伙在心中顿时高大几分,甚至他的心都闪烁出光芒,刺得老梁有些睁不开眼:“你这家伙究竟是怎样一种人,富有爱心担又心狠手辣,出手阔气但又对自己抠门,认错态度良好但又逃亡这么多年?”
穆十三哼了一声,沉下脸:“我说老梁,你能别每次一说到我,就提那件事行吗?”
如此插科打诨中,穆十三竟心甘情愿的坐上警车,这种期待进入监狱,一身轻松的心情或许他还是头一人吧,如今的他只期待法官宽大处理,早日放他出来,然后就像个普通父亲那样,看儿子上大学,看儿子结婚……
接下来的时间,穆十三频频出现在拘留室和法庭中,真没想到入狱的流程竟和医院住院的登记一样的繁琐,但不论是法庭还是在拘留室做笔录,穆十三都因为希望宽大处理而坦诚相告,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更是供认不讳
期间,他也见到李宇和黄有山的家属,因为一直以来,穆十三委托基金会都是匿名捐赠,所以在得知穆十三就是杀人凶手时,他们表现的极其愤怒的,毕竟,在这十二年间,失去丈夫,丈夫残疾对这个家庭造成多大的打击,过得有多么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人心也不是铁做的,进过案件一点一点的审判,他们也知道十年如一日捐赠他们的正是穆十三,原谅虽谈不上,但是心中对于穆十三的恨意起码减轻许多。
最终,经法院审判,穆十三属于激情杀人,联同,故意伤人罪,但考虑到穆十三坦白态度良好,被害人存在过错在先,并且十年之间不断的对被害人家属给予经济赔偿,以及这些年在社会做出微小贡献,酌情宣判穆十三处有期徒刑七年。
至此,穆十三入狱,也为自己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
傍晚六点左右,提前完成生产任务的穆十三回到牢房,考虑到随时提审,所以,他被临时关押在一间单人牢房中,此刻穆十三坐在冷冰冰的铁架床上,哀叹一声,既而,百无聊赖的透过狭小的铁窗望向外面。
今天是阴天,外加冬季天黑的早,夯实厚重的云平铺在天空,令本就黑洞洞的天空更加不留光芒,哪怕是点点星芒都探不出,没有月光播撒的狭小牢房,只依靠一盏顶灯则显得格外昏暗。
偶尔,牢房外传来几声乌鸦哀哀啼叫,沉闷的声音,森森然更加浓了穆十三内心的忧郁和惆怅,也使这原本狭小的牢房更添一丝压抑。
感受着这处处的不如意,穆十三不禁慨叹还是铁窗外的时光美好,与此同时,他也在琢磨要如何在这度过七年光阴,当然,这七年间,他时间充沛,写日记的习惯不能落下,尽管这样的岁月充满污点,但事后看看却也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这般想着,他记起近些天还没写时间,于是赶紧问巡逻的狱警要了一支笔,补上这些天的种种,同时,又将今天初到牢狱的感受也写下来。
“今天是入狱的第一天,牢房的环境正如心情一样的压抑,果真应了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很想家,更想我的那位小祖宗,而今天又是周一,错过昨天与儿子的短暂团聚。”
“儿子,原谅爸爸之后七年的罢工,但不管罢不罢工,你都要像爸就在身边那样按时吃饭,按时喝水,按时学习,对了,说到学习,爸难免又要多唠叨两句。”
“通过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爸只想嘱咐你两点,第一,千万千万做个好人,凡是留一丝善意,你会发现世界最后会将这丝善意在某个时间补给你;第二,千万千万注意身体,学习虽重,但身体更重要,爸承认之前对你的教育过于严苛,从今天起,凡事你尽量就好。”
“你健康的样子就是爸最满意的样子,你快乐的样子就是爸眼里最优秀的样子!七年说长不算长,爸会为了你好好接受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狱。”
第八十六章 庄公梦蝶
言至于此,刚刚还无比失落沮丧的穆十三因为找到目标,骤然涌上一股干劲儿,霎时,他觉得这七年也不再漫长,当下决定从明天开始,一切做到最好,以崭新的姿态迎接牢狱中的每一天,争取减刑,争取早日出狱。
所以呢,现在他要睡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归案,将枪毙替换成七年,但躺在床上的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焦躁的心情不同于之前逃亡的提心吊胆,但心却还是惶惶不安,好像一片山雨欲来的感觉,总之,他排斥睡觉,越是闭眼,心越是跳的厉害。
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睡眠质量下降的同时还经常出现鬼压床,有时睡觉的时候,更是感觉床边有一道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身影看着自己。
又是痛苦的挣扎好久,终于他眼睛一黑,再看不到吊在顶上昏昏的灯光。
阅读至此,穆然兴虚合笔记本,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十二年如一日的守着这样一间店铺。对于父亲来说,这间店铺,不论营业不营业,只要矗立在辽清市的一角,就能让父亲感到心安,店名虽然是消愁,但消愁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帮助人,父亲这样是在赎罪。
如今得知事情始末,穆然兴对父亲非但没有恨,相反,觉得他非常可怜,自小无父无母,终于被院长收留,却又遭遇到强拆,怒火冲昏头脑的杀人,却又一直深陷在杀害人的阴影中而不能自拔。
在穆然兴看来,父亲入狱,反而是对他这么多年自我折磨,自暴自弃的一种解脱。反倒是自己,肆意消费着父亲对自己好感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他真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偷看这本日记,那样他也不会屡屡和父亲顶撞了。
除了这些,穆然兴心中还有些疑问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在消愁典当行老梁对于父亲审问有关于自己的部分被撕掉了,那我的母亲到底是谁?
正当他准备读下去,寻找有关母亲和自己的答案时,突然的,他发现日记接下来的字迹竟然和父亲的不一样,穆然兴愣了一下,琢磨半晌,想到这可能是父亲死亡的真相,但由于父亲已死,就被与他一同经历过这件事还活着的人代写了,如此,他赶紧读下去。
“穆十三,对于你的死我感到十分惋惜,希望你一路走好,至于你救下来的那个人,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还有你的孩子我也会时常照料的,唉,一想起你这么好孩子就这么没了,惹得我老泪又留下来了。”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事发突然,你的遗言也没有机会表述,但有一点,我想你应该期望我这么做,是不是写日记?要我说你这家伙也够怪,什么年头还有人坚持写日记,对于你这种恨不得出生就记录的家伙没能把日记写到结尾感到很遗憾吧?算了,谁叫我退休了没事干呢,就代你写完吧,不管如何,也算有头有尾,善始善终了。”
“当然,我的文笔肯定不如你,所以写的不好还请见谅,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写,不会给你这一生的最后一个句号蒙羞,咳咳,人老了,话有点多,稍等等,让我看看从哪点接。”
“就从你为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接吧。之前我或许不知道答案,但现在我能以一个过来人代写你日记的身份准确告诉你,你惶惶不安的预感是准确的。一件与梦有关的事情正在悄然逼近,你没有察觉,但预感准确的捕捉到,所以才会令你排斥睡眠。”
“喂,醒醒,醒醒!等你死了有的是时间睡!”伴着阵阵气恼的吼声和剧烈的摇晃,穆十三半梦半醒的睁开眼,他睡眼惺忪抬头看去,只见老梁正坐在消愁典当行柜台外的凳子上,他今天不知怎么带了一副无框的眼镜,而在他的旁边此刻还坐这一个老人。
这老人身着一件的蓝色的大衣,胸前还吊着一个胸牌,牌子上写着的名字是刘听,职称是博士,就职地是聆星研发有限公司。
这老人也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相比较老梁略显苍老,但同样是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并没有被眼镜打磨的迟钝,反而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如今穆十三清醒应该是在牢狱之中服刑的,可奇怪的是,一睁开眼睛,他却是在消愁典当行会客,而且从他坦然自若的神态来看,似乎对于自己身处牢狱之中的事情已经忘记。
甚至,他从心里到潜意识的认为自己还没有归案,目前还正属于逃亡期,所以待在消愁典当行是理所当然的。可事实上,穆十三的确已认罪伏法,收监改造。
穆十三颓然的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道:“老梁,见到你,还正想说呢,刚才我梦到自己被执行枪毙了,我还以为这里是天堂呢。”
闻言,老梁冷笑一声:“天堂?我看啊,你马上就要离你心目中的天堂更进一步了,不仅如此,你还会生不如死。”
穆十三有些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现在还没有清醒,还在梦境之中。”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来来来,博士你和他说,我说不清楚!”老梁一拉刘听博士。
刘听点点头,清清嗓子,神情严肃的道:“老梁说的对,你现在的确还没有清醒,你还是在梦中,不只是你,连我和老梁,乃至辽清市的人民都在梦中。”
穆十三频蹙眉头,神色变化:“我现在明明是清醒的,怎么可能还在梦里?而且,我有血有肉的,感受还这么真实,再说,如果我在梦里,你们这两个人又怎么可能闯进我的梦,我书读的少,你们不可以蒙我啊?”
闻言,刘听急出汗来:“现在的辽清市都快到改超换面的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蒙你呢?我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现在应该在哪里?”
“这?”穆十三支吾半晌,说不出来,但感受着真听真看真感受,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在梦里,而且之前他对顾客催眠也说过这句话,凡是回答不上来的都清醒过来,但如今回答不上来的他也没有清醒,他更加坚定自己这是在现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一阵一阵跳的剧烈,冷汗也不自禁的倘落,好像体内有种力量在挣扎。
一旁的老梁见穆十三迟迟回答不上来,声色俱厉的说道:“我来告诉你吧,你是因为做梦,潜意识放大所以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至于你现在应该在哪,应该是辽清市第二监狱服刑,等待七年后刑满释放。”
不知为什么,听着老梁此刻说话,如听魔咒,穆十三脑袋一个劲儿的嗡嗡炸响,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在里面悸动,偶然间有种醍醐灌顶,但又有什么东西压抑着,导致这种灵感只有一刹那的闪现。
刘听察觉到穆十三的表情,补充道:“做梦的人是永远不会察觉自己正在做梦的,除了做清醒梦的少数人,但现在看来,你显然不是。
第八十七章 盗梦空间?
“至于你所说的感受为何会如此真实,我现在就告诉你。第一,因为这个想法太过荒唐怪诞,很少有人会选择去质疑所处的环境世界。”
“第二,根据《知觉生长模型》解释,虽然梦境中的所见所闻都是虚幻的,当时并不存在,但是,反映梦境的表象、知觉单元等等信息载体,它们所贮存的都是客观真实事物的信息记录,所以,只要得到兴奋能量,就会将这些真实事物的客观信息反映出来,于是,梦中感知同样真实。”
“换句话说,在现实中有过交集的人出现在梦境中为什么同样会被熟悉,就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这些交集的信息,都已经被知觉单元等信息载体所记录,只要这人在梦境中出现,大脑就会将现实中这份客观的信息记录反映出来,这也是现实中的人出现梦境,同样被熟知的原因。”
“第三嘛,由于人在睡眠状态,除了唯一的梦境外,一切都处于抑制状态,于是,人就失去了应有的是非观念、道德观念、评价标准、鉴别和批判能力,唯一的梦境只能被知觉判为真实,综上所述,做梦的场景当然真实,要不然你以为大脑长那么一坨是干嘛的?撑场子的?”
“对了,忘记最最重要的一点,你之前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中,这也是我正要说的,其实准确,严格的来说,现在你所处的并不是你自己的梦境,而是在穆瞒天的梦境,在他梦境中的人也不只有我们三个,你眺望外面,路上的人,大楼里的人,房子里的人全都是被他从各自梦境中牵引过来的。”
“甚至,就连这个辽清市都是穆瞒天根据每个人潜意识的记忆虚构出来的。而出现在这里千千万万的人也都同你一样,本来是在自己的梦境中相安无事的待着,却莫名奇妙的被牵引到别人的梦境中。”
“但这会儿大脑又处在睡眠状态,导致他们像信任,依赖自己的梦境那样去信任依赖穆瞒天的梦,这也是你为什么在别人的梦境中还不自知,其实我们都在穆瞒天设计好的大圈套中,至于你刚说的梦见枪毙,其实那才是你自己潜意识催发出来的梦境。”
穆十三眯着眼,一个劲儿的发愣,茫然若失的眼神让一口气解释完的刘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时,老梁则是耐不住性子,已经越过柜台,揪着穆十三的衣领就朝门外走,他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穆十三看看这个世界,或许就能分辨出与真实世界的不同之处。
穆十三在老梁的呵斥中,打量起这个世界,他先抬头望天。
天空是灰蒙蒙,但却不同于是被阴云笼罩的灰色,而是那种失去色彩,类似色盲眼中的灰色,哪怕似火炭般的太阳高悬空中,都照不出一点颜色,甚至太阳都是黯淡无光的。
即使这样,穆十三竟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哪怕连一丝提问的念头都没出现,反而如之前的心理,认为这一切理所应当,世界本身就是这个模样。
在老梁指点中,穆十三依次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是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只见这边三两名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因为公司晋升不惜大打出手,最后,其余两人竟然还头破血流的为打倒他们的男人而溜须拍马。
再看那边,一个镶金带银,穿着华贵衣裳的女子因为手中拿着的名车钥匙,别墅钥匙,一摞钞票就引得一群人马首是瞻,这些人中有男人有女人,就连老人和孩子都充斥在队伍中。
这女人只要嘘一声,就有无数人背着她,驮着她向前奔跑,甚至她可以随意的打人骂人,而身后的那些人非但一个个见死不救,反而还齐声欢呼。
如此炫耀没多久,随着女人走路不小心摔倒,手中的一切散落在地,霎时,跟在她身后的人纷纷作鸟兽散,为了能尽快冲到那些贵重物品的边上,他们不惜踩踏着女子的身体,变脸之快令人惊奇。
而随着他们冲到近前,又因为一拥而上而爆发出争端,他们不惜对着身边的人大打出手,恶言泼语,纵然是小孩儿都不放过。
遥看前面那所学校,一个身着满是补丁校服的黢黑男孩,正被三五个身着富贵,名牌傍身的孩子相互推搡,踢打,只因为他来自农村,到这里借读,就被看不起,嘲笑,戏弄。
原本就缝缝补补的书包因为他们当皮球踢和肆意撕扯,显得更加残破不堪。最过分的是,即使这个无辜的孩子每天尽可能的低着头,躲避着那些欺负他的人,但还是会被欺负,哪怕是上厕所都要随时忍受着被人锁在里面泼脏水,倒垃圾的厄运。
最终,男孩儿因忍受不了校园霸凌选择跳楼解脱,而他跳楼的地方正是学校最高的那栋楼,即使男孩儿血泊当场,都没有引起那些欺负他的人一丝负罪之心,反而他们在家庭和金钱的支撑下继续肆意的欺负同学,而同学非但不讨厌,反倒对他马首是瞻,阿谀奉承。
近看那……
看到这穆十三仿佛铁石心肠,依旧不为所动,他坦然自若的神情好像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发生的,是不容置疑的,是正常的,甚至他的心里和潜意识坚定的认为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辽清市这样才是正确的。
因为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涉身处事的,所以他觉得这样就是正确的,于是,他就和所有人一样不选择改变世界,而是一直逆来顺受。
半晌,他还茫无头绪的看向老梁:“这有什么不对的?”
老梁目中带着愤怒,指着一处一处,忿忿不平的反问:“难道这样就是对的吗?你还没有察觉出这与真实世界的不同之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在现实中我是如何取得铁证的?”
穆十三摇摇头。
“当时你为了劝诫一个同样饱受校园冷暴力的女孩儿,为了让她直面内心对世界的留恋,不惜冲出山崖上的公路围栏,我就是因为你受伤,在院期间采集到你的血样与档案对比才取得的铁证啊,想想那时候你的心里,肯定是反对并厌恶校园霸凌的吧。”
“我为什么要反对并厌恶?校园霸凌是经法律条文保护的,是应该的,是正常的,就相当于过马路不用看红绿灯一样。”
第八十八章 若无律法
老梁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喘了几口粗气,半晌才道:“我今天还就不信把你从别人的梦境中叫不醒?我再问你,如果你想要在职场上晋升,应当怎么做?”
闻言,穆十三嘴角露出轻蔑,哼笑一声:“这还不简单,一级一级向上买通关系,溜须拍马走后门呗,或者就是处理掉阻碍你晋升的家伙,再或者你想尽办法的污蔑,诋毁,造谣,恐吓那个阻碍你的家伙不就行了吗?这种连幼儿园课本和法律上都有的东西就不用来问我了吧。”
“你,你,你!”看着穆十三在别人梦中执迷不悟的一错再错,老梁气的双拳紧握,差点就要将穆十三的脖子掐断。“让我来告诉你正确的晋升方式,首先你应当具备德性,品性,诚性,再加上踏实能干和过人的才识和切实有效的想法,以及真正为底下员工着想,方才能步步高升!”
“不对,不对,教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是错误的答题示范。
闻言,老梁脸爆青筋,强忍了许久,终于仰天发出一声惨叫:“李瞒天,你非要将这个世界歪曲成黑色才甘心吗?有本事把入梦仪摘了,我们在现实真刀真枪干一架!”
……
辽清市中心,一座青铜打造的刑天石像正气势磅礴的高高挺立,它直指黑色的天,而黑色的天空下就是它无头的脖颈,使整个石像更显顶天立地,摇山振岳。
虽没有头颅,但以双乳为眼同样让人心生畏忌,只不过,这尊刑天巨像却又与书中典籍描绘的刑天略有不同。
书中描绘的刑天是一手持盾,一手握斧,但这尊石像的两个手里却拽着一根硕大的铁链,铁链弯弯曲曲的延伸垂吊在刑天巨像的膝盖处,那竟挂着一个怀表,只不过怀表也是注死的,上面的指针就只能永远停留在12点59分33秒,结合穆瞒天如今的所作所为,仿佛这代表的是辽清市人民被牵引到梦中的时间接收掌控的时间,又似定格黑暗的时间。
而在黑色的天与刑天巨像脖颈的连接处还有一座天台,天台的栏杆同样是青铜,此刻面对消愁典当行方向的位置正站着一个与穆十三年龄相仿的男子,只不过这名男子看上去更年轻,他也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和红色领带,却是典型的政客打扮,凸显的他高大威猛。
男子双手攀附在栏杆上,一双如寒星冷月般的双眸正满是凶厉的俯瞰着下方,就像是一尊神俯瞰着芸芸之众,看着他们厮杀,看着他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着他们竞相攀爬地位……良久,他狞笑一声,自语道:“终于来了!”
……
消愁典当行,穆十三依旧茫无头绪:“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老梁声嘶力竭:“你没发现,这里实际有法,但却又没有法吗?只要是不触犯到穆瞒天的利益就都是正确的,这里就像是古时候的原始世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残害别人,竟然被歪曲成正确的?”
“这里就是一个将犯罪发展成合法的罪恶之城,是一个冷血的城市,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世界,是同真实辽清市对立面!”
听到这,刘听已满是着急的走过来:“你和他说这些,看那些,他根本不会清醒的,我之前说了人在睡眠状态,不管是在谁的梦境,是非观念,道德观念,评价标准和鉴别能力都会被抑制,唯一的梦境只能被知觉判定真实。”
“他与我们不同,我们睡前都戴着入梦仪,所以不会受到梦境的约束,更不会被穆瞒天所牵引,我想过了,与其这样一直试图从穆瞒天的梦境中将他唤醒,倒不如我们劝说他一起反抗这个虚假的城市和对人不怀好意的梦境。”
就在刘听和老梁因为穆十三迟迟不能醒悟而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时,一道宛如暮鼓晨钟般的威严声音突然自天空炸响,其中涵盖着某种威压,竟让人心生跪拜感,若非老梁和刘听戴着入梦仪只怕真要随众人跪下去。
“是谁胆敢在这里如此大言不惭的评论我编撰的法律条文?我是神,神所创造的世界必定是完美的,像你们这种搬弄是非,黑白颠倒,蛊惑人心的家伙才最是邪恶!尔等快将这两个说出有违天道话语的人抓起来,等候我亲自裁决!”
话音一落,先前还各自为战,争权夺势的人,纷纷团结起来,竟一起朝着消愁典当行狂奔,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只有服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全是因为他们待在穆瞒天的梦境之中。
梦境是人的第五维世界,是大脑潜意识状态的发挥,意识越强烈,则梦境越真实,意识达到一定的程度,人就成为了第五维世界的神。在入梦仪的支持下,穆瞒天的潜意识被放大到极致,所以如今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观察者,甚至是创造者。
但那些从各自梦境中被牵引过来的人,因为失去了潜意识所发挥的场所,到了这里形同废人,当然只能任凭集参与者,观察者,创造者于一体的李瞒天。
至于老梁和刘听为什么不能控制其他人,是因为他们利用入梦仪进入到李瞒天的梦境。
这个过程就好像是一款游戏,李瞒天是一位拥有作弊器的超级玩家,从各自梦境中牵引过来的人也就是穆十三这种什么都不懂就只能是NPC。
超级玩家对战NPC,当然可以随意摆布NPC,老梁和刘听虽然有入梦仪,但是他们没有将其他人牵引进自己的梦境,而是进入到李瞒天的梦境,等同于两个普通玩家,因为同属玩家,所以他们不会受到李瞒天的控制,但却会被游戏里的NPC所攻击。
总而言之,在李瞒天的梦境中他就是神!其他都是蝼蚁,而蝼蚁面对神自然只有听命于人,何况这群蝼蚁这会儿根本不具有思想。
看着众人呼喊着蜂拥而来,饶是老梁见过大风大浪,此刻都不禁倒吸口冷气,至于刘听博士,深知梦中一旦死亡,那就会跌入更深一层的梦境之中,谁又能知道这更深一层的梦境还会发生什么,循环往复,纵然借助入梦仪也难以清醒。这样想着,刘听博士已经满是惶恐,冷汗涔涔的钻到柜台下。
第八十九章 抗争!
借助窗户,可以看到,距离消愁典当行最近的路人已经冲到近前,老梁面色难看,下意识将两扇木门紧紧关上。
“咚咚咚!”一时,只听他们在门外挥舞着拳头疯狂锤砸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对于李瞒天的虔诚,恭敬的神色,令只在梦境外见过资料的老梁更添恨意,他双拳紧握,仿佛已经抓住李瞒天的咽喉。
好在刚才对穆十三一番深恶痛绝的劝说总算起到一丝作用,他并没有加入到抓捕的行列,而是愣愣怔怔的站在一旁,频蹙的眉头,不知脑子在思索什么。
眼见木门即将开裂,众人夺目而入,老梁呼吸凝滞,喊道:“刘博士,快带着穆十三先离开,我还能顶一会儿,千万不能让穆十三落入他们的手中。”
闻言,刘听慌慌张张的从柜台下钻出来,拉着穆十三就朝临街的窗户那走,他准备砸烂窗子,然而不等他行动,门外却突生变故。
只见门外原本熙熙攘攘,拥堵在门外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并由木门处站成两列,哗,门外的男女老少齐齐弯腰,同手,双手做托天状,虔诚且恭敬的异口同声:“恭迎城主!恭迎城主!”
感知到外面的动静,老梁半开一条门缝,此刻李瞒天悬于半空,一双洁白的羽翼,半空平展,目测数十米长,好像一片硕大的云彩遮蔽在天空,甚至,这家伙为凸显出场气势,还从身体向外释放一圈耀眼的白光。
因为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白光一现,连老梁都觉得耀目惊人,璀璨无比。这时,伴随着李瞒天一双羽翼慢慢扇动,他缓缓落下,落脚之处,竟然是七色的彩虹铺路,一路而来只能用七个字形容,拉风大气上档次!
所谓的不科学,那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此刻在李瞒天的梦境中,一切定律由他改写,他在这里就是神!
看到这里,躲在木门后的老梁忍不住“呸”了一声,目中寒光更甚,嘴中忿忿不平的骂道:“显摆什么?有本事你从梦里出来!你个乌龟王八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自称神,我呸,一个只敢做白日梦的家伙,你要是在现实生活还能这样来一套,别说抓你,我梁国安名字倒着写都行!我呸呸,且让你在梦中装一会儿,等回归到现实有你好果子吃!”
李瞒天距离木门处十米,哼了一声,仰着下巴,沉声说道:“好了,都起来吧。今天我过来就是看你们这群蠢货是怎样抓不到两个老人的。”
众人一听,双掌合十,再次恭敬弯腰:“城主息怒!”
李瞒天没再理会,他手指一弹,只听“呼”一声,劲风汹涌掠过,顿时将木门击得粉碎。趴在门后的老梁因为失重,一下子朝前踉跄趴倒,看着众人凶厉的神情,再看看面前的李瞒天,老梁讪笑一声,突然面色一沉,朝着店铺里喊道:“刘博士,我将这群人引开,你快跑!”
店铺中的刘听闻言,额头冷汗更密,锤砸玻璃动作不禁加快,就在玻璃已经满是裂纹,只差最后一锤就要蹦碎时,一直站在他身边愣愣怔怔,茫然若失的穆十三在此刻竟突然大叫起来。
紧接着,他就如同拖拽的鸭子,伴随着脚跟不断在地面划出的地痕,穆十三已经背对着来到李瞒天的身边,他的脖颈更是被李瞒天紧紧的扣在掌心,一时,他动弹不得。
“轰!”待抓到穆十三,李瞒天脚一跺地,在背后巨大翅膀的扇动下,已是在狂风掀起,泥土飞扬中腾空而起,翱翔于天地,只数次呼吸,他就来到辽清市中心的刑天巨像。
又是“咚”的一声巨像,夹着穆十三的他俯冲而下,只见落脚之处青铜石板碎裂飞扬,一道道裂纹相连,呈怪状树枝形蔓延开来,最终,还是在李瞒天大手一挥的控制下,才止住裂纹扩张,重修于好。
连续的升空俯冲,令穆十三身体失衡,他一落地就趴在地上干呕,就在他即将吐出来的时候,念头一闪竟被忍回去,是因为他想起教科书中写道,面对李瞒天城主,当以最为恭敬和虔诚的态度,何为恭敬虔诚,注解是集阿谀奉承,马首是瞻,溜须拍马,献媚讨好为一体的态度。
穆十三之所以会有这样荒诞的记忆,主要基于两点,一,是来源于,梦境是人的第五维世界定律。在李瞒天的第五维世界中,他是集参与者,观察者,创造者于一体的神,创造者又是思想与智慧的源头。
既然李瞒天属于第五维世界的源头,当然也是这里所有人思想与智慧的源头,自然他可以从源头随意的篡改这里人们的思想。
这创造者定律就相当于是开天辟地的盘古,他是一切思想与智慧的源头,但只要他换一个名字,就会变成开天辟地的某某,与之衍生的文化氛围也是截然不同的,在之后的传说还是口口相传这个故事都一定会有所改变。
第二,是每个人的梦境有仅只有一个主题,基于梦境是围绕一个主题衍生的局限,穆十三当然要服从,因为在李瞒天的第五维世界中,他设定的主题就是服从于自己,比如一个人梦到要杀某个人,那从梦的开头到结束都是围绕杀这个人的。
基于以上两点,穆十三和梦境中的人当然会有这样奇奇怪怪,诡谲多变的记忆,有了这样记忆支撑他们认识李瞒天,自然就会服从于他,听命于他!
当下,穆十三学着消愁典当行门外外众人的模样,对李瞒天行鞠躬托天之礼,这个礼仪是李瞒天在梦境中创造出来的,寓意为接受神的恩赐,可谓自恋虚荣到极点。
待到李瞒天唤一声“起”,穆十三方才敢站起来。
但他依然满脸虚伪假笑,然后,他就捏起嗓子,恍若太监般,肆无忌惮的用那磁性化的声音溜须拍马起来:“城主大人,您今日恩赐我上这空中台阁一览,实属小民三生有幸,今后小民必定为你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效一番犬马之劳,哪怕是赴汤蹈火,下油锅,小民都绝不皱一次眉头!”
事实上,刚刚降落在这天台上的穆十三因为眩晕感和呕吐感,哪顾得优哉游哉的观望风景,但他还是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为了吹捧李瞒天,更集陈词滥调,在真实的辽清市这种行为或许为人所不耻,但在李瞒天创造的世界中,这却是所有人说话的模板,甚至于教科书上阿谀奉承的话语还要逊色许多。
听着这样一番集虚伪做作的话,李瞒天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之情,反而很是满意的闭上眼沉浸其中,直到穆十三说完他才回味的睁开,嘴角也同时露出一抹微笑。
他拍着穆十三的头,穆十三与他身高相仿,但为了迎合,穆十三只能一再屈膝,降低身份,而随着李瞒天故意刁难,抚摸的手掌不断降下,穆十三也唯有笑吟吟的迎合,直到他单膝跪地,李瞒天才收回手掌。
第九十章 权势与自由?
穆十三这副低贱,巴结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富贵人家脚边的哈巴狗,只有摇尾乞怜,示弱讨好。
半晌,李瞒天满意的,用不容置辩的口气道:“十三啊,你可知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不能登上来看一眼,如今你不仅登上了,还屈居我手下,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可够满意?”
闻言,穆十三的头顿时点的像小鸡啄米。
“很好,很好,我就喜欢看着你们这一个个将虚假,将内心阴暗展露在表面的人。”李瞒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前往一个与此处极其相似,类似平行的辽清市进行催眠,那里的人一个个冥顽不化,野蛮成性,毫无秩序可言,简直就是这里的一个对立面,我是要拯救他们的神,只要你将那个城市里的人尽数催眠,之后你就是继我以后的第二个城主,穆福城主可否答应?”
这一次穆十三却并没有很快的答应,反倒是蹙起眉头,因为他回想起先前刘博士和老梁的话,老梁说这里才是真实世界的对立面,是邪恶的,是原始的,是冷血的。
如今作为权威的李瞒天竟然又说那个面才是毫无秩序的,而且还让自己去催眠那个辽清市的人,老梁说这是在李瞒天的梦,紧接着,李瞒天就让自己去催眠,莫非李瞒天真的要将真实世界的人都拐到这梦境之中?
一时,他既惊又奇,惊得是自己真的存在于别人的梦中吗?奇的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如果这个是又为什么要去催眠?他到底该相信谁?
心中沉吟许久,他支支吾吾的问道:“城主大人,我想问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辽清市是不是只是您的梦境?而我们这些人又是不是您从各自的梦中牵引过来的?”
李瞒天蹙着眉头,忽然,他张开双臂,似是在炫耀着这一切,阴阳怪气的问:“怎么?我创造的这个辽清市不像吗?不够完美吗?”
“是有些不完美,但是不完美在哪我也说不出,可能因为这是您的梦,这是虚的,假的吧。”穆十三心中“咯噔”一声,怀里像踹了个兔子,忐忑的跳个不停,这还是他第一次反抗“神”,尤其是在听到他话中的语气,得知自己可能存在梦境,他额头汗珠疯狂的倘落。
“说不出来,那就是完美!”李瞒天带着戏谑的口气道。
“那,那,那城主大人,您之前让我去的与这里呈对立的辽清市,是不是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只是您的一场梦?”说这话的时候,穆十三呼吸近乎凝滞。
“没错,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即刻清醒,去催眠那些真实世界的人,让他们睡觉,让他们做梦。”
“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他们待在您的梦中?”
“因为我的万有引力只对睡眠中的人才有用,而那些白天不睡觉,或者是不做梦的人,就必须依靠你催眠的介入,我知道你在真实世界的职务,是一个催眠师,主要就是利用催眠入梦帮人解忧消愁,这个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只要你能帮这些真实世界的人入梦,那我就能把他们从各自所处的梦境中牵引到我的梦里,从而实施对他们的绝对掌控,而你到时候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实世界和梦境世界与我平分!”
说到这,李瞒天的脸,掠上一抹不可抑制的得意,同时,激动摆弄着穆十三的头,一个劲儿的让他看看自己所创造的这个辽清市是多么完美,野心昭然若揭。
站在天台,或是高处不胜寒,或是冷汗沁出,穆十三只觉一阵风来,冷的瑟瑟发抖,他被迫的看着虚假的一切,刑天巨像撑天而立,辽清市的一切尽收于眼底,只见似蝼蚁的人在下面缓慢的蠕动着,壮观而让人自卑。
之前老梁和刘听说他不信,但是作为这里唯一的权威,唯一的“神”,他的话让穆十三相信自己就是在梦中。
李瞒天看出他惶恐神情,趁热打铁:“在我的梦里我就是神!我能拯救你们这些迂腐,虚伪的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所营造的梦中世界是绝对完美的,不是让他们待在我的梦里,而是让他们来到一个完美世界,这对于他们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穆十三一下甩开李瞒天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吓得退后两步,两只手边比划,边反驳:“你,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控制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不,不能!不论是梦境外还是梦境中,我们都应当具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你不能因为实施你的野心和控制就来掌控,摆弄我们的人生!”
“更何况,梦境是除我们自己以外最私密,最隐蔽,最纯洁的地方,你怎么可以用我们的梦来实施你的野心呢?就算我清醒,也不会帮着你去催眠别人,你最好赶紧将梦里这些人放回到自己的梦境中。”
李瞒天从鼻孔发出一声嘲弄的耻笑:“哈哈哈哈,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又能懂什么?世界本应该就是这样原始的,既然你们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我是从,好,我就让这些都呈现在表面上。你们不用再假仁假义,貌合神离,一切都回归在最原始的状态,去弱肉强食,去为所欲为,这样的世界难道不完美吗。”
“你现在这样大放厥词,无非是我现在处于那个绊倒世界的顶层,像你,像你们这种蝼蚁,知道恢复到原始的状态,只有被宰杀,被食的命运,所以才胆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再说了,前面的时间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自己选择人生吗?结果呢?世界沦为一个地狱,死的永远都是最善良的人,最不甘于争权夺势的人,活的永远都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地痞流氓;就因为他们善良,他们的平凡,就该做你们这些虚伪做作之人的垫脚石吗?”
越说李瞒天的情绪越加激昂,他一双怒睁的眼眸中血丝涌动,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忽然,他不能控制的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和衬衫,直接裸露出后背狰狞的疤痕。
整个后背竟没有一处好地方,那里像是被大火灼烧过,皮肉向外翻着,坎坷不平,像是一片坑洼的石子路。翻起的肉红的刺目,让人心都一阵紧缩!
“看看,这就是你们选择的世界,真正有才识的险些被烧死,而那些百无一用的人却因为盗窃了别人的成果,过着受人尊敬,锦衣玉食的日子!知道吗?被残害的那段日子,每天我都过的胆战心惊,就算是现在在梦里,我都无法用潜意识抹平这片疤痕,因为它被潜意识牢牢的记住了,记住了!想想,我在梦里皮肤都是残破的!”
“说说,你们这些尔虞我诈的人要如何给我解释?现在的你们不过是一个个披着西装革履的野兽罢了,在我看来与那些原始时代的凶残动物都是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