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归程（四）
七皇子听着皇帝的话，脸上始终荡漾着愉悦的甜笑，甜得发慌，甜得发腻。
宁天霄：天哪，有一个乔戣就够头疼的了，将来这小皇子万一把凌云宗搞成了赌场怎么办啊？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正想跟老皇帝再提点条件什么的，至少让自己有足够的管教权力吧？
老皇帝哈哈大笑了一声说道：“宁宗主，你放心好了，这小子到了凌云宗，你只要别给朕教死了，随便你怎么教。他要是敢耍皇子的架子，你就让乔戣打他！”
七皇子的脸上依旧荡漾着愉快的微笑。
宁天霄挠着脑袋，心想我信你个鬼，我要是打了他，你必第一个砍了我。
“臣......”
“哎呀行了，别来这些虚的了，你就给朕一个准话，行还是不行？”
宁天霄内心咆哮，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问行不行，这不是废话吗？！！！
“行！”
老皇帝也笑道：“行！”
老皇帝亲切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席子，稍微挪了挪屁股，乔重光乖巧地做到了他的身边去。
宁天霄心想自己这是该走了吧，“臣告退”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老皇帝再次亲切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席子。
宁天霄头皮一麻，硬着头皮坐了上去，跟皇帝小心翼翼保持了点距离。
老皇帝热切地搂住宁天霄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仿佛河上的纤夫跟自己的兄弟打招呼。
宁天霄被这一搂搂得呆滞了一下，老皇帝很快松开了手，握着他的手说道：“宁宗主，老七就交给你了。”
老皇帝随即深情款款地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乔重光的手，然后把两人的手按在了一起。
乔重光快要快乐死了，宁天霄差点裂开。
“乔重光，给你师父磕头。”
“好嘞！”七皇子麻利地跳下席子，跪在宁天霄面前，哐哐哐磕了三个很实在的头。
乔重光磕完了头，抬头一甩飘逸的头发，中气十足地高声叫道：“师父啊！！！”
“哎哎哎。”
宁天霄头皮发麻，总感觉这一幕，是有人在送自己陷入永久的沉眠当中，很怪。
【完成任务：收徒】
【......任务点：10000】
宁天霄认真地看了一眼乔重光给的任务点，再看看这个跪在自己面前，乖巧至极的团子脸，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了一点下来。
这位七皇子，将来必定会是凌云宗的贵人吧？
宁天霄心里越发地愉悦，赶紧上前把七皇子拉起来，回头对老皇帝说道：“臣......”
“别整这些虚的。”老皇帝又在席子上歪了下来。
“我想说，我们等乔戣的伤好之后，就准备出发回凌云宗了，回去待不了多久，我就要去罗刹海了。”
七皇子兴奋地大叫道：“我要去我要去！”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罗刹海？罗刹海就算了吧。”
“我想去！”
宁天霄点头道：“罗刹海的确太危险了。”
“我有义务去罗刹海匡扶正义，扫荡奸邪之辈，岂能畏险而退？父皇，这不是儿臣的作风！”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罗刹海可没有赌场。”
七皇子嘿嘿一笑，跑上去给老皇帝捶着肩膀：“父皇啊，儿臣不玩虫了，你就让我去罗刹海吧。”
皇帝摇了摇头：“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乔戣妹妹也去！”
皇帝听到这句话，认真地看了宁天霄一眼，宁天霄点了点头：“乔戣是要去的。”
皇帝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乔戣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天霄听到这句话，心里联想到了一点什么，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久久没有说话。
作为继老蟑螂之后，天下最厉害的玩虫人，这位陛下是不是已经从中发现了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让老七去吧，宁宗主能否保证朕这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安全？”
老皇帝坐直了，用认真的目光盯着宁天霄。
宁天霄也极为认真地盯了回去，沉默良久之后，说道：“不能。”
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能也就不能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儿孙自有儿孙福，去吧去吧，留下我这个老头子在宫里，寂寞。”
宁天霄看着老皇帝，老皇帝把手往自己的背后摸去，结果必然是什么都没有摸到。
皇帝努力了好几回，最终放弃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寂寥啊，他娘的。”
宁天霄在内心附和道，是啊，真寂寥啊，你娘的。
七皇子送宁天霄离宫之前，生母得知了他将要去凌云宗的消息，找来了花园，抱着乔重光哭得梨花带雨。
七皇子毕竟还是个少年人，在他母亲的怀里，也忍不住落了几颗金豆子。
不过，七皇子的生母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过让乔重光别去这一说法，只是一直在嘱咐乔重光遇事多想想，别冲动。
宁天霄略微尴尬地背对着他们站着，心里却是想道，七皇子的生母，可也是个生猛之人。
“重光，到了那边之后，如果有人惹你，你忍个一回两回就行了，第三回你就直接打回去。”
宁天霄心中一愕。
“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你师父，你师父会帮你的。”
皇帝也歪在席上，说道：“你师父要不方便动手，你就去找乔戣，乔戣年纪比你还小，打了也就打了，别人不会为难她的。”
“对，再不行你就八百里加急来一封家书，我去替你报仇。”
宁天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七皇子生母一眼。
这是个妥妥的美人，这美人英气勃勃，也像是个习武之人。
皇帝又支招道：“如果实在是有危险，先杀了再说，大不了你跑到宫里来，藏在地宫里，没人会找到你的。”
你们可真是一家人。
宁天霄背对着他们撇了撇嘴，七皇子是跑了，难道老子能带着整个凌云宗迁移到地宫里，天底下有你们这么教孩子的？
宁天霄正在心里骂这一家人，七皇子生母忽然绕到他的面前，款款给他行了一个礼。
宁天霄被吓了一跳，七皇子生母笑道：“以后重光给宁宗主添麻烦了，宁宗主尽管打他骂他，只是外面不比帝都，重光若是有危险，还请宁宗主多费点心思。”
宁天霄还处于震惊中：“我明白我明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归程（五）
乔重光送宁天霄出门，趴在轿子上晃荡着小腿，快要快乐死了。
宁天霄揉了揉眉心，说道：“七皇子，不是我说。”
“师父你说！”
宁天霄头有点疼：“去凌云宗可是要吃苦的。”
“包在我身上！”
宁天霄：......
乔重光捧着小脸：“师父，凌云宗离这有多远啊？几天能到啊？你们平常都吃什么？凌云宗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我能学什么？我能不能拜聂叔叔为师啊？哦，不对不对，再拜个师父，我就是欺师灭祖了。我能不能跟聂叔叔练刀啊？”
宁天霄：“......”
“我跟聂叔叔练刀，还能不能跟大川师兄学习拳脚功法，大川师兄可太强了，师父你是怎么教的啊？”
“刘大川......是我捡来的徒弟，他这一身武艺，都是跟他娘学的。”
乔重光愣了一下：“那师父，商量个事情可以吗？你能把我捡得也这么强吗？”
宁天霄：“？？？”
乔重光一路聒噪，下了轿子跑进客栈，向着客栈里的众人郑重其事地宣布了自己已经拜宁天霄为师的消息。
百晓生看了一眼宁天霄，偷偷问道：“宁宗主，你是不是被胁迫的？”
宁天霄：“......没有，我真心的。”
百晓生老奸巨猾地哼哼了两声跑了：“宁天霄，你可就放好大的屁。”
宁天霄：“......我心里不苦。”
乔重光快乐地在客栈里上蹿下跳：“妹妹哎！我拜宁宗主为师了！”
乔戣：“哦，知道了。”
乔重光抓住吕霜的手亲切地晃动了几下：“师兄啊！！！”
吕霜满头雾水。
乔重光又抓住刘大川的手，拼命地晃动着：“师兄，我是你师弟啊！亲的！”
刘大川想抽回自己的手，乔重光就是热切地不肯松手，刘大川看了眼乔戣，想向着乔戣求救。
乔戣皱了皱眉头：“乔重光，你几岁了，还这么不稳重？”
乔重光讪讪放下了手，热情洋溢地叫道：“师姐！”
芬姐牵着小事子，一直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切。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咽了口唾沫，用眼神鼓励了一下齐王。
“殿下，宁天霄既然连乔重光都收了，不如我们把麟儿......”
“你先问问乔戣同不同意，如果乔戣同意，自然是没问题，如果乔戣不同意，我估计麟儿站着进去，最终结果是要躺着出来。”
芬姐一咬牙：“等会我就去求求乔戣。”
齐王冷笑了一声：“无望的挣扎。”
“殿下，他可是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又如何......我的儿子比不上我的女儿，但我的女儿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芬姐咬着一口牙，低声说道：“殿下，你说这句话，可真让我们母子心寒！”
齐王摇了摇头：“实话而已，乔戣现在已经是公主了，还有七皇子乔重光在她身边，以前的心思，你最好不要再动。”
乔重光回到宫里去做离开帝都最后的准备，客栈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是夜，齐王殿下找到宁天霄，说是跟他喝两口，宁天霄现在却没有多少应付他的心思。
如今三皇子失势，齐王殿下却没有跟太子多联系，这是否代表着，齐王殿下准备转而支持七皇子？
宁天霄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
“但是陛下却把七皇子送到你的手下学艺。”
宁天霄借着酒劲骂了一句：“我再重申一遍，凌云宗不是戏班子，也不耍杂技，学艺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学艺？”
“抱歉。”齐王看着院子里的月华轻声道，“我实在想不明白，陛下究竟想干什么。”
“我这等小虫子更想不明白，所以我干脆就不想，有时候少想一点，能给自己减少太多烦恼了。”
“宁宗主在骂我。”
宁天霄呷了一口酒：“是，我在骂你。”
齐王一个错愕，老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反正谁做皇帝，都轮不到你家小事子，齐王殿下多做多错，不如不做，安安稳稳地当个齐王不好？”
“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我总得为我的妻儿做些准备，宁宗主不担心......”
宁天霄噎了他一口：“乔戣现在都是公主了，我担心个屁。”
齐王殿下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躺在椅子上，最后挣扎着问了一句：“宁宗主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不能，我也不知道这路怎么走，更何况谁当皇帝都跟我没关系。”
“那，稍微暗点的路呢？我也行啊。”
宁天霄：“......？”
是夜，芬姐贼心不死，带着小事子找上乔戣，景年在门前挡住这对母子：“公主殿下已经休息了。”
“我就说一句话。”
“公主殿下都睡了，一句话都听不到，有什么事情您不如跟我说吧，等她醒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她的。”
芬姐：“别以为你攀上了乔戣就是攀上了高枝，我告诉你，我......”
乔戣懒洋洋地爬起来：“有狗？在叫？”
芬姐脸色骤然变绿！却又无法反驳！
景年笑意深沉地看了齐王妃一眼：“我马上赶走它们。”
“不用了，你们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明天我还要早起，有事要办。”
芬姐急忙拉着小事子越过景年：“是这样的，我想麻烦你求个情，能不能让乔麟也进凌云宗去学习，看他是你弟弟的份上，戣儿......”
乔戣淡淡地扫了他们母子俩一眼，掰了掰手指。
“不行。”
“我可以把我娘家三分之一的产业送给凌云宗！”
乔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当然了，你把他送来的结果只能是第一种，他没了，我还在。”
芬姐一咬牙跪在乔戣面前：“算我求你。”
“我以前也求过你跪过你，现在，我们扯平了，至于进凌云宗，别再妄想了。”
芬姐一扯小事子，小事子被拽倒在乔戣面前，跪了下来，小事子膝盖上一疼，一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乔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凌云宗......不收垃圾。”
隔壁的隔壁，刘大川听到这句话，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刘大川心想，啊，不愧是我支持的人，漂亮！
吕霜一巴掌砸在他头上，痛心疾首道：“师弟啊，做傀儡要专心，师父好不容易从地宫里偷来的图纸，我们可要学得快点才行！”
“师兄，俺......”
“你咋这么多废话，看图纸！”
刘大川：“......俺错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日暮途远（一）
清爽的夏夜，在帝都的最后一段时日，七皇子乔重光做足了东道主的姿态，带着宁天霄等人吃吃喝喝，快快乐乐地行走在大街小巷当中。
乔重光抓紧了最后一段日子去斗蛐蛐，在刚起了个苗头的小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乔戣在景年的陪伴之下，常常独自行动，齐王对她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没说什么，也是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宁天霄有百晓生这个万事通相伴，地方自然是有的去。
刘大川......有点惨，吕霜虽然对帝都的风物非常感兴趣，但他对于傀儡的热爱，已经超越了这点小小的兴趣，于是乎，刘大川几乎日日被吕霜锁在房间里，嗯......做傀儡。
宁天霄每天离开房间之前，都要给刘大川加油打点气，拍拍对方的肩膀，告诉他：“吕霜的事业就靠你了，加油！你一定行！”
不过，最惨的其实还是齐王一家，乔戣原本就不卖他们面子，在经历了芬姐求和之后，乔戣更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宁天霄虽然知道从血缘上来说，自己应该劝劝乔戣，但是仔细想想，以前乔戣遭受迫害的时候，自己也没能说一句话，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乔戣去原谅那么一家人呢？
芬姐日日愁眉苦脸，齐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小事子夹缝中求生存，连哭闹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不对，其实还有个人更惨，那就是老蟑螂。
皇帝陛下曾经在七皇子乔重光和乔重光生母的陪伴之下，秘密出了一次宫，在宁天霄的见证之下，跟老蟑螂谈了一次话。
那一回，皇帝陛下心平气和，温声款款地问候着他的爷爷。
老蟑螂怨毒地诅咒了他的孙子和重孙几句，对于皇帝陛下的提问，皆是一言不发。
其实皇帝陛下反反复复就问了一个问题，他问，自己的爹和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他离开之前，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老皇帝离开关着太上皇的屋子之后，就显得有些伤感，手反复向后摸着，似乎想从自己的溟魂身上，寻找到某些慰藉。
宁天霄在心里自动带入了一句，真寂寥啊，你娘的。
然后皇帝就落寞地回了宫里，直到他们离开的前几天，又宣宁天霄和乔戣进宫。
乔重光在前面领路，乔戣走得十分平静，宁天霄不知这皇帝又要嘱托什么，心里却对这个随便的老皇帝，是有些微好感的。
这是宁天霄第四次进宫，宫墙还像是第一次一样，绵长而寂寞，见面的地点，也像是第一次一样，就在皇帝的后花园里。
乐人们坐在月下吹拉弹唱，老皇帝歪在席子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宁天霄这才发现，原来皇帝陛下，已经有些生病的前兆了。
生病了的老皇帝显得有些伤感，却还是像第一次缓缓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凉席，仿佛坐在田埂上的老农，邀请路过的年轻人坐下喝一口茶。
宁天霄犹豫了一下。
皇帝陛下忽然一抬手，开了个小玩笑：“算了，万一传染了你们就不好了。”
皇帝拧了拧鼻子：“这大夏天的，怎么还能生病？人老了啊。”
宁天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放松下来，乔重光走到他父王的身边，说道：“宗主叔叔也修炼药术的。”
皇帝皱眉问：“有毕方厉害吗？”
您这不废话吗？
宁天霄轻咳了一声：“那，必然没有。”
“那就得了，朕还是等毕方的消息吧，朕人也老了，说不定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帝都这边，又有不少太子党三皇子党活动，乔重光，你母妃虽然是个虎的，能打，你也会点三脚猫的刀术。”
乔重光瞪大了眼：“父皇，大将军的刀术！你可不能污蔑大将军！”
“咳，那四角猫的刀术，但朕一旦一伸腿，你们娘俩，必定首先遭殃。”
乔重光抓了抓脑袋：“可是我也不想当皇帝，过几年我想跟大将军到边境去，当皇帝多没劲啊，我就喜欢骑马、耍刀、遛狗、喝酒。”
宁天霄心中一震，齐王殿下这是......又投错了人？
皇帝嫌弃地看了乔重光一眼：“就你那点破酒量，乔重光，我都嫌弃你。”
乔重光瞪圆了眼：“哎父皇，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酒量已经好得很了！”
皇帝嗤笑了一声，看向乔戣：“乔戣，你虽然是他妹妹，但是出门在外，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些，他胆儿肥，脑子又没有多少，你就替朕和他母亲辛苦一些。”
乔戣认真点了点头。
“至于罗刹海......朕这几天，思来想去，罗刹海也未必是个去不得的地方，只是宁宗主，朕要你一个保证。”
“陛下请讲。”
“你若活着，这两个孩子就必须要活着，你若死了，那朕也无从追究了。”
宁天霄苦笑了一声，心想爷能死吗？
“臣明白。”
皇帝摆了摆手，半空扔给宁天霄一卷黄灿灿的东西，宁天霄抬手一接，正要打开。
皇帝神神秘秘一笑：“不能开，这东西要等朕死了之后打开才有价值。”
宁天霄心头一突，这他娘的不就是指定未来皇位的圣旨吗？
宁天霄手里拿了块烫手的山芋，手心里冒出汗来。
“不用担心。”皇帝笑着摸了一把胡茬，“屁大点事。”
皇帝抄着手歪倒在席子上，笑得老奸巨猾，又咳嗽了两声，乔重光赶紧去拍着皇帝的背。
宁天霄拿着圣旨傻了一下。
“记住了，朕如果没死，这东西打开就会失效，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臣不懂，这东西为什么要交给我？”
老皇帝在席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轻轻摇晃着：“你是重光的师父，你能保重光一条命，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朕的这么多孩子里，朕还是最喜欢重光，他得活着。”
乔重光眼里闪动着泪花，抱住了老皇帝，老皇帝拍着乔重光的背，眼里也是老泪闪动。
宁天霄也抹了一把眼泪，想起自己没有信的父母和三宗主爷爷。
你娘的，爷也是有人爱的人，你娘的，凭啥爷要给你承担这些压力？
宁天霄心里想着，却还是把圣旨塞进了怀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老皇帝唇须一翘，笑道：“屁大点事，不用担心，说不定我比你们活得还长呢，你要死在罗刹海，这东西就当没存在过。”
宁天霄心想，你想得美。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日暮途远（二）
宁天霄颠了颠手里的这一卷圣旨，面对这不太正经的皇帝，脸上也有了点玩世不恭的意思。
“您就不怕我找个坑，把它给悄悄地扔了？”
“扔去。”老皇帝拍了拍宁天霄的肩膀，“听朕的，你要真的敢扔了，到时候后悔的必然是你自己。”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直到此时，心里还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这是个烫手山芋，这些事不传出去还好，一旦传出去......求和的、杀人的都不会少。
宁天霄心道，只希望七皇子除了爱好练刀和练刀的好汉之外，别是个大瓢嘴自己给说出去，乔戣的嘴是严的。
宁天霄心里想着，嘴上说着的却是另外的意思：“如果臣并不想要这份好处，只想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安安顺顺地经营着我的小宗门呢？”
老皇帝痛快地笑起来：“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对谁都好，你也是受益者，所以朕相信你会好好保护这份圣旨。”
宁天霄脸上的笑虚虚地漂浮着，我信你个鬼。
“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总之，这圣旨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朕最后再说一遍，你敢扔了，你肯定要后悔。”
宁天霄继续虚虚地笑着，摸了摸鼻尖，抹掉了一滴冷汗：“臣其实......怕陛下您玩我。”
“朕向你保证，这次不会。”
宁天霄一笑，感情前面有几次？完了完了，感情全毁了。
“行了，说点轻松的事情，这两个孩子在你身边，少不了要吃你的穿你的，尤其是乔重光，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少不了要多烧你点钱。”
宁天霄刚想说自己手下还有十七家拍卖行，平时的进益相当不错，您不用为这点事操心，饿是饿不着的。
老皇帝已然打了个响指，只见几个太监扛着一个麻袋从花丛后面小步跑了进来，走到宁天霄面前，轻手轻脚地放下了麻袋。
老皇帝稍一抬下巴，其中一个年迈的太监会了意，把麻袋稍稍打开了一个口。
宁天霄一看，啊，龟龟，全是银票，整叠的！
七皇子也瞪大了眼：“父皇，不是说，国库这几年里亏空得厉害，这......”
老皇帝慈爱地摸了摸乔重光的脑袋：“从你太爷爷的地宫里找出来的，放心拿去用吧。”
宁天霄：“......”
乔戣很平静。
“宁宗主，这些钱，你就带回凌云宗去，当做这两个孩子的花销。”
宁天霄心想这皇帝直接把钱扔出来这一行为，有点像个土匪，不过，对于这皇帝把乔戣也算进去的这一做法，却十分满意。
这一点，硬是不跟齐王一样，把小事子和乔戣分得清清楚楚，也把乔戣推得越来越远。
“那......为什么用个麻袋啊？这多不方便，万一别人看我扛个麻袋出去，以为我是抛尸去了，我......”
“太上皇地宫里剩下的全是烂木头箱子，要不就是华丽的大金箱子，太惹眼，朕觉得麻袋还不错，不显眼。”
宁天霄：“......行，臣，领旨。”
皇帝听了这句话，老态毕露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这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们几年的开销了，几年之后朕要是还活着，还给你们拨钱，放心。”
宁天霄：“......”
老皇帝的话里带着一些伤感的意味，乔重光因为这些话怔了怔，一向话多的他这次没有说话。
乔戣垂着眼，也没有说什么。
宁天霄只好担起大梁，说道：“有毕方前辈在......”
“人都是要死的，这件事，朕从七八岁的时候就懂了，什么仙丹妙药，都是瞎扯。”
老皇帝眼中忽然一厉：“更何况，老而不死，是为贼！”
宁天霄被这一眼给震撼了一下，随即想到外面的太上皇，是为贼！
“行了，朕再跟重光单独交代几句，没事你们就先带着钱回去吧。”
老皇帝挥了挥手，宁天霄带着麻袋和乔戣，在太监羡艳的目光之下，离开了皇帝的秘密花园。
很快，老皇帝叹了一口气，又说起了那句话：“啊，他娘的，真寂寥啊。”
宁天霄同时想道：啊，你娘的，真寂寥啊。
宁天霄走后，乔重光抱着皇帝陛下的胳膊，眼中全是泪水。
乔重光在皇帝的龙袍上蹭了蹭眼泪：“父皇，太爷爷他地宫里有几样......”
老皇帝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乔重光默默闭上了嘴。
“那些东西，朕已经让人烧了。太上皇的想法，虽然是这天下大多数人的想法，但朕并不认可，人、妖、神都有自己的命数。”
“父皇，你还没看到我成为大将军，你不能死。”
皇帝苦口婆心说道：“重光啊，是人都要死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死了，有的人在街头走着走着，忽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就断了气，还有的人，只不过是家里少了几口粮食，就饿死了，天下到处都在死人。”
“但你是我的父皇。”
皇帝微微一笑：“我是你的父皇，也是人界三道的皇帝，但其实，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我一个人的生死算不上什么，我不是个明君，继位多年，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唯一的这一件，还是委托宁天霄做的。”
“天下没有多少人会记得我这个皇帝，就像他们记不住大部分人一样，我碰巧做了这个皇帝，死的时候，也许哭的人能多一点，但对我来说，这一辈子，其实已经够了。”
“我其实并不是个多贪心的皇帝，这个位子也没有那么香，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我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天亮了起床干活，天黑了睡觉等明天来到。当然，我玩的东西，和我的老婆，要比普通人多一点。”
“所以我倒是希望，我这辈子能够普普通通地结束，这真的没什么，重光，你要看得淡点，别害怕。”
乔重光扑进皇帝的怀里呜咽起来，皇帝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
“重光啊，太上皇在宁宗主身边，我还是不太放心，如果宁天霄他已经确定杀了太上皇，并不会破坏那劳什子协约，那就然宁天霄杀了他。”
皇帝陛下给乔重光最后一卷圣旨：“这个你拿着，我爷爷他诡计多端，我实在害怕。”
乔重光抱着圣旨，在皇帝陛下面前郑重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乔重光还要留在宫里，接受皇帝陛下最后的关怀。
——————
宁天霄出门的时候，肩头扛了个硕大的麻袋，引来无数人注目。
有不少好心人看到宁天霄扛着一个等人高的麻袋，好心地给他指路：“码头往那边走。”
宁天霄：“我谢谢您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日暮途远（三）
“没事，多大点事啊，好好干。旁边这是你妹妹吧？不容易，在帝都看好孩子，这边人牙子可多得很。”
宁天霄：“......”
一直沉默的乔戣终于笑了出来，宁天霄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鼻尖，又把一麻袋的银票往背上颠了颠。
这一麻袋的银票虽然代表着皇帝陛下的厚爱，却也是个沉重的负担啊。
“宗主叔叔，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也没有多沉，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这位陛下还能出格到什么地步去。”
“嗯......这两年其实还好。”
宁天霄心里想着，行，还好。
“我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自己偷偷溜出宫去，玩儿。”
宁天霄笑了笑，心里却并不轻松，皇帝那个位子高且重，他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就能成风成雨，自己带着乔重光的消息，过不了多久，肯定是要满天下乱飘了。
“重光表哥的性情还好。”
宁天霄不知该怎么说，接了一句：“确实挺不错的。”
“他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宗主叔叔，还请不要担心。”
“我知道，反正这世间麻烦多得很......”宁天霄看向前方，“你的女谋士来找你了。”
景年坐在小巧的马车上，从帘子后露出半个脸，乔戣率先跳了上去，宁天霄扛着一麻袋钱，左思右想了一会，对着她们摆了摆手，说自己走回去。
宁天霄离开之后，景年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她扼住了自己的左手，而左手已经半个变成了紫色。
乔戣神色一紧：“谁干的？”
“应该是三皇子的人。”景年吞下一枚解毒的药丸，“他在警告我。”
“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看来他也没有杀我的心思，留我一条命，我不应该感恩戴德吗？”
乔戣慢吞吞替她包扎着伤口，唇角浮现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感恩戴德吗？我不像我的哥哥们一样好说话。”
景年怔了怔，轻声说道：“明白。”
“你从三哥哥那里离开，他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但如果有朝一日，你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景年缓缓地微笑着，把受了伤的左手放在了袖子下：“明白，能为公主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乔戣懒洋洋地趴在窗边，风吹起帘子，一半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刚才的生死之言，仿佛只是她在开玩笑。
过了半晌，景年开玩笑一样地问道：“如果是宁宗主呢？你会杀了他吗？”
“我不会。”
景年低头，却不觉得惊讶。
“他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救了我，也救了我叔叔，就算他有什么企图，也是我应该帮他的，我不希望站到他的对立面。”
“假如，他反对？”
乔戣重复道：“我不希望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明白了。”景年叹了口气，“其实，公主殿下这样一个小姑娘，这个年纪应该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些事情，不，我的意思是，您在忧虑这些事之外，或许应该放松一些，我很少见到您笑。”
“因为我很害怕。”
乔戣闭上了眼。
景年安静地垂着头，看着乔戣的侧脸。
从进入帝都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她根本不知道乔戣在害怕什么，乔戣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微妙的身份，恐怕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但是她又隐隐约约知道乔戣在害怕什么。
——————
宁天霄扛着一大麻袋的钱回到客栈，百晓生端着一碗饭蹲在门外，正在跟乔渔拌嘴。
宁天霄一把把麻袋砸在他们面前，带起一阵尘土。
百晓生赶紧护住自己的饭碗，乔渔吃惯了江风，眼都没闭上，继续扒拉着：“百......九十二晓生，你不行。”
百晓生看着这一麻袋东西，下意识问道：“宗主，把地宫里剩下的傀儡图纸也给偷来了？”
宁天霄热了一身汗，从百晓生手里抢过了一碗绿豆汤一口气灌下去：“陛下赏的。”
百晓生听到这句话，急忙放下了饭碗，跑到麻袋边去。
百晓生试着颠了颠，没颠起来：“虽然这麻袋有些不中看，但里面的东西应该挺实在的。”
“嗯。”宁天霄摆了摆手，“回去的时候带上。”
百晓生犹豫了一下，拆开了麻袋口上系着的麻绳，紧接着，一大把银票哗啦如同流水一样地淌了出来。
百晓生直接傻了。
坐在客栈大堂里的齐王听到声响，也出来看了一眼，过了一会，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宁天霄：“就这么扛出来的？”
宁天霄松了松肩膀上的筋：“路上还碰见好些人以为我往码头送货。”
齐王眼中神色一紧，看向宁天霄的眼神有些异样，他心里实实在在地爆出两个字来，完了，他或许已经彻底失去了机会。
不过乔重光既然在江南道境内，就还有机会......
乔渔也张大了嘴，愣了一瞬间问道：“这赏赐这么实在？”
“实在，说是乔重光和乔戣比较能造钱，给我带上，当做花销。”
百晓生摸了摸下巴：“皇帝陛下他是不是不知道有钱庄这种东西？”
乔渔说道：“知道吧，可能就想震震咱们。”
百晓生赶紧把银票收拾好，奋力扛着麻袋跑到了楼上，找了个角落藏了起来。
乔渔窃笑了一声：“多没见过世面啊，九十一晓生？”
百晓生在楼上比了个中指：“你见过这么多钱？”
乔渔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当然见过。”
百晓生默默收起了手指头。
等到乔戣和景年回来之后，宁天霄也休息地差不多了，跟乔戣打了个招呼，走向了柴房。
百晓生还有点傻：“这么多钱，用不用调人来看着？”
宁天霄眯眼一寻思：“那就麻烦前辈你了。”
“我不行啊！我！”
宁天霄道：“加油！我相信你肯定行！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完。”
很快，宁天霄的人影已经没了，他推开了柴房，看着柴房当中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一群年轻人。
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几，还有跟乔戣乔重光年纪差不多的小豆丁。
宁天霄拿下其中一个人嘴里的布，只见那小子眼中一亮，立即大喊道：“誓死效忠太上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誓死？
说话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眼睛尤为明亮。
宁天霄摸出个香喷喷的玉米在他们面前啃着，明显看到几个人已经在忍不住咽口水。
宁天霄吸了一口气，叹息道：“真香。”
小男孩也咽了口唾沫：“你别以为你用这种手段就能够诱惑我们，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太上皇的死士！”
宁天霄又咬了一口，说道：“我知道啊，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孩子。”
小男孩说不出话来了，宁天霄也不说话了，他就那么一直杵在那边，一直吃着玉米，好不容易啃完了一个，把玉米骨头扔了出去，宁天霄擦了擦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宁天霄第三天这么干了，而柴房里这些太上皇的死士，每天都只能喝一碗粥，还是吕霜和刘大川这两个没良心的人喂的，结果可想而知，粥它本人是到了，能被他们喝到肚子里的却没有多少。
宁天霄离开了一会，小男孩肚子咕咕大叫，小男孩的脸一红，又喊了一句：“誓死效忠太上皇！”
宁天霄离开不久之后，吕霜和刘大川就来了，两人照例一个个喂粥，吕霜对此表示很嫌弃。
“唉，这得耽误我们多少研究傀儡术的时间啊。”
刘大川不说话。
吕霜扒开一个死士的嘴，刘大川拿着勺子彪呼呼地灌了进去，死士呛了一口，吕霜赶紧嫌弃地跳开了。
吕霜又叹了一口气，刘大川笑道：“师父这是做好事呢，不耽误。”
宁天霄忽然拿着一只烧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了。
吕霜回头抱怨道：“师父啊，咱们能不能干净利落一点......”
宁天霄叹了一口香喷喷的气：“啊？你是说‘咔嚓’了？”
吕霜：“啊！”
“也不是不行。”宁天霄摸了摸鼻子。
吕霜神情激动，迅速拔出了自己的剑，就要动手。
宁天霄扯下一根鸡腿塞进吕霜的嘴里：“但现在还不行。”
“誓死效忠太.......”
刘大川生无可恋地看着宁天霄，一勺子汤堵住了对方的喊话。
“人，不能杀。”宁天霄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这满地的死士。
“为啥啊，难道把他们带回凌云宗？”
宁天霄拍了拍手，塞给刘大川一根鸡腿，让刘大川受宠若惊。
“带回凌云宗，也不是不行。”
宁天霄蹲在其中一个人身边，这个人他是认识的，当时在老蟑螂的秘密竹林当中，就是他，率先发现了他和刘大川的踪迹。
宁天霄拔了他嘴上的布，此人显得十分冷静，也没高喊着为太上皇生生死死，让宁天霄比较满意。
他在这群人里年纪较大，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死士的头儿。
“我记得你们说过，又有一批孩子要送过来了？那批孩子现在在哪，你可清楚？”
对方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宁天霄淡淡说道：“五月初三，竹林。”
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置信，宁天霄笑笑咬了一口鸡肉，笑道：“是的，那天我确实在，你直觉不错，但手段差了点，所以没有找到我们。”
“别用这个表情看我，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你不走出太上皇的小竹林，永远也不知道外面会有多强的敌人。”
宁天霄指了指刘大川：“比如这位，我敢说，你在他手下过不了三十回合。”
宁天霄这还是把刘大川往弱里说的，要是刘大川真认真起来，过不了十个回合，不，或许，三个。
死士的眼神晃了晃：“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太上皇在我手上，他能给你们的，我也能给你们。”
宁天霄说完这句话，自己心里嘀咕了一句，违反道德仁义的那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死士默默消化了一下这几句话。
另外一个挣扎着拼命想要说话，宁天霄上去拔下了对方嘴里的破布。
“太上皇在你手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干了什么，你这个无耻小人！？”
宁天霄淡然地一笑：“准确地说，他被我囚禁了，至于应允这件事情的到底是谁，你们应该也能猜得到，你们又不是什么四肢简单头脑发达的傻子。”
先前的死士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他转向宁天霄，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说实话，我无意杀了你们，这几天，我请百晓生前辈帮忙调查了一下，你们这些人，本来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孩子，被太上皇偷偷地从父母身边带走，原本已是不幸。”
另一个神情亢奋地骂道：“你放屁，是太上皇收养了我们！”
宁天霄笑意满满问道：“哦？那你们的父母呢？难道是太上皇生了你们？”
“你不要污蔑太上皇，你这个！”
刘大川实在受不了，拿着盛粥的勺子，照着这个大喊大叫的狂躁之人后脑勺当啷来了一下，他立即昏了过去。
死士看着刘大川这炉火垂青的一手，皆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个说话如同乡巴佬的人，竟然这么强！
宁天霄皱眉问道：“没死吧？”
“俺下手有分寸。”
“那就好，那我继续说了，你们其实都是被太上皇抢来的人，至于你们的父母，有的已经死了，跟你们说这些......或许你们不信，但你们肯定也记得，每年，都会有新的孩子被送到竹林当中接受训练。”
“太上皇每年去哪找这么多孤儿？都是年纪不大的并且有天赋的，而且，他每年养你们，让你们在一起捉对厮杀，真的算得上是恩惠吗？”
为首的那名死士紧紧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宁天霄的话。
“证据。”他说了两个字。
宁天霄笑道：“我会让百晓生前辈准备一份充足的证据给你们看看的。”
他说完这句话，周围的死士皆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反对和抗拒。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已经有一个人开始信了，那就会有第二个人信。
“你先好好想想，有一个人想明白了也好。”
“多谢。”
宁天霄拿着烧鸡慢吞吞踱步出去。
对方却又抬起头：“还有，吃的。”
宁天霄一怔，大叫道：“吕霜！给他们搞点好东西吃！”
吕霜拿着烧鸡苦着脸跑进去：“师父，我不懂。”
“俺懂，师父，你是看他们可怜，被那老蟑螂骗了这么多年，不仁义！”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忽然有些羞愧，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接到了任务，才选择不杀：“啊，我只是想拯救一下迷途少年而已。”
刘大川却在心里想道，老子可算押对了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追宫止的人
宁天霄那边让百晓生也去整理点证据，回到客栈没多久，面对齐王殿下欲言又止的脸，笑了笑，微微一欠身让了过去。
往日在盘龙柱底端看到的那个面色苍白的溟魂女子看到宁天霄，幽暗的双眼顿时明亮了几分。
白小鬼，作为宫止的转世，站在她的身边。
宁天霄笑了一声，问道：“也准备去凌云宗？”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宫止大人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也好。”宁天霄点了点头，对方的实力在盘龙柱一众溟魂当中并不算太强，而且从他近日的观察来看，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真真切切的......人类。
当年宫止用哪种手段，又为什么要救她，宁天霄并不知道，但十分感兴趣。
因为，这里追随宫止的人太多了，多得有点令人发指，各路神仙挤在白小鬼的身边，让宁天霄想起了在剑冢当中被区别对待的日子。
宁天霄忽然皱了皱眉头，心想，剑冢当中的那些老前辈们，之前......应该并不认识宫止......吧？
嗯？
人首蛇身的美女蛇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挤到宁天霄面前来，媚眼如丝，她揉着鲜红的双唇，问道：“宁宗主，太上皇那边的死士，还不肯低头吗？”
宁天霄点头道：“是，他们都很硬气，直到现在，仍然有不少人相信......老蟑螂是为了他们好。”
美女蛇凑上来，伸手想要替宁天霄揉揉太阳穴，被老蟑螂的黑色溟魂一屁股挤开了：“别对着他使这些手段！你还不够格！”
“我自然不够格，不过......我可是为了宫止大人。”
美女蛇游动到白小鬼的身边：“他们那些人啊，如果不服，还是不要留下了，省得麻烦。”
她的眼却看向宁天霄。
“你他娘的管这么多闲事，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美女蛇“哎呀”了一声：“我可是宫止的追随者，你杀了我，天下愿意追随在宫止身后的又少了一个呢。”
黑色溟魂举起来的手放下来，有些挠了挠头，没再说话。
宁天霄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想看着这群溟魂打起来。
白小鬼跟在他身边，四周的溟魂都让开了，宁天霄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女孩，问道：“方便过来一下？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女孩安安静静走了过来，黑色溟魂摸不着头脑，直愣愣地问：“你咋不问我呢？”
宁天霄回头笑着看他：“那大兄弟，方便不。”
黑色溟魂一乐，跟了上来。
快到了点灯十分，房间内一片昏暗，宁天霄点了个蜡，笑着看了看黑色溟魂：“一直没问，请问您尊姓大名？”
“你可以叫我顺章。”黑色溟魂直接显形，坐在凳子上。
他个头高，让客栈当中显得十分逼仄。
宁天霄点了点头，有轻轻拍了拍袖子里的小红蛇。
小红蛇在宁天霄胳膊上写道：“十一神的大将之一，是没错。”
宁天霄笑道：“顺章大兄弟，这些年，你不容易啊。”
顺章毫不客气答应道：“那是，跟着那名太上皇，真是苦了我了。”
宁天霄内心一阵无语，但还是笑了笑，转向那个面色苍白的溟魂女人：“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但在宫止这件事......也就是我们家小白这件事上，我又觉得你，实在是很重要。”
女人安安静静点头：“或许我是宫止大人生前......不，最后一次现身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宁天霄轻轻敲着桌子，缓缓一笑：“你以前是......人？”
“是。”
人化成的溟魂，有些罕见。
女人目光安静地落在烛火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苍白，有点像是随时要消失的样子。
“我是跟随人的大军去罗刹海的，那时候我只是个女俘，后来某一次战争当中，人界大军输了，撤退的时候，我们很多人都被抛下了。我就逃了出来，在罗刹海飘荡。”
宁天霄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你们被抛弃在罗刹海......在船上？”
“这件事还是宫止大人做的，您应该听说过......定海潮。”女人安静地垂着头，“在罗刹海一战开始之前，宫止大人用定海潮改变了罗刹海的地形。”
“所以说，当时的罗刹海大战，其实是罗刹海大陆战？”
宁天霄侧脸看着白小鬼，白小鬼神秘莫测，嘿嘿一笑。
“因此，如果我们能够顺着路走，其实还能够回到这里来，只是那时候，人、妖、神都杀红了眼，我们很多人都死在了对方的屠刀下，甚至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宁天霄看着顺章：“你们十一神，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顺章眼中出现一抹狠厉：“杀人的角色！”
顺章大刀金马地坐着，冷冷笑道：“当时罗刹海乱得很，我们当然也要进去掺和一脚，再说，我们的头儿，邪神宫止，还在罗刹海呆着，有人想对他动手，那我们必然要对那人毫不留情！”
顺章做了个斩杀的动作，随即带这点谄媚地看向白小鬼：“宫止大人，你说对吧？”
白小鬼嫌弃地看了顺章一眼。
顺章嘿嘿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止是对宫止大人有威胁的人，还有一部分，我们早就想铲除的对手，有一部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自然，也有一直在针对我们的人。”
“不过，我们不敢杀人杀得太多，毕竟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去求宫止大人回来的，杀人杀得太多，他会不高兴的。”
宁天霄听得愣了一下，想起在鬼神临克幻境中看到的东西，问道：“你们十一神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顺章一皱眉头，一双蒲扇大的手啪地一拍桌子：“亏你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连这都不知道。”
“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在鬼神临克的幻境之中。
面色苍白的女人抬起头来，眼中竟然含着笑意。
顺章拍了拍桌子：“而且你听好了，这不是十一神的理想，而是十二神！宫止大人，他从来没离开过我们！”
看着顺章狂热的神色，宁天霄心想，原来当年的白小鬼，洗脑程度跟老蟑螂有得一比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们的理想是！
“呃......所以你们十二神的理想是？”
“建立一个不分妖、人、神三界的超大帝国！”
宁天霄：“......好！”
他刚刚听到这句话，就在想，宫止当年果然还是年轻，这么一个理想，是绝对不可能会实现的。
且不说三族之间的矛盾，在每个族群内部，都有无数琐碎的事端，比如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二三事。
“所以，为了宫止的理想，你们......开始杀人？”
顺章一皱眉：“你放尊重点！”
宁天霄耐心地：“为了宫止大人的理想，你们开始杀人？”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更何况有的人早就该死了，尸位素餐者，死！借用自己的权利残害百姓者，死！这些人本来就该死，我们杀了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对？”
“你们杀的，听起来都是高官啊。”宁天霄摸了摸下巴，“那为什么到了后来，会演变成，开始用人祭祀？”
顺章先是眉头跳了一下，表情有些滑稽，有点像是要哭。
“因为宫止大人离开了。”
白小鬼趴在桌子上，眨了眨眼。
顺章这个大汉竟然抽了一下鼻子：“你不懂，这都是伤心事。至于宫止大人离开的原因，她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白小鬼心虚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杀的人太多，三界都开始乱起来了。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因此离开了。
这原本......就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宫止当年太急了，改变整个世界，需要长久的谋划，但他实在是做得太急，哪怕他是宫止。
宁天霄无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这又跟活人祭祀有什么关系？”
“宫止大人离开之后，十二神的实力大大下滑，后来神族有个人找到我们，说能给我们提供帮助，我们拒绝了几次，但是对方的态度还不错，直到后来，妖族攻打了一次十二神的老窝，我们不得不接受。他的条件就是，活人祭祀，他需要力量。”
顺章也叹了一口气：“十一位大人似乎跟他结盟之后，似乎也变了一些，但我也说不明白，我就是个打仗的人，没什么脑子。”
宁天霄深以为然：“你们说的那位神，现在是不是在平秦道？”
“我他娘的咋知道，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顺章摸了摸头，“怎么，他现在还有活动？但我记得，当时十一神都已经死了，他怎么......没死？”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宁天霄拧了拧眉头。
事情看起来有点复杂，这么说，宫止原本的用意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向，那位魔神又是什么身份，听起来就不安好心。
“再后来，就是罗刹海的事情了，我加入十二神阵营不算太早，大部分事情都是听来的，不过，确实存在那么一号人物，才导致了后来祭祀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会加入十二神阵营？”
顺章邪气地拧了拧鼻子，笑了：“我他娘的是个人妖两族生出来的杂种，我没地方去，再说了，我就愿意追随宫止。”
白小鬼伸出手，对着顺章招了招。
顺章凑近了，白小鬼摸了摸他的头，顺章笑出了一口白牙。
宫止，是个很伟大的人。
这是宁天霄今晚得出的结论，换言之，白小鬼是个很伟大的人。
顺章遗憾地说道：“只可惜，我死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看到三族不分彼此的时候。”
“这件事太难了。”
宁天霄原本想说根本不可能，但是照顾了一下顺章的心情，只是说，太难了。
白小鬼一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趴着，什么都没有说。
一直沉默听着顺章说话的女人此时忽然开口：“但我最后见到宫止大人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在极为久远之前的古书上，找到过历史的痕迹，那个时候，人、妖、神原本就是不分的。”
宁天霄是不信这些的，所谓的三界和平共处，或许只是宫止编造的一个美好谎言。
女人垂眸细细思索，仿佛再次回到最后一次见到宫止，坐在篝火旁的时候。
“他说，原本是可能的，但他做错了，他太急躁了，这样的事情，应该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来完成，而不是短短几十年。”
“他还告诉我，是人的力量先堕落了，然后是妖族的力量削弱，不平衡，才会导致神族的壮大，然后三族分裂。”
女人仔细地回忆着，但那时候的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了，她紧紧皱着眉头，想想起更多事情。
白小鬼终于开口：是的，在起源之处，三族的力量，的确是相对平衡的。
顺章好不容易读出了白小鬼的话，感慨了一句：“卧槽，竟然是真的！”
白小鬼正色道：我有证据，但那些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某种原因，人的力量首先衰退了，这样的不平衡，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某种原因？”宁天霄问道。
嗯，这件事，当时我跟神族的一个家伙说过，他说他去调查真相，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死了？”
我也不清楚。
宁天霄抠了抠脑壳，今天又是头疼的一天。
“所以，你现在除了被十一神的人追杀，还在害怕什么？”
顺章脸色一慌，急忙解释道：“误会啊，我可没有追杀我们宫止大人！”
宁天霄笑了笑，白小鬼眨了眨眼：不清楚，不过肯定还会有麻烦的，小心哦。
顺章拍着胸膛说道：“你放心，宫止大人，我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女人柔柔看着白小鬼：“宫止大人之前救过我，我这条命，也是大人您的。”
她在白小鬼面前跪下来，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问完了罗刹海的事情，宁天霄又觉得罗刹海是个很奇妙的地方，但是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当时宫止在罗刹海，拥有很强的实力。
那么是不是说，在宫止离开之后，其实罗刹海本身的力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小鬼凑过来，拽了拽宁天霄的衣角：对不起，之前骗了你。
宁天霄背着手一笑：“那请问宫止大人，为了补偿我，能不能运用您自身的魅力，去给老蟑螂的那些小老弟们洗洗脑？那群人，实在是难办啊。”
——————
柴房当中，刘大川撕了一块鸡肉，喂到其中一个死士的嘴里：“师兄啊，俺好累啊。”
吕霜：“俺也好累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谁是洗脑之王（一）
第二天一大早，宁天霄吕霜刘大川三个人端着碗蹲在柴房前吃饭，吕霜幽然叹了一口气。
宁天霄：“你干啥？”
“我想着啊，师父，你为啥这么好心呢。”吕霜吹了吹饭碗打了个嗝，“吃不完了，剩下的只能去喂猪了。”
死士们：“......”
刘大川也打了个嗝，剔了个牙：“啊，吃不完了，只能拿去喂狗了。”
死士：“人言？”
吕霜：“诶嘿，我不是人。”
刘大川心里默默想道：诶嘿，俺也不是人。
不久之后，百晓生手里拿着个剩下的大蒜，拖了个板凳来到了拆房当中，当着死士的面坐下了。
他手里拿了个账本一样的东西，蘸了蘸唾沫，看向第一排第一个死士，打了一个蒜味的嗝。
“嗝，你是江南道的人，父母家里是做生意的，不过，你爹早年曾经在金历宗呆了一段时间，也算是有点学武的天赋，他们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因，马车翻了，始作俑者，太上皇。”
宁天霄对着吕霜一抬头：“去，把太上皇给带过来。”
宁天霄拽下第一排第一人嘴里的破布，那小伙子愣了一下，随即大吼道：“你放屁！太上皇待我们如同亲生父母！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真是假，等会你就知道了。”宁天霄掏了掏耳朵，十分赞赏地看着百晓生，百晓生这办事速度还是顶啊。
很快，吕霜把太上皇扛了过来，乔戣路上碰见了吕霜，也跟了过来，吕霜把宁天霄的想法说完之后，乔戣怔了怔，点了一下头。
乔戣来到柴房后，盯着太上皇的一群死士，沉默了片刻，说道：“就是他们？需要我帮忙吗？”
刘大川头一麻，嘿笑一声：“那杀鸡焉用宰牛刀？”
乔戣点点头：“嗯，我在一边看着。”
老蟑螂自从被囚禁之后，已经完全没了往日在宫中的待遇，唯有齐王偶尔还会去替他打理一下，只是每次齐王去的时候，都会被乔戣死死盯着，防止这一对祖孙做点什么绝地求生的事情。
此时老蟑螂胡子拉碴，满脸倦容，仿佛已经老到了快不行的地步。
看到这一幕，柴房当中的死士都有些热泪盈眶，呜呜乱叫着，仿佛是看着自己的亲人历经磨难。
宁天霄把雷线放到老蟑螂的身上，对着柴房当中的诸多死士说道：“这东西是一个小阵法，只要有人说了谎话，这东西就会炸开。”
“你放屁！”还是先前第一排第一个的小伙子，此时他头上青筋暴起，愤怒地冲着宁天霄大喊大叫。
宁天霄往他身上也扔了一根：“用事实说话，来，小伙子，说个谎。”
那人愣了一下，说道：“我的命不是太上皇救的！”
雷线没有炸，宁天霄头皮一麻，心里大骂了一句，耐着性子说道：“兄弟，这句话是真的，说谎懂吗？”
那小伙子也愣住了，琢磨了半天，大喊道：“我没有偷吃一二三放在桌子上的烤红薯！”
雷线轰然炸裂，小伙子身上电光一闪，旁边有个人伸出脚踹了他一脚，不清晰地喊道：“老子就知道是你吃的！”
“你看。”宁天霄笑道，“这功效你们也见过了，诸位，咱们开始吧？”
“百晓生前辈。”
百晓生慢吞吞看了一眼老蟑螂，把第一排第一个小伙子的身世重复了一遍，宁天霄问老蟑螂：“是不是？”
老蟑螂嘴里嘟囔了一句。
雷线很快炸了起来，老蟑螂又是硬生生扛了一次雷线爆炸的威力，就是不肯说话。
在他看来，面前这些忠心耿耿的死士，是他另外一次翻盘的机会，如果他承认了，那就完了。
乔戣一脚踢在老蟑螂的背上，问道：“是不是？”
老蟑螂依旧没有说话，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年人，身上拥有的忍耐力远超其他人。
宁天霄苦笑了一声道：“早就知道有可能是这样的结果，百晓生前辈，下一个吧。不说话，也只能被炸。”
“等会，太上皇不说话，就说明百晓生说的根本就是假的，你凭什么逼着他承认！”
“我没有逼他承认，我只需要他说一个字，‘是’，或者‘不’，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他一个字都不敢说，那是不是说明，你们真的是被他拐骗来的？”
百晓生翻到了第二个，认真对了对容貌，对着第一排第二个人说道：“你，平秦道人，父母是小宗门里的人，生下你后，他们结伴云游去了，你在三岁的时候，被家里的老仆带着，被人给拐了，拐你的，是这位，太上皇。”
宁天霄看向太上皇：“对不对？”
太上皇眼中满是阴戾之气：“我早就忘了。”
雷线果不其然地炸了起来。
百晓生看向第三个人：“你是帝都本地人，你爹犯了事跑了，你娘生下你之后，把你放在了养生堂门外，养生堂的人，在你七岁的时候，把你卖了，给你同时被卖了的，还有十个人，十个人里，有三个人是你亲手杀死的。”
被点到名的人脸色苍白，他今年不过十三岁，对于过去的事情，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老蟑螂嘿嘿笑了一声：“人是他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雷线再次炸起来。
乔戣冷笑了一声：“宗主叔叔，在百晓生爷爷身上也设一个阵法，就让他们看看，百晓生爷爷说的是不是真的。”
百晓淡然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事，他还是有自信的。
百晓生一一念下去，被点到名的死士，却很少有人再对着宁天霄破口大骂。
即使老蟑螂没有承认，他们也渐渐地知道了一些事情。
因为百晓生说的都是真的，他身上的雷线一次都没有炸起来。
百晓生对着手上的册子淡然地念着，旁者听在心里，却觉得胆战心惊，看向老蟑螂的眼神中，也带着相当的鄙夷。
只有老蟑螂，脸上还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忍受着一次次的雷击。
刘大川听到最后，先忍不住踹了老蟑螂一脚：“俺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干了这么多坏事？”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谁是洗脑之王（二）
老蟑螂从地上爬起来，拨开了自己眼前的乱发：“我当然不是人，我是神啊！我是神！”
雷线再一次炸起。
宁天霄：“......”
乔戣冷笑了一声，看向死士：“他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让你们全都相信很难，不过，你们当中，这么多年里，就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用意吗？”
乔戣换了一副表情：“他是人，你们也是人，你们凭什么要为他而死呢？这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他救了我们的命！”
“又一个不愿相信的人。”乔戣看向那边，“不管你们是蠢也好，傻也好，事实，已经摆在了你们面前。”
“宗主叔叔。”乔戣转向宁天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再不愿意相信的人，实在是不如杀了。”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心里叹了一口气，乔戣的手段够多，也够聪明，但有时候欠缺一些温和的力量。
一直站在门外却没有走进来的景年，此时默默走到了乔戣的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杀或许还有点早了，太上皇花费了数年心血养出来的死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景年看向死士当中的一个人，“这位小哥，似乎知道一些真相。”
景年盯着的，正是这群死士的那名头儿。
他默默看了老蟑螂一眼，说道：“不错，我曾经去接过两次被送进宫来的孩子，当时，听到过一些声音。”
“老大！你说什么胡话！”
死士的头儿惨淡一笑：“我没有说谎，那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但这次，我信了。”
原本叫嚣着的太上皇死士愣了一下，纷纷叫道：“老大！你别被他们蛊惑了！”
“老大，你再想清楚一点啊！”
“他们明明就是骗子！”
宁天霄笑道：“是不是骗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还要我把你们尚在人世的父母找来，让你们滴血验亲，你们才肯相信？”
死士的头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离开太上皇。”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宁天霄也不啰嗦，一剑断了他身上的绳子，他对着宁天霄默默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宁宗主。”
五月初三晚跟他一起差点堵住宁天霄和刘大川的死士也站了出来，说道：“我也愿意离开太上皇。”
头儿都走了，死士们脸上一片呆滞，毕竟他们平时跟他们的头儿相处最多，头儿都已经相信了，那太上皇......
老蟑螂阴狠地磨了磨牙：“宁天霄，你真是好手段。”
“我的手段自然是好的，因此衬托得你的手段，更为不堪。”
宁天霄心里嘀咕道，怎么“完成任务”的声音还没有传出来，不应当啊。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宁天霄而不是老蟑螂，越来越多的死士站了出来，还有人在苦苦做最后的挣扎，扑到老蟑螂的面前来：“太上皇，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信你的话！”
景年轻柔地劝诫道：“事实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老蟑螂咬着牙关没有开口，扑出来的小伙子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百晓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吕霜说道：“给我来口水，可算是累死我了。”
最后一个死士也离开了太上皇身边，宁天霄松了一口气。
【任务失败】
宁天霄：“？为什么？爷爷，你不爱我了吗？我这么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收集了这么多证据，爷爷你是在玩我吗？”
【任务目标部分死亡】
宁天霄整个人都傻了，那天夜里死士攻打过来，怎么可能不会死人，柴房里后来也死过几个受伤过重的死士。
宁天霄向着老头做最后的挣扎：“通融一下，这还十好几个人呢，爷爷。”
老头冷冰冰地，再也没有说话。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心里也很凉，冷透了，真的。
虽然任务点没有了，但宁天霄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这些死士说道：“既然你们都认清了事实，都记得自己是哪来的人吧？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万一家里没人了，自己愿意去哪去哪。”
百晓生愣了一下：“不是，宁宗主，就这？你图什么？”
刘大川也愣住了，他原本觉得宁天霄是想把这些死士收为己用。
宁天霄憋了半天：“我图我开心快乐，行了，该走都走，我这里还有点钱，你们拿去当盘缠。”
景年斜斜地靠在门上，嘴角一勾：“你们离开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他只教过你们杀人的本事。”
乔戣接着说道：“不如跟我们回到凌云宗，凌云宗偌大的地方，总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而且，你们既然是老蟑螂的死士，差不多也能够通过凌云宗的考核，宗主叔叔，如何？”
宁天霄不是没想着把人给留下来，但他担心，这些人有一天又会被太上皇给策反。而且，老头刚才忽然来的一句“任务失败”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恶劣。
死士的头儿忽然站了出来，再次一抱拳：“我的父母既死，我愿留在宁宗主身边。”
“我也愿意，宁宗主大义！”
“我也愿意！反正我本来就没地方能去！”
......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景年悠悠然接道：“这个天下哪有什么好人，能够找到对自己好的人就够了。”
宁天霄收下这一群死士，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乔戣坐在宁天霄身边，问道：“景年做得如何？”
宁天霄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景年说的话并不多，但她说的话，都有着极为关键的引导作用。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宁天霄评价道。
但是她心思没有乔戣那么纯粹，比如说，乔戣如果看一个人不爽，可能直接就揍过去了，景年则是那种会在暗处使计谋的人。
不过，乔戣需要一个这样的谋士，不管是为了齐王殿下的位子好，还是为了什么。
“陛下把影卫交给我了。”
“皇帝叔叔很大方的。”
有一说一，确实，如果有人在凌云宗的山脚下拥有这么一大批的力量，宁天霄恐怕早已经下山把对方歼灭了。
皇帝陛下是个十分能玩，也十分有自信的人。
“那个神族，怎么办，宗主叔叔？”
“你是说，厄川？”
“对。”
“我并不认为他是个很重要的角色，绿枝和汉川已经在回江南道的路上了，我们凌云宗见吧。”
第二百八十章 养马之旅
马车走在回凌云宗的路上，宁天霄回味着离别的场景，见七皇子乔重光神色还有些黯然。
据这个小子说，他的父皇，原本说是让他自己走，但年迈的皇帝陛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偷偷出了宫门，在城门前见了乔重光一面。
彼时，太子等人的那些礼节虚数都已经做尽了，齐王殿下也应付够了，皇帝陛下偷偷地跑进马车里，狠狠地抱了乔重光一下。
老皇帝咂了咂嘴，对宁天霄说道：“这臭小子麻烦你了。”
说完，皇帝就跳下了马车，潇潇洒洒地离去了，连头都没有回。
乔重光掰扯着手指，还陷在怅惘的情绪当中，宁天霄看着也有些不太好受，再看一眼旁边的乔戣，这个自小就没人爱的女孩子，神色虽然淡然，却让人心疼。
同样是宗室的孩子，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乔重光，到了凌云宗，你想学什么？”乔戣问道。
乔重光挠了挠头：“学刀呗。”
“那你先要跟着叔叔练一段时间，等打好了基础，才能跟着聂叔叔继续练刀。”
乔重光闷声闷气地一点头：“我明白，父皇让我要听话，尤其是要听你的话。”
乔戣听到乔重光的回答，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宁天霄笑了笑说道：“还有，在外面就别说什么‘父皇’了，容易惹来麻烦。”
“全听宗主叔叔的。”
离凌云宗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表大伯等人得知了消息，早已在凌云宗外等待着接风洗尘。
宁天霄想起表大伯，猛地想起表大伯从妖族地盘带来的烈焰马，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皇帝陛下那么好说话，就把烈焰马这件事也说一说，以后好在麒麟山继续养马。
“重光，你父亲对于马匹可有什么研究？”
乔重光想了一会：“他对于马匹没什么研究，但对于马屁可有些研究，早年他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据说还出了一本书，叫‘谄媚学’。”
宁天霄：“？？？”
百晓生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忽然也来了兴致：“没想到吧？我这里可有一本珍藏本，当年他还不是太子的时候，这本书被冷嘲热讽了几年，他一当上皇帝，这本书直接脱销了。”
百晓生往怀里摸了摸，马车里的众人都十分好奇地盯着他，想看他能从怀里摸出来什么。
百晓生掏出了手，嘿嘿一笑：“嘿嘿，挠痒痒。”
刘大川脸绿了，想起了宁天霄的惯用手段。
“这本书我没带在身上，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哪能随时备着？等回头回到凌云宗的时候我给你找找。”
乔重光乖乖点头：“但这么书，写得的确很烂。”
宁天霄：“......”
百晓生凭借着记忆说道：“且不说当时皇帝陛下写书的时候才十六七，就说他当上皇帝之后，也因为这本书被诟病了一阵，说什么皇帝陛下就是凭借着谄媚学才让太上皇和当时的皇帝让他继位。”
百晓生摇了摇头，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宁天霄赶紧把话拉回来：“不是，我想送你爹一匹马，帅的那种。”
“有多帅？”乔重光也好奇了。
“等你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这种马，在江南道曾经卖出了四十四万金。”宁天霄想起了那时候的王小年。
按照王小年如今的扫地速度，还完这些钱，小王大概还需要扫个三十年的地。
老王实在是不仁义，把儿子直接抛过来，自己拖家带口地跑了，难搞。
乔重光瞪大了眼：“买匹马，谁这么傻啊？”
“是你的一位师兄，如今在凌云宗扫地还债。”
乔重光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那得还多久啊？”
百晓生摇头晃脑：“按照凌云宗如今的月钱，还有二十七年零三个月。”
乔重光瞪大了眼。
宁天霄笑道：“没事，先不说这些，当时这匹马能卖出这个价也是意外，只能说......你这个师兄当时有点傻，又有点上了头。”
“这也不是重点，你说，你说如果我继续在江南道养马，你的父亲会同意吗？”
乔重光：“会吧，只是马而已啊。”
“其实这些马是从妖界的地盘抓来的，而且比人族的马要快得多。”
“战马？”
宁天霄心虚地笑了一声：“野马，野马而已。”
宁天霄话音刚落，马车外传来表大伯兴奋的叫喊声：“哟吼！宁宗主！我来接你们回去了！”
齐王殿下的车马直接被人逼停下了，车窗外，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光头骑着一匹浑身漆黑、油光顺滑、瞳孔如同炭火的马，停在了马车旁。
齐王等人下了马车，脸色不是十分好看。
吕霜震惊道：“师父，药，药怎么还不管用了呢？！”
乔重光则是张大了嘴，看着表大伯骑着的马，惊叹道：“这也太......炫酷了吧？宗主叔叔，多养点！”
马车到达凌云宗后，凌云宗诸多弟子早已出门准备迎接。
王小年手里抓着扫把站在门前，向着宁天霄一鞠躬：“师父回来了。”
宁天霄拍了拍王小年的肩膀，回头对乔重光介绍道：“这就是你那位四十四万买马的师兄，人称王四十四公子，王小年。”
王小年脸腾地红了。
“这位是你的小师弟，乔重光。”
乔重光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说道：“师父，这马，四十五万金我也会买的。”
王小年听到这句话，激动得无以复加，终于找到了惺惺相惜的人，当下放下了扫把。
王小年看着这让人欣喜的团子脸，上手就捏了一下对方的发髻：“你好，我是你的师兄，我叫王小年，说起来你也姓乔啊，你跟乔戣师姐也算是有缘，我（扫地扫得）对这凌云宗上上下下都很熟，有事你可以来问我。”
乔戣淡淡仍来一句：“他是我的表哥，帝都七皇子。”
王小年咽了一口唾沫，收回了手，赶紧在身上擦了擦。
乔重光仰起脸：“师兄好！”
王小年一鞠躬：“......好，你好。”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秘代号：卤蛋
吕霜一下马车就快疯了，纠结着表大伯的光头不放：“表大伯，你咋回事啊，你头发怎么又没有了？难道师父给我们的药还有副作用？”
表大伯摸了摸自己的头：“没啥，我剃了，反正我也光习惯了，上回洗头麻烦，我就剃了，这样多好，洗头洗脸一把的事。”
吕霜松了一口气。
表大伯道：“对了，宁宗主，这药在我们那卖的还不错，钱我都放在账房长老那里了。”
宁天霄点点头，在帝都的时候，他就收到任务点的消息了，卖这种药任务点赚得不多，但也赔不了，做个人情也是不错的。
再说......还有金钱上的收入，怎么能算亏损呢？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我明白，这药还够不够？”
“暂时是够了，后续的，可能要麻烦你继续炼制了。”
宁天霄笑道：“没问题。”
“那宗主，您先去休息吧，这一路风尘仆仆，在帝都的日子肯定也不容易。我去找吕霜还有点事。”
宁天霄点点头，托张庚和乔戣带着乔重光四处走走，暂时回到了剑冢。
距离离开剑冢，已经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宁天霄紧赶慢赶地跑回来，身后还带着一大批的溟魂。
从盘龙柱上下来的溟魂刚到了剑冢，剑冢当中原本懒洋洋的溟魂前辈们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宁！宁宗主，你是去罗刹海扫荡了？！”
白小鬼十分自觉地跑到獬豸的身上打了个滚。
宁天霄苦笑道：“从帝都带回来的，都是这位宫止大人的追随者。”
宁天霄揉了揉白小鬼的脑袋，随处坐着，在没人的地方，感觉到一阵安逸和自在。
獬豸打了个呵欠：“我早就知道这小丫头不简单，宁宗主，你可感觉附近有什么异常？”
“确实有一股......是一股很强大的溟魂力量，是星魂池？”
獬豸点头道：“是上次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这些人，或许有可能会认识她，等过几天星魂池开启，我带他们进去认一认。”
宁天霄拧了拧眉头，没再说什么。
“最近的灵兽蛋可有什么动静？”
“自从你留下的那种药水用完了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张庚每天过来看两次，也不敢乱动，就这么一直放着，你自己去看一眼吧。”
旁边的几个溟魂嘟囔了一句：“我早就说吧，还不如给她吃了，留着有什么用？”
顺章十分赞同地抱着手臂：“俺也这么觉得！”
宁天霄默默地掏出一瓶血脉之力倒进去：俺觉得不行。
查看了灵兽蛋的状况，似乎没什么影响，宁天霄又嘱咐了这些新来的溟魂几句，就离开了剑冢。
白小鬼严厉地警告了新来的溟魂不准打架斗殴，新来的溟魂老老实实听训，还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宁天霄离开了剑冢，又来到洗剑池旁，洗剑池上的睚眦还在老老实实蹲伏着，洗剑池最近倒是十分平静，宁天霄本来想脱了衣服下去看看，但顾及到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最终还是算了。
睚眦这次竟然主动开了口：“宁天霄，怎么你出门一趟，溟魂还是老样子？”
宁天霄：“......我出门又不是为了打架的。”
睚眦“切”了一声：“你太弱了，兄弟。”
宁天霄幽幽说道：“我要炸你了啊。”
睚眦瞪了一会眼，最终弱弱说道：“算了，不跟你拌嘴了，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走后三天，绿枝来过一次。”
“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她是偷偷来的，当时她站在这洗剑池边，她的溟魂，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洗剑池？
难道洗剑池下这东西，跟神族有什么关联？
宁天霄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已经跟汉川联系上了，过几天他们应该会来凌云宗，到那时候，我会问问这件事。”
睚眦嘀咕了一句：“神族不会不安好心吧？”
宁天霄自我安慰道：“凌云宗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惦记？”
宁天霄又跑完了一趟麒麟山，正准备回头安排影卫的事情，忽然听到几个学生说道：“我跟你说，卤蛋他......”
“我也觉得卤蛋......”
“卤蛋......”
宁天霄叫住几个人好奇道：“卤蛋是什么菜谱？新研究的？”
那几个学生顿时大惊失色，赶紧跑了。
宁天霄砸了砸嘴，有些迷茫。
王小年拿着扫把，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扫地，宁天霄停了一会，听到好几次卤蛋，问王小年：“王小年，卤蛋是什么新鲜菜谱？”
王小年：“师父你免了我那欠债我就告诉你。”
宁天霄一笑：“那你想多了，我再找别人问去。”
王小年当即抓住宁天霄的衣服：“师父，商量一下，免一半。”
“你去问问你爹同意不？”
王小年白眼一翻，很快翻回黑眼珠，说道：“师父，俺刚刚问了，他说行。”
宁天霄抬脚就要踹过去，王小年赶紧一跳，嬉皮笑脸道：“师父，你就爱我一次，让我跟着他们学吧？”
“不想扫地也没问题，你是要跟着乔渔炼药还债还是跟着吕霜做傀儡还债？你自己考虑，看看他们收不收你，但如果你太弱了，他们都不收你，那对不起了，你就继续扫地吧。”
王小年双眼一亮，鞠了个大躬：“谢谢师父！”
宁天霄：“所以别光谢我，卤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嗨，就是吕霜他表大伯啊，师父，你说，他人是姓吕吧？”
宁天霄一想：“是啊。”
“然后再加上他的头......你说剃光了以后，像不像一颗卤蛋？”
宁天霄：“......行，吕霜他表大伯到底怎么了？”
“表大伯骑术惊人，现在可是我们凌云宗的骑术老师，他表大伯在您收的这一批学生当中拥有极高的人气。”
“卤蛋老师他曾经还说过，要是凌云宗的这些学生交给他带半年，他能给凌云宗带出一支骑兵来。”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笑道：“什么骑兵不骑兵的，老子又不谋......”
宁天霄说完这个字，闭了嘴，跟王小年面面相觑：“表大伯之前是干什么的，他说过没有？”
王小年扔了扫把，摇了摇头。
此时，表大伯跟在吕霜身后，苦口婆心地说道：“吕霜，不是我说你，你都到了这个岁数了，就算你觉得你命长，不愿意娶媳妇，那件事你总该考虑一下吧？”
吕霜举着一块木头：“哎呀......忙着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吕霜身份之谜
表大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就好傀儡这一口，但是你想想，你在傀儡这方面做得再厉害，你也得回去啊。”
吕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继续用小刀雕琢着精细的部件。
刘大川抱着一堆木头走过来，刚想跟表大伯打声招呼，表大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冲着他一点头：“刘大川，你有空也帮我劝劝你师兄，他这么大个人了......”
刘大川最开始知道吕霜已经三十了的时候，心里也是蛮震惊的，毕竟这身高、面容、智商这三个方面，吕霜似乎哪一方便，都达不到三十的标准。
刘大川憨笑了一声，坐在吕霜的身边替他打下手。
吕霜做傀儡的时候认真而专注，表大伯叹了口气，回头踢了一脚石子：“我先去麒麟山喂马去了，你再好好想想。”
见吕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表大伯怒气冲冲地大骂了一句：“我要不是你表大伯，我都懒得说你！”
吕霜被骂得怔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坐着，等表大伯走远之后，才有些迷茫地问刘大川：“大川啊，你觉得继承家族里的东西，真的很重要吗？”
刘大川毫不犹豫说道：“俺不知道，俺娘没给俺留下什么东西，俺自己一个人也快活地很。”
吕霜迷茫了。
“俺觉得师兄你不如回去问问乔戣师姐，她肯定知道。”
吕霜：“这倒也不必......”
“那重光师弟？”
吕霜说道：“我觉得乔重光智商都没有我高。”
刘大川憋了老半天，不知道该说吕霜是有自知之明，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半晌说了一句：“那你俩......哦。”
吕霜拿着手里的一块木料，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还年轻呢，我表大伯就是想太多了。”
“......你三十了。”
“刘大川，我觉得你得有三十一了。”
刘大川拂了拂地上的木屑，灿烂一笑：“哈哈，没呢，俺才二十九。”
吕霜听罢默默地扔了手里的东西：“那你说我是不是真应该回家里一趟去？”
刘大川想了想自己真实的年龄：“师兄啊，你出来几年了？”
“好像有个七八年了。”
“......那俺觉得你应该回去一趟了，表大伯也不容易。”
吕霜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是夜，吕霜找到宁天霄，在宁天霄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烛火的晃动中，向着宁天霄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还不知道这小子准备干什么的宁天霄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吕霜，又想要新的傀儡图纸？你倒也不必这么严肃，快站起来说话。”
吕霜摇了摇头，第一次显得有些郑重：“师父，表大伯已经跟我说过很多回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家里去看一眼了，我离家在外多年，再不回去，我爹娘恐怕都要跑来找我了。”
听到吕霜的话，宁天霄觉得有些遗憾，这样一来，罗刹海这件事，吕霜应该是赶不上了。
乔戣眉头一皱：“多年？你出门有多少年了。”
“得有个七八年了。”
乔戣惊讶道：“但是宗主叔叔做凌云宗的宗主，不是才......还不到一年吗？”
“其实我......”吕霜的脸红了一点。
表大伯得知了消息，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也跟吕霜站在一块。
宁天霄看着这两人的架势，还以为吕霜之前还有过什么师父，他跟着那师父学过什么艺，两人专程赔礼道歉来了。
吕霜红着脸承认道：“我是个路痴，一开始我往北边走去了。”
乔戣的眉头舒缓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吕霜看了表大伯一眼：“我第三年的时候才找到往江南道走的正确的路，剩下的时间，我往各处投靠，很多宗门都嫌我笨，根本不肯收我，我走啊走啊，后来有个人告诉我，可以往凌云宗来，我就来了，当时我想，要是凌云宗再不收我，我就往漆鹤道去求学。”
宁天霄心想，你先别忙着谢我，其实我要不是一开始复活的时候有点懵，我也不会收你。
表大伯“啪”地一巴掌打在吕霜的头上：“你还往漆鹤道，胆儿肥了你！你一进漆鹤道，不被人炖了王八汤，我倒过来走着给你看！”
宁天霄抱臂问道：“是什么人告诉你往凌云宗走？”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的凌云宗，不是在筹备宁天霄继任新宗主的事情，就是凌云宗内部已经分裂了，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啊，是个老头子。”
宁天霄心头忽然一动：“你还记得他的样貌吗？”
吕霜：“是个挺普通的老头啊，我记得他当时穿了一件白衣服，仙风道骨的，往北边我来的地方去了。”
宁天霄向前以倾身，急忙问道：“那老头......是不是带着一匹瘸腿马？”
吕霜仔细想了一会：“是，那匹马虽然瘸腿了，但那匹马跑起来真是快得飞起，我当时还震惊了好一下子。”
宁天霄激动得半蹲在吕霜面前：“除了这些，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吕霜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表大伯好奇问道：“宁宗主，你认识？听吕霜所说，这老头是往妖族那边走去了，我能拜托那边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下。”
宁天霄脑子有点发懵，抬头说道：“麻烦你了，我非常需要他的消息，我需要所有有关他的消息。”
“宗主叔叔，他是谁？”
“他是以前凌云宗三宗主，从小把我养大的人，我的爷爷。”宁天霄的声音发虚，“我的阵法之学，是他倾囊相授，他是以前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对了。”吕霜忽然开口。
宁天霄急忙看着吕霜。
“他还说，他赶不上什么什么的了。”
宁天霄紧紧握着拳头，内心激动无比，那应该是在凌云宗新宗主继位之前事情了。
“然后，他告诉我，我如果能赶得上，让我帮帮新宗主，他说新宗主怪不容易的。”
表大伯听完一巴掌拍吕霜身上：“你这个傻缺！你怎么不早说？！这多大的事，还有，当时你咋就没赶过来帮宁宗主！？”
吕霜委屈地大叫道：“我也想啊，但是我我迷路了啊！！！”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曲折而神奇。
宁天霄很想大笑。
第二百八十三章 神秘乌龟：吕霜
宁天霄一直在发愣，愣到表大伯不知所措，愣到乔戣皱起眉头，愣到吕霜以为他师父发了瘟。
愣到刘大川都来到了故事现场。
吕霜拿手戳了戳宁天霄的腿，宁天霄一歪，忽然大笑了起来。
宁天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笑道：“他没死！”
“谁啊，谁没死啊？”
宁天霄畅快地大叫道：“我三爷爷！他肯定没死！表大伯，帮我打听他的消息，带一匹瘸腿马，穿白衣的，身后背着一把通体发蓝的大剑！他是我爷爷！我一直在等他！”
表大伯赶紧把这件事记了下来，又跑过去搀扶宁天霄，宁天霄一起，忽然发现自己腿麻了。
宁天霄坐在地上笑着摆了摆手：“我腿麻了，不用管我，先去忙这件事，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知道他没事就好。”
表大伯犹豫了一下，说道：“宁宗主，我有句话先说在前面，他应该是往北边妖族的地界走，妖族原本就凶险，我很难保证......”
宁天霄摆了摆手：“我三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只要他不是被原本凌云宗里的自己人害死的，他就一定还活着，你放心好了，我相信，他还活着。”
宁天霄的眼中充满希望，他刚刚准备激动地握住吕霜的手，刘大川忽然强行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宁天霄腿上顿时麻得如同被千万根针扎：“刘大川，你撒开我！”
刘大川憨憨地笑着：“地上凉地上凉，师父你椅子上坐。”
一声带着笑意的惨痛叫喊从议事厅穿了出去：“大夏天的，凉你大爷！”
——————
宁天霄傻笑完了，才想起吕霜今天有事过来找他，这才正色道：“吕霜，你刚才说你要回去一趟，什么时候出发？”
“估计就这几天了，我明天就去收拾收拾。”
表大伯也跟着吕霜笑了一下：“他出来确实太久了，他自己一个人回去，我怕他再迷个几年，我得陪着他去，宁宗主你放心，我肯定会在你去罗刹海之前赶回来的，烈焰马还是好使。”
宁天霄点头道：“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帮忙吗？”
表大伯摇了摇头：“就为了让他回去看看，顺便见见他未婚妻，人姑娘等他好多年了，他这一天到晚在外边跑，怕是回去了以后老婆都没得。”
吕霜顿时大惊失色：“师父救我！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表大伯腆着脸一笑：“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吕霜他也到了年纪了，也时候该回去证明一下自己。”
“这话怎么说？”
表大伯弹了弹手指：“这话......有点难说，主要吕霜他身份特殊，将来他可是要掌管整个乌龟族的人，总在外面散养着，也不太像话。”
宁天霄：“啊？”
乔戣：“啊？”
刘大川：“啊？”
吕霜：“啊？”
众人：啊？
表大伯一巴掌拍在吕霜头顶：“你啊个锤子？”
吕霜：“嘿嘿。”
宁天霄：“......”
乔戣看了一眼吕霜：“要不要......让景年跟着他回去。”
乔戣的意思是，吕霜似乎有点......不那么聪明，他一个人回去，怕他会有点压不住乌龟族的族民。
表大伯摇了摇头：“乔戣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宁天霄来了兴致：“表大伯你在乌龟族又是什么身份？”
“实不相瞒。”表大伯摸了摸自己的卤蛋头，在一边坐了下来。
表大伯回味着当年事，说道：“当年乌龟族跟其他族起了冲突，我们本来就不擅长陆战，是我。”
表大伯顿了顿，宁天霄肃然起敬。
“和另外几个乌龟族的勇士，创办了乌龟族的骑兵，我们就靠着这支骑兵，打退了异族之人。”
宁天霄：“......”
表大伯嘿嘿一笑：“如今乌龟族也算得上是犽狼道数四数五的族群了。”
“所以表大伯骑术了得，其实是跟当年......”
“是啊，这事说起来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罗刹海余波未息，到处都在乱。”表大伯摇了摇头，“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表大伯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我也老了。”
宁天霄皱眉道：“既然如此，吕霜是不是不应该跟我去罗刹海？万一他在罗刹海出了点什么事情，我这......”
“不，他当然要去，他需要历练，也需要资质，他只要从罗刹海活着回来，族里的那些老东西就会早些承认他的地位。否则......他很有可能被人取代，我们乌龟族岂是缺人的地方？我们缺的是人才！人才！”
宁天霄抬了抬头：“吕霜这一手傀儡术还不够吗？”
表大伯抱臂摇了摇头：“远远不够。首先，他要自己够强，当然，搭上了宁宗主你这个背景强大的靠山，是第二个好处，至于傀儡术，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妖族的地宫当中也有傀儡，妖族的傀儡术，当年也是十分辉煌啊。”
吕霜的神色有些郁闷，宁天霄笑道：“吕霜，好好干，最近这段时间，准备准备回去吧，打起精神来，等你回来，我们还要去罗刹海呢。”
“师父，你能跟我一块回去吗？”
“我？”宁天霄摸了摸鼻尖，“你师父能给你的加持，只能算是第二位的东西，刚刚表大伯已经......”
“不是啊。”吕霜说道，“要这种加持我还不如问问乔戣呢，师父你不是答应过我能帮我们把傀儡从妖族的地宫当中弄出来吗？”
宁天霄：“......哦！”
乔戣眼角翘了翘：“宗主叔叔，我也想去。”
刘大川：“那俺也去俺也去，俺能打，俺一个能打十个！”
表大伯欣然道：“那自然好！”
——————
夜深时分，吕霜还坐在地上钻研着从地宫里带出来的图纸，刘大川早就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乔重光刚来到这里，还有些不太习惯环境，夜深了，捧着小盅子在凌云宗里溜虫子。
看到吕霜也没睡，乔重光走了过去。
乔重光拍了拍吕霜的肩膀，跟他肩并肩坐着：“师兄诶，我懂你，当什么太子什么的，没有什么意思的，傀儡多有意思啊。”
吕霜突然眼含热泪地看向乔重光。
乔重光有些慌：“哎呀师兄你别哭啊，师父都跟你一起去了，肯定没什么的，他们敢看不起你，你就让巨灵神去捶他们的天灵盖，再说......”
吕霜：“不是，你踩到我的脚了。”
乔重光：“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战斗吧！吕霜（一）
当表大伯准备好去犽狼道的一切，当吕霜不情不愿地从傀儡当中抬起头来，当乔渔为了让吕霜提升战斗力，而让刘大川作为吕霜的陪打时。
一切又发生了改变。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宁天霄刚刚看完汉川的来信，睚眦在洗剑池边跟顺章唠唠叨叨，百晓生还在撑着脸，为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犽狼道而唉声叹气。
宁天霄面前忽然有一道人影一闪，一零一，也就是老蟑螂的死士头儿，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一零一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山下有一伙很奇怪的人来了，不像是善类。”
宁天霄点了一下头，一零一像是一道风一样消失了。
顺章停下跟睚眦还有百晓生毛笔的扯犊子，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先等会吧。”
汉川的信上说，小红蛇，也就是红蛇神的爷爷，当年是神族的一员猛将，除此之外，这信上说，大概四五天后，城主会来。
希望漆鹤道的那位来的时候不要太高调，否则齐王殿下怕是要参自己一本谋反哦。
当然了，宁天霄快乐地想到，也希望那位城主不要像吕霜一样迷路。
宁天霄轻轻拨动了一下手上的指环，一旁的墙上黑影忽然有如海浪波动，在起伏不定之间，已经悄然来到了门前。
如果不仔细看，旁人根本不会发现，墙上有几道重叠的黑影，那是人，又不是人。
他们是影卫。
门前静悄悄的，唯有两个鲜红的灯笼悬挂在墙上，随着夏夜的微风摇晃不定。
百晓生嘴里嘟囔了一句：“会不会是齐王的人？咱们宗门里的那三十个......”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不会，我早让乔渔前辈注意过他们。”
百晓生又嘟囔了一句：“你手里捏着这么多别人养出来的崽子，我总感觉有些害怕。”
宁天霄沉默了一会：“我也害怕，但谁知道自己养出来的人，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前辈，你忘了一年前的凌云宗了。”
百晓生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对，我差点就忘了，你放走的那几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到罗刹海，六和宗剩下的那个六宗主，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我在想，如何说服那位城主。”
“利益相关，自然就能说得动，只是我怕到时候罗刹海又会乱起来，罗刹海，到底是天下人的事情。”
宁天霄“啊”了一声，掏了掏耳朵。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来了，来人没有刻意遮掩。
宁天霄翘着二郎腿坐在洗剑池边，盯着凌云宗的大门。
门外的人好像静了一会，暗处的影卫像是一叠海浪一样波动了一下，又在瞬间静止了。
张庚带着小甲小乙，刚安排完了明天的事情，手里捧着一杯茶，问道：“有人来了？”
似乎是为了应和张庚的这句话，凌云宗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张庚满脸倦容地打开了门，宁天霄目光一厉，门前气势汹汹地站着一二十人。
王小年下意识抄起了扫把，看着宁天霄，结结巴巴问道：“师师师师父，打？”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光头猛汉抠了抠鼻子，直接大大咧咧一步步走了进来：“这就是凌云宗啊？这也不是太远啊？”
后面又一个光头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人身形细得像是一根竹竿，缩着肩膀：“是吧？门外头写着呢。”
张庚皱眉问道：“你们是谁？这个时辰来，来凌云宗想干什么？”
先进来的光头猛汉冲着张庚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是吕霜的亲戚，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找吕霜。”
宁天霄一阵无语，转动了一下指环，影卫悄无声息地退走了。从发量上来看，应该没错了。
张庚回头吩咐小甲：“去找吕霜来问问。麻烦你们现在门前等一等，他很快就出来。”
“哎哎，好，不急不急。”
光头猛汉大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抬头问道：“有吃的吗？”
张庚点了点头，又吩咐小乙去拿来了吃的，光头猛汉一拳头劈开了一个大西瓜，用手抓着一块往嘴里胡乱地塞着。
身形像是细竹竿的那个汉子却始终缩着肩膀，一动都没有动。
宁天霄走上前去，暂且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捡起了一块西瓜，咬了一口，同时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那些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人的头发，都相当......嗯，可观。
应该是乌龟族没错了。
“哥们哪来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也是凌云宗的人？”
宁天霄笑道：“我跟吕霜很熟，我们经常一起做傀儡。”
宁天霄说着这些话，心里一点都没有负担，这就是实话啊。
对方随意地瞥了他两眼，说道：“我也听说了，吕霜做得一手好傀儡。”
宁天霄继续笑着：“不过，吕霜他不是说，过几天要回去一趟吗？”
“等不住了，都等了他这么多年，还不如我们亲自来一趟。”
宁天霄微微皱起眉头：“所以你们是来？”
光头猛汉猛地啃了几口西瓜，没有说话。
宁天霄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尖，向还站在门外的乌龟族族民看去。
一共是十七人，他们手中牵着犽狼道遍地跑的烈焰马，黑马鲜红的双眼，就像是炭火一样在夜里燃烧着，这样一行人走在夜里，确实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马很惹眼，你不怕惹来麻烦吗？”
光头猛汉很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理他。
吕霜跟在小甲后面姗姗来迟，光头猛汉一见了吕霜，立即放下了手里的西瓜，在身上用力抹了抹手。
与此同时，竹竿一样的汉子动了，他的眼中发出异样的神采，仿佛是......看见了猎物。
宁天霄猛地站了起来，但竹竿光头已经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把自己冲着吕霜直直地插了过去。
他的腰边飞起一道雪色的华光，一连三斩，仿佛雪沫喷溅出去。
吕霜还在迷茫地站着，甚至还不知所措地抠了抠脑壳。
百晓生从洗剑池边跳下来，惊得嘴都长大了。
赶来的表大伯则是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叫喊：“吕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