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喜酒进行中6
昨天,田圆圆引尤玉拜见父母,二老没有给他好脸色,连坐都没让,更别说留吃饭。尤玉恭敬地将办婚礼的事情结结巴巴说给二老,老俩口扔出一句话差点把他气晕。田母说,明天家里还有点事儿,恐怕没有时间参加婚礼。尤玉不是烈男,没敢拂袖而去,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复。是田圆圆一句话替他解了围。田圆圆轻松地说:“爸妈有事儿就忙吧,那场面乱哄哄,不去也好。”尤玉听了这话,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羞得无地自容。没想到二老居然来了。来了就好,只是不知二老的尊容是阴还是睛?肯不肯赏个面子,喝他敬的这杯喜酒?
双脚一迈进房间,尤玉的眼睛就在餐桌上寻找岳父岳母,见二老正嘻嘻哈哈与桌上人说话,笑得像外边阳光一样灿烂,一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悠然放了下来,腿不再打颤,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新姑爷来敬酒,田圆圆父母礼貌地站起来,全桌人跟着起立。“都是长辈,不用站,请坐,请坐。”串子慌忙做出双手下压手势。
田圆圆父母和一桌客人又都坐下,唯独一个人端着酒杯站立。尤玉见这人是市局的秦总工程师,自己原来领导,甚为惊讶,张口结舌:“秦工,您,您……”尤玉虽与田圆圆同在一个厂工作,从确定关系到结婚才两天时间,对她家七大姑八大姨一个都不认识,以为秦工是从工作关系而来,可他从没向任何领导发出过邀请。
“什么总工、局长,叫姑父,那位是我姑,我爸妈还用介绍一下不?”田圆圆瞪尤玉一眼,嗔怪道。
“哦,是,是姑父。”尤玉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下头,又说:“真不知道。”
尤玉要先敬秦工酒,秦将他拦住,说:“这可使不得。按理应先敬你岳父、岳母。”
面对田圆圆的爸妈,尤玉脸又一红,嗫嚅道:“爸、妈,我给二老敬酒。”
“嗯,好。”
二老应得脆生,尤玉胆子随之大起来,说:二老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圆圆,让她过上幸福生活。”
“能,能,我们相信。刚才,你姑父一个劲在夸你。”岳母喜上眉梢。
尤玉看秦工一眼,这才明白,原来是秦工当岳父母的面说了自己的好话,才让二老改变对自己看法,心中顿生感激之意。
瘦老秦见尤玉敬过岳父母和一桌客人酒后,才亲切的与他碰杯,微笑着说:“恭喜你,小尤,没想到我们会成为一家人。”
“谢谢秦…姑父。“尤玉这次没有再叫秦工,酒杯放在唇旁并没有喝,眼睛瞅着田圆圆。他与田圆圆有约,今天无论谁劝酒一律不喝,可秦既是亲属又是上级领导,关系特殊,一口不喝怕他挑理。
田圆圆明白尤玉意思,替尤玉说:“姑父,他不喝酒。”
“对,我想起来,小尤是不喝酒。也好,也好。我认为,适当饮一点点酒是可以的,但反对过量饮酒,特别是酒后闹腾。”秦工说。
秦与尤玉手中矿泉水杯子碰了一下,抿一小口酒,然后将嘴贴在尤玉耳边,悄声说:“你和圆圆敬完酒后再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好的。”尤玉点点头,不知秦有什么话?瞟眼秦身后的串子,串子在冲他冷笑。他觉得串子笑得怪异,像是知道什么隐情。
敬过瘦老秦酒后,尤玉和田圆圆走出包房,去给其他客人敬酒。串子尾随出来。
串子今天的使命主要是看好娘家这边主要客人,防止闹事、搅闹婚礼。由于目前形势一派大好,没有发生突发事件,这项任务已经圆满结束,没有必要再待在屋里。他现在有了一项新的、更为重要任务,就是为尤玉保驾护航,确保他不沾一滴酒,让他始终保持一个清醒头脑,迎接新的挑战。
一会儿瘦老秦要跟而尤玉谈竟聘厂长的事情,如果他喝得醉熏熏,怎么谈事?瘦老秦再来个“醉之以酒观其性”,把哥们的厂长观黄了那还了得。所以,酒一滴不能喝。
田圆圆被伴娘拉进一个房间换衣服。尤玉坐在走廊一把椅子上休息。刚才在岳父母包房中惊出一身冷汗,他打开一张纸巾在额头擦抹。串子借机对尤玉说:“哥们,给你当半天卧底,打探到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惊天秘密?”尤玉漫不经心。
“刚才,秦工是不是跟你说,一会儿跟你谈个事情?”串子问尤玉。
“是,他说过这话。你知道他要跟我谈什么事儿?“尤玉抬头问串子。
“他说,我们厂的厂长不搞任命,要搞聘任制,想让你竞聘厂长。”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咱厂有多少人跃跃欲试,想当这个厂长?”尤玉冷笑着望着田圆圆所进那房的门,没把串子的话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实话,骗你是小狗。秦工说,过两天厂子就要搞竞聘。他对你老丈人丈母娘说,你是个人才,很有见解。厂里没有人能赶上你,就是全轻工系统也没有。他一会儿要好好和你谈一谈。这都是原话。”
“哦,我不感兴趣。”
前几天,秦来酒厂,当时厂长副厂长都不在,尤玉陪秦到车间转了一圈,车间全部停产,一片冷清,秦心情很不好,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回到办公室,闲着无事与尤玉聊起来。秦问尤玉:老刘得了肝硬化,上不来,厂里如果再任命一个厂长,你觉得谁当这个厂长能行?尤玉深思片刻,坦然道:谁当厂长都不好干。秦自言自语:办法总是有的,只是这些人不上心。他漫不经心问尤玉:假如让你当厂长,你会怎么做?尤玉明知秦工这话是对厂长副厂长以及一些中层干部有意见。尤玉也对他们有想法,便说:我要上当厂长,我会这样。他一条一条给秦摆起龙门阵。秦听罢惊讶道:行呀,小伙子,有见解。有一套。”尤玉笑道:不过是纸上谈兵,说说而已。没想到秦竟然当真。
尤玉心中叹道:有能耐人恨不得借两条腿逃跑,我要是竞争这个厂长,岂不是自投罗网,把自己放到火炉上烤。傻子也才上这个当。瘦老秦要是跟我说这事儿,就一口回绝。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1
串子见尤玉沉思不语,对他诚恳说:“尤玉,这可是千载难逢机会,千万别错过。你要是当厂长,咱哥们也跟你借光。我可告诉你,不许喝酒,一滴酒也别喝,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与秦工好好谈。酒厂是他联系点,他说话在上面很有影响力。”
“想得美。没看我老婆把守这么严,还想喝酒。门都没有。”
田圆圆换套旗袍出屋,光彩照人,与尤玉一起去给尤玉同学敬酒。
串子跟在他们屁股后又叮嘱道:尤玉,我再一次提醒你,事关重大,不许喝酒。”
不喝酒是田圆圆给尤玉定下的基本原则,岂用别人啰嗦,田圆圆回头斥责串子:“瞎操什么心,喝你的酒去。”
“尊敬的圆圆同志,你是不知内情,等一会儿我详细跟你说。”串子见尤玉和田圆圆不拿他的话当回事,放心不下,忙去给二姐报信。
马仁挨尤老爷子一闷棍,眼冒金星,头上起了一个大金包,却把酒给打醒。他忘记自己在婚礼现场都讲了些什么话,只是双眼还泪汪汪,心说:坏了,大概是自己酒后失态。再摸摸头顶,看看手上,只有一点点血迹,并非鲜血横流。在社区卫生院消过毒,脑顶贴块白沙布,就出来了。这其间,二姐一直跟在他身边嘀嘀咕咕,说她姥爷九十多岁,老糊涂了,不高兴见谁打谁。二姐纵容他去找老头子要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老糊涂耽误了马副厂长向酒厂广大“王八蛋”宣传卖酒如何不容易。他是离休老干部,兜里有钱,他的钱从来不给外人,家人也不给。她说这些话是将自己摘出去。老爷子事与她无关,有能耐你去找他算账。
马仁心知,糟老头是酒厂元老,当年杀过鬼子、离休干部,老刘厂长是他徒弟,挨过他棍子,进厂长办公室比进他家还随便,我能奈他何?不过,他不想自认倒霉,要把这笔帐记在尤玉身上,找他算帐。抢我女人,还让爷爷像打鬼子似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隐约记得,尤老头给他一闷棍时有条狗张牙舞爪向他扑来,夺路而逃时与秦工撞个满怀。没料到瘦老秦会来参加尤玉的婚宴。尤玉这小子真不要脸,一个办公室临时负责人居然拉领导做虎皮。他觉得应该借这个机会与秦工好好聊聊。秦工虽是技术干部,却是上级派来联系酒厂的领导,对厂长任用有一定发言权。与他密切一下感情对自己有利。马仁对二姐和那些陪人说:“没事,你们都回去喝喜酒,我不会跟个糟老头一般见识。”
“巷深酒家“马仁很熟悉,像秦工这样尊贵客人一定在最里面那个豪华包间。他没有进大厅,直接奔包间而去。
顺走廊右拐,向里走,突然窜出条狗冲他汪汪叫,后面跟着给他一闷棍的糟老头,拄着棍子向他蹒跚而来。他吓得失声叫道:“妈呀,二姐救命。”便往回跑。
尤老头早将这个磨叨不容易的马仁忘得一干二净。他年纪大,尿频、尿急,要去卫生间。只是那条狗——小皮皮对马仁记忆犹新,要替主人教训他。
二姐张桂花累得精疲力竭,刚在一桌酒席坐下,喘喘气,忽听马仁惨叫,吓了一跳,立即起身迎去,见马仁仓皇奔她而来,后面跟着小皮皮,紧追不舍,二姐飞起一脚,将那皮皮拦住,又把高跟鞋踢掉。
皮皮挨家人一记飞脚,不敢造次,乖乖地躲到一边哀嚎。
马仁无心再找秦工,被二姐安排在大厅,与酒厂人坐在一起喝酒。
安顿好马副厂长,二姐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休息,心里又惦记起姥爷。老爷子这么大年纪,应该早早送他回家休息,便起身,出大厅,去找姥爷,恰巧遇到串子。
“二姐,可找到你了,有件大事跟你说。”串子急火火说。
“又怎么了?”二姐以为田圆圆父母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停住脚步,心提了起来。
“刚才,我在包房听到一个天大秘密。”串子兴奋地说。
“什么秘密,还天大?快说。”
“轻工局的秦工来了,他是田圆圆的姑父,一会儿要找尤玉谈话,让他竞聘我们厂的厂长。不骗你,他当着田圆圆爸妈面说的。”
“让尤玉竞聘厂长?屁,那是为哄田圆圆爸妈高兴。”二姐不屑道。
“可不是这样。秦工说,他头两天跟尤玉聊过,十分赞赏尤玉的扭亏思路,刚才和尤玉咬了耳朵,等尤玉敬过酒回去就跟他谈。”
“不可能。秦工谨慎,怎么会当着你面说这些话?”二姐将信将疑。
“他哪里认识我是酒厂人,还当我是娘家客呢。田圆圆父母听说尤玉有当厂长的能耐,两张多云的老脸立即放睛,眉开眼笑。你说,这俩老家伙是不是太势力?”
“厂长不是已经内定马仁了吗?厂里都疯传多久了,怎么又变花样搞竞聘?”
“秦工说,马仁酒品不好。这回不搞任命、搞竞聘,谁都可以参加。”
“怎么还扯上酒品。”二姐听串子说这话脸上堆起笑。“我这老实兄弟可不像马仁,人品好,他要是能当上厂长,大家都跟着沾光。最起马不会叫我们下岗回家。”
“所以呀,我让尤玉千万别喝酒,谁敬酒也别喝,保持一个清醒头脑面对秦工。”
二姐寻思半响,叹囗气,说:“弟弟的弱点我最清楚,他有那心也沒有那胆量,不会答应秦工。”
串子被二姐说怔了,眼珠一转,醒悟过来,双手击掌:“对呀,我好糊涂。尤玉不喝酒,不会答应秦工。要喝上酒,别说竞聘厂长,就是给他个市长也敢当。看来,这酒还得喝。我去告诉他,喝,喝,喝他个雄纠纠,气昂昂。”说着话就去找尤玉。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2
“站住。”二姐喝住串子。
串子停了下来,问:“怎么,不就是让尤玉喝酒吗?”
“你光知道喝,我问你,喝多少呀?”
“喝多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喝多少酒,有多大胆。”
“胡说。看你猴明八怪,一点脑子没有。我可告诉你,酒可以喝,但不能喝多。喝多说胡话,喝少了没有胆,要喝得恰到好处,懂不?”
“我的妈,度是多少?一杯还是两杯?这可难把握。”串子摇晃着脑袋去追尤玉。
尤玉和田圆圆来到尤玉同学包房。这桌同学与尤玉一样,都是老实人,知道尤玉滴酒不沾,又与新娘不熟悉,没有难为他俩,意思一下便顺利放行。
串子过来时尤玉俩口子已经踏进田圆圆同学包房。这桌整齐,清一色女生,见新娘新郎过来敬酒却滴酒不沾,颇是不满。有人挑理:“新娘不喝酒,新郎也不喝,这是什么敬酒?凭什么叫我们喝?我们也不喝,你们请吧。”
说这刁钻苛刻话的人是田圆圆好朋友、报社记者李梅,她对田圆圆突然闪婚很是不解,不知高傲的田圆圆看中了这矮胖子那一样?有意想难为一下新郎官。她板着面孔,假装生气,挑逗大家。
“对,我们不喝酒。你们走吧。”众人异口同声。
气氛不对,尤玉岂敢贸然开口,眼瞅着田圆圆,让她向大家解释。
“各位姐妹,今天就饶过他吧,哪天我安排,叫他单独请,我帮大家灌他。“田圆圆一脸诚恳,给众同学作揖哀求。
众同学心知田圆圆不是轻易求人主,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不想再强人所难,有意放过。
“那就把杯子里的矿泉水满上,怎么水还拿半杯糊弄人。”李梅说。
“那好,我喝一杯水。”尤玉得到赦免令,急忙拿起餐桌上的矿泉水瓶,将杯子倒满。
身边串子见状急得浑身冒火,心说:别呀,这哥们不喝酒,当厂长的胆量从何而来?喝,一定得叫他喝。
他挤到尤玉前面,对田圆圆同学煽风点火:“大家听我一句。我是新郎的铁哥们,这人我最了解,平时虽说不喝酒,可一杯两杯酒量还是有。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尤玉和田圆圆的大喜日子,怎么能拿水对付各位?说句公道话,酒必须喝,要是不喝就别出这门!你们说好不好?”
有谁不愿热闹。田圆圆的同学见伴郎说这话,顿时沸腾起来,跟着起哄:“喝,必须喝,不喝酒,休想出这个门。”
有人将满满一杯白酒摆在尤玉面前。
串子替尤玉端起酒杯,劝道:“哥们,就此一杯,到别的桌我替你挡驾,滴酒不沾。”
尤玉迟疑不决,不知该不该接这杯酒。他是孝子,若在从前,就是打死这酒也不能喝。老父亲下的禁酒令,况且老人就在这酒店,怎么能做出违背父命的事情来。自从有那天爬大烟囱经历,尤玉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要不要严格执行禁令,主要看现任领导田圆圆的意思。田圆圆说可以喝,他就喝,她说不可以,由她向同学解释。尤玉又把目光投向田圆圆:你说怎么办?
田圆圆的同学第一次见新郎,都想仔细看一眼,尤玉的眼色太直接了,被田圆圆同学瞧在眼里,大家七嘴八舌嘲笑田圆圆:“圆圆,可以呀,刚结婚就管得这么严,一口酒都不敢喝。我们替新郎求情,发发慈悲吧,老婆大人,喝一口吧。”
田圆圆被串子出尔反尔的卑劣行径气得肚子鼓鼓。若不是同学在场,她会上前重重地扇他两耳光。你个死串子,刚才跟在尤玉屁股后叫他滴酒不沾,现在又鼓动喝酒,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是把我俩当猴耍?
这帮同学个个不是省油灯。如果再加阻止,激怒大家,会叫她和尤玉下不来台。田圆圆想到这儿,便忍着性子,换个笑脸,无奈地冲尤玉努下嘴。
接到指令,尤玉接过串子手中杯子,与田圆圆的各位同学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给他鼓掌。
敬过同学,一对新人进入酒店大厅,开始给酒厂这群“王八蛋”敬酒。
大厅共摆四桌酒席,客人大多是酒厂人。因马仁是副厂长,过几天就要当厂长,职位最高,尤玉和田圆圆便来到他这桌敬酒。
此刻的马仁,已经几杯酒进肚,勾起愁肠,又是泪眼汪汪,在跟同桌人述说酒厂如何不易。没他东跑西颠,操心劳神,早就开出不工资,你们哪里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喝喜酒。身边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马厂长功劳大大,真是不易,十分不容易。
马仁醉眼朦胧,见尤玉胳膊上挎着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女人过来敬酒,心中怒火腾地焰起,手点尤玉,恶狠狠道:“尤玉,你损失我一员大将,知罪不?”
马副厂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愕,那一员大将是谁?尤玉又是怎么将他损失掉的?
见众人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尤玉更为不解,心说:这人彻底喝糊涂了。与醉鬼叫真一点用处没有,想尽快敷衍过去了事,便点头承认:“是,是,知罪,知罪。”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3
新郎点头认罪,新娘子心中不快,暗说:你知个屁罪?马仁的意思是说我嫁给你,没有跟他,无法给他当销售部长、副厂长,你知道吗?这混蛋,真不要脸。田圆圆心中虽极不满,可是,在这种场合,以她的角色,既不能骂人,又无法接话,只得选择沉默。
众人更加糊涂,尤玉知罪,那么,他将谁损失掉了,是怎么损失的?谁也没有猜到田圆圆。
马仁见尤玉点头认罪,端过一杯白酒,墩在尤玉前面,蛮横道:“知罪就该罚,把酒干掉。”
“马厂长,您知道,我不会喝酒。”尤玉为难说。
“不会喝酒也得喝。不喝酒就是不认错,瞧不起我马仁。”马仁耍起赖来。
“不,不,您是厂长,我领导,怎么敢瞧不起您呢。”
“还知道我是厂长,那你就喝酒。别以为我是仗势欺人,我陪你喝,咱俩连干三杯。”马仁说着话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哇,马厂长要跟新郎连干三杯,连干三杯。”有人大声向大厅所有客人宣布。
厅中其它酒桌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聚过来看热闹。
“干三杯,干三杯。”众人叫着号子催促。
但凡看热闹人,一向不怕事大。别说三杯,就是喝三十杯那才激动心。众人起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串子和二姐没料到会发生这样事情。连干三杯,尤玉还怎么跟秦工谈正经事?不行,这酒不能喝。
“马厂长,尤玉是新郎官,他又不会喝酒,放过他,我来陪你。”串子上前阻拦。
“一边去,没你事儿。尢玉,你到底喝还是不喝?”串子只是销售科一个科员,马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边去,一边去,串子一边去。”众人起哄,向外轰串子。
欺人太甚。二姐不由怒从心起,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马仁道:“马仁,你想干什么?串子说的是实情,尤玉不会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逼他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就要当厂长了,厂长也不能欺负人。”
餐厅里顿时静得鸦雀无声。二姐在众人心目中一向八面玲珑、从不恶语伤人,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大动肝火?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马仁,看他作何反应?
马仁也没有料到二姐会对他如此不恭。他诧异地打量着二姐,反问:“二姐,你是说,我欺负他尤玉?那你问问他,究竟是谁欺负谁?明明是他尤玉欺负我,怎么变成我欺负他?二姐,你说话不公道,你偏心……”他鼻子一酸,委屈得“哇“地痛哭流涕。
众人惊愕。不知马仁犯的是什么病?众目睽睽,他逼不会喝酒的尤玉连喝三杯,反到成了尤玉欺负他,岂不是颠倒黑白?
这里面内情只有田圆圆一个人心中明白。马仁的意思是说尤玉抢了他的女人,欺负了他。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田圆圆可不是个窝囊的女子,岂容这样被人羞辱,本想当众臭骂马仁一顿,可她还是忍住。骂马仁虽然解气,但效果不好。别人会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想到“忍为上”那句古训,扯下尤玉袖口,要离开这桌,道:“喝多了,别理他,走。”
田圆圆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深深剌痛马仁的心。他泪眼涟涟地瞅着田圆圆,问:“你说谁喝多了?田圆圆,来,一起喝,谁先喝倒谁是孙子。”
马仁将田圆圆也捎带上,这回她真的动怒了,心里琢磨着用什么样最狠的语言来损他,尤玉紧握一下田圆圆手,叫她不要说话。尤玉心想,如果我俩这样离开,马仁会恼羞成怒,大闹酒局,其他三桌酒就没办法敬了。不就是三杯酒嘛,有什么了不起,跟他喝。
“好,马厂长,陪您喝三杯,感谢您在百忙中参加我们的婚宴。”尤玉笑呵呵地对马仁说。
“乌拉,尤玉陪马厂长喝三杯。满上,满上。“本已剑拔弩张的餐厅又欢腾起来。众人想亲眼看看一向不喝酒的新郎官三杯酒过后是什么样的丑态?
“尤玉要与马仁喝三杯酒。”二姐与串子无奈地相互交换个眼色,迅速分析一下目前的局势。
如果他俩死乞白赖阻止尤玉喝酒,不但会引起众怒,也未必能阻止了尤玉。换个角度想,以尤玉那天爬大烟囱的酒量,再喝三杯未必会醉,也不至与秦工胡说八道,却足以将马仁干倒。灭马仁威风,提升尤玉人气,对竞选厂长有利。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不再阻拦,随他大小便了。
二姐忽然发现新娘田圆圆脸色非常难看,两手掐腰,要骂人、甚至动手打人,她紧紧搂住田圆圆,与其耳语:“让他俩喝,二姐心中有数。”
真不知都是怎么想的。“田圆圆气得甩开二姐,转身出了餐厅。
马仁压根没将小小的尤玉放在眼中。充其量不过是办公室临时负责人,因为他不能喝酒,到死转不了正。厂里有客人,无法替领导冲锋陷阵。这样人也敢跟我喝酒,岂不是找死。我今天就是要喝死你,解我心头之气。
在众人欢呼呐喊声中马仁与尤玉连喝三大杯白酒,之后再也没有坐回到椅子上,身子一软,烂泥似直接堆到地上。
他醉了。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4
酒厂一群“王八蛋”见久经酒场的副厂长马仁醉成一摊烂泥,而滴酒不沾的尤玉竟岿然不动,大为震惊。谁都不去理会败下阵来、醉卧冰凉酒店地上未来酒厂一把手厂长,纷纷端着酒杯过来与尤玉相碰。
二姐张桂花与马仁的老婆庞娟都在一个化验室工作,见马仁醉得人事不省,样子十分狼狈,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对庞娟不好交待,便对销售科马武和赵世说:“马厂长醉了,不能再喝,不知二位兄弟喝好没有,麻烦把他送回家,以后二姐单独酬谢。”
马武和赵世是马仁的小兄弟,是他带进酒厂最信任的亲信,别人可以不管,他俩不能不顾。便点头应允,在众人欢闹嘈杂声中,将马厂长架出酒店。
目送马武、赵世将马仁架出酒店,二姐这才注意到尤玉,说句话功夫竟喝得满面红光。他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与众人喝得欢畅。串子非但无法保护尤玉,反被两个小子挤到桌边,逼着喝酒。
“傻兄弟,你有多大酒量,能禁得住这些多‘王八蛋’。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二姐急忙冲上前去,喝退纠缠尤玉的几个人,拉起就往外走。边走边数落他。
二姐等串子跟过来,将尤玉交给他手里,叫他带尤玉休息一会儿,然后去见秦工,自己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串子手拉尤玉回到娘家客包房,客人全散了,屋中只有瘦老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吸烟。
瘦老秦见尤玉进来,摆手让他坐在自己对面,和颜悦色道:“小尤,跟你谈个事情。”他抬头瞅串子一眼。串子知趣地退出房间。
“是这样。你们厂子最近要换厂长。这次不搞委任,要竞聘。我希望你能参加这次竞聘。眼下酒厂正是用人之际,以你的条件……”
“秦…姑父,您不用说,没有问题,我有把握,我参加。”尤玉没有等秦工把话说完,急忙表态。
“没有问题?”秦一愣。在他印象中,眼前这小子是个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老实人,以为他听到这话会连连摇头,推辞自己干不了,有若干困难等等。心想帮助他好好摆摆自己的长处和有利条件,鼓鼓劲,增强他的信心,可话刚开个头就被打断了。
“没问题就好。”秦拍着尤玉肩膀,道:“看来,胸有成竹。这就对了。酒厂虽然困难很大,你年富力强,用人之际,应该冲上去。你认真考虑一下。”
“不,秦、姑父,不用考虑。没问题,没问题。您老人家放心,这个厂长我当定了。”尤玉不让秦继续往下说。此刻,他身上的酒劲正在往上涌,脑子不停地涨大,越来越大;整个身子不停上窜、长高,越来越高。他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切都不在话下。一个小小厂长何足挂齿,再重的担子也能担得起。
听出尤玉嫌自己啰嗦,瘦老秦不由皱起眉头。他为人严谨,不喜欢那种张牙舞爪人。再看尤玉,满脸通红,酒气熏人,一个劲冲他傻笑。心说:这小伙原本不是这样,难道是酒后现原形?难怪诸葛亮看干部,要醉之以酒观其性。有道理。
“你不是不喝酒吗?”秦工不满问尤玉。
“秦,姑父,我是不喝酒,可,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喝一点点。”尽管脑子发涨,尤玉还是发觉秦的不快,想解释一下,可舌头不听使唤,越着急越说不成句子,还总把”秦“与姑父连在一起,秦工听着极不舒服。
串子并没有走远,他在门口偷听屋里人谈话,想起瘦老秦所说诸葛亮那句“醉之以酒观其性“的话,急得直跺脚:“尤玉,酒品,酒品呀。”
这时,有人过来叫串子,酒厂有人因拼酒相互骂起架来,叫他过去。
田圆圆将爸妈送上客车,见姑姑还站在停车场,便问:“我姑父呢?”
“不知在屋里磨蹭什么?圆圆,去叫他一声。”姑姑不快。
田圆圆走到包房门口,正好秦往外走,见尤玉傻乎乎地坐在那儿,也不知跟出来送送姑父。
“小尤有些喝多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再好好跟他谈。”秦对田圆圆说。
姑父一脸冷漠,田圆圆不知刚才与尤玉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追问:“姑父,尤玉怎么了?”
“没怎么,等他酒醒之后再说。喝酒了,无法沟通。”秦边走边说。
田圆圆并不知道姑父刚才与尤玉谈竞聘厂长的事情,也没有人跟她说起过这件事儿。她以为,一定是尤玉喝多酒,与姑父胡说八道,惹得姑父生气。姑父是个有修养的长者,不与他一般见识,等他酒醒之后再找他算帐。
将姑父送上车,田圆圆回来再看尤玉,一副醉汉的样子,仰面朝天,坐在椅子上重重地打着呼噜。她怒不可遏,上前踢尤玉一脚,骂道:“尤玉,这回我算是见识你了,真能喝。喝,喝,喝,怎么没喝死。”
尤玉闭着双眼,晃了下身子,嘟囔道:“喝喝,喝。“然后又打起呼噜。
田圆圆气得一跺脚,再没有理尤玉,转身就往外走。
串子从处面回来,见田圆圆气呼呼拂袖而去,拦住问:“田圆圆,你怎么了?“
“你说怎么?都是你瞎搅和。一边去。”田圆圆推开串子,走出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5
客人们大都散去,婚礼还有最后一项内容,尤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酒店为尤家在大厅重新摆下一桌酒席,尤玉的父母、尤老太爷,还有尤玉的妹妹尤兰都已落坐,却不见一对新人。二姐脑子里光惦记尤玉竞聘厂长,竟将团圆饭的事儿忘得死死,等到人来提醒,才急忙去找尤玉和田圆圆。
二姐跑进包房,只有尤玉一个人仰面朝天打呼噜,却不见田圆圆。心说:这小子这回可是没少喝。便上前摇晃他:“小玉,快醒醒,全家等你和圆圆吃团圆饭呢。”
“嗯。”尤玉闭着眼睛应一声,又接着打起呼噜。
串子耷拉着脑袋从外边进来,二姐问:“圆圆哪去了,快把她找回来,尤家等俩口子吃团圆饭。”
“找不回来,跑了。”串子垂头丧气。
“跑了,你说谁跑了?”二姐问。
“还有谁,新娘跑了。”
“跑哪去了?快说,别一句一句往外挤。”二姐心急追问。
“我送秦工,正巧田圆圆进屋,见秦工拉落着脸子往外走,田圆圆问他话,他没说别的,只说等尤玉醒酒后再找他谈。田圆圆误以为尤玉酒后失态,得罪了秦工,要等他酒醒后算帐。田圆圆骂尤玉几句,没等我解释,转身坐出租车走了。”
“走了,这是去哪儿?我的妈,少了新媳妇,团圆饭可怎么吃?”二姐狠狠推搡尤玉,想把他叫醒,可尤玉死猪一般,只哼哼就是不睁眼睛。
“各位,那边等急了,能不能快点。”实子进来催促。
“新娘跑了,吃什么团圆饭。串子、实子,把这小子给我架过去,叫他自己跟老头老太太说。”
尤玉体胖,串子和实子试了试,架不动。
串子转身进卫生间,接一盆冷水出来,朝尤玉头上泼去,尤玉一激灵坐直身子,睁眼问:“干什么?”
“你个死串子,就你坏主意多,这身西装还要不?”二姐急忙用毛巾擦尤玉西装,又对尤玉说:“祖宗,可醒了,一家人等你吃团圆饭,喝团圆酒呢。”
“好,那就喝呗。“尤玉起身迷迷怔怔地朝外走,串子、实子扶他进入大厅。二姐担心舅舅、舅妈怪罪,躲到那一边观望。
尤玉醉眼朦胧坐在父亲和爷爷中间。尤父问儿子:“你媳妇呢,怎么没过来?”
“她,她,她不在那坐着。”尤玉不知田圆圆被他气走了,手指坐在对面妹妹尤兰。
尤家父母惊诧,这孩子喝多少酒,竟然认不清人?
“哥,好好看看,我是你妹还是你媳妇?”尤兰气得脸发青。
尤玉眨下眼睛,嘿嘿笑道:“兰子,你和圆圆一样漂亮。你嫂子呢?”
“爸妈在问你,把媳妇丢哪了?”
实子人实惠,不会藏着瞒着,对尤家人说:“田圆圆有点事,先走了。”
“走了?没吃团圆饭怎么走了?尤家父母十分惊讶,觉出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尢母眼泪顿时滚落下来。
串子见实子不会说话,马上打圆场:“是这样,本来田圆圆和尤玉一起过来,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可能是太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让大家先吃。”
“先吃,那还叫团圆饭吗?这姑娘怎么了?”尤母哽咽道。
到现在尤玉也没有听明白实子和串子所说的话,见大家谁都没喝酒、动碗筷的意思,便主动端起酒杯,道:“别等她,喝,咱们先喝。”
尤父在尤玉小时候给他立的禁酒令,这些年来儿子执行得一直不错,没想到这小子在婚礼上得意忘形,喝昏了头,不由怒气涌上心头,开口骂道:“喝,喝,喝你妈个腿。”将面前一杯酒朝尤玉脸上扬去,手一抖,扬偏位置,一半溅到尢老爷子脸上。
尤老爷子正等喝团圆酒,见儿子骂孙子,还将酒扬到自己脸上,顿时来气,举起拐棍便朝儿子头上打去,口中骂:“我孙子办喜事,我叫他喝酒,你拦什么?你个混帐东西,还敢泼我。”
尤父见老爷子举棍打他,慌忙躲闪。
二姐原本不想再露天,见姥爷打舅舅,慌忙上前拉架。
二姐费尽口舌,向尤家人保证,先将尤玉平安送回新房,等他酒醒后重新摆一桌酒席,吃团圆饭,这才将尤家老人劝回家。尤玉刚才是被串子泼盆凉水激醒的,家人一走,又睡了过去。
空荡荡的酒店大厅,只剩下二姐、刘春田、实子和串子四人,八只眼睛盯着仰天朝天、睡在椅子的尤玉发呆。
谁经历过如此热闹的婚礼?婚宴上,客人们嘻闹、醉酒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稀奇的是贺婚人哭哭泣泣,新郎爷爷大打出手,还有条狗来凑热闹;更为稀奇的是,新郎醉得不省人事,新娘不辞而别。太热闹了,简直是场闹剧。这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待他们,新娘能否找到,让不让新郎回家?以及如何将这醉汉平安送回家,都是未知数。几个人忙活半天,累得精疲力竭,谁也没吃没喝,面对一桌丰盛的酒席没一点食欲。四人足足呆坐有半个小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分析,这丫头一定是跑回新房。刚结婚,不可能往娘家跑,给爸妈添堵。我们现在把尤玉抬回去,田圆圆不让进门,总不能把他扔在楼道。我看,还是二姐先出面,做通田圆圆工作,给我们报个信,大家再把他抬回去。”刘春田说。
“谁叫我是二姐,不是人的事都得我出面。”二姐习惯地用手掸下衣服上的灰尘,叹口气,“我去找田圆圆,你们就坐在这儿看着这个醉鬼,顺便商量一下竞聘厂长的事,别让我们白忙活。”
“二姐辛苦,先吃口东西。”实子说。
“哪有心思。我要是说不通田圆圆,你们就把尤玉扔她家楼道。”二姐拖着疲惫身子往外走。
“二姐出马,没有说不通的事儿。”串子给二姐加油。
第四章、酒品看人品6
刘春田是酒厂大车间主任,手下领导三百多工人,心中装着更多的是厂子的前途。他眼望二姐走出酒店,回头对串子和实子说:“二姐说得对,我们是得好好商量商量,谁来当这个厂长,这关系到我们每个人切身利益。尤玉这小子,且不说能力,他仁义、本份,不会为非作歹、中饱私囊,他来当厂长,厂里大多数人放心。”
“不能叫马仁那小子得逞,太不是东西。瞧他那霸道样,喝,必须喝,告诉你们,谁不喝也不好使,统统给我干掉。他要是上位,我们这些人全得下岗。”串子学马仁的腔调,气愤地说。
“呸”,实子朝地上呸一口:“想当厂长,不够格。酒厂一把手,光懂销售不行,还得熟悉生产。尤玉在车间当了好几年造酒工,后来读大学,学的还是造酒,在机关待过,厂子又熟,比马仁有优势。把他推上去,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以我看,咱们应该学习外国总统选举,成立一个竞选团队,集体包装、策划。”
“啪”,串子猛地一拍桌子,兴奋道:“实子,你这辈子可算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成立竞选团队,师傅,你当团长,我们几个人给你当助手,一定把这小子推上去。”
“嗯,是个好主意。团长嘛,还是由二姐来当。她人活跃,办事能力强。”刘春田点头赞同。
“你俩谁都行,反正早晚是一家。”实子跟刘春田开玩笑。
“小心二姐挠你。”刘春田笑骂。
“我这人喜欢实话实说。”
三个人一拍即合,顿时兴奋起来。刘春田道:“上酒,庆祝一下。现在我宣布,尤玉竞选团队正式成立。”
“喝酒,喝酒。”
三人满上酒,碰杯,这才觉出肚子饿来,大口吃菜,重新满酒,接着干杯。
“以我看,我们这个团队应该作个分工,二姐活跃,让她负责人员联络和宣传舆论这块工作,我和实子负责生产,串子负责供应和销售。”
“停。没明白您什么意思?你是说,尤玉当厂长,你当生产副厂长,串子当销售和供应副厂长?“实子打断刘春田话。
“那还用问,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意思。”串子接话。
刘春田“噗嗤”笑了,放下手中杯子,“想得美。你俩还想当副厂长?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分头替尤玉准备竞选材料。比如,我和实子熟悉生产,帮助准备生产方面的指标、数据;串子熟悉供应和销售,提出销售方向和指标,等等。”
“可不是这样。外国总统大选,上来个新总统,原有班底一个不留,全换自己人。”
“那是外国,咱这是中国,国情不同,人家是总统,咱这是小厂长,能一样吗?再说,我们是国有企业,有组织原则,不能搞认人为亲那一套。实子,你就这么想当官?”
“我无所谓,串子是官迷。”实子将矛头指向串子。
“官迷怎么了?说明我有能力,想给厂子多做贡献。我这样鞍前马后奔波,这醉鬼还不得给我个销售部长干干。尤玉,你听到没有?”串子双手拍打仰在身边打呼噜尤玉的脸夹。
“听到了,喝。”尤玉醉梦中嘟囔一句,随后咂咂嘴,继续打呼噜。
三人哄笑。
串子取过一只酒杯,拿起桌上矿泉水瓶,将杯子倒满,端到尤玉嘴边,对他说:“哥们,酒来了,张开嘴,喝一口。”
尤玉闭着眼睛,张开嘴,随即又将嘴巴闭上,摇头道:“不是那个味。”然后又打起呼噜。
刘春田、串子和实子笑弯腰。
“看来这小子半是清醒,半是醉,我们说什么他全都能听到。只是不知那马仁现在怎样?”刘春田道。
“马仁来酒店前就喝不少酒,厂里人这个敬那个敬又没少喝,加上和尤玉干那三大杯猛酒,一下子堆到桌子下边。这会儿不是在哪儿狂吐,就是和尤玉一样在睡死猪。“实子道。
“这你小瞧他。马仁一向以喝猛酒著称。他刚到厂子来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他去南方要货款,他一连干掉六大杯白酒,把客户吓坏了,担心他喝死,乖乖地结清货款,打发我们回来。”
刘春田点头:“此人有点能耐,就是人品太差。”
他三人没有说错,马仁果真有股顽强的抗酒精能力。
马武、赵世打出租车送他回住宅小区,下了车就酒醒了。见马武、赵世一边一个搀着他,不解问:“你俩怎么把我送回家来?我不是在和尤玉喝酒吗,那小子呢,服不服?不服我继续跟他喝。”
马武冲赵世挤眉弄眼,赵世会意,对马仁道:“还喝啥,那小子让你灌到桌子底下人事不省,今晚怕是入不了洞房,只能进老鼠洞。”
马武接越世话说:“酒席早散了,尤玉那小子这会儿应该在医院,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是你马厂长对手。”
“哈哈哈哈,让他钻桌子。哼,敢跟我斗,喝死他。”马仁咬牙切齿。
马武、赵世扶马仁进入住宅小区,走到树荫下一个长椅边,马仁道:“歇一会,歇一会儿。”三人便坐在椅子上休息。
小区里静悄悄,一个人影没有,马仁问:“现在几点钟点,这么安静?”
“中午12点。马厂长,你家住几楼,我俩扶你回家休息。”
“你俩走吧,还有个酒局,一会儿朋友来接我。”
马武小心劝道:“您今天酒可喝得不少,就不要去了,回家眯一睡,好好歇一歇。”
“哼,这点酒才到哪儿,刚刚润润嗓子。你俩走吧,不要替我操心。”
马武和赵世心知马仁一天喝几悠酒是家常事,二人交换个眼色就要离开。
马武迟疑一下,对马仁道:“马哥,听说厂里厂长不再委任,要搞竞聘,你要多加小心呀。”
“竞聘个屁,不过是走个形式。你俩想,酒厂到了山穷水尽地步,唯我马大帅可以力挽狂澜,还有谁不知量力跟我争?放心吧,等我走马上任,给你俩压担子,都弄个副厂长当当。”
“太好了,全仰仗马哥栽培。”马武、赵世乐得屁颠颠地跑了。
第五章、一碗醒酒汤1
刘春田、串子和实子正聊着竞选团队工作的事情,二姐扭动腰肢走了进来,后来跟着笑盈盈的田圆圆。三人见她表情,心知二姐果然不负众望,一场危机解除了。
“我的个妈。”二姐见走时没动一筷子的一桌丰盛酒席被扫荡一空,故作生气:“你三个大男子太不绅士,也不说等我姐俩一会儿,简直是群饿狼。圆圆,坐。杨老板,重新上菜,二位姑奶奶要用膳。”
“我仨是在等你俩,只是说起高兴事,忍不住喝起酒。杨老板,上几个女士菜。“刘春田解释。
“来了。”酒店杨老板清脆地应一声,便与二名服务员进来,更换碗筷、倒酒、上菜。
刚才,二姐出酒店,打出租车,直奔田圆圆新房。尤玉和田圆圆急于结婚,一切来不及置办,只得先用田圆圆原来的房子。
田圆圆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婚礼上出现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插曲,并没有影响田圆圆的好心情。婚礼嘛,就应该热闹,冷冷清清说明这对新人没人缘。她不为别事生气,只因尤玉的表现太让她失望。本与尤玉有言在先,婚礼上不喝酒,特殊情况要看她眼色。同学那桌情不得已,经过批准,可与马仁连干三杯,叫她疑惑不解。她不明白,尤玉为何要听马仁的话?这酒不喝能把你怎么样?说到底,还是窝囊,是个任人脚踹的“老面袋子”。更可恨的是,居然把我的话丢到脑后,谁的酒都喝,一概不拒绝,把自己喝成一摊烂泥,把姑父气走。结婚当日就这样目无领导,以后日子还怎么过?我怎么会一失足嫁给这么个熊货?田圆圆越寻想越气,在屋里发起飙,将茶几、电视柜上,结婚布置的五颜六色的所有摆设全部横扫在地,再也找不到该砸该扔东西后,一个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在门外就听到田圆圆哭得有滋有味,一声紧似一声,二姐正愁敲不开田圆圆房门,所幸只是虚掩。她直接进入客厅,见屋中一片狼藉,新娘子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
田圆圆不理睬她,二姐也不婆婆妈妈相劝,直截了当说:“圆圆,你先忍忍,听二姐告诉你一件事,之后,要哭要砸我都不拦你。尤玉醉酒,二姐有不可推卸责任,是我错误估计了形势,没控制好局面。可我要告诉你事实是,尤玉并没有跟你姑父——秦工吵架,你姑父是想让尤玉竞聘厂长,见尤玉喝酒了,没深谈,这才说等尤玉醒酒之后再同他好好谈一谈。让他珍惜这次机会,不是要找他算帐。这些话串子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听二姐说这话,田圆圆忍住抽泣,说:“你这话只能哄三岁小孩子,酒厂人死光,能轮到‘老面袋子’当厂长,我才不信。”
“这个时候,二姐怎么可能骗你?”二姐见田圆圆不相信自己话,又说:“确确实实是你姑父的想法,你可以去问你爸妈。秦工跟你爸妈说,他在厂里跟尤玉谈过几次,只有尤玉的想法能救酒厂,所以力荐他当厂长。这话被一直在包房中的串子听到,告诉我。当时串子不让尤玉喝酒,担心影响小玉与姑父的谈话,可我对串子说,得让小玉沾点酒,如果不喝酒恐怕他下不了当厂长的决心。你要是怨就怨二姐,是我没有掌握好他喝酒的程度。”
见二姐说得如此肯定,田圆圆心知姑父为人,不会用乱七八糟的假话哄骗爸妈,将信将疑问:“他答应了?”
“嗯,答应了,满口答应。”
“我姑父看错人了。他什么德行,这回我算看清清楚楚,谁的话都听,不会拒绝,就是一个任人蹂躏的‘老面袋子’,让人灌成死猪。”
“要说我兄弟今天表现‘老面袋子’二姐不同意。他把张牙舞爪的马仁灌到桌底,没惧怕酒厂那群‘王八蛋’,提升了自己的人气,灭了马仁一伙威风,你知道有多少人佩服他。今天,我弟弟坚持不喝酒也行,可男子汉的气魄凸显不出来,不会引起酒厂人关注。只是现在看他那遭罪样子让人心疼。圆圆,二姐再往深里说,不管尤玉能耐大小,他人品好,这是有目共睹,他要是当厂长,酒厂绝大多数职工放心,如果让马仁那小子当厂长,哪还有咱们好果子吃。说句不好听话,他今天当厂长,明天我们几个人就得和你一样下岗滚蛋,你信不?所以,二姐劝你,咱得以大局为重,支持尤玉,至于他那些臭毛病,你可以慢慢地收拾。”
听罢二姐一番话,田圆圆沉默不语。二姐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是她嫁给尤玉,马仁更是恨入骨髓,不但再上岗无望,尤玉明天就得回家。可是,尤玉只跟我说自己创业,从来没提过竞聘厂长的事。他不是说不留在厂里,就是给个厂长也要走人,难道又变了,觉得当厂长比自己创业更能发挥作用?猫也有发威时候,看来是我小瞧这个“老面袋子’。田圆圆想到这儿,气全消了,跟着二姐回到酒店,接尤玉回家。
第五章、一碗醒酒汤2
二姐夹块刚上桌的锅包肉放在田圆圆餐盘中,抬头问三位男人:“你们兴高采烈在说什么?”
“我们在谋划一件大事。这两小子提议,要像外国选总统那样成立竞选团队,靠集体的力量帮尤玉当上厂长。“刘春田说。
“这个主意好。高,实在是高,谁这么有才?”二姐竖起大拇指。
“实子。大家提议你当团长,我和实子负责生产,串子负责供应和销售,把竞选方案做得周全些,确保万无一失。”
“团长还是由你来当。你是酒厂老人,懂技术、懂生产,人缘好,威信高,有号召力。我联络个人,扇风点火的事还行。”二姐嘴里嚼着菜说。
“这是串子的强项。善于拉关系,像老鼠似的到处乱窜。”实子瞥眼串子。
“你不是老鼠是耗子。“串子听实子说这话不高兴。
大家的话田圆圆全听进耳朵里,不好插言,只得在一旁抿嘴笑。这些人真逗,还郑重其事地成立什么竞选团队。看来,他们是真心实意希望尤玉当厂长。
从二姐在新房一番肺腑之言到现在大家所说的话,田圆圆对尤玉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由憎恨变成心疼。趁大家嘻嘻哈哈说话功夫她仔细打量尤玉。从包房到大厅,这个醉鬼依旧是她出酒店时的姿势,仰面朝天、紧闭双眼,口水从咧着的嘴角流出来,大家这样吵吵嚷嚷竟浑然不觉。田圆圆暗怪这些人,为何不给尤玉找个舒服些的休息地方,哪怕是张沙发也好。她想上前给尤玉擦掉淌在下巴上的口水,又不好意思,只得耐着性子听他们聊天。
田圆圆对尤玉的变化,几个人看在眼里,彼此挤眉弄眼,暗中发笑。
“大家看,厂长夫人做点啥呢?”串子嬉皮笑脸。
“少来,今天没你胡搅,不会喝成这样。”田圆圆脸一红,怒瞪串子。
“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只想让尤玉喝得恰到好处,浑身是胆雄纠纠,没料到他自己剎不住车。”串子一副委屈的样子。
“圆圆,得这样看,尤玉虽然喝多了酒,自己遭点罪,可他把马仁喝到椅子底下,这是酒厂人谁都没想到的,大家都很佩服尤玉,他的人气指数一下子窜爆了,对他竞聘厂长十分有利。”实子说。
“诡辩。”田圆圆见实子说的话与二姐是一个理,就不再反驳,也不再怕大家笑她,从餐桌纸盒抽出几张纸巾,起身给尤玉擦口水。
众人见状笑出了声。
“圆圆,别管他,叫他遭会儿罪,谁叫他不听话。”二姐装作生气。
“圆圆,不是我们不关心新郎,刚才杨老板要扶他到沙发上休息,我们没有让,大家在讨论他的前程,没他参与怎么行。”
“呦,刘师傅,您可真会说,睡得死猪似的,还参与,梦中跟你们交流?”田圆圆撇嘴。
“还别不信,你跟他说句话。”
田圆圆没有吭声。她怎么好意思去跟尤玉说这话。
“看我的。”串子上前,面对尤玉,拍着他的后背,问:“哥们,竞选厂长,大家当你的参谋团队,你同意不?”
尤玉忽然停止呼噜,不耐烦地嘟囔:“我说过,同意,喝酒吧。”
众人捧腹大笑。田圆圆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一阵笑后,实子问刘春田:“师傅,您是酒通,我问您,我就奇怪,马仁沾酒就哭是何原因?”
串子想起瘦老秦对他说的话,道:“对了,秦工还考我,说中国有一位历史名人,每次喝酒都哭,他问我是谁?我哪里知道这些,师傅,你说那人是谁?”
几人眼睛一起瞅着刘春田。
刘春田是酒厂酿酒行家,厂里公认对酒文化了解最多人,可他对这个却缺乏研究。又不能说不懂,这样有损专家的声誉。他故作沉吟道:“这个,沾酒就哭,说来很讨厌,影响其他人情绪,其实对饮者大有益处。你们想啊,酒喝进肚中,很快从眼睛中冒出来,加快代谢速度,这样人不易醉。”
大家沉默,琢磨刘春田的话。
“有道理。”串子一拍桌子,“用笨理想,酒从口进入,再从眼睛出,不进胃肠,是不易醉。我说他妈的马仁,这么能喝,谁都不服。”
“您说的是有科学依据吗?”实子将信将疑。
“不会错,经过多少人试过,真的。”
串子将实子的酒杯满上酒,点着杯子说:“不相信自己试试。”
“我哭不出来,还是你来试吧。“实子躲闪。
“尤玉是酒厂御用文人,等他酒醒,叫他给马头总结下喝酒不醉、独占酒局的经验。”串子说。
“什么经验?”
”酒水加泪水,再加口水,等于混合能量。”
众人爽声大笑,惊进一位个子不高、花白头发,长得慈眉善目的女人,问:“你们在笑什么?”
大家见是酒厂工会蔡主席,一位将到退休年纪的老大姐,急忙站起身来打招呼。
“蔡主席,您不是出门要帐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火车。”蔡主席走到田圆圆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圆圆,你在我身边工作多年,这个证婚人我本是当仁不让,可紧赶慢赶还是晚一步,真是对不住。“她说着话,将一个红包塞到田圆圆手中。
“您说什么。”田圆圆深知蔡主席对自己比对自己女儿还关心,岂有怪罪之意。一时哽咽,不知说什么,撒娇将头歪在蔡主席肩上。
见大家都站着,蔡主席拉田圆圆坐下,招呼大家也坐下说话。
望着闭眼打呼噜的尤玉,蔡主席惊诧:“呦,新郎官不是滴酒不沾嘛,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乐得忘乎所以?”
大家笑而不语。
第五章、一碗醒酒汤3
见无人回话,蔡主席又扫眼在座各位,问:”婚礼办得挺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
“热闹,热闹,那是相当热闹。等会儿好好跟您汇报。蔡主席,您这趟门走得不近,事情办完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二姐问。
“唉,哪里办完,一分钱没要到,就被人电话追回来。”蔡主席扫了眼餐厅,没有外人,接着说:“老刘厂长怕是上不来了,上级决定换厂长。这次不搞组织任命,让我赶回来开职工代表大会,组织竞聘。原本是今天下午火车,有圆圆的婚事,换坐昨天半夜车,没想到车晚点三个多小时,还是没能赶上典礼。”
“是吗?什么时间竞聘?”
“是不是谁都可以参加?”
联想到秦工与尤玉所说的话,果真属实。大选说来就来了,大家都异常兴奋,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凡酒厂职工都有资格参加。当然,外厂能人也可以。不拘一格选人才。不管什么人,只要能把厂子救活,都欢迎。明天开始报名,过两天竞聘演讲。”
“明天上午报名还是下午报名?报名到什么时间截止?竞聘人需要准备什么资料?”二姐连珠炮似提出一连串问题。
蔡主席好奇地看着二姐,问:“听你话意思,是想参加竞聘?”
“我哪里是那块料,够格在眼前。”
蔡主席挨个打量酒桌上几个人,二姐、田圆圆、串子、实子还有刘春田。几位都是酒厂老人,每个人情况她都了如指掌。最后,她将目光停在刘春田身上。酿造专家,在酒厂工作大半辈子,群众威信很高,按实力理应是他。以他与二姐张桂花的关系,二姐上心实属正常。
蔡主席刚要开口问,刘春田抢先:“别看我,往那边看,喝醉那位。”
“尤玉?”蔡主席将目光移到自己对面醉汉身上。沉思片刻,忽然笑道:“真是,在火车上想了一路,想到春田,怎么把这人忽略了。这小伙子有思想、有才干,就是人太老实,往往不被人重视。行,要是能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发挥出来,我看他够格。不过,这小伙我了解,凡事不愿出头,有这个意思吗?”
“表态了,同意竞聘。”刘春田回答。
“他信心很足,志在必得。蔡主席,我可告诉您,咱酒厂这个厂长,万万不能交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经不起再折腾。”二姐想起马仁便来起气。
“这话对,酒品不好不行。“串子道。
“当厂长与酒品有关系吗?你是说,酒厂干部要会品酒?”蔡主席并不清楚诸葛亮选拔干部那几条标准,瞅眼串子问。
众人哈哈大笑。
“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蔡主席被笑糊涂了。见无人答话,说:“让他去报名吧。截止时间是后天中午12点。两天时间,过时无效。”她又看眼尤玉,依旧在不管不顾地呼噜,开玩笑道:“看他醉成这个样子,到时能醒吗?”
“现在就给他报上名。”
“那可不行。必须本人亲自到工会报名,圆圆报名都不好使,别看是俩口子。”蔡主席起身告辞,“我得回厂子,召集个会,你们慢慢喝。”
“蔡主席,喝杯酒再走吧。”大家起身挽留。
“酒先留着,等尤玉当上厂长,我们好好喝一杯。”
“那好,这酒算喝定了。”
送走蔡主席,二姐对田圆圆说:“圆圆,大家帮你把尤玉弄回家,让他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参加竞聘。”
田圆圆眼看着尤玉,叹息道:“看他醉成这个熊样,什么时候能醒?”
“蔡主席带来这些消息,尤玉全不知道,再说,刚才商量那么多事,都是一厢情愿,不跟他沟通怎么行。得想办法让他醒酒。”实子道。
“是得想个办法,总不能叫新娘守着醉汉孤坐一夜。”串子瞥眼田圆圆。
田圆圆被串子说得脸红,狠狠瞪串子一眼,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有能耐就把他弄醒。”
“我当然有办法。”
“往他头上烧凉水?”实子问串子。
“瞎说。当新娘面,谁敢把新郎官浇成落汤鸡。”
“那就是打嘴巴子,啪啪,一直打到醒酒为止。”
“这个主意好,你来打,我记数,看你能打多少个嘴巴子?”
实子看眼田圆圆,笑道:“那我先打你嘴巴子。”
“别闹了。’巷深酒家’杨老板有醒酒汤,效果不错,去要一碗,熬开给尤玉喝,看能不能醒?”刘春田说。
这个主意不错,大家看田圆圆态度。
田圆圆当然不愿让人将尤玉当死猪扛回家,多希望挎着新郎胳膊步入洞房,便没有吭声,认凭大家去折腾。
一会儿功夫,串子端耒一端热汤,飘着浓郁的香气。实子将汤碗接过来,嗅了下鼻子,夸张道:“好香哇,我也来一碗。”
“不够级,这是专门为厂长准备的。”串子讥笑实子。
“那我现在就把它喝下。”实子故意吓唬串子,把汤碗递给田圆圆,道:“还是由新娘来喂。”
“我才不喂,浑身酒气,熏死人。”田圆圆将脸别过去。
“好,那我来灌。“实子端着汤碗走到尤玉右侧,一手扶肩,一手将汤碗凑近尤玉嘴边,轻轻摇晃尤玉:“哥们,张开嘴,酒来了。”
尤玉闭着眼睛,张开嘴巴,突然又将嘴闭严。
实子不解问:“喝呀,怎么又把嘴闭上了?听话,张嘴。”
“不,不是那个味。”尤玉摇头。
“不是什么味?”实子没有听清楚,大家却听明白了,“噗嗤”笑弯了腰。
尤玉闻出这汤不是酒的味道,所以又把嘴巴闭上。这家伙醉成这个样子,意识中还惦记酒。
实子只得对尤玉说实话:“哥们,这的确不是酒,是醒酒汤。你把它喝下去,酒就醒了,大家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你媳妇还等你入洞房呢。听话,快喝。”
“喝,喝,拿酒来。“尤玉闭着眼睛,咂咂嘴。
大家又都无奈地笑了。尤玉不喝汤,只认酒。谁拿他也没有办法。
第五章、一碗醒酒汤4
杨老板从厨房中端出个盆来,问大家:喝了没有?”
串子苦笑道:“他只喝酒,不喝汤。你拿盆来干什么?”
“醒酒汤喝下,一会儿就有东西吐出来。”
大家一听这话,忙掩鼻子。
田圆圆不想让尤玉再当这些人面出丑,便说:“算了,把他弄回家,我想办法治他。”
大家忙活一天,疲惫不堪,听田圆圆这话,没再坚持灌尤玉醒酒汤。叫来一辆出租车,串子和实子帮田圆圆将尤玉弄回了家。
帮田圆圆将尤玉弄回家,串子和实子便退出来。尤玉躺在床上,依旧如死猪一般,鼾声不止。田圆圆打开走时杨老板塞给她那包醒酒汤料,用鼻子嗅了嗅,味道挺大,便扔到一边,去厨房冲了一碗蜂蜜水端过来。在家时,老爸喝多酒,老妈总是给老爸冲碗蜂蜜水,老爸喝后感觉舒服多了。
在自己家,事情可以从容做。田圆圆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面对醉汉,一手端碗,心中寻思着怎样将蜂蜜水灌下去。
醉酒人丑态百出。有人爱哭,有人爱笑,有人喜欢惹事生非,有人爱打老婆孩子,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田圆圆很羡慕那种喝醉酒躲到一边睡觉的人,不惹事生非,不破坏社会治安,不破坏公物,自顾一个人做美梦。可是,像尤玉这样醉得连家都回不去就让人生厌。
一个喜欢洁净的姑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一个醉汉的丑态,双目紧闭,嘴巴也闭着,牙齿咬得很紧,撬都撬不开,打着很响的呼噜,两唇间“噗噗”向外喷射熏人的酒气,口水从嘴角流到脖颈。心说:醉酒的样子真是一丝伪装没有,实在太丑陋了。这难道就是真实的尤玉?
刚刚好些的心情又变坏了,田圆圆不由对尤玉怨恨起来。心说:人家洞房花烛夜,夫妻恩爱,如漆似胶,我却要独守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汉,岂不是太折磨人了?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啪啪”狠狠扇尤玉的耳光。转念又一想,这人也够可怜。太好面子,不去得罪人,谁灌酒都不会拒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太“面″人别说当厂长,就是当个普通工人也叫人欺负。不行,我得想办法叫他厉害起来,不能再当“老布袋子……
“咳咳”尤玉突然咳嗽两声,然后仰面朝天,将嘴张开,见机会来了,田圆圆便试着用汤勺舀起一点蜂蜜水送进尤玉洞口大开的嘴中。尤玉没有再计较是不是那个味,喉咙一“咕噜”,竟将水咽了下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田圆圆一喜,舀起一勺蜂蜜水送进尤玉口中,尤玉又咽了下去。转眼功夫,竟将一碗蜂蜜水全都给尤玉灌下去。
见尤玉还能喝,田圆圆便想起“巷深酒家”杨老板塞给她的醒酒汤,觉得那东西应该比蜂蜜水更有效,便去厨房为尤玉熬汤。
也就十分钟功夫,田圆圆手端汤碗转回来,突然见那醉汉正坐在床上连连打呵欠。她惊得停住脚步,心说:我这一碗蜂蜜水竟这么神奇,让一个打都打不醒的醉汉坐了起来?
其实,醉酒人睡得并不安生,很难进入深睡眠。尤玉一会儿有意识,一会儿昏睡。在酒店时,二姐他们说些什么话,他多少能听到一句两句,大部分时间在昏睡。串子和实子折腾他回到家,便进入浅睡眠,嗓子发干,口渴难耐,难以再睡实。有人进来出去,他都知道,只是睁不开眼睛。田圆圆一碗蜂蜜水灌进肚,便精神起来。
他坐在床上,回忆着自己是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回到家?有的事能记得些,有的事全部记不起来。心说:看来我真的喝多,不知在众人面前出多少洋相?见田圆圆手端汤碗,吃惊地望着他,歉意道:“圆,圆,不好意思,喝多了。”
没想到醉汉说醒就醒了,田圆圆心中高兴,却板着脸,冷笑着搖头:“不多,不多,你喝得还欠火候,家里有酒,接着喝?”
听出田圆圆不高兴,尤玉叹息道:“唉,盛情难却,推辞不下。”
一句盛情难却把田圆圆心里的火点起,数落尤玉:“你只知道盛情难却,把我说的话当成放屁。尤玉,告诉你,今天不是二姐求我,绝不会让你进这个家门,就让你睡酒店的凉椅子……”
田圆圆越说越气。现在有足够时间跟尤玉好好掰扯掰扯,算算这笔帐,叫他不拿新媳妇当盘菜。可尤玉没听田圆圆唠叨,光脚下地,去了卫生间。
见尤玉不听她说话,田圆圆心中更气,追到卫生间门外,继续数落,尤玉却在卫生间尿起尿来,哗哗的响声盖过田圆圆说话,足足响有十分钟。田圆圆暗说:这家伙大概能尿满满一便桶,将肚中存量全都尿出去,是该醒酒了。
紧接着,听到尤玉呕了两声,然后哇哇大吐。田圆圆心知尤玉这时最难受,却没有进去。她爱干净,洁净成癖,一想那污秽的呕吐物就作呕,转身去给尤玉倒水漱口。
呕吐声停下来,然后传来马桶冲水的声响,田圆圆知道脏东西已经全冲了下去,这才端水进卫生间,发觉卫生间的气味还很剌鼻,便将水杯放在洗面盆旁,躲闪出来。
嗽了口,尤玉清爽许多,担心自己身上酒气让田圆圆厌烦,便脱光衣服,径直进入浴室,打开淋浴头,让热水哗哗从头淋到脚底。
田圆圆自然愿意尤玉好好冲个澡,将全身酒汽荡涤得一干二净,又担心他刚醒酒,洗热洗澡会出毛病,便说:“你自己睡沙发,没人能闻到酒臭味。”
见尤玉不理睬她,田圆圆不再管他,进卧室给他准备内衣内裤。
第五章、一碗醒酒汤5
尤玉被热水一淋,血流加速,顿觉体内残存的酒精全被逼出来,浑身舒畅。他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两声,“呵,呵,将腹中淤积的浊气吐出,心清气爽。
田圆圆手拿睡衣向卫生间走来,被尤玉大喝声吓了一大跳,以为发生什么意外,慌张跑进卫生间,拉开浴室门,见尤玉赤身裸体,浑身湿漉漉。
尤玉双手“噗”地将脸上水珠抺去,冲田圆圆一个坏笑,说:“进来,一块洗。”一把将田圆圆拉到身边,开始扒田圆圆的睡衣。
此刻,尤玉已与正常人无异,田圆圆也不加反抗,与尤玉贴面而立,揽着尤玉厚实的腰板。
淋浴头下,一股瀑布从头上淋下来,二人哈哈大笑。
田圆圆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与尤玉温存一阵,替尤玉擦干身子,二人携手回到卧室,上了床,开始颠鸾倒凤。
对今晚最后这个结局,田圆圆基本滿意。虽不是初次,却是新婚之夜,夫妻应该如胶似漆,总没叫自己孤身一人独守醉汉过一夜。
一番鏖战后,田圆圆趴在尤玉身边休息,双手拍着尤玉脸颊,道:“‘老面袋子’,其实,我还是挺佩服你,喝那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说醒就醒了,还这么有力量。”田圆圆咯咯笑开。
“这才刚刚开始。老婆,继续。”
田圆圆搂紧尤玉,不让他动弹,道:“老实歇会儿,有话跟你说。”
“老婆大人有指示尽管说,坚决照办,不打折扣。”
“那好,醉酒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就这能耐,喝多少酒不断片。你说,什么事?”
“我姑父跟你说的话记得?”
“当然,他让我竞选厂长。”
“还行,没有喝成白痴。告诉你,你醉后,蔡主席到酒店来了,塞我一个红包,说几句话,饭也没吃就走了。”
“蔡主席不是去外地要货款,这么快就回来了?”尤玉打断田圆圆话。
“钱一分没要回来,特意赶回来为竞选厂长开职工代表大会。明天上午报名。”
“哦,听说了,没想到这么急。”
“嗯,老刘厂长恐怕上不来了,厂里不能群龙无首。”田圆圆忽然笑道:”你说有意思不,二姐、你师傅他们几个人,为让你当厂长,成立个竞选团队,还做了分工,要帮助你拿下宝座。”
“胡闹。他们哪里是帮我,简直是坑我。谁当这个厂长谁是傻瓜。”
“你说什么?”听尤玉说这话,田圆圆脸色突变,一骨碌坐起身,质问道:“你不是亲口对二姐说,酒厂厂长非你莫属。你答应姑父参加竞选,而且一百个一万个没问题,怎么酒醒就忘个净光?”
“不会吧。我不可能说这样话。”尢玉紧锁眉头,嘟囔道。他只记得有人跟他提竞聘厂长事,忘记如何向二姐和瘦老秦表态。
“刚才问你,你说醉前的话记得一清二楚,不会断片,现在怎么就全都记不起来了?”田圆圆恼怒地朝尤玉的胸前打了一巴掌。
田圆圆言之凿凿,尤玉心知她所说大体是实话,是自己喝多酒,不知天高地厚,胡说八道。他越发佩服老父有先见之明,在他小时候就下了禁酒令,否则不知闯下多少祸事。
“嗯,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你想一想,当时在那种气氛下,如果一口拒绝,二姐和秦工都会不高兴。我就想,不如先应下,然后慢慢向他们解释,酒厂那厂长确实不是人当的。”
“尤玉,我现在才看清,你原来是个两面三刀家伙,把我姑父、二姐,还有你师傅他们一帮人都给骗了,骗个实实惠惠。还有,那晚,你信誓旦旦跟我说,要成就一番大事,统统是骗人的鬼话?你把我骗到手,什么都不承认了。”说这儿,田圆圆眼泪滚落下来。
见田圆圆生气了,尤玉慌忙起身,赤裸着跪在床上,一边给田圆圆擦眼泪,一边诚恳道:“老婆,我想辞职创业千真万确,不是骗你,只是这个厂长万万当不得。听我说,我从轻工局回到酒厂,一直在搞调查研究。这一年多,为厂子给上级写了多少次请求支持的申请,酒厂家底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这个破厂,设备陈旧,负担沉重,人浮于事,早就资不抵债,别说是我,就是来个神仙也回天乏术。”
“那是你没水平。在酒店,二姐他们捋了一下,参加竞选者大有人在,那个马仁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你说得不假,肯定大有人在。我跟你说,再穷、再破的厂子也有人愿意当厂长。在他们中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人对家底了解不深,不懂企业管理,有热情缺少理智,无知者无畏;第二种是自私自利之徒,他们只替自己打算,不管厂子死活,个人捞足油水,拍拍屁股走人。马仁之流就是这样人。”
“那就奇怪了,听说我姑父同你谈过,说你很有见解,你的办法可以用来救酒厂。是你把我姑父骗了,还是他没有听明白你的话?”
“秦工这人非常好,著名技术专家,我非常尊重他,但对当下企业改革理解不深,缺乏招法,加之对酒厂过于偏爱,不想眼见企业这样垮下去,以为是人的问题。我也是没同他说清楚。我的意思是,酒厂的根本出路在于产权制度改革,換几个干部无济于事。”
“诡辩。我姑父那么有水平的人能听不明白你的话?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我姑父问你,你一个愿意、百个愿意,二姐和串子听得真真切切,转身就不是你了?”
“怎么说呢?”尤玉双手挠头,忽地一拍大退,道:“姐,就不要再追问了,好不好?那还不是酒魔在作怪。如果不喝酒,我绝对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
“终于说了一句实话。那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可是一番大话把我骗到手。”
“我和你说得清楚,我要自已创业,不想在酒厂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我记得告诉过你,我一个屮学同学曹大伟,在省城搞装饰材料,挺挣钱,他想让在咱市里作总代理,头两年挣的钱全部归我。这个事情我考察半年时间,市场不错。”
“你准备什么时间干?”田圆圆追问。
“不是跟你说了嘛,过了蜜月就操作。”
“还得一个月,说不定又有什么变化。”田圆圆沉思一会儿,说:“不想当厂长,或许有道理。老刘厂长那么能干,非但没有把厂子救过来,还把自己搭进医院,再也不能上班,一想这事就心酸。现在的酒厂,就像一个要死的病人,病入膏肓,靠打针强心剂只能苟延残喘,挺不过几天。”
“老婆,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我不想成为最后一任厂长,让大家骂我一辈子。”
第六章、醉酒三日1
田圆圆不想再听尤玉说些大道理,“你办了一件不是人的事情。二姐他们对你满怀希望,还组成一个参谋团队,我姑父等待与你进一步商量解救酒厂的良策。大家都在帮你,我爸妈刚有个好心情,心一下子又凉下来,你怎么向他们交待?”
“老婆,不能解释,解释不清。”尤玉摇头。
“不去解释,你准备怎么办?”田圆圆对尤玉的话很不理解,他可不像是耍臭克赖的人。
“容我想个万全之策。老婆,你是智多星,帮我想想,既不伤人又能达到目的。”
“什么办法我爸妈、姑父都不会高兴。在他们心目中,你就是个十足的骗子,大骗子。”田圆圆声嘶力竭。
“你小点声。误解一时,事后他们会理解。”
二人一时不语。屋子里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到墙上挂钟嘀嗒的声音。
“我倒有个主意,不过……”田圆圆忽然笑了。
“等等,看你笑得这么诡秘,一定是个歪主意,我也想起一个。也许我俩是不谋而合。你说说看。”尤玉打断田圆圆的话。
”你先说。”
”我俩一起说,就一个字。”
”醉。”
“继续醉下去。”
“对,醉酒不醒,一直挺过报名时间。”
“那你得一醉三日。”田圆圆摇头。
“醉三天算什么,想醉几天是几天。给你讲个故事:历史上有个叫刘伶的人,你知道吧,他一醉就是三年。当年,刘伶旅游到一地,见一酒楼,门上贴一副对联,上联:猛虎一碗山中醉;下联:龙饮两盏海底眠;横批:不醉三年不要钱。刘伶心说:好大口气,我就要白喝你三碗。于是,进店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顿觉奇香无比,暗道好酒,喝干第二碗浑身神清气爽,喝完三碗竟飘飘欲仙。刘伶顿时神思泉涌,向店家索来笔墨,在壁上写下千古名篇《酒德颂》。题罢昏然睡去。数日不醒,伶妻以为他醉死,便将他埋掉。三年后,店家来讨酒钱。伶妻大怒:人让你们醉死,还敢来讨酒钱!你朝死人要去吧。店家便到刘伶坟前,请人扒开封土,打开棺木,却见刘伶面色红润,三年前无异,还打着鼾声。不一会儿,只见刘伶坐起,醉眼蒙眬,咂咂嘴,伸个懒腰,连呼:好酒哇,好酒!”
田圆圆听得入神,想了想,道:“这个故事有点意思,可毕竟是传说。一个人果真醉上三天,一定脑子出了问题。”
“管他出不出问题,只要帮我醉到报名截止,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赶着往前唬。”田圆圆说罢自己先笑了。
田圆圆心情好了,尤玉不想再说这些烦心事儿,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继续?”
“继续。”田圆圆搂起尤玉。
阳光明晃晃照进窗子,尤玉和田圆圆赖在床上不起。
洞房花烛夜,二人异常兴奋,连续操练,一夜没有合眼,已是筋疲力尽,正睡得天昏地暗,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二人几乎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谁呀,这么讨厌。”
“还能是谁。一定是二姐。你去接,就说我醉得不省人事。”
是呀,不能叫一个醉鬼接电话。田圆圆懒懒地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一边往客厅里走,“二姐那人有多精怪,可不是那么好骗。”
只一会儿功夫,田圆圆接完电话又回卧室,重新上床钻回被窝,说:“妈的电话,说明天是我俩结婚三日,按风俗应该回门。回门懂吗?就是去我家。妈爸的意思把姑父、姑还有表姐请来,大家在一起吃饭。姑父不是还有话要跟你谈嘛。”
“你怎么回答?我现在可是在醉酒,怎么可能去你家?”尤玉担心田圆圆说错话。
“这能忘记吗。我跟妈说,你让马仁灌得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就是醒了,还要准备竞聘稿,咱得以大局为重,明天就不准备回去。告诉姑父,尤玉先理出一个竞聘思路,然后再向他请教。”
尤玉这才放下心来,嘻笑着拍着田圆圆脸颊,道:“不错,不错,谎话说得很圆满。”
“还不是跟你学的。”田圆圆撅嘴拉开尤玉的手。
田圆圆重新躺下,钻进尢玉怀里,正要闭眼继续睡,客厅电话又急促响起。她嘟囔着翻个身子,说:“这又是谁,这么讨厌?我不接。”
尤玉见田圆圆不想接电话,心中不安,道:“这回一定是二姐,不接电话,她会来砸门。”
这回果然是二姐,焦急问:“圆圆,这都九点多了,厂里怎么还不见尤玉的影子?”
按事先与尤玉商量好的口径,田圆圆假装生气:“嗨,别提了,还醉着呢,没起床。”
“还在睡?我的个妈,这都醉多少个小时,喊他没?”
“能不喊,打都不起来,根本叫不动,就是一个睡。”
“还没有醒酒,没给他喝醒酒汤?这可如何是好?我的个妈,怕要误了大事。”
能想像出二姐心急火燎的样子,田圆圆不由偷偷抿嘴笑。为了不让二姐看出破绽,她安慰二姐:“别太心急,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到时他还不醒,我用铲子把他铲起来。”
“可也是,还有一天时间。我不是心急,是担心我那傻兄弟,要只是睡,没别的毛病就好。再睡半天还能不睡透。圆圆,只是委屈你,新婚之夜……好了,电话里不说。”二姐匆匆撂下电话。
田圆圆手握话筒,长长喘了口气,心说:这样简单就把二姐骗过去了?
她撂下电话,回身想回卧室,尤玉光着脚站在她身后。他不放心,从床上爬起来,竖着耳朵细听田圆圆与二姐的通话。
第六章、醉酒三日2
“你说,二姐就这么好骗?”田圆圆反问尤玉。
“我分析,今天不会有事,主要是明天,明天的上午,我要是再不去厂子,二姐一伙人就会找上门来,咱俩得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只要二姐一敲门,你立刻躺到床上,把头蒙起来,打呼噜。”
“她,那可是我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是把我被子掀开怎么办?能看不出破绽。”
“什么破绽?”
“难道你没发现,我好眨眼睛,她一个劲盯着我,时间一长,还能不露馅。”
“你一点意志力没有,她要是挠你痒痒,你还发笑?你这人,坏毛病太多,你说怎么办?要不,继续玩真的,拿瓶酒,再把你灌醉,继续睡个浑天黑地?”
“这主意倒相当不错。可是,醉酒需要一个过程,很难预计他们到来的准确时间。喝早了,他们到咱家时失效了;晚了,酒精还没有发挥作用。他们有多顽固,一但发现我清醒,就会没完没了的说那些闹心事,我说服不了他们,还把人得罪了。还有,我如何面对你爸妈和姑父?他们会听我讲道理、给他们解释吗?”
“这些话已经说过一百遍,不要再重复了大哥。告诉你,你这人就是太好面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以我看,用不着伪装,想干就干,不想干跟他们明说,思前想后,顾虑这个顾虑那个。有什么可担心?管他们高兴不高兴,谁遭罪谁知道。我爸妈和我姑父你也不要管,就说是我不让你干,要骂让他们骂我。”
“唉,伤人总是不好。不是我好面子,这是个策略问题。解释要等待时机。时机不到,说多少话都徒劳无益。我看,继续装醉是最好的法子。装醉不是真醉,用不着喝酒,可身上没有酒气不行。你把浇花的喷壶装上酒,等二姐他们来时,立刻往我身上喷酒,把我弄得酒气熏天,谁也看不出假。”
田圆圆“噗嗤”笑道:“亏你想出这样高招,你的衣服、我的新被还要不要?”
“要装总得做出点牺牲。被子和衣服事后我来洗。可我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装假心发慌,难免有失误的地方。你给我找片安眠药,一片不行,二片也不行,那就三片,装个惟妙惟肖。”
“不行。吃药绝对不行。不能糟蹋自己身体。你就闭眼睛装睡,二姐怎么折腾你也别睁眼睛。不信你就没这点意志力?”
“那好,我装睡,打死也不睁眼睛。你可得在一旁配合,给我胆量、给我智慧。”尤玉伸手去握田圆圆的手。
“说得像与敌人做斗争似的。好,我见机行事,好好配合你。”
二人将喷壶灌满酒,一切准备停当,专等二姐一伙人上门演戏。
果真如尤玉所料,这一天平安无事,尤玉母亲和田圆圆母亲各来一个电话,询问一些情况,说些婆婆妈妈的琐事,均被田圆圆遮掩过去。
第二天早晨,刚过八点钟,电话像安装了定时炸弹似,准时响起,尤玉、田圆圆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不用说,这电话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二姐打来的。田圆圆急忙去接电话。
“圆圆,尤玉怎么还没来厂子?”话筒里传来二姐焦急的声音
“二姐,尤玉,他,还没有醒。”田圆圆一副无奈声调。
“你说什么?这都三天了,还没醒?该不是?圆圆,有没有发现他什么不正常地方?比如……”二姐想说总睡不醒,会不会睡成植物人?可这话会吓坏新娘,没有说出口。
“不正常,倒是没觉出来,反正就是个睡。”田圆圆慢吞吞回答。
“我的个妈,三天,人不睡傻了?还不赶快去医院。”
“二姐,是这样……”田圆圆想进一步跟二姐解释,缓解一下她的焦虑情绪,电话却被撂了。
田圆圆心中奇怪,二姐怎么没听完我的话就撂电话呢?
以她对二姐的了解,二姐一会儿准跑来。她急忙跑回卧室,告诉尤玉:“快,大事不好,鬼子要进村,赶快躺下,进入一级战备。”
尤玉立即躺在床上,田圆圆拿起喷壶就要往尤玉身上喷酒,尤玉忙制止:“不能喷早了,等有人敲门时再喷。”
“有道理。”田圆圆又停下来,坐在尤玉身边等二姐敲门。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她伏在床边打起了瞌睡。这时,有人咚咚敲门,接着传来二姐叫声:“圆圆,快开门,我是二姐。”
“来了,圆圆,喷酒。”尤玉一惊,坐起身。
“快躺下,坐起来干嘛。”田圆圆双手将尤玉摁倒,一边对外大声应道:“唉,来了。”她拿起喷壶,朝尤玉身上“嗤嗤”一番乱喷,然后去开房门。
打开房门,二姐身后跟着串子和实子。田圆圆不由皱起眉头,心说:你俩来捣什么乱?可又没有办法不让他俩进屋,狠狠地剜他俩一眼。
二姐直奔尤玉卧室,边走边道:“我的祖宗,这都三天,还不醒,要睡到何时?圆圆,叫‘120’,带他上医院。”
田圆圆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紧随二姐身后,顺手将卧室门带上,将串子和实子挡在门外。
串子与实子相互看眼,心中悻悻,又无话可说。是啊,这是人家洞房,凭什么让你二位臭男人进去,便坐在客厅沙发上东张西望。
第六章、醉酒三日3
二姐立在尤玉床边,见他仍旧是昨天那副醉相,嘴巴大张,双目紧闭,呼噜成串,酒气熏天,一手掩住鼻孔,疑惑不解问田圆圆:“这都第三天,为什么还这么大酒气?”
随二姐目光,田圆圆去看丈夫,心中一惊,刚才自己往他身上喷酒,那喷壶不太好使,喷到身上不是雾状,而是细细水流,胸前被子润湿一片,慌忙掩饰:“二姐,您这弟弟可是奇人,从到家没尿一泡尿,都从汗里冒出来,所以酒气熏天。熏得我两夜没睡,又不敢离开。″说完,她斜眼观察二姐,看她的表情。
“不,圆圆,这可不是汗,是流的口水,看把被子湿得。我的个妈,白瞎一床新被。”
听二姐这样说,田圆圆心松了下来。心说:管他是汗水还是口水,没看出喷的酒就好。见二姐的眼睛依旧盯在尤玉身上,随二姐目光移到尤玉脸上,又吓一跳,尤玉的眼皮在一眨一眨地闪动。这破绽二姐还能看不出?慌忙用话遮掩:“二姐,你说,这人会不会睡傻?”
“怎么不会。圆圆,别挺了,马上打‘120’,去医院。”
田圆圆心说:医院万万去不得,那些医生可不好糊弄。再说,一折腾尤玉还不露馅。继续编谎:“我表姐是神经内科医生,刚才来看过,说没什么大妨,就是没有睡透。不用去医院,药也不用吃。别打扰他,就这样让他睡,睡透就好了。你说,她说得可信吗?”
“医生那是专家。也是,看他呼吸挺均匀,不像有事。”二姐没再坚持送尤玉去医院,转身出了卧室。
田圆圆长长舒口气,心说:二姐有些心不在焉,她再细些心,还能看不出破绽?见尤玉眼睛微微张开条缝,心知是听到二姐出门的脚步声,便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声,告诫他不要弄出动静。随后跟出卧室。
二姐来到客厅,没有坐下,转身对田圆圆冷冷地说:“马仁死了。“
″什么,马仁死了?怎么死的?“田圆圆惊得张大嘴巴。
尤玉惊得忘记自己在装醉,一骨碌坐起身来,差点叫出声来。
听到卧室里的响动,二姐眉头拧起,告诉田圆圆:“屋中有声。”
听到二姐说话,尤玉随即又悄悄躺下。
田圆圆也听到尤玉在卧室弄出动静,正在想用什么话遮掩,二姐不等田圆圆回话,回身推开尤玉卧室门,向里张望。尤玉仍在张着大嘴打呼噜。二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又将房门带上,尤玉和田圆圆吓个半死。
“刚刚得到的消息。你俩给圆圆说说。”二姐朝串子和实子一努嘴,坐在沙发上,身子懒恹恹向后靠去。
“简单一句话,喝死的。“实子说。
“马仁在婚礼上和尤玉连干三杯,钻到餐桌底,后来被销售科马武、赵世搀回家。二人搀马仁进入住宅小区,马仁酒醒了,撵走马武和赵世,自己坐在小区树荫下歇息。马武和赵世见马仁已经到家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就走了。后来有人发现他死在小区水沟里。”串子说。
“我同学家住在和平小区,我去过,是有条小河沟,两侧有栏杆,还有座小桥,都是美化小区环境搞的装饰,没多少水,刚没脚面,怎么会淹死人?”田圆圆仍旧不解。
“权威解释是,马仁口渴难忍,找不到水喝,下河去喝水,就再也没上来。”实子道。
那天情景是:
马仁坐在椅子望着马武、赵世消失在小区里,一阵清风吹来,打个酒嗝,胃中沉积的酒往上涌,腹中恶心,发觉自己要吐,又吐不出来,脑袋一阵发晕,眼睛发花,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雾茫茫。他使劲眨下眼睛,向远处望去,这才好一些。
人醉酒之后,若躺倒不动,一直休息还好,就怕折腾,一折腾,不是呕吐就是晕倒,还会出现幻觉。此时,马仁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高个子女人向他飘然而来。
这不是田圆圆,怎么到这儿来了?马仁眼前一亮,哦,她终于想明白,与尤玉那小子掰了,过来找我。圆圆,这才是明智选择。
那女子哪里是田圆圆,是小区住户,从外面回家。马仁大脑里一直闪现着田圆圆身穿白色婚纱的倩影,张冠李戴。
见那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仁心中越发高兴,笑着朝那女子招手,喊道:”圆圆,我在这儿,快过来,我俩好好谈一谈。”
那女子见一陌生男子嬉皮笑脸与她搭话,以为遇到流氓,吓得改道而逃。
见田圆圆没有理他,马仁冲那女子喊:“圆圆,跑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样做会后悔。“
心中人出现又消失了,马仁十分恼火,口中嘟嘟囔囔,先是骂一阵尤玉,骂田圆圆,接着骂老刘厂长,骂他为何还不死,早点把厂长位子空出来,田圆圆早是囊中之物。
骂得口干舌燥,浑身冒火,马仁想喝水,抬头四望,小区里没有小卖店。他忽然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清凉凉,十分诱人。他咂下嘴,顿生凉意,便起身跌跌撞撞奔小河沟走去。
走过小桥,抬脚跨过护栏,奔河边喝水。可腿抬低了,一只脚拌到护栏上,大头朝下,栽进河里。河水本来不深,刚没脚踝,但他这一跤摔得太重,一时没能爬起来,咕嘟咕嘟灌个大肚,再也不渴了。
女子回到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与丈夫说了一遍,丈夫十分气愤,一个住宅小区,大白天里竟有人耍流氓,真是太嚣张了,便带妻子来找马仁算帐。他俩来到马仁刚才所坐的长椅旁,发现人不见了,河沟里却躺着一位,像是刚才耍流氓那男人,白衣女子丈夫冲河沟里喊了几声,没有动静,心知出事了,立刻报警。警察将马仁送到医院。这些事情刚刚发生,酒厂无人知晓,二姐一伙人更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