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战斗吧!吕霜(二)
黑夜当中的刀影、寂静当中的杀气、发呆当中的吕霜。
表大伯撕心裂肺的呐喊惊醒了山上沉睡的野鸟。
宁天霄向前一踏,疾步赶去想要阻止,雪亮的刀片在半空翻转,细瘦的人影腾挪跳动。
宁天霄的脚步还是太慢了,他原本是蹲在地上,起势太慢,哪怕追上了一些,但瘦竹竿明明就在面前,却又总是差了一个肩膀的距离。
宁天霄迫不得已念起了咒语,此时,瘦竹竿离吕霜只有两三步。
乌龟族的族民们沉默地站在门外,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止,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仿佛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那把刀插进吕霜的脖子里去。
在这转瞬间,宁天霄想了很多,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乌龟族的其他人,根本不像是吕霜和表大伯一样憨厚而善良。
是他先入为主,才错判了形势,如果吕霜死了,那他必将后悔终生。
瘦竹竿的身形在咒语作用下慢了一些,但他起势太猛,此时的速度,相对于发呆的吕霜来说,也实在是太快了。
宁天霄在心里默默骂道:你动两步啊,你可是老子大徒弟啊,你等死呢!?
在表大伯呐喊的余韵当中,瘦竹竿的刀也到了吕霜的胸前,刀光雪亮如银,映得吕霜的脸色白如薄纸。
宁天霄一抬手,暗处的影卫刷拉拉动起来,仿佛迎风而长的野草,瞬间围住了乌龟族的其他人。
光头猛汉从地上站起来,警觉地看着影卫。
宁天霄一句“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还没有喊出来。
吕霜忽然把手一抬,两手一合,极为准确地把刀尖控制在了自己的一掌之外。
吕霜嘴角一咧:“嘿嘿。”
瘦竹竿浑身的杀气忽然一敛:“嘿嘿。”
时间仿佛静止了,光头大汉再次拿起了一块西瓜,憨笑着塞进嘴里。
“他妈的!你这个小兔崽子能不能别总是玩这么一手!”表大伯大步走了过来,给这两人脑袋上一人一巴掌,打得啪啪作响。
宁天霄惊魂未定:“?”
吕霜放开了手,瘦竹竿也放开了手,收起了刀。
吕霜叫道:“表哥。”
百晓生抚着胸口:“我要是再脆弱一点,我已经被你们给吓死了。”
宁天霄:不是,你们全家能不能有一点正常人了?啊?
瘦竹竿笑道:“表弟,看到你还没退步,我就放心了。”
宁天霄:?
是没退步啊,但万一吕霜退步了,他人不就没了?你们这脑子到底都是怎么长的?
啊?
吕霜拉着瘦竹竿向宁天霄介绍道:“师父,这我表哥。”
瘦竹竿完全没了先前的杀气,恭恭敬敬地抱着拳:“师父好。”
“这是百晓生长老。”
“长老好。”
......
宁天霄挥了挥手,让包围住乌龟族族民的影卫暂时退开:“不是,你们这到底在玩哪一出?”
表大伯:“嗨,他们俩就是这样,宗主不用担心。”
宁天霄:“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叫的声音比较大哈。”
表大伯:“嘿嘿。”
宁天霄心里憋了一口气,有点没地方撒。
表大伯赶紧挥了挥手,让站在门前的乌龟族人进来:“快进来快进来,这位就是如今凌云宗的宗主,宁天霄宁宗主,也是吕霜的师父,咱们吕霜就是拜在他的门下。”
宁天霄的脸色缓了缓,向着其他人一抱拳。
“这么年轻啊,还没有一百岁吧?”
“别瞎说,我看七十岁都没有。”
宁天霄的眉心微微跳动着,他抬起手来按了按,尽量保持着脸上慈祥的微笑。
乌龟族的族民逐渐走了进来,男的跟吕霜和表大伯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光头,也有几个人,头上已经有了较为稀疏的头发。
那几个人对宁天霄笑道:“多谢宁宗主的药,我这头发长出来了一点。”
宁天霄笑了笑。
女的头发看起来还算可以,这次来,只跟来了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瞎了一只眼,年纪已经很大了,另外一个女人则像是女婢,而第三个,则是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跟乔戣差不多大,眼睛乌黑,头发茂密,看起来也是十分可爱。
吕霜看到她的时候却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啊?!”
女孩掐着腰皱眉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吕霜脸上一阵为难,红了白白了红,最后看向宁天霄。
王小年拄着扫把站在一边,对着惊闻表大伯呐喊而出门的乔戣说道:“师姐,好像是那个......吕霜的未婚妻。”
乔戣嘴角瞬间泛起诡异的笑容:“啊哦?”
王小年:“啊哦!”
吕霜站在原地,小女孩向着吕霜蹦蹦跳跳走了过去。
瘦竹竿一闪,抬手投降:“这......你可不能怪我,她哭起来谁能管得了?再说你都七年没回去了,还不能让人来看看你了。”
此时的吕霜,显得有些羞涩,百晓生咳嗽了两声,赶紧对着剩下的人一挥衣袖。
张庚疲惫地笑了笑,对着其他人说道:“我先安排你们到客房去休息,跟我来吧。”
乌龟族的人牵着烈焰马进入凌云宗,瘦竹竿在吕霜肩膀上拍了两下,也走了。
洗剑池边,只有睚眦和顺章还在坐着。
“现在的妖族......”
吕霜跟小女孩站在原地,宁天霄抄着手向后挥了挥:“霜啊,别给你师父丢人,我先去睡了。”
过了一会,凌云宗内传来了一阵小女孩的哭声。
王小年摇着头,跟乔戣站在角落:“他不行啊。”
“嗯,他怎么这么笨啊,王小年,你平常教不教他?”
王小年嘿笑了一声:“我平常都忙着扫地,哪有时间搞这些。”
乔重光脸上带着草根站起来,手里小心翼翼捂着一只虫子:“是啊,师兄怎么这么笨呢。”
宁天霄皱着眉头盯着吕霜,和吕霜手里的东西:“你们怎么还没走?......这也太丑了吧?”
其他三个人吓了一跳:“师父你怎么还在这?”
“我关心一下他。”宁天霄咳嗽了一声,“小声点。”
月光下,吕霜手里拿着他精心雕刻的一个娃娃,娃娃的衣裙十分精美,但脸......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吕霜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啊,这不是我!”小女孩抽噎着说道。
吕霜:“我没有啊!”
刘大川从树上倒吊下来,幽幽说道:“俺也劝过师兄,有脸还不如没脸,师兄他不信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战斗吧!吕霜(三)
刘大川的出现,又是吓得在场所有人哆嗦了一下,刘大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树上悄无声息地下来。
“俺师兄真的不行。”
“你行你去教教他。”
刘大川嘿嘿笑了一声:“俺没干过这种事啊,俺就更不行了。”
宁天霄心里有点憋得慌,又不好说什么。
于是乎,一群人在夏夜中忍受着蚊虫叮咬,看着吕霜这个憨憨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个小小的未婚妻。
刘大川挠了一下大腿:“师兄这未婚妻得有多大年龄?看着跟乔......重光师弟差不多。”
“不知道,你看吕霜的样子,你能相信他今年有三十了吗?”
“......我师兄人不可貌相。”
乔戣轻声道:“外表倒是跟智商成正比的。”
刘大川咳嗽了一声,不敢说同意,也不敢说不同意。
“哎呀你别哭了,真的是你啊。”
“这根本就不是我!”小女孩抹着眼泪,“吕霜你是个大骗子!”
吕霜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女人可真麻烦。”
小女孩睁大了圆溜溜的眼,听着这句话,“哇”地发出一声惊天的哭喊。
刘大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父,你去劝劝?”
宁天霄看向刘大川,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去,刘大川道:“俺觉得这方面你还是俺的师父,俺真的比不上。”
宁天霄当机立断,一脚把王小年踹了出去,剩下的四个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时一低头赶紧藏好。
树丛边“哗啦”一声钻出一个人来。
吕霜急忙回头大喊道:“何方贼子,赶来凌云宗闹事!”
王小年手里拖着个扫把,说道:“我......来扫地的呗,没啥事,那师兄你忙你忙。”
宁天霄躲在暗处冲着王小年比了个钱的姿势,王小年赶紧满脸堆着微笑,冲着吕霜那边一看:“哎呦,师兄,你怎么把人给弄哭了?”
吕霜顿时慌乱了起来:“我我我,没没啊,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吕霜摇晃着手里的那个脸部奇丑无比的娃娃,王小年一抬头道:“这娃娃,是照着百晓生前辈雕刻的?”
吕霜皱眉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给百晓生前辈做的傀儡?哪有这个好看啊?”
事情开始往一个谁都预想不到的方面发展,土遁在地里的百晓生终于忍不住现了身:“他奶奶的!”
众人霍然一惊。
乔重光躲在百晓生的背后,甜甜地笑了一声:“百晓生长老好。”
宁天霄失笑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大家这不知不觉之间,全都跑来关心吕霜的婚姻大事了?”
“还不怪你宁天霄收了个没脑子还没审美的徒弟?”
宁天霄没说话,心想,你就趁现在报复我吧,反正吕霜给你做的傀儡那是公认的丑,这是不争的事实。
百晓生心里还在恼火着,王小年那边明显也是愣住了。
王小年一不做二不休,死死咬住牙关,坚持说道:“这就是百晓生嘛!你看看这鼻子,这眉眼!”
王小年那边睁眼说瞎话,百晓生这边气得脑袋差点冒烟。
乔重光搂着百晓生的肩膀:“爷爷您别生气,别生气啊,这都是一些小事,为了吕霜师兄的幸福,我们牺牲一下嘛。”
百晓生吹胡子瞪眼,最后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解释的吕霜,悻悻说道:“算了,他娘的。”
小女孩终于不再哭了,她眨了眨眼,天真地看着王小年:“百晓生是谁啊?长得好看吗?他也喜欢吕霜吗?”
王小年心想,长得好看不好看,刚才你不是都知道么......就傀儡的那个尊容,不是能把你给吓哭了......
“百晓生是我们凌云宗的长老,这位姑娘,你想多了。”
“那吕霜为什么要照着百晓生的脸雕刻傀儡啊?”
王小年神色古怪地向着背后一看,正好看到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的百晓生,顿时魂飞魄散!
王小年吓得扫把差点都没拿稳,回过头来,强行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这这这,这难说啊,我觉得可能是百晓生前辈仁慈,和蔼可亲的,所以我们宗门里的学生学傀儡术的时候,经常拿他的脸来练手。”
王小年心想,我疯了才会说真相好吗?
真相就时当时毕方和吕霜联手做了一个百晓生的傀儡,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但是脸,丑得相当入神。
后来进入凌云宗的学生大多拿那个傀儡当模板进行模仿。
“原来是这样啊,吕霜你早说嘛。”
吕霜:“我不......”
王小年赶紧说道:“我记得我见吕霜师兄偷偷刻过一个傀儡,跟这个傀儡有点像,应该是吕霜师兄拿错了吧?”
吕霜:“我没......”
王小年有些演不下去了,明明是一场两个人的戏,吕霜他就活生生不配合,王小年可太难了。
王小年生无可恋地看着宁天霄的方向。
乔戣和刘大川对视了一眼,同时一眯眼,刘大川收回了想推宁天霄出去的手,乔戣收回了想推刘大川出去的手。
两人同时看向紧张地看着事情发展的乔重光,同时一点头。
当乔重光从树丛中飞扑出去的时候,宁天霄心里一颤。
这两人是真不把乔重光当皇子的呗,真就发挥着损人利己的前辈精神呗。
乔重光惊愕万分地扑出去,却在瞬间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对着看着他发愣的三个人甜甜地一笑。
乔重光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盅子来:“夜深了,我有点睡不着,出来溜溜虫子。”
“吕霜师兄好,王小年师兄好。”
乔重光盯着小女孩怔怔地看着,看啊看,看得吕霜有些不爽了,挡在小女孩面前,问道:“你干啥呢?”
乔重光再次甜甜一笑:“大师兄,这就是大嫂了吧?”
吕霜愣住了,随即脸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吕霜身后的小女孩也躲着羞红了脸。
吕霜张嘴说道:“你......你说什么呢。”
乔重光:“那这位就是未来的大嫂了?”
王小年松了一口气,知道今天吕霜这事,算是完了。
宁天霄在暗处竖了个大拇指,百晓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到没?这就是高手。”
刘大川感慨道:“高,真的高。”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战斗吧!吕霜(四)
是夜,吕霜终于把他的小未婚妻去哄睡了,众人轮番夸奖了一通乔重光,夸得他不好意思地跑了。
王小年拄着扫把站在远处,心道果然还是皇家的孩子见过大世面,只一句话,解决了一个相当大的难题。
不过,吕霜送走自己小未婚妻之后,又偷偷跑来宁天霄的房间里,硬是把他从床上给拖了起来。
宁天霄明天还有件大事,此时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吕霜。
“我就说你早干什么去了,让你跟乔戣学点审美,你就是不学,现在好了吧?把人一好好的小姑娘给刻成百晓生。”
“他真不是百晓生啊。”吕霜绝望地解释。
宁天霄拍着大腿,强忍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不是,你听我的,我说他是百晓生,他就是百晓生,你懂吧?”
宁天霄一伸手:“把东西给我。”
吕霜默默地把怀里的傀儡掏出来,宁天霄叹了一口气,点了灯,坐在灯光下,默默地替吕霜修复着这个在审美上,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的傀儡小娃娃。
而吕霜也颇为心大地坐在一边,不出一会之后,平静地睡着了。
宁天霄强烈地忍住想把这“孩子”砸起来的冲动,内心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为自己远行的儿子送行的老母鸡......啊,不对,老母亲。
有些伤感。
夜半时分,窗外又有人影活动,一零一在窗外的人即将破窗而入之时,出现在了宁天霄的门前,把人给挡住了。
宁天霄其实之前没想到,一零一带着他的死士小弟们,到了凌云宗还会这么尽心尽力,其实,宁天霄还是有些心疼这些死士的,试问如果他们的父母还在世,谁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为其他人费心卖命的。
窗外的人影一晃,有些尴尬地说道:“宁宗主,是我,吕霜他表大伯。”
宁天霄晃了晃发酸的手腕,说道:“进来吧。”
一零一人影一闪就没了,表大伯开门进来,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吕霜,又看了一眼还在等下替吕霜改傀儡的宁天霄,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宁宗主,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找上门来了。”
“他们是想......押着你们回妖族?”
“不是,今晚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的,他们的意思是,既然吕霜也不愿意回去,他们就过来,亲自试验一下吕霜的能耐。”
宁天霄用刀柄扣了下桌子:“那吕霜那小未婚妻是什么事啊?今晚要不是我们几个盯着,吕霜他都能把人给气跑了,这不,大半夜跑过来找我给他改傀儡的脸。”
表大伯满脸讨好地一笑:“我也没想到那孩子也跟过来了,她在乌龟族的时候可听话了,都怪吕霜这么多年不回去。”
宁天霄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吕霜:“这事是怪吕霜。”
吕霜吧唧了一下嘴,迷茫地睁了一下眼睛,表大伯拿起一个茶杯来举起来,脸色一冷,最终却还是对着宁天霄一笑,把茶杯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所以说,这试也试完了,他们还打算干什么?”
“宁宗主聪明。”
宁天霄拂了一下桌子上的木屑:“这事好想,他们要是没什么事了,你会今晚过来找我?”
表大伯清了清嗓子,满脸严肃地说道:“宁宗主,其实这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先来看看,还有一大批,不日就到了。他们的意思是......为了测试吕霜的能力,想问问您能不能在凌云宗设下擂台?”
宁天霄打了个呵欠,迅速回答道:“不能。”
“宁宗主,这......”表大伯没想到宁天霄会是这个答案,但仔细想想,凌云宗是宁天霄的地盘,乌龟族,说实话也没有这个资格,让宁天霄一定要帮忙。
表大伯被憋了一句,闷声闷气地摸了摸鼻子,在宁天霄面前一抱拳,讪讪说道:“宁宗主,打扰您了。”
“不是,表大伯。”宁天霄刻完了最后一小刀,“你想想,吕霜现在,你真敢替他答应吗?”
表大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其实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小子,他自己到底怎么想。”
宁天霄内心:您真自信。
表大伯站在门口,有些感慨似地看了吕霜一眼:“宁宗主,其实吕霜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比这聪明得多。”
宁天霄拿刀的手愣了愣:“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被人下了咒,脑子不行了,七年前,为了让他避风头,我们族里的几个,才让他出来求学,要不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他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飘着。”表大伯咂了咂嘴,“下药的人,过几天要来挑战他。”
宁天霄把刀插在木桌上,回头又看了吕霜一眼:“什么咒?能不能解开?”
表大伯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办法,但是他也到了年纪,如果他再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我怕将来......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吕霜他记得这些事吗?”
“有的记着,有的他也忘了,”表大伯说道,“他原本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来着,要不我们也不会支持他。”
“谁动的手?”宁天霄眼中一寒。
“他的亲叔叔。”表大伯磨了磨牙。
“杀了会怎么样?”
表大伯笑了笑:“这个......我也不好说,宁宗主还是不要动手了,万一他们以此为契机,挑动两族之战,就麻烦了。”
“那表大伯今夜来找我,究竟有什么意思?”
表大伯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卤蛋头:“过几天吕霜的亲叔叔就来了,我怕他对吕霜下死手,宁宗主,上次金像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的那种盔甲还有没有?你能不能......给吕霜一个?”
宁天霄默默点了点头。
表大伯把手抄在袖子里,看着地上沉睡的吕霜。
宁天霄又问道:“如果是吕霜杀了人会怎么样?反正决斗之中,刀剑无眼。”
表大伯的手不自觉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想摸自己的头,又没有摸上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战斗吧!吕霜(五)
“太难了吧。”表大伯沉吟了半晌,“他连只鸡都没杀过。”
宁天霄皱眉道:“不对吧?他不是整天喊着‘咔嚓’‘咔嚓’的?”
“你听他在放屁,他嘴上喊着咔嚓,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哪回不是换别人去动手?”
宁天霄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小子嘴上叫得欢腾着,实际上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他吕霜哪回不是缩在乌龟壳里?
他娘的!
宁天霄自然不能当着表大伯的面骂吕霜的娘,只是嘀咕了一句,又说道:“知道了,要是有什么狗屁咒法的消息,跟我说一声,我看看能不能解决。”
表大伯原本跨出了一只脚,听到这句话,又探头回来说道:“应该是能的,当时他提出,让我把手里这支骑兵交出去,要不我就交出去算了......?”
“那还交什么,滚滚滚!”
宁天霄这次直接开口骂了,表大伯却是满脸喜色的跑了出去。
宁天霄又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你要是早想交出去,还用留到现在跟我商量,早几年你早就把事情给办妥了,你来老子面前装什么可怜,你这不就是......等着我给他想办法!
他娘的!
表大伯哼着歌走在回去的路上,碰见还在溜虫子的乔氏兄妹,愉快地打了个招呼。
乔重光捧着手心里的小盅子,正在跟乔戣说着什么。
两人同时跟表大伯点了一下头,表大伯只听乔戣问道:“所以你现在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不过表大伯没放在心上,对方是人族的皇室,皇室嘛,王嘛,王牌自然是多得很。
乔重光说道:“你可别惦记啊,父皇说了,这得等一等。”
乔戣“切”了一声,嘴角却愉快地翘起来:“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抢过你的东西?”
夜晚的天空泛着幽蓝的华光,乔重光抬着头,眉眼之间有些哀伤的味道:“不知道父皇他最近好不好。”
“他在皇宫里,又没了老蟑螂,过得会比你好。”
乔重光又略带忧伤地一笑,说道:“听说近日他们要在宫里举办太上皇的丧礼了,齐王叔刚回到江南道,又要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乔戣冷漠地撇了撇嘴:“管他干什么。”
乔重光没有说话。
宁天霄忽然出现,把手搭在两个小孩的肩膀上:“说什么呢,小朋友们。”
乔氏兄妹哆嗦了一下,看到宁天霄,脸上不约而同地带上了甜甜的微笑。
一零一刚才告诉他,这里有两个像是迷了路的小朋友,正在讨论一些很严肃的问题,不过,宁天霄今日不打算把这些事情问出来。
有时候心知肚明,不撕破这张纸,那事情就是好的。
宁天霄指的,是乔重光拥有的那道圣旨。
“老蟑螂要发丧了。”
“用的什么理由?”
乔重光漂亮的睫毛颤了颤:“说是进食激烈,噎死的。”
宁天霄一眯眼,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他可是见证过老蟑螂生吞麒麟心脏的人。
“就这些吗?”
乔重光心虚地垂着头:“就这些了。”
宁天霄也没有揭破,只是一手搭在一个小朋友的肩膀上:“那就回去睡吧,这些事,既然跟你们没关系,就不要再多想了,我可不想看见你们明天在乔渔长老的课上困得前仰后合。”
“乔渔长老......可是要罚你们站的。”
——————
天已经微微发亮,宁天霄睡了一两个时辰,很快就醒了过来,吕霜还躺在他的床上睡着,宁天霄仔细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来到了洗剑池边。
晨光细微,天边露出了一丝白光。
一零一也来到了宁天霄的身边,向着宁天霄鞠了一躬,作为一名死士,他像这样出现的时候不多。
仿佛只有夜晚,他们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活动着,就像是一般人活动在阳光之下一样。
宁天霄带着死士和影卫回来之后,凌云宗的属性也发生了一大截变化。
【防御力:14000】
【攻击力:21050】
宁天霄看着这个属性,凌云宗的攻击力第一次超越防御力,这个结果,真是可喜可贺。
宁天霄活动了一下肩膀,一零一问道:“宗主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解决?”
死士们来到凌云宗之后,一开始叫宁天霄“主上”,但宁天霄觉得这称呼实在是太过诡异,硬是按着头让他们改称自己为宗主。
“你是指乌龟族的事情?”
一零一点头。
“这倒是没什么,我会想办法,有时候杀人,并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
宁天霄拍了拍身边的白小鬼,白小鬼在晨光当中慢慢地显形,先是头。
一零一看到宁天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颗飘忽的人头,惊骇之下,直接抽出了刀来!
宁天霄摸着白小鬼的头说道:“这是我的溟魂朋友,名叫小白。”
白小鬼乖乖地抬手跟一零一打了个招呼,一零一收起了刀,不好意思地说道:“吓到你了,真抱歉。”
白小鬼趴在宁天霄的背上,也默默盯着天空。
绿枝在最新的信上说,她会在今天的凌晨时分,来凌云宗一次。
宁天霄昨夜睡得尤其少,头脑却异常清醒。
“你先回去睡吧,我要等一个人。”他对一零一说道,“我怀疑你们都不用睡觉的?”
一零一一抱拳:“我们这些年都是用零散的时间睡觉的,已经习惯了。”
一零一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宁天霄问白小鬼:“宫止大人,知道吕霜身上的咒怎么解开吗?”
白小鬼说道:我先要见到另外一个人才行。
宁天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挠了挠头,翘起二郎腿:“我还以为你要说,要什么其他十一神的力量才行,宫止大人不愧是宫止大人。”
白小鬼用力拧了宁天霄一把,看起来,白小鬼还是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她很想把自己从之前的身份当中抽离出来。
宁天霄闭了嘴。
天空上忽然一阵绿色的羽毛卷动,铺天盖地,仿佛一场大雪,剑冢当中新来的溟魂,因为这场大雪全都被惊动了,纷纷跑到了洗剑池边。
绿色的大鸟在第一道晨光当中出现。
凌云宗的报警系统响都没响。
“爷爷,你真是深得我心。”宁天霄自言自语。
想起绿枝用江南道的话写来的蹩脚的信,宁天霄忍不住笑了:“看来你还是不太懂凌晨和清晨的区别,我等你很久了,绿枝。”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绿枝
天空上投下一道暗绿色的阴影,仿佛流星的痕迹,宁天霄仰着头,等待着巨大的风旋降落到自己身边。
绿枝背后的天空像是一条蓝白交织的绸带,宁天霄盯着天空,像是看着一场梦。
绿色的大鸟落在地上,宁天霄眼前一暗,灰衣少女从鸟背上跳下来,歪着头,对宁天霄安静地一笑。
宁天霄说:“你来了。”
绿枝愣了一瞬间,眼睛像是火光下的琉璃闪烁了一下,然后,她说道:“我来了。”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刚刚宁天霄说的是神族的话,而绿枝说的是江南道的话。
“你,会说神族的话?”
“会一点,刚刚学来的。”
宁天霄来往帝都的路上,学了一些神族的话,都是白小鬼教的。
“啊,那,我们走吧。”绿枝认真地一点头,再次跳上了鸟背,向着宁天霄伸出了手。
宁天霄错愕了一瞬间,随即对着暗处的一零一喊道:“告诉他们,我出门了!晚点回来!”
一零一人一闪跳出树后,巨鸟已经拍着翅膀起飞了,翅下风卷动着草叶,惊动了凌云宗晨起的弟子。
一零一张开嘴呆呆地看着宁天霄离去的方向,默默想着,该怎么跟其他人说,宁宗主跟着大鸟飞走了?
七八个还没有整理好衣衫的弟子跑到洗剑池旁,看到宁天霄站在巨鸟背上的一幕,纷纷揉了揉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卧槽!师父被人给拐走了!”
“师父变成大鸟飞走了?!”
“卧槽,快去找百晓生长老啊!”
“我去叫张庚长老!”
百晓生被人喊醒,揉了揉双眼,说道:“走了就走了呗,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人给占了便宜不成......等会,你说,噫!”
百晓生爬起来,张庚已是满脸苦笑地站在他的门前:“现在,我们只有等了。”
百晓生老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阵,说道:“那......等着呗,难道我们还能杀到漆鹤道去?”
剑冢当中的顺章搂着獬豸的脖子,问道:“我刚才如果没看错的话,是个神族的女孩吧?”
“是啊,怎么了?”
顺章“啧”了一声:“跟神族打交道啊,宁天霄他不会出事吧?我觉得有点危险。”
獬豸打了个呵欠:“你别忘了,一开始追随宫止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天下和平,三族止战。”顺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我没忘记,只不过现在宫止大人......难以统御这么多人,唯一能代替宫止大人的宁天霄,可不能再死了。”
“你真以为宁天霄能代替她?”獬豸看着遥远的天上,坠落的绿羽毛。
顺章“啊?”了一声,獬豸又闭上了眼:“我睡了。”
“你他妈才刚醒。”
过了会,獬豸又说道:“榆木脑子,不开窍,怪不得当年在罗刹海里死得那么惨。”
顺章跳起来:“你说谁呢?你别在这暗搓搓骂我,有本事我们来打一架。”
獬豸懒得理他,趴地上安安稳稳地睡着了,顺章挠着头,仔细地想着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暗夜中,刘大川吹了声口哨,再次躺会床上,自言自语:“可以啊,宁天霄。”
绿枝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到宁天霄的脸上,有些发痒。
宁天霄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巨鸟之下,湖面的风光。
绿色的大鸟贴着碧蓝的湖面飞过,湖面上波纹荡漾开去,绿枝坐在巨鸟的身上,安静地垂着双脚,忽然,她伸出手,从湖上摘下一朵莲蓬扔给了宁天霄。
宁天霄一愣,抓住了莲蓬,掰给白小鬼一半,白小鬼兴冲冲地剥着莲子,趴在大鸟的背上,用手在水上划动着。
宁天霄的记忆里,没有这片湖,这片湖一望无际,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似乎是知道宁天霄在想什么,绿枝开口说道:“这是......通往漆鹤道的路,过了这片湖,就是漆鹤道的地方,我父亲,在那里,等你。”
宁天霄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说的见面,是来到江南道见我。”
绿枝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听说,妖族有活动,我们现在不方便。”
宁天霄眉头一挑,有些想回头去揍吕霜那个憨憨和表大伯一顿,但到底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傻徒弟。
“你害怕吗?”绿枝忽然问道。
宁天霄摇了摇头。
被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神带出来,又是这么突然地打破了计划,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应该害怕的,但宁天霄现在心里确实轻松无比。
轻松地想笑。
绿枝的溟魂飞天揶揄地看着他,宁天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说道:“其实是有点害怕的,我在想,这片湖究竟有多大,万一我不小心掉下去了,我能不能一口气游到湖的尽头。”
绿枝站起来眺望了一下湖水的边缘,然后认真地说道:“我会救你的。”
宁天霄一愣,放肆地笑了起来。
湖上没有任何一个神,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湖中没有鱼虾,只有大片的荷花,更准确地来说,这片湖上,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一种生灵的存在。
绿枝悠哉地晃动着双腿,白小鬼撑得捂着肚子躺在巨鸟的背上,打了个嗝。
“这片湖中,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有的。”绿枝指着湖水的下方,“很久很久以前,湖水的最下方有一座宫殿,后来,宫殿被毁掉了,就再也没有了。我也只是听我父亲说过,以前有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这句话,绿枝是用神族的话来说的,宁天霄费了一点时间,才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宁天霄盯着水面,这里的水很深,他一眼看下去,几乎看不到什么,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伸出手,在水上捞了一下,然后尝了一口。
绿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伸出手,点了一下湖水,在嘴里尝了尝,然后吐出了舌头。
她问:“为什么会是咸的?”
是啊,这里的湖水,为什么会是咸的?
宁天霄缓缓皱起眉头,问道:“这里离罗刹海有多远?”
白小鬼打了个饱嗝,说道:别猜啦,很远的,这湖水虽然流向罗刹海,不过还有好几千里呢。
“那这里是......”
第二百九十章 江湖之远(一)
白小鬼拍着肚子,惬意地晒着阳光:不知道哦。
宁天霄心里想着我信你个鬼,就听到绿枝继续说道:“父亲说这里的路已经荒废很久了,以前我每次跑出来玩的时候,都是从这里走的,我对这里很熟。”
“荒废?”宁天霄眯起眼来笑了,这么一大条水路,平时也没有人会走吧?
不过,这么大的湖上,总会有船吧?人族往神族的生意并不少,为什么没有人从这里走?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很多船的。”绿枝回头问宁天霄,“有时间,我们来这里划船吧?”
绿枝的话像是一颗珠子一样在地上跳动了一下,跳动到了宁天霄的心里去。
她并不为这里曾经有的故事而觉得恐慌,她只是很可惜这一片风景。
宁天霄说:“好,有时间,我可以在这里做一艘船,虽然我还没有试过船应该怎么做,但应该,不会很难吧?”
绿枝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湖大得看不见岸边。
白小鬼从巨鸟身上跳起来,无声地骂道:你们真是两个疯子!
宁天霄眯了眯眼,无声笑道:反正已经是一片无主之地,只是在这里玩一玩而已。
白小鬼气急败坏地踹了宁天霄一脚,宁天霄笑眯眯道:宫止大人,这里不会是你的老家吧?
白小鬼听到这句话,瞬间蔫了,趴在巨鸟身上不说话了。
飞天用略带愠怒的语气斥责着宁天霄:“为什么一定要跟她提这些事情?”
宁天霄一愕:“我真没想到......原来真的是啊。”
宁天霄挠了挠头,又去拍了拍白小鬼的脑袋:“对不起了。”
白小鬼从巨鸟的背上跳起来,指着水下:从这里下潜,就能找到曾经的那座宫殿了。那时候,我们修建了很多地下暗道和水井用来通行。
宁天霄想起了老蟑螂所说的,罗刹海边的渔村人,生有腮,能够自由出入于水下,是宫止一族的遗民吗?
他没有问,白小鬼此时兴致缺缺,大概是怀念起当时的事,有些伤心,还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够看到眼前的湖岸,岸边有几件茅草屋,草屋后是一棵棵参天巨树。
绿枝揉了揉眼,从鸟背上站了起来,对宁天霄说道:“抓紧了,我们要飞高一点,要不然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
宁天霄把白小鬼捞进怀里,抓住绿鸟的后背,绿鸟在下一瞬间,直直地冲向天上,宁天霄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
绿枝眯着眼迎着大风。
等到巨鸟飞到白云之上,又是猛地一转,再次平稳地飞向前方。
巨鸟穿过仿佛又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在天空上展翅飞翔着。
绿枝打了个手势,解释道:“很快,很快就到了。”
传音镜此时响了起来,宁天霄拿出传音镜,传音镜那边是乔戣面无表情的脸。
乔戣拿着传音镜转了一圈,说道:“宗主叔叔,吕霜家里来了很多人,表大伯跟他们杠上了,怎么办?”
“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让张庚先请他们在门外坐坐,如果对方硬是要动手,影卫暂且不要动,一零一那边,你跟他说一声,让他不要伤......杀人。”
“但是,如果对方实在太过分,你可以动手,注意分寸,毕竟是吕霜的亲戚,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不太好解释。”
宁天霄摇了摇头。
“至于其他的,你跟张庚、百晓生三人处理,忙完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回去。”
传音镜另一侧,刘大川急着问道:“俺师父有没有说怎么办?”
景年静静地站在一侧,怀中抱着琵琶,用目光询问乔戣的意见。
乔戣疾步走到百晓生和张庚面前,说道:“宗主叔叔说了,等他回来再处理,先请这些人去坐坐。”
“当然了!”乔戣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她扫视了乌龟族的四五十人一眼,“如果对方要打,在凌云宗里,我们有一百种方式,让他们在这里变成渣子。”
乔戣惊人的气势唬得对方愣了一下,表大伯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真放人进来?”
乔戣略一思索,看向王小年:“去找人搬桌子,门前这么一大片阴凉,正好等人。”
“你什么意思啊?!还不让人进门了,难道你就是凌云宗的宗主,凌云宗宗主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娘们了?!”
乔戣拉过乔重光,淡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我是凌云宗的弟子,也是如今人族一脉的公主,这位是我的哥哥,帝都七皇子,在宗主叔叔回来之前,我们想,你们实在不应该进来。”
乔戣的话让对方犹豫了一下,硬是闯进凌云宗,万一伤了这两个人,那可是两族开战的大事,这件事......由不得他们。
门外的人又嘟囔了几句,在门前坐了下来。
瘦竹竿找到了乔戣,低声说道:“能拖他们几日是几日吧,这几天我们给吕霜加强特训,他们,没安好心。”
乔重光叹了口气,问乔戣:“要不要问问齐王叔能不能来帮忙,太突然了。”
乔戣环视着门外的一群光头:“是挺秃然的。”
王小年听懂了这句话,一乐,笑道:“秃然,秃然。”
乔戣也诡异地笑了起来,乔重光摸不着脑袋,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啊?!”
“凌云宗出事了吗?”
宁天霄摇头:“只是突然来了一群客人。”
“要打架吗?我可以帮忙的。”绿枝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背后的长枪,眼中满是兴奋。
“暂时不用,是我徒弟的一件事。”宁天霄苦笑了一声。
忽然,绿色的巨鸟向着林中一头扎了下去,在宁天霄还没发出惊天呐喊之前,巨鸟已经在地上稳稳停住了。
绿枝从鸟背上跳下来,宁天霄也跟着走了下来,面前是一大片几人合抱的树,有的树中间掏了个洞,造成了树屋。
其中一扇门忽然开了,汉川探出半张脸,嘟囔了一句:“快点过来吧,还以为你们出了事,再不回来就要出门去找你们了。”
“那条路还算安全吧?”汉川问宁天霄,“那路上全是野狼,几年了,商道都废弃了。”
宁天霄:“嗯?”
绿枝赶紧回头对他眨了眨眼。
宁天霄:“没出什么大事,哈哈。”
树屋当中燃着一盏明灯,灯下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男人。
宁天霄看到此人的瞬间,不由放轻了呼气。
第二百九十一章 江湖之远(二)
灯下的老人穿着一身铠甲,铠甲闪烁着森冷的光辉,他的两只手交握在桌子上,眼中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老人的身边除了汉川之外,没有其他人。
汉川垂着手站在一旁,像是一个忠诚的武士。
绿枝很自然地解下背后的枪放在桌子上,揉了揉手腕,毫不温婉地灌下一杯茶水。
宁天霄进门的时候,看到老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老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看向绿枝,说了一句话,有点像是抱怨。
宁天霄分辨了一下,他说的是:“你又从那条路走了吧?”
然后,这个威严的老人脸上出现了无奈的微笑。
他对着宁天霄一抬手,无声地表示,坐下吧。
宁天霄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汉川始终沉默着,他看得出,汉川十分尊重面前的老人,也就是所谓的城主大人。
他并不清楚,在神族的领域之内,所谓的“城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但总归,不会比皇帝再大了。
随后,老人用十分纯正的江南道话说道:“我是昕罗城的城主,戟狼。”
宁天霄听到对方没有摆出什么架子,反而用平辈的礼节介绍自己,内心小小一惊,随后说道:“我是江南道凌云宗宗主,宁天霄。”
戟狼笑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我们这次见面,是要谈红蛇神的事情,但我觉得,我们现在要说的事情,要比我想象得要多得多,对么?”
宁天霄也笑,老人的目光威严却也慈祥,宁天霄觉得,对方是以一种长辈,而不是异族城主的身份在注视着他,这让他觉得非常地愉快。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事情总是很多,一件一件来吧。”
宁天霄从袖子里掏出小红蛇放在桌子上,汉川端上准备好的墨汁和纸张铺在桌面上。
小红蛇嘶嘶吐着信子,无所畏惧地注视着对面的老人。
戟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说你是红蛇神的爷爷,如何证明?”
小红蛇痛快地蘸了蘸墨汁,在纸上写道:竟然是你这个小东西,当时我在神界扬名的时候,你还拖着鼻涕跟在你哥哥身后吧?
戟狼看到这句话,眯起眼盯着小红蛇看了一会,就在宁天霄以为对方要一拳头捶死小红蛇的时候,戟狼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皱纹舒缓地向着四方绽开。
戟狼说道:“原来真的是您。”
汉川听到这句话,明显抖了抖,他想起自己在剑冢的时候,咳咳。
宁天霄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最后一个字,戟狼说的是“您”。
小红蛇也不见外地写道:你也老了,最近过得如何?
“还可以,但不算很太平。您也知道,那些家伙喜欢争来争去,前几天,他们在宴会上吵了起来,死了不少人。”
小红蛇写道:还是这么无聊。你现在掌管哪座城?
“昕罗。”
小红蛇很久没有再动,过了一会,他写道:“你哥哥呢?”
“他死了,死在罗刹海当中,当年太乱了,后来我去过罗刹海,但是大部分陆地已经陷落,四处都找不到他的尸骨,罗刹海的那些渔民还在执行宫止的命令,要闯进去也很难。”
宫止的命令?!
宁天霄猛地抬起头。
戟狼温和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知道这些事吗?”
宁天霄看了一眼白小鬼,白小鬼乖乖地坐在一边,向着他眨了眨眼。
宁天霄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以后想去罗刹海。”
在这个期间,宁天霄一直看着戟狼背后的溟魂,戟狼的溟魂像是一个人,不,或许是两个人,这个人有两面,在戟狼说话的期间内,这两面一直在不停地旋转。
一面如低眉菩萨,一面如怒目金刚。
小红蛇蘸了蘸墨汁,低头在纸上写道:你哥哥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如果没死,我或许会选择让他成为我的接班人。
汉川过来换了一张纸,戟狼把写满了字的纸张在烛火上烧掉了,小红蛇在新的纸上写道:可惜那个时候我早就死了,也管不了罗刹海多少事情。
但你能从罗刹海活下来,说明你们祖上还是积了福,我听说,很多神族整个族都死在罗刹海当中了。
“比如,宫止全族?”戟狼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宁天霄一眼。
宁天霄一个激灵,难道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白小鬼?
小红蛇问道:宫止?不至于吧?
戟狼搓了搓手,说道:“实际上,当年我能活着,是因为我没有参战,尽管当时我被很多神族的家伙们叫做懦夫。”
聪明人。小红蛇写道。
戟狼捋了捋纯白的胡子,说道:“罗刹海一役之后,神族内部也进行了清算,比如宫止一族,也并非全死于罗刹海中,而是死于之后神族的报复,就在那片湖,你应该看到那里了吧。”
小红蛇写:真是可惜。
戟狼也说道:“真是可惜。”
过了一会,戟狼又说道:“所以当汉川告诉我,人界有个老人,企图破坏三界和平条约的时候,我很恐慌。”
宁天霄这时说道:“那名老人,现在被我......呃,囚禁在凌云宗,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这次前来,也是想问问这件事,杀了他,会不会导致三界条约被破坏?”
戟狼皱眉问道:“听说近几日有妖族大量出现在凌云宗附近,会不会?”
宁天霄现在只想捶死吕霜这个憨憨:“其实......妖族是我徒弟的亲戚们,出了一些事,不过不妨碍。”
戟狼松了一大口气,随即道:“原来宁宗主还会收妖族的徒弟。”
宁天霄笑笑说道:“而且还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凌云宗安全吗?是否需要我派汉川过去帮忙看守?”
小红蛇像是笑了一下,游动过来在纸上写道:这倒没有问题,我的启蒙老师,现在是宁天霄的徒弟。
戟狼盯着这句话,看了宁天霄两眼,仔细地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似乎有点弄不懂,刘大川怎么就成了宁天霄的徒弟?
宁天霄则是在盘算着,那刘大川是红蛇神他爷爷的师父,红蛇神他爷爷又叫面前这位老人叫小家伙,自己又是刘大川的师父。
这,噫,有点乱。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江湖之远(三)
最初的震惊过去,戟狼摆弄了一下桌子上的茶具,说道:“你这位师父倒还是像以前一样,罗刹海之战前,有很多人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他,他都没有出现过。”
他老人家厉害,你可以算算他这么多年一共躲过了多少祸事,无论是三界之乱,还是神族内部的大乱,他都不在,所以现在他在凌云宗,我也在凌云宗,我很放心。
戟狼笑了笑,很显然,他不这么认为。
“别忘了,宫止后来离开十二神组织,前往罗刹海的时候,他也曾出现过罗刹海,要说他远远避开了所有事情,我是不相信的,以他的能力,或许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小红蛇这次没有再写。
宁天霄听着戟狼这话,深刻感觉自己的凌云宗,非常地......危险。
宁天霄皱眉问道:“他......本名是叫厄川吗?”
“他有很多名字,也许他真的叫过厄川,也许从来没有。”
“那位****经告诉我,有一名名叫厄川的神,曾经许诺保护他。”宁天霄抿了一口茶水。
戟狼抬了抬眉头:“如果他真的许诺要保护那名人界的太上皇,那那名太上皇就杀不得,他是一个极为信守承诺的神。所以,关键是在于,他是不是厄川,有没有许诺。”
宁天霄愣了愣:“直接去问?”
小红蛇写道:你知道他的脾气,问了你就完了。
宁天霄心想:?
最近这吕霜乔戣包括他自己,都在疯狂损刘大川,有什么完了的,你们是不是想太多?
宁天霄满腹疑问,但在这两个神界的老人之前,却不好说,只好点了点头。
戟狼随后又说道:“如今这三界和平条约,在神族当中已是继承了第二任,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你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亲自动手。”
宁天霄听到这句话,放下了心里的一大块石头。
既然杀了老蟑螂没事,留着也是一大祸害,那还不如......
小红蛇又写道:其实我觉得让乔戣杀了,刘大川也不会说什么。
宁天霄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啊。
戟狼不明所以:“乔戣是?刘大川又是?”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刘大川就是他现在的名字,至于乔戣,是我凌云宗的一名弟子,她,呃,她说话比较损,刘大川很害怕她,不过,刘大川救过她一次。”
戟狼的眉头动了动,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刘大川害怕的人,刘大川还救过她。
“我们总是摸不透他的想法。”戟狼摇摇头,向后靠在椅背上。
戟狼又转向小红蛇:“您想跟我回到神界吗?”
小红蛇写道:我师父如果带我回去,我自然会回去,你带我回去,我倒是有点担心你保不住我,我的仇人们还活着吧?
“有一部分还活着。”
哦?抢到那个位子了?
“没有,在您去世之后,宫止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一年,后来实在是不堪忍受,一年之后就离开了,我哥哥也试图挽留他,却没能留住。又过了几年,他宣布自己是邪神宫止。至于那个位子,宫止离开之后,就没人觉得自己有资格坐上去了。”
小红蛇在纸上胡乱划了几道:相对于其他位子,那个位子已经不错了,宫止,是个好孩子。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闹着玩的,但站在他身边的神越来越多......当年的事情,毕竟是从神族先闹起来的。宫止虽然是个罪人,但却是个好人。”
宁天霄有些古怪地看着戟狼,对方似乎也十分认同宫止,宁天霄偷偷捏了捏白小鬼的脸,想不到啊小丫头,你当年的小迷弟竟然这么多?
“他最后把所有人都引向罗刹海,未必不是想要用鲜血来赎罪,他是个可敬的神。”
一直黑着脸站在一边的汉川这时候忽然说道:“当年大家都像疯了一样。”
戟狼最后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看向宁天霄:“你想去罗刹海?”
“是,我之前提过......”
“当然没有问题,我、绿枝、汉川都会去。”
【完成任务:神族之约】
【等级:23进阶值:36100任务点:20000】
听到对方答应得这么干脆,宁天霄问道:“容我问一句,是因为定海潮吗?”
戟狼说道:“如果你能找到定海潮固然好,那我就有可能找到我哥哥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对方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宁天霄有点尴尬地想,他想问的是,对方是不是要去寻找定海潮,但对方的回答又是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定海潮是你宁天霄的。
宁天霄心想,不不不,定海潮是宫止的,我要那玩意做甚!?
戟狼用手指扣了扣桌子:“所以在我们出发去罗刹海之前,需要杀一个人。魔神波利就在平秦道的罡明宗,我们都离开了,他可能会有大动作。”
“他又是什么人?”
“他在某种程度上复活了也控制了邪典十一神。按说当年他也应该死在了罗刹海,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年一直藏在平秦道。”戟狼说道,“但我的身份,不方便在平秦道动手。”
小红蛇在纸上沙沙写道:他偷了我师父的一件东西。
小红蛇看向宁天霄,戟狼也看着宁天霄,一直撑着脸眨着眼听得绿枝则是雀跃地跳起来,抓住了一边的枪。
宁天霄苦笑了一声:“明白,绿枝也不要去了吧,我会跟我的徒弟刘大川前去的。”
所以这件事就......疯狂怂恿刘大川了呗。
绿枝悻悻地放下了枪,偷偷踢了戟狼一眼,祈求地看着他。
戟狼摸了摸绿枝的头,用神族的话说道:“听话,以后我们去罗刹海。”
很久之后,宁天霄打开门钻了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门外是一轮巨大的月亮,银色的月光流淌在地面上,如梦似幻。
巨大的绿鸟靠在树边睡着了,绿枝轻轻梳理着绿鸟的羽毛。
戟狼也跟了出来,盔甲声像是碎冰碰撞在一起。
“我曾经跟我哥哥参加过一次宫止他们的宴会,这里离月亮很近,满月的时候,像是在银海中漂浮。宫止死后,神族到处都在传,这里的月亮是绿的,被绿月亮照到的人,会在某个时间变成恶鬼。”
宁天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当年的事情听起来很复杂,但似乎,又远远没有结束。”
“宫止大人,就在这里吧?”
宁天霄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戟狼也不再勉强。
“那,不跟我谈谈绿枝吗?”戟狼风趣地笑了起来。
宁天霄:“呃......”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风神(一)
湖边的风吹得很平静,他们走的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戟狼在前方平静地带路,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
宁天霄想,这大概是以前宫止的族人曾经走过的路。
绿枝背着枪,好奇地四处看着,她大概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走在这个地方。
戟狼忽然回头,用一双过分锐利的眼盯着宁天霄,问道:“你听得懂神族的话吧?”
“是的,前不久跟朋友学过。”
宁天霄也没有说是谁,最多不过让刘大川多背一口锅,谁让刘大川是自己的好徒弟呢。
“年轻人学什么都要快点。”
戟狼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有些后悔地说道:“其实,在这个地方,还是用江南道的话说比较好。你还能跟溟魂对话?”
这一点,宁天霄也没有隐瞒,说了一个“是”字,戟狼却没有再问下去,对方似乎洞察了一些什么,又隐瞒了一些事情。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
湖边的草高而细密,把四个人的身影遮掩得极好,长草在风中摇曳时,仿佛近冬时节湖边轻轻摇晃的芦苇。
草中没有虫鸣,树上也没有鸟啼,水中依旧没有鱼,但水底有隐隐约约的光。
“宫止一族,原本是生活在水中极深处的神,跟我们这些世间的游野神不一样。”
戟狼忽然这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宁天霄无声地笑了笑,对方似乎也非常崇拜宫止,但白小鬼——宫止此人,却非常逃避他以前的这个身份。
“其实天下七道,原本是属于妖和人的,我们神,最开始的时候住在更高的地方。你能看到溟魂吧?”
宁天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一句,只是轻轻一点头,说了一个“是”字。
“其实溟魂跟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就像是两个交叠的世界,上个时代,是有溟魂的,那些溟魂来自于陷落的世界,陷落之处的生灵呈现死而非死的状态,因而成为溟魂。”
宁天霄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惊愕,因为他曾经就设想过两个世界这样的解释,却有些听不明白后面这些话。
“这是我以往在宫止他们的宴会上听来的,宫止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他聪明得让很多人、很多神都害怕,宫止一生,遭遇过无数次暗杀,但前去刺杀他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所谓陷落的世界是?”
“这件事,我也只是模模糊糊听来的,但是在心里记了很多年,根据我后来的推测,差不多应该是这样的,神在陷落之后,世间的平衡被破坏了。神抢占了人界和妖界的地盘,爆发了一场大战,这次大战过后,曾有一段时期,是三族和平相处的时期。”
戟狼皱眉,似乎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后来,其中一族的力量衰退,平衡再次被破坏,三族重新成为仇敌,这是后来罗刹海一战的起源,而宫止一族,就是在第二次平衡破坏当中出现的。”
宁天霄仔细品味着戟狼的话,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跟他说这么多。
绿枝此时做了个手势,用生涩的江南话说道:“我父亲的意思是,第二次平衡破坏当中,宫止一族所居的深海,上升了。”
戟狼点头肯定了绿枝的说法:“但这到底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更多的证据,其实现在说这些,无非是为之后先跟你说的话做一些无所谓的铺垫。”
宁天霄:“......”
“现在你也明白,两个世界的交叠之处在哪。”
宁天霄肯定道:“罗刹海。”
“是的,其中之一,是罗刹海,第二个地方,就是在这里。”戟狼指着面前的这片湖。
这片湖宁静优雅,也宁静得让人觉得恐惧,他们四个人和神,是此处唯一的活物。
“但是这里,跟罗刹海又不一样。”
宁天霄说道:“这里没有活着的东西。”
戟狼轻声笑了:“不知宫止离开之前下达了什么命令,或是他的族人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这里本应该是第二个罗刹海,你能看到溟魂吗?这里有没有溟魂?”
宁天霄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四处太过寂静,太可怕。
“宫止很聪明,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刽子手,他杀了那些前往罗刹海的人,却又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他把那些人引诱到那个陷落的世界当中,让他们死,又让他们死而复生,回到了这个世界。”
宁天霄忽然问道:“如果找到了这片湖的出口,会找到第三个世界吗?又或许,宫止的族人根本没有死,只是回到他们原本的地方,躲了起来?”
风吹过湖面,有些发冷。
戟狼因为宁天霄的这几个问题陷入了沉思,他偏过头来,奇怪地盯着宁天霄看着,看得宁天霄心里有些发麻。
戟狼肩膀上碎冰一样的盔甲轻轻动了一下,他拧了拧手腕。
宁天霄有点忐忑,您不会是想把我踢到水里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宗门里还有等着我回去的傻徒弟。
宁天霄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绿枝则是好奇地跑到湖边去,把脸贴向湖面,想要看出一些什么来。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戟狼最后说道。
“您也是宫止的追随者?”宁天霄开口问道。
戟狼此时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我是。”
“您这个年纪,我还以为......”
“宫止背后从来不乏比他年龄大得多的人,有的人年龄虽然大,却不够聪明,我第一次见到宫止的时候是二百多岁,他是一个性格——很野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戟狼微笑着说道:“后来绿枝性格如此,或许也有我有意无意中的影响,我原本以为她是宫止的转世,让汉川把她秘密带到江南道去看管,一旦神族出现了什么变数,我也好保住她。”
“她虽然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却不够聪明。直到后来,宫止出现在了江南道,凌云宗。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提起了一口气。”
宁天霄说道:“宫止他也许已经厌倦了这些事情了。”
“或许你的徒弟刘大川应该知道这些,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找他证实。”戟狼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宁天霄和他看不见的白小鬼。
“宫止是被害的,我们将血债血偿!”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最后的风神(二)
听着戟狼铿锵有力的声音,宁天霄沉默了一会,而后看向了白小鬼。
戟狼双眼发红,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住,心中有不平之气,他看着湖面,像是独自面对着千军万马,却将一往无前。
白小鬼在宁天霄的肩膀上默默现身,先是出现了一颗脑袋,又出现了身躯和手。
戟狼看着白小鬼,老眼当中忽然滚出了一滴热泪。
始终不同转动着两张面孔的戟狼溟魂停止了转动,也看着白小鬼。
戟狼用手背抹了抹老泪,无声长叹。
白小鬼缓缓消失了。
宁天霄说道:“我不明白,您说的复仇是指什么,难道您也有意于重新挑起三界的争端?”
戟狼摇了摇头,继续沿着湖边行走,湖水之下,偶尔有暗蓝色的荧光闪烁,月亮斜躺在水面上,寂静无声。
“旧历一十七年的神界帝都,是宫止崭露头角的地方。”
“那一年,我二百七十多岁,在神族当中,还只算是个青年。”
“宫止年龄比我小得多,但他出现在神族帝都当中时,着实引起了一阵轰动,那时候,他是帝都有名的美男子,多少神族的女人拥挤在街头,只为了看他一眼。”
戟狼向后伸出手,汉川递给他一壶酒,戟狼仰头灌了一口酒,用手背摸去嘴边的酒水:“我曾经被他的那些追随者挡过路,耽误了回家的时间,回家之后,跟我哥抱怨了几声,我哥却说,宫止并非是一个徒有外表的人。”
“我当然不信,那时候的宫止,在我看来,就是个外表娘娘们们的人。”
小红蛇从宁天霄袖子里钻出来,戟狼看了它一眼,恭敬地说道:“那个时候,您还活着。”
戟狼像是有了点醉态:“他来帝都的第十年,神王下令举办秋狩,宫止一个人射中了十头无常鹿,我才对他刮目相看,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跟我的哥哥,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有心人说他锋芒太盛。”
“然后宫止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神王把他叫到宫中去,密谈了半日。一个月后,我们听说,西界的城主死了。”
宁天霄问道:“是宫止?”
“应该是他。”戟狼说得很模糊。
“为什么他要杀人?”
戟狼笑起来:“有时间应该让绿枝多给你讲讲神族的事情,神族的西界是檐镜道,如今那里居住的神族,十分稀少,大部分神都住在漆鹤道。”
戟狼转动着手里一把精细的匕首:“有很多从神从自己位子上退下来之后,喜欢宣称自己要去檐镜道转一转,想表明自己是个清廉之人。”
汉川憨笑了一声,看着绿枝说道:“小姐有时候会去檐镜道的旁边蹲着,她说,那些大人物从来不敢真的走进去,有时候那些大人们会在檐镜道的边缘处碰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简直笑死人。”
绿枝点点头:“檐镜道的天空,是一面镜子,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西界的那名城主死后,没有人去接任,宫止不知道发什么疯,说他要去,神王一直没有同意,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年,檐镜道的大多数人都搬到漆鹤道这里来了,如今的百霜城,应该是一间空城了,没有人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心。”
宁天霄点头。
“宫止消沉了几年,就是在这几年里,我经常跟我哥哥来到这里,我哥哥是宫止的座上宾,宫止他跟传闻中不太一样,传闻当中,他是一个举止优雅而且有洁癖的美男子,实际上,我感觉他更像是一个疯子。”
戟狼轻笑了一声:“他经常喝着喝着酒说要带我们到月亮上去,有时候又说要去拯救什么什么,或者高声谈论一些......不太应该说的人和事,我们时常听得心惊胆战。”
“第四年,宫止说他研究出一种咒语,其实,据我所知,这并非是他研究出来的,而是他们族民之间都会的一种东西。”
宁天霄问道:“比如说,溟魂有溟魂的语言,但溟魂之间的交流,必须有声音作为中间物?宫止一族,也有他们的语言,通过这种语言,能够改变一些......?”
“是。”
“但神族?没有吗?”
戟狼笑道:“宫止神而非神。在他的族民们对这种语言的领悟力还停留在用这种咒语来稍微捉弄人的时候,宫止已经对这种规律掌握到了一种很可怕的程度,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示过这种力量。”
“那你们是怎么?”
“因为后来有人用过,他的族人,一个女人,宫止的追随者,也死在了罗刹海一战当中。我没有理由相信,宫止他本人会比那个女人更差。”
宁天霄握了握拳头。
“在他闲居的这段时日,又替神王杀了一些人,宫止往往是消失几天然后回来,再消沉一段时间。”
“他既然这么强,为什么要答应?”
“我猜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想要做什么。毕竟是个才几十岁的年轻人,早年太过耀眼,压掉了父兄的光芒和威严,成名后的几十年里,多多少少会因为年轻而被人利用。”
戟狼看向小红蛇:“根据时间推算,他是差不多在那个时候遇到刘大川的吧?”
小红蛇点了点头。
“那段时间宫止又消失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去杀人了,但他回来的时候,说自己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好朋友,那个好朋友,告诉他一些秘密,至于秘密是什么,他没有说。”
“宫止认识那个好朋友之后,看上去比以前快活了一点,他带那个朋友到这湖上来过一次。那是个瘦脸宽眉的年轻人,不怎么喜欢说话,形容有点猥琐......”戟狼看宁天霄,“刘大川是这样吗?”
宁天霄想了想金面具,又想了想刘大川的脸,摇了摇头,虽然刘大川做的事很猥琐,但外表还不至于猥琐。
“总之,那场宴会,我们没觉得他的这名朋友有什么特殊的,只是那个人自称来自檐镜道,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们问了他一些檐镜道的事情,他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来,宫止让我们不要捉弄他,我们那时候在私下里都说宫止又被人给骗了。”
“又?”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风神(三)
戟狼搓了搓手:“宫止......毕竟太过年轻,我几百岁的时候还曾经被人骗得身上只剩下几个铜子,何况是宫止。”
绿枝踢着石子向前走:“到底是谁骗了这个聪明人宫止啊?”
“就是神王了。”
宁天霄的眉头突地一跳。
“宫止在来到帝都之前,跟神王已经有了一些交情,至于他们怎么认识,宫止为什么要替他杀人,他们两人都没人说过,民间有些传闻......不足为信。”
绿枝“哦”了一声:“我听说书的人说过,神王以为宫止是貌美的女子,对他一见倾心,一开始为宫止付出很多,后来知晓宫止是男子后,由爱生恨什么什么的。”
戟狼笑着揉了揉绿枝毛绒绒的脑袋:“胡说。那个说书人已经逃出漆鹤道了吧?”
“啊,是啊。”绿枝点头,“我给了他路上用的钱。”
戟狼没有再说什么,他向后看了一眼,仿佛在遥不可及的远方,神王正坐在高处看着他们,听他们说着这些话。
“宫止不止一次在醉酒之后说过,‘我不会再替他杀人’。我们没有追问过,但这大概是他后来厌倦了自己身份的理由,故称自己为邪神宫止,自诩为善神的神一直在杀人,到底何为善何为恶。”
“为何又叫他乐神?难不成他曾经担任过乐神?”
戟狼畅快地笑了笑:“宫止擅长音律,一开始,神王扔给他一些极为重要的位置,宫止捡了这么一个不重要的乐神之位坐着,以至于后来,十一神当中有比他更善于音律者,却碍于他的名气,不称自己为乐神。十二神之首,乐神宫止的名号,也是这么传出来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宫止之‘止’,原本为音乐之‘徵’,改了一个字,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神王利用宫止,杀了跟自己暗中作对的人,死在宫止手下的神,不可计数,但后来宫止发现,哪怕他杀了这么多人,神王承诺的神界的和平还远远没有到来。”
戟狼看向宁天霄的肩膀:“应该是认识刘大川的第三年吧?”
小红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戟狼眯起眼来,认真地想着,说道:“大概就是第三年的时候,宫止从妖界回来,途径冥川,那条路是一条充满死气的路,原本只需要走三天,他却杀业太重,走了十余日。我哥奉命去找他,我也跟了过去,宫止他站在那条路的出口,十分狼狈。”
“他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像是被黑影给吞没了一样,没有人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宫止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那时候还是初春,风吹得格外冷,马蹄踏在薄冰面上,发出咔拉咔啦的响声,听上去格外刺耳。”
“过河的时候,我们都在等船,宫止忽然拍着马背,从结了一层薄冰的河上冲了过去,他的速度极快,没人能抓住他,我本想追过去,哥哥拉住我,摇了摇头。”
“我们听说宫止一路冲进了神王的宫殿当中,他离开宫中之后,宫里死了一大批人,开春的时候南郊烧了一片尸体。”戟狼吸了吸鼻子。
“就是从那次开始,宫止彻底跟神王分道扬镳,宁宗主,你想想,当你手下有一个才华出众、长相惹眼又十分有号召力的人时,你会怎么想?”
“比如,乔戣?我觉得还不错,凌云宗有她在,相当地......安全。”
“当这个人跟你走的并非同一条路呢?”
宁天霄不说话了,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他开玩笑道:“比如刘大川?”
“......”戟狼失笑。
绿枝也捂着嘴笑了一声,刘大川这一尊大神在这里,戟狼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你要小心他。”
宁天霄正色道:“所以神王想要杀宫止?”
“是,而且神王动了手,就是在那一天,我们才知道宫止他的确有着超越所有妖、人、神的恐怖力量,数百杀手前来,宫止全身而退。”
“宫里的老人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劝说宫止。”戟狼用嘲讽的语调说道,“神王像是一个胆小的老鼠一样,蜷缩在厚皮褥子里,他说宫止诅咒了他,其实宫止可以直接杀了他,诅咒这样的东西,宫止他是不屑用的,神王自欺欺人了。”
“后来,在多方撮合之下,他们终于最后见了一面,在见过那一面之后,神王搬去了神界最高的露台上,露台用据说可以防咒术的黔玉堆砌而成,此后他再也没有下来过。”
“那时候风神刚好卸任,宫止象征性地接管了这个职位,以示自己与神王的和解。他是神界最后一位风神,他在位的时候,哪怕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一切仍旧没有改变。但神王的承诺从来没有实现过,他最后实在是厌倦了,多次上书请辞。”
宁天霄问道:“风神是?”
“风神不是后来十二神意义当中的自然象征物,神界的风神,掌管着言谏,宫止不喜欢说假话,但有时候,又不得不说假话,又有很多时候,他被自己帝都的朋友拖累,做一些自己也厌恶的事情,他大概早就厌倦了,宫止离开后,风神这个位置,就后继无人了。再也没有神在乎,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宫止离开帝都后的那段时间,应该是他跟刘大川见面最多的日子。宫止跟刘大川,像是游荡在世间的苦行僧一样,到处惩恶扬善,有时候宫止会写信回来,说自己在哪个地方,又做了什么事,大部分都是小事,现在想来,都不值一提了。不过那段时间,好像是他最高兴的一段时日。”
“过了没几年,神王出兵犽狼道,宫止一个人回来了,他那个时候瘦得有点厉害,单枪匹马闯进了宫殿去。问了神王一句话,然后又离开了。”
“又过了几年,人界想要争夺檐镜道,神王以为宫止还会出现,让侍卫把露台围了百余层,宫止没有来。”
“后面几年,都是大大小小的战乱,宫止像是消失了一样,我们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刘大川一个人出现过,他看起来比以前胖了点,还是猥琐,他说宫止让他帮忙传一句话,这句话我其实早就听过,就是宫止对神王说的话。只是做到太难。”戟狼长叹,“身不由己。”
绿枝轻轻拍了拍戟狼的背,戟狼笑了笑。
宁天霄看向白小鬼:“所以你在神王面前说了什么?”
白小鬼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无声说道:终日打雁,迟早被雁啄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风神(四)
“宫止在宣布自己成为邪神之前,还挣扎过一段时间,他在檐镜道成立了一个什么组织,力图瓦解三界帝王的狼子野心,但后来,他发现组织当中的人开始受贿,宫止把组织解散了。”
“他还曾经亲自到人界的帝王那里,想要阐述自己的救世之道,却被人赶了出来。妖界那边,虽然请他进了门,但对于宫止他本人,却是敬而远之。”
“宫止是一个有点天真也有点可笑的神,我们都知道他所说所想的是对的,但有的事情做起来,却根本不可能。他从古书上找了很多证据,想证明他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小了,我们已经无法返回那个时代。”
戟狼摸了摸绿枝的头发:“所以绿枝没有那么聪明,我反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太过聪明的人,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他看得太透彻,但大多时候,我们不需要活得那么明明白白,大家心里都清楚,都谁也不想先把自己撕扯起来,大概后醒的人才安全。”
“我那几年,都在避着他,很多原本跟他关系不错的人,都觉得宫止他已经疯了。我哥哥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却也都是一些小事,有时候宫止向他要一匹马,一点钱,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穷困潦倒到了那个地步。”
“神王又在宴上不断地暗示我们,不要跟宫止扯上什么关系,就连宫止的族人也很避讳再提到他的名字。他的家人谈起他,仿佛是在谈起瘟疫一样。”戟狼揉了揉花白的鬓角,不住地长叹。
宁天霄问道:“您不是说,有很多人追随他?”
“在此之前或之后都有很多仰慕者,追随他信念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那段日子,跟他来往最为密切的,应该只有刘大川了吧。”
“刘大川不受神王管辖?”
戟狼摇了摇头:“我找人查过刘大川,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一定要小心他。......所以说,宫止自称邪神,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已经想透了的人,很难再忘记这些事,他已经看到了太多或许根本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已经再也忘不了了。”
“神王最后一次向宫止释出善意,让他重新担任风神一职,宫止在外遥领了职位,却没有回来过。后来就是他自称邪神宫止的时候了。他最开始吸引的,不是帝都那些曾经的仰慕者,而是一些非人非神非妖的族类。”
“宫止在七道之内慷慨地宣称,三族应该和平共处,世间不应有帝王,众生平等,这样的论调,在一开始就被压了下来,有很多贱民和内心余热未熄的书生追随他过去了。然后是十二神组织的成立,他们又开始杀人了。”
“杀人确实是一种不错的办法。要影响一个人,最好是从小时候开始慢慢地教养,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在之后的几十几百年当中再改变。因此宫止不再对着老顽固们说教,而是杀。十二神组织留下了年龄很小的孩子统一教养,教给他们十二神的理论,企图靠着这一批孩子,实现天下大同的愿望。”
“他们不断地杀人、杀神、杀妖,杀大奸大恶者,有些人很感激他们,觉得他们是在行善,也有一部分人,觉得他们很可怕。不过,宫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哥哥曾经想抛家弃子追随宫止,被父亲拦住了。”
戟狼微微一笑:“我说服了我哥,来到了十二神组织当中。”
宁天霄惊愕万分:“您竟然是十二神组织的人?!”
戟狼淡笑一声,坐在湖边的石块上:“宫止已经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但毫无疑问,宫止依然是十二神的领袖,更何况,他所阐述的一切,的确是非常吸引人,杀者,或者被杀者,都是帝王的牺牲品,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
“在做到那一切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我们仍要杀人。”
宁天霄问道:“这岂不是跟宫止一开始的初衷背离了?”
“是,他说,我们做的这些事,是逆流而行,我们首先要撕破那些阻碍,然后才能够将大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
宁天霄现在听来,也觉得那个时候宫止的念头有些疯狂,这么大规模的杀戮,难道不会引起三族的反扑?!
“人族和妖族都有人激烈反对过宫止,神王却出人意料,非常平静,过了一段时间,他派人送来了宫止的俸禄。”
“有阴谋?”
“是,神族的人在人族和妖族当中杀了人,说是替十二神组织出手,人族和妖族也用同样的手段开始报复,一切都开始乱起来了。”
“四处都有借着十二神名义行凶作恶的人,为了私欲、为了肃清、为了陷害。宫止毕竟只是单独的一个神,他阻止不了这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再加上十二神组织当中,的确有很多被人看不起的贱民和杂种,容易被人污蔑,我们也没有办法。”
“有人建议宫止跟三者其一结盟,宫止拒绝了,他不肯违背初衷,因此四面树敌,十一神当中有人认为宫止太过懦弱,首先对着人族的污蔑者动了手。”
“再然后,其他人,其实已经部分脱离了宫止的掌控,十二神组织的杂种和贱民们,因为一开始的污蔑而疯狂地报复,事情开始控制不住了。”
“神王下令与人族妖族结盟,铲除十二神组织,我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宫止让我带着一封信,送给了他的族人,又对外宣称我是十二神的背叛者。”
绿枝揉着嘴问道:“他放弃了你?”
“不,他保护了我,宫止在随着十二神组织抗下了四次三界联军之后,三界联军败退,十二神组织也损失惨重,他在不久之后,宣布自己离开了十二神组织,去了罗刹海。而我似乎是唯一一个身份复杂,却能够全身而退的人。”
老人的眼中涌现愧疚,他无声长叹。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最后的风神(五)
“往后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清楚了,不过,宫止中间曾经从罗刹海回来过一次,完成了他最后的布置。”
“那一次,已经成为神王近侍的我,跟随神王,最后一次拜访宫止。就在这片湖上。”
深蓝的湖上,显得无比萧条,银色的月光变浅了很多,近似于无,水下仍有残存的蓝光幽幽闪烁,四处没有声息。
“宫止躺在船上,看上去跟以前没什么不同,甚至比以前在十二神组织当中时,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他的族人仍旧对他敬而远之,但我想,那些信已经发挥了一些作用,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宫止死后,还不愿意交出属于他的东西。”
“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神王说了一些往年的事,还提到自己在犽狼道的战绩,宫止一直在笑,似乎对这些事再也不关心了。神王告诉他:‘你仍是神族的风神,随时可以回来,我会为你保留那个位置。’”
“宫止等他啰嗦完之后,告诉他:‘我将前往罗刹海,永远不再回来。’”
戟狼眼中带着一点好笑的神采:“那时候,神王的眼都在发亮,当你发现跟你作了一辈子对的人要死了的那种愉快,他再说话的时候,语调里都带着一点抑制不住的快活,我那时候都有些为他担忧,我总觉得宫止会马上跳起来杀了他。”
“但是宫止没有。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宫止了。至于罗刹海一战,你们应该也明白,宫止用定海潮引诱他们前去,又让他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变成了溟魂,就是这样,后来的事情,有太多人记得,我也不必再说。”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夏日的早晨还是有些凉,神族的居处地势高一些,远比人界的城市要冷。
草上沾了一些露水,太阳出来后,一颗一颗滚在草地上。
湖水依旧像是镜子一样,平静得荒凉。
绿枝安静地踢着石子,揉了揉眼睛。
宁天霄问:“宫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会记得他?”
“也许因为他是妄图改变时代的人,也许因为他是最不像是神的一个神,也许我离最开始的宫止太近,也曾听他认真阐述过他辉煌的理想,我崇拜他,也可怜他。”
沉甸甸的金光贴着湖面,宁天霄盯着水面,觉得刺眼,戟狼的眼睛却眨都不眨。
老人身上经过岁月洗练的伤痛沉淀下来,就像这湖水一样,静而远。
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宁天霄轻声问道:“您想杀了神王,替他报仇?”
戟狼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潜伏了这么多年,都在等一个机会,时机未至。而且,神王一死,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宫止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三界大乱的时候。”
“所以您说这些......”
戟狼笑起来:“没什么,你就当听了一个故事好了,这不是最完整的故事,我也不是始终追随宫止左右的人,他经历的背叛和无奈,有人远比我记得更清楚,当我找到那个人之后,我会开始替宫止报仇。”
似乎是为了附和戟狼的话,汉川做了个手势,单膝跪在了戟狼,同时也是宁天霄,不,应该是白小鬼的面前。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指了指白小鬼:“......这孩子不太喜欢说话,她或许,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戟狼微微一笑,却不再说宫止的事情:“年轻人,我很欣赏你,你有很独特的天赋,我很期待我们的罗刹海一行,那位太上皇,你尽管动手。”
宁天霄一抱拳:“多谢城主。”
“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让绿枝再送你回去吧,宁宗主,我们过一段时间再见。”
“您去罗刹海,神王那边......”
戟狼冷笑了一声,像是锋锐的刀光一闪:“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变成了一坨浸在酒池肉林里的废物。”
戟狼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他的盔甲如同碎冰一样裂响。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对绿枝笑了笑:“或许,你回去睡一觉?我跟着鸟回去?”
绿枝打了个漫长的呵欠,吹响了口哨,绿色的大鸟有点笨拙地用两条腿跑过来,绿枝爬到鸟的背上,躺了下来。
阳光在她的睫毛上铺开,像是金色的翅膀,绿枝抓住了鸟,懒洋洋地说道:“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可怕。”
“或许宫止,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吧。”
绿枝揉了揉唇,喃喃道:“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绿鸟起飞,高冲云霄,绿枝很快就睡着了,宁天霄不得不护着她,防止她从鸟背上摔下来,她的飞天溟魂还醒着。
“你对宫止很熟吗?”
飞天盈盈一笑:“远远见过几面。”
“他......城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大部分史书上,都没有写这些东西,都是旧时代的玩意了,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当成宝贝一样藏在心里。”
宁天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又不知该从哪里问起,他摸了摸鼻尖,在绿枝身上盖了一件衣服。
飞天溟魂看着他,轻轻开口:“宫止算不上一个纯粹的好人,但也绝不是一个恶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他奔走卖命,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我们是这么来的啊。”
白小鬼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飞天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谢谢你,让我还能这样活着。”
戟狼站在岸边,看着绿色的大鸟起飞,眼中有水光一闪而过。
旧历三百四十七年的午后。
神王坐在宫止的对面,轻轻敲着茶杯:“风神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将前往罗刹海,永远不再回来。我坚持我始终坚持的事情,信奉我始终信奉的一切,不必再劝我。”
“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才华,你原本能够拥有更好的机遇,在这方面,你始终是一个蠢人。”
“最安全最稳定的,未必是最好的。”
“但你犯了很多错,很多人因你而死。”
“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神也一样,保护任何东西,都要付出必要的牺牲吧?”
神王惊疑不定地抬头。
宫止波澜不惊地笑了笑,金色的阳光照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白鹭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飞向了远方。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刀锋之问(一)
宁天霄沉默下来,仔细地想着这过去的一夜当中,戟狼所说的事情。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老人真的只是想说个故事而已,否则戟狼也不会在离开十二神之后,仍能够在神族爬到城主的位置。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清晨的风有些发凉。
“世间众生的命运,像是河流一样交汇,然后走向归途。”飞天垂首看着绿枝,“世人总以为神无所不能,其实,并非如此,神也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总要信点什么,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宁天霄说道,“我想去问问刘大川。”
“很危险。”飞天说道,“如果宫止当年是被他鼓动,那么......”
宁天霄低头看了一眼白小鬼:“宫止,他也没有反对。”
飞天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样一来,他可能会离开凌云宗,这些人,总是不喜欢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你还有需要他的地方。”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白小鬼摇头,无声说道:再等等。
“他没有说出所有事情吧?至少在我看来,这些事不足以成为他为宫止复仇的理由。”
“他的哥哥是被逼着去罗刹海的,为了证明自己这一族,确实是站在神族这一边......他的哥哥临走前打伤了他的腿,逼他留在家里。”
飞天低头整理了一下裙角:“除了这些,神族的某些家族,似乎还对宫止做过什么事情,导致十二神的人损失惨重。”
宁天霄皱着眉轻轻点了点头,白小鬼也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宁天霄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我其实想,请问一下,作为溟魂活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飞天看着宁天霄,眼中带着一点笑意:“如果非要说什么感觉......或许宫止正是通过这种方法,把我们变成了真正的神,我们不吃不睡,再也没有疲惫的感觉,没有实体,却又在某种意义上,真实存在。”
“这么多年,我像是在守护着绿枝,又像是在依赖她而活,但我自己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很喜欢这个女孩,也无法像是活着一样感同身受。但比起活着的时候,心里的贪嗔之念都已经少了很多。”
“这在宫止看来,才是真正的神吧?公正的、无私的、无法真正干预人世,却又存在,满足人的幻想。”
宁天霄问道:“所以宫止当年......是在造神吗?”
白小鬼睁开了眼睛,说道:当然不是了。
——————
绿鸟经过半日的跋涉,停在了剑冢附近,宁天霄看着鸟背上的绿枝,低声叮嘱了白小鬼一声,独自离开了剑冢。
剑冢当中的溟魂们慢吞吞靠上来,看着这硕大的绿鸟和绿鸟背上的少女。
“是神族?”
顺章粗声骂了一句:“宁天霄的心上人竟然是他娘的一个神族的女孩?”
飞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绿枝的父亲,是宫止大人的追随者,如今也是。”
顺章长大了嘴呆愣住,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一会,他激动地问道:“还有人活着?”
“当然。”
顺章激动地要扑过去抱住飞天,飞天轻轻一旋,皱着眉头闪开了。
顺章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十二神麾下大将,顺章!你也是十二神当中的人吗?”
飞天摇头。
——————
宁天霄慢吞吞地顺着神道走着,想着白小鬼最后说的话。
就像是把人重新扔回去投胎一次,让所有人都能够回到接近婴儿的状态,抹除那些没有必要的欲望,无垢,只不过是神的一个品质而已。
宁天霄摸着头说道:“这听起来不太聪明啊。”
白小鬼在他身上砸了一拳,却承认:的确不聪明,更何况你也看到了,溟魂也是有私心的。
“所以说?”
白小鬼认真回答:当时可能是单纯地为了杀人,不要把宫止想得太好。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再回神,眼前已经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光头。
凌云宗亲爱的卤蛋老师,站在抵抗这群光头的第一线,黑而发油的头反射着日光:“滚!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说了!宁宗主没回来,你们不用想进来!”
宁天霄整理了一下仪容,尽管已经一夜没睡,他的精神却是格外好。
“我回来了。”
宁天霄平平淡淡的一声,像是惊雷一样炸起,堵在门口的王小年等人从藤椅上蹦起来,立即转向宁天霄,向着他控诉乌龟族种种行径。
宁天霄环视了一圈,吕霜并不在这里。
乔戣打着扇子走过来,轻声说道:“刘大川现在正在给吕霜进行特训。”
“什么特训?”
“这群人明显就是来打架的,吕霜他亲叔估计都是来杀人的。”
“哪个?”
王小年也凑了过来:“那个,八字胡那个。”
八字胡挤在乌龟族的人里,并不是很起眼。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注意一下他。”
门外的乌龟族叫嚣着:“让不让进啊?宁天霄这不回来了吗?怎么,我们进门看看自己族里的小辈都不行?你干什么吃的啊?”
“哎?你不会是把吕霜给炖了吧?”
“炖了?你还我们吕霜!还我们吕霜!”
宁天霄脸都绿了。
“诸位父老乡亲。”宁天霄轻咳了一声,“大家请听我一言,最近我这宗门里,有位神族的客人来做客,我实在是不方便放你们进来,万一惊扰了贵客,我这脑袋,就拴不住了。”
对方听宁天霄说这句话,果然愣了一下,也不再吵嚷着要进门了。
“那吕霜呢?你让他出来啊,他有本事七年不回来,你就让他出来啊!”
八字胡吃完了最后一口瓜,惬意地抹了抹嘴,靠在了藤椅上,看着凌云宗门口的年轻人,嘴上没毛,年轻得出格,就这能教出什么好徒弟?
他笑了。
夏天的虫子格外烦躁,嘤嘤嗡嗡地飞在身边,宁天霄挥退了一手烦人的虫子,就在这个当口,听到了老爷爷开口说话。
【新任务:抵抗秃头军】
宁天霄的脸微妙地抽搐了一下,好任务。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刀锋之问(二)
宁天霄忽然一笑,外面站着的光脑壳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忽然没了主意。
宁天霄嘱咐王小年:“给诸位准备点帐篷,今晚就在凌云宗门外住下吧。”
“那凭什么吕霜能住里面去?”
“吕霜是我徒弟,你们想要进门,叫我一声师父来听听?”
乌龟族的人不说话了,他们在外面嘀咕了一阵,又有人出来问道:“那凭什么神族的人就能住里头,我们就得住外头,啊?”
“神族的那位是我的朋友,她这人没什么喜好,就打架这一方面特别厉害,黑虎宗的事情听说过吧?什么?没听说过?那您真是孤陋寡闻,当时黑虎宗上煞气凛凛,她一枪过来,就把黑虎宗的人都给杀了。”
宁天霄阴森森地一笑,对面乌龟族的人被唬住了一半,八字胡又慢吞吞地拿起了一块西瓜来,把吃剩的瓜皮扔进了草里。
“那先叫吕霜出来,我们要见吕霜!”
“天晚了,明天吧,吕霜他还忙着呢。”宁天霄打了个漫长的呵欠,“再说,诸位不是来切磋的?那就好好磨磨爪牙,别太钝,不经打。”
宁天霄说完这句话,关了门。
乌龟族的人还要追着咬上来,乔戣催生生地说道:“诸位是龟智未开,听不懂话,还是存心来找茬,自己身上不痛快?”
“你这小娘皮细皮嫩肉的,嘴却刁钻地很!”乌龟族的人瞪着乔戣。
“乔戣,别跟他们吵。”
乔戣的嘴里嘀咕了一句,高声说道:“头发像见识一样短。”
乔戣“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王小年抱着帐篷仰头看了一眼,冲着外面扔了过去,外面响起几声砸到龟的顿响,还有几声叫骂。
宁天霄打了个呵欠,没有放在心上。
听了一晚上的宫止,心里有点沉甸甸的,不太好受。
宁天霄随口问道:“吕霜练得怎么样了?”
乔戣摇了摇头,表大伯叹气:“怕是赢不了他叔叔。”
“嘶......我看吕霜那天的空手夺白刃不是挺精彩的?”
“宁宗主,要是您也有个表哥这么跟您玩了三十年还乐此不疲,您也停精彩的。”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略微沉吟了一声说道,“什么时候开始?”
“就明后天的模样,不能再拖了。”
“那个八字胡?”
“就是他亲叔叔。”
“啊。”宁天霄摸了摸脑袋,八字胡在门外不挑事不闹事,十分温良恭俭让,如果八字胡是个刺头也就算了,在门口就收拾他一顿,怕就怕这种藏得深的敌人,再加上吕霜堪忧的智慧。
“我会想办法让他赢。”
“那那,吕霜身上的那咒?”
“我会跟小白一起想办法。终日打雁,迟早被雁啄了眼睛。给别人下咒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宁天霄琢磨着这句所谓的宫止说的话,还有些回味,终日打雁,终日沿着河边走,终日,跟溟魂混在一块?终日听宫止的故事?嘶......
——————
绿枝还没醒,剑冢当中的溟魂倒是围着飞天问得热烈,飞天微微垂着眼睛,成为溟魂之后,那些淡了的贪嗔之念,此时似乎又浓烈了起来。
宁天霄看着她握起的拳头和颤抖的眉心,高声一笑,防止对方会暴起杀溟魂。
飞天舒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宁天霄歉意地一笑:“最近宗门多事,不好意思了。”
绿枝还在睡着,白小鬼靠在绿枝身上半梦半醒,想到对方千八百年前还是个大男人,宁天霄心里有些不爽快,把白小鬼挪了挪,说道:“吕霜那边还有点事,我们得出去看看。”
白小鬼揉着眼点头。
宁天霄说完这句话,却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灵兽蛋。
壳已经裂开了一道大缝,但宁天霄也不能帮它们手动降生,于是又加了一瓶血脉之力。
“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这些事?”宁天霄掏了掏耳朵,“从别人嘴里听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白小鬼晃着双腿,假装自己没听到。
宁天霄拍了拍她的脑袋:“小白,我不是在乎你宫止的身份,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说实话,我也不太在意,不过戟狼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有些惊悚,我总感觉他得干点什么大事,宫止,宫止大人,你就先告诉我几句,让我安安心吧。”
白小鬼踢了一脚石子,低着头不说话。
剑冢里的溟魂开始“哎哟哎哟”地心疼她。
“宁天霄,你是不是人?你好意思追问这么小一姑娘,你有本事来问他,你怎么不去我能那什么戟狼?”
“不想说怎么了,不想说就不说!宁天霄,你别追着屁大点事,就来问问问,戟狼要杀人,是她的错吗?”
“就是啊,宁天霄,她这话都说不利索,你还指望她给你讲个上下八千年,你别太过分了宁天霄。”
宁天霄:“......”
顺章也对着他大骂道:“宫止大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不是欠捶?”
白小鬼一脚踹过去,顺章干脆躺在地上开始装死。
宁天霄挠了挠脑袋,问道:“其实我就一个问题,戟狼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是,我好奇的是,最近有这么多人不断地纠结着你这个身份,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小鬼默默抬起头来,说道:戟狼是好人。
“然后?”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飞天轻笑了一声,重复道:“戟狼虽然不是好人,但宁宗主放心,戟狼也不想再见到罗刹海一战再发生。”
宁天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有一层说不清楚的疑虑。
宁天霄把白小鬼背在背上,喊醒了绿枝。绿枝迷迷糊糊跟着他离开剑冢,又迷迷糊糊地在客房里睡着了。
宁天霄把窗开了一道缝,向着飞天一点头,带着白小鬼找到了吕霜。
刘大川背着手,手里捏着一根柳条,紧盯着吕霜。
吕霜满头是汗,神情极为紧张严肃。
刘大川一声令下,吕霜暴喝一声,对着一摞转头劈了下去,随即疼得差点蹦起来,乔重光坐在一边,唉声叹息地捧着脸。
白小鬼戳了戳宁天霄,轻声说道: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也不该这么逼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