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截杀
百晓生曾经说过，在宁天霄出现之前，没人知道如何让一个没有溟魂的人获得溟魂，而这件事情，除了凌云宗内部的人，也只有齐王妃知道了。
客栈内剑拔弩张，宁天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安静地看着那纤细的水纹在杯子里扰动着。
现在有两个答案，第一个，齐王说的话是假的，京中的人不知道重新续接溟魂的办法。第二个，京中的人知道，是芬姐，或是齐王故意散布出去的。
齐王没有说话，他也同样转动着杯子。
宁天霄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间懂了，只有一个答案，齐王的话是假的，因为如果要续接溟魂，就要来找他宁天霄，而宁天霄，是绝对不会杀了乔戣的。
两人再次同时虚伪地笑了起来。
齐王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宁宗主是个聪明人。”
“有时候愚蠢未必是件不好的事情，至少从现在来看，我宁愿自己并不聪明。”
“宁宗主，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相信，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承担着相应的命运，既然老天让宁宗主能够看到溟魂，那宁宗主就必定要在这世间大有作为。”
宁天霄笑了笑，心里想道，不是老天让我看到，是老爷爷。
齐王的神情中带着几丝狂热：“就像我，既然天要我做齐王，我就要做一个贤良的王侯！让我齐王的名号永留江南道！”
贤良不贤良宁天霄不知道，不过他想，不是老天，是你爹，傻子。
“所以宁宗主，如果我能够保下乔戣，你愿不愿意加入太子这一方？”
宁天霄笑着摩挲着手中的瓷杯子，内心却冷得有些发颤，如果乔戣只是他利用的工具......齐王第一次来凌云宗时，企图塑造的慈父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
他非常希望齐王弄明白，乔戣首先是他的女儿，然后才是凌云宗的弟子。
宁天霄笑了笑道：“我这一个小小的江南道凌云宗，能够影响得了什么？”
“既然你能够看到溟魂、掌握溟魂的秘密，那么对于皇室来说，就是莫大的帮助，如果到时候由太子殿下将您引荐给老祖宗还是皇帝陛下，那太子殿下在陛下的心中，地位必然能够更上一层。”
宁天霄心想，都已经是太子了，比太子更上一层，岂不就是皇帝，齐王啊齐王，你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溟魂的秘密。”宁天霄笑了笑，“溟魂的秘密，是一个巨大的秘密，我所知的也不多，不过，很明显，这些秘密与那位老祖宗、皇帝陛下、齐王殿下您，还有太子，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齐王嘴角缓缓地出现一丝弧度：“所有世间的东西都是相互影响的，只要感兴趣，就有利可图。”
宁天霄摸了摸下巴道：“可是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够通过乔戣，而是必须要通过太子或者是什么人，见到那位老祖宗呢？毕竟这次老祖宗点名要见的人，是乔戣，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啊。”
客栈里倏然一冷，齐王殿下的目光变得冷锐起来，仿佛一柄锋利的小刀，紧紧贴着宁天霄的脖子。
宁天霄微笑着，轻轻把那把小刀推得远了一些。
“宁宗主也可以想想，江南道是我的辖地，如果拒绝了我，宁宗主此前通过我的手段获得的一切利益、一切消息，该如何处理？”
宁天霄心头一突，想起在凌云宗的齐王三十人，如果这三十个人乱起来，可能真的会给凌云宗带来极大的麻烦。
齐王轻轻扣着杯子，冰凉的指甲扣在杯子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宁天霄垂下眼来：“这件事，等我见到太子的那一刻再说。”
齐王大笑起来：“太子殿下可是位明主。”
宁天霄也笑了，他已经听百晓生说过太子的消息了，太子殿下关心民情，喜好诗赋，跟他那位荒淫无度的老爹，硬是不太一样。
但百晓生还提醒他，同样勤俭而恭谨的齐王殿下，在竞争了两年太子之位之后，就被放到了江南道，有时候人的命运，跟他的德行并不相符。
宁天霄此时很想问齐王，你还感谢老天吗？
齐王走后，宁天霄立即拿出了传音镜去，叫醒了乔渔，让乔渔去看看张伯梁等人，乔渔说，那三十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宁天霄皱了皱眉头，让他最近不要放松警惕。
宁天霄刚刚放下传音镜，传音镜再次响了起来。
百晓生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宁宗主，我们被包围了！在城南，快来救我们！”
宁天霄心中一慌，急忙站起来跑了出去，齐王在客栈大堂里看见宁天霄的行动，立即派人跟了上去。
百晓生等人被堵在了巷口，聂云手中握着刀，面色冷峻地挡在所有人面前。
风贴着每一个人的头皮吹过去，很冷。
刘大川紧张地抓着吕霜的肩膀：“师兄，怎么办啊，俺害怕！”
吕霜咽了口唾沫：“你怕个锤子，冲冲冲！打，或者死！”
乔戣手中握着一把剑，盯着面前的敌人。
黑衣蒙面的黑衣人，像是影子从黑暗中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在百晓生的带领下，慌不择路地跑到这条小巷子来。
“宗主叔叔马上就过来了，不用害怕。”
“俺真的害怕啊，俺哪见过这阵仗，俺娘......”
乔戣冷声道：“再多说话先杀了你，给我闭嘴！你连我叔叔的三掌都能接下，这里这么几个小喽啰有什么害怕的？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多去战场历练，到前面去！”
刘大川假装害怕地哆哆嗦嗦地走到前面前，乔戣塞给他一把短刀。
暗夜里的第一道刀光闪过，刘大川惊险地一歪头，短刀在万分之一的时间当中，插在了第一个人的心口。
刘大川有些害怕地回过头来对这其他人笑了笑。
聂云看到这一幕，也笑了笑，脸上狰狞的刀疤皱了起来，随即一刀劈了过去。
宁天霄到达战场的时候，狭窄的小巷子前还堵着四五个黑衣人，宁天霄一脚踢去踢在两个黑衣人的后心，一剑把他们捅了个对穿。
又是一阵刀影闪过之后，宁天霄看到了聂云的后背和刘大川惊慌的脸。
“我来了，你们没受伤吧？”
“师父，你可来了，吓死俺了！”
“走！齐王殿下的人也来了，快出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逃出生天
刘大川惊慌失措地从窄巷里跑出来，差点扑进宁天霄的怀里，宁天霄很想给这刻意藏拙了的大佬脑门上来上那么一巴掌。
大哥，你就算惊慌失措，能不能先把刀上的血给擦一擦？
刘大川大声叫道：“师父，您可来了，这快给我吓死了啊师父！”
聂云走在众人的最后，他的刀已经被血完全染成红色，浓稠的血液从他的刀上滴下来，在地上滴成了一串鲜红的长线。
宁天霄背后、齐王的侍卫开口道：“他们是齐王的人，阁下是奉谁的命令，来找齐王的麻烦？”
没有人说话，漆黑的夜色中，黑衣人仿佛是从黑暗中凭空出现，像是影子有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浑身上下都被漆黑的衣服包裹，就连手中的刀也是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是死士。
没有人去看地上死亡的同伴，更多的黑衣人从影子当中出现，影影绰绰，如果不是身上溅落的血，他们可能会认为这些死士，真的是黑暗中滋生的影子。
身后的重物影响了宁天霄出剑的速度，有好几次，宁天霄都是惊险地躲了过去。
百晓生问道：“宗主，你背着这剑匣子是干什么的？”
宁天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宁天霄心头忽然浮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好了，又到了这么狼狈的时候，绿枝，会出现么？
这念头仅存了片刻，宁天霄回手一剑，把剑精准地插在了一名黑衣死士的脖子里，就在此时，另一名死士贴着地面出现，手中漆黑的镰刀企图勾住宁天霄的脚腕。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被一柄小剑准确地刺中了心口，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百晓生惊慌地说道：“他们是有预谋的！”
宁天霄把这老头塞到背后：“当然了，谁会这么大动干戈杀一群无辜的人？前辈知道他们从哪来？”
“他们是......”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一支漆黑的箭划过夜空，锁中了百晓生的喉咙。
宁天霄把百晓生一把推开，黑箭钉入墙中，箭尾剧烈地颤抖着。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说道：“别说话。”
百晓生却跳起来了：“我不说他们就会放过我，那老夫就偏要说，这是影卫！这他娘的是三皇子生母娘家的影卫！”
百晓生道破这句话的瞬间，所有的黑衣人都盯准了他。
宁天霄皱了皱眉。
很难说，这老头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原本他们杀了百晓生一人，可能就此退去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人是影卫，那现在所有人就只有生或死这一个结果了。
百晓生摸着心口：“老夫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聂云的脸上带着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乔戣撕下衣角，静静地擦了擦刀上的血。
宁天霄：“都站到我身边来。”
百晓生等人急忙跑了过去。
齐王的人则是将信将疑地走到宁天霄的身边。
“我不想说第二次，都到我身边来。”
夜空中偶尔闪过刀光、箭光、还有影卫倒地的声音。
宁天霄深吸一口气，猛地摘下剑匣抛向天上，天上传来一阵金铁响动的窸窣，始终被宁天霄收束在一起的小剑倏然膨胀起来，仿佛一朵巨大的烟花一样炸开。
百晓生猛地睁大了眼：“还能这么玩？”
宁天霄笑了笑道：“是啊，可惜了这剑匣，又要麻烦乔渔前辈多做几个了。”
宁天霄刚才的一抛借助了咒语的威力，数十个影卫被钉在地上挣扎着，聂云上前两步，迅速用刀收割着影卫的生命。
宁天霄转向刚才箭光的来处，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百晓生咽了口唾沫，随时准备遁地逃命，但他们等了很久，漆黑的箭光都没有再出现。
齐王府的侍卫企图抓住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人，却发现这些死士被小剑钉住的时候，都已经吞毒自尽了。
“回去吧。”宁天霄轻声说道，“对方或许还留有后手，这可能只是开始。”
“这一路不会太平咯。”百晓生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走到宁天霄身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道，“刚才齐王殿下跟宗主你说了什么吧？”
宁天霄笑了笑：“前辈猜呢？”
“出发前我就已经猜到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了齐王的一片苦心。”
天上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雨点砸在地上，冲洗着地上这一片血腥的味道。
刘大川问道：“师......师父，就这么留着不管？”
“管什么？”
“这万一明天早上吓到大人小孩什么的，就算是小猫小狗的也不太好啊师父。”
宁天霄：“那好，你去收了。”
刘大川：“嘶......俺害怕。”
“那就不要问，问就是他们如果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败露，就会自己替自己收尸的。”
不知道还有多少弓箭手没死，被人盯住的感觉并不好。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道：“小心些，谁知道这位三皇子还养了多少弓箭手，准备趁我们不备的时候，来个一箭穿心。”
一直沉默的乔戣忽然开口说道：“对不起，拖累你们了。”
宁天霄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要我说，还是我对不起你们呢，如果不是我能够看到溟魂，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大动干戈，乔戣，你有没有溟魂，对你的几个哥哥来说又能怎么样呢？”
聂云点评道：“你动手的时候还是太犹豫了，你死我活，就不要给对方留任何生路。”
乔戣点头道：“我知道了。”
乔戣心事重重地点头，宁天霄摸了摸鼻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活着就是最好的，一会回去喝两杯？”
吕霜：“喝！”
宁天霄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喝你个锤子，你这酒量，根本就不行。”
“不过，你。”聂云拍了拍刘大川的肩膀，“你娘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刀客，尽管你因为性格问题，没有把你的实力发挥出十分之一。”
刘大川愣了一下：“啊？啊！她老厉害了！”
【新任务：避风波】
避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拯救
一行人带着血腥气回到客栈，睡眼惺忪的老板看到这一幕，吓得从柜台后蹦了起来。
聂云一招手道：“拿酒来！”
齐王从漆黑的楼梯上手捧烛台走了下来，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只照亮了他半张脸。
齐王看着一身狼狈回来的众人，听着侍卫简单说完事情的始末，轻声说道：“三皇子的母亲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是她。否则她也不会以一个舞女的身份，走到今天的位置。”
宁天霄皱眉道：“三皇子的母亲是谁。”
百晓生按着自己不断跳动的眉头，吸了一口酒：“皇后呗。”
“那太子的母亲......”
“先皇后。”
宁天霄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有个想法，当时自己和齐王都在客栈当中，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直接来客栈杀他跟齐王，不是更方便吗？
宁天霄心头疑虑重重，却没有说出来，他有些看不透齐王了，虽然在他的眼中，为自己谋利益，没有什么不对的，但对于他出卖乔戣的性命这件事，宁天霄非常不开心。
“诸位，都没有受伤吧？”
“一点小伤，殿下不必担心，天已经晚了，大家还是回去休息吧。”宁天霄说道，“我跟聂前辈还要多喝两杯，今天的雨，下得有些冷了，有人还有兴趣吗？”
吕霜大喜道：“我！”
宁天霄笑道：“你只能喝一杯，吕霜，为师希望你对自己的酒量有数。”
吕霜摸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我可以慢慢喝。”
刘大川刚走了两步，又回来问道：“那......那师父，乔戣师姐需不需要人保护？”
“齐王殿下。”宁天霄看向齐王。
齐王点头道：“我明白。”
店家战战兢兢地拿来酒，宁天霄自顾自倒了一杯慢慢地喝着。
既然齐王用乔戣作为他们合作的筹码，那么在合作达成之前，乔戣就必须连一根头发都不能出事，这是最基本的诚意。
不过宁天霄并不能完全信得过齐王，所以他让白小鬼跟着乔戣过去了。
刘大川本来想回去，却被热情的吕霜拉着坐了下来。
客栈里很沉默，店家给他们点完了灯又继续回去睡了，只有夏虫在聒噪地叫着，提醒他们，今晚是个好雨夜。
雨并不大，落得有些寂寥。
宁天霄捏着花生米，一点一点塞进嘴里，齐王沉默地抱着酒杯，杯子里的酒，他一口都没碰。
吕霜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酒，问刘大川：“师弟啊，你喝啊。”
刘大川一闷头灌了自己一杯，吕霜又继续给他续上了：“师弟啊，你喝啊，反正是师父付钱。”
宁天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既然不是三皇子的势力，殿下觉得会是谁？太子，还是谁？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谁，准备来争夺这个宝贵的位置。”
“陛下上一年中过一次风。”
宁天霄点了点头，皇帝年逾五十，年纪不算大，但有心人，总能从一些事情中，看到改朝换代的蛛丝马迹。
“你应该知道，陛下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喜好酒色的人。”
宁天霄说：“我并不清楚这些事，以前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来帝都，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
“师弟啊，你喝啊，反正是师父付钱。”
吕霜已经醉得两颊一坨红，刘大川也喝得有些不省人事，宁天霄让聂云先把他们两人送回去了，这些事情，不适合他们这样的人。
齐王笑了一声道：“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喜欢斗蛐蛐的人。以前我在做皇子的时候，他经常拉着我们在后花园里斗蛐蛐，你永远都想不到他到底养了什么蛐蛐，这只肥头大耳的，看起来懒得像是一只猪，打起架来的时候，却能接连咬死四五只蛐蛐，那一只干瘦，连败两次，却在后面连扳三城。”
“既然这样，那齐王殿下为什么会急着站在太子这边？”
“他已经老了，整个天下也不是他养蛐蛐的小盅子，他喜欢玩闹，但整个天下不能陪着他一起玩，再说，老祖宗还没有死，老祖宗的脑子一向很清醒。”
“所以说，我们现在都是笼子里的虫子？”
“谁知道呢？有时候蛐蛐满地跑，他抓起来的，却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你害怕了，你怀疑，这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人。”
齐王笑了笑，嘴角的须子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但我已经厌倦了被他当成虫子的日子了。”
宁天霄没有再说话。
“但不是这个人的虫子，也有可能是别人手中的虫子，其实......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意思，对吧？但是一个性格暴戾无常的主人，和一个冷静理智的主人，如果总要选一个，我的答案非常清楚，我不是一个人在活。”
齐王自嘲地一笑，站起来自顾自地离开了。
深夜时分，一个在夜雨中等待已久的人，一支在黑暗中潜伏已久的箭，趁着滂沱的夜雨和磅礴的雷声冲向客栈。
白小鬼警惕地睁开眼，想要拉开乔戣。
客栈之外忽然出现一个人，抓住了这支箭。
乔戣一下跳起，打开了窗户，看到了倒挂在屋檐上，满头雨水的刘大川。
刘大川颇为尴尬地一笑：“师姐，天还没亮呢。吕霜师兄安排俺守夜。”
在箭动的刹那，刘大川从睡梦中惊醒，他在等宁天霄和聂云出手，箭越来越近，齐王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刘大川在意识到两个人可能真的睡死了过去之后，拍了一下大腿，转瞬翻出了窗外。
现在他并不想让乔戣死。
乔戣看着他手里的箭：“下次杀人的时候不要抖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帅气，多跟我学一学。”
刘大川从屋檐上跳起来，嘿嘿笑了两声。
“师姐，你真聪明，不过俺娘总说，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女人太聪明更不是一件好事。”
“不，你错了，只有愚蠢的人会觉得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你娘既然不聪明，又为什么能说出这句话来？”
刘大川一愣，摸着头讪讪笑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俺娘真的很聪明，聪明极了。”
他开始想念自己的母亲了，那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否则他依靠着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也无法拥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开始期待看到乔戣今后的人生了，所以在此之前，他想让乔戣好好活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云（一）
几丈之外，躺在床上的宁天霄睁开了眼，他以为会是齐王的人出手，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刘大川。
按理来说，刘大川应该是讨厌或者是畏惧乔戣，乔戣死了，他不该开心吗？
【完成任务：保护乔戣】
......
刘大川离开乔戣的房间后，一切再次静了下来，乔戣看着刘大川留下的那支箭，陷入了沉思当中，最后她把箭收好，再次躺回了床上。
宁天霄枕着双臂，久久不能沉眠，从这次出发开始，不，从第一次见到齐王开始，齐王殿下他老人家，究竟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后半夜大雨滂沱，客栈当中一片寂静，第二天天气好得出奇，小镇当中的人快活地走在路上，没有人谈论雨夜中满地尸体的事情。
无论敌人是谁，对方都离自己太近了。
四辆马车加上齐王殿下的精锐侍卫从大道上路过，引来小镇当中百姓的议论和回望，不过等他们离开之后，小镇当中的人也会很快把他们忘记。
“师弟啊，你酒量真的不行。”
刘大川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昨天我被你灌了七八杯，你自己才喝了一杯行不行？
刘大川嘿嘿一笑：“俺酒量是不好，俺娘说了，酒喝多了容易出事，所以她不让俺喝多。”
宁天霄看着刘大川，眼中露出很玩味的情绪，除了吕霜，其他人都知道昨天出手救下乔戣的是刘大川。
到底要不要说出这件事，捅破这层窗户纸？
百晓生挠了挠头：“宁宗主，你怎么想？”
“关于哪方面？”
“齐王殿下的那方面。”
宁天霄直言道：“我不觉得齐王殿下非常有诚意。”
宁天霄指的是昨晚的那件事，齐王的人没有出手，他的诚意呢？他的决心呢？
乔戣脸上的伤口在毕方独门偏方的药膏作用之下，已经好了一大半，她云淡风轻地拿出昨晚留下的箭。
乔戣也没有打算点破：“这是那支箭。”
百晓生接过箭来看了一眼：“嘶......这并不是影卫中常见的形制。”
“或许真是齐王殿下所说，是有人利用了三皇子吧。”宁天霄笑了笑。
现在他们跟齐王殿下一起进帝都，其实在很多人眼中，就相当于宣示，他们已经跟齐王上了同一条船。
齐王殿下关于虫子的那一番感人言论，并没有让宁天霄多感动，在大部分眼中，自己都好像是受制于他人，有多可怜吗？
其实没有，这个世界上，就连刘大川这个游戏人间的老神族，还要被乔戣的言论给气得冒烟，何况小小的人。
宁天霄摸了摸鼻尖，笑道：“总之无所谓了，我先说明我的立场，我并不想参与到帝都的权力斗争当中去。”
乔戣眨了眨眼：“宗主叔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宁天霄心头突地一跳，忽然想起，这丫头的梦想，不就是有那么点大逆不道的意味吗？
“你想要的溟魂，罗刹海可能会有，但我也不敢保证。”
乔戣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等。”
等什么呢？宁天霄心里问道，也许等的并非溟魂吧。
刘大川挠了挠头：“师父，师姐她想要啥溟魂啊？她没有溟魂？”
“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直接问乔戣吧。”
刘大川看向乔戣，先是头皮一麻，乔戣不等他问，开口说道：“龙的溟魂。”
车厢里久久没人说话，谁都知道，整个天下，龙代表着什么，这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梦想，但刘大川很欣赏她。
聂云神色古怪地看着宁天霄，他以前以为乔戣这丫头心在江湖。
宁天霄笑了笑：“还有七天的路程，这七天我们可要小心，敌人从四面八方来，我们可是走在明处。”
马车走在大道上，初夏的阳光倾洒下来，路上一片光明。
接连三天，再也没有所谓的刺客出现，四辆马车进入了离帝都最近的一座大城中。
城中的官员听说齐王殿下带着乔戣前来，纷纷在城门口迎接，当然，他们看到宁天霄到来的时候，也给他投来一些暧昧不明的目光。
白小鬼趴在宁天霄的背上，表情像是不太开心，只是没人发现。
入夜后城中宴乐大做，宁天霄坐在齐王身边，感觉不是很舒服。
芬姐轻纱遮面，带着小事子笑盈盈地坐在齐王的另一边，今晚倒是没怎么说话。
舞女穿着薄纱衣穿梭在人群中间，时不时跑到宁天霄面前来敬酒，大概碍于芬姐的威力，没有人敢跑到齐王面前去敬酒。
宁天霄笑哈哈地喝了几杯，剩下的都推辞了。
几个大官眼热地看看齐王，再看看宁天霄，最后再看看乔戣。
齐王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正如这天下大部分人所说，他是个贤王，也是个好人。
宁天霄眯眼看着拨弄琵琶的女人，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能人。
而乔戣面无表情，闷头吃着东西，人们都以为她只是个任人摆弄的棋子，或者是小虫子而已。
这是百晓生分析出来的话，他们以为，宁天霄是想靠着乔戣，跟皇室攀上关系，好为凌云宗谋求更大的利益，却不知道宁天霄只是想远远躲开而已。
“来，宁宗主，再喝一杯，这小桥头可是我们这的名酒，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宁天霄笑着呷了一小口酒，又放下了酒杯。
每个人的笑脸都好像有特殊的含义，都显得不那么真实，刘大川感慨道，唯有乔戣的一张冷脸，才是这个宴会上唯一的真实。
在这些大官们看来，现在的宁天霄不是很好搞，于是在宴会散后，他们在齐王的带领下，见了宁天霄一面。
宁天霄醉醺醺地靠在石桌上，无论对方问什么，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溟魂卷轴：“送你了！”
宁天霄的醉态让这些大官们的脸有些挂不住，在接连收了宁天霄十几个溟魂卷轴之后，他们终于讪讪地走了。
宁天霄松了一口气，准备去躺下睡了，门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带着一股幽静的香气，从门缝里钻进来了。
“宁宗主在吗？”
宁天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幽静的香气也跟着进来了。
是弹琵琶的那个女人，宁天霄心里苦笑一声，其实他看着这女人的时候，只不过在想绿枝。
不过......绿枝她大概不会弹琵琶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云（二）
“宁宗主，大人让我来服侍您？您睡着了吗？”
宁天霄躺在床上装死，并不是很想理这个女人，这女人的脚步很轻很轻，但渐渐地，脚步完全消失了。
宁天霄内心警钟大响，就在他要跳起来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这双手揉着他的头，手的主人坐在床边：“宁宗主，您真的睡了吗？”
宁天霄有些装不下去了，他准备借着酒劲跳起来去吐上那么一吐，把这女人逼走。
但女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太子那边，并不是个好去处，尽管宁宗主可能因为乔戣郡主，跟齐王殿下关系要好一些，我还是要说这句话。”
说客？
宁天霄坐起来，打掉了她的手。
琵琶女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胆子很大，敢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说这种话。”
“奴家胆子从小就很大，也很有主见。”
她的溟魂是一只硕大的蜘蛛，蜘蛛的八条腿空悬在她的头顶，眼睛像是两个大碗，她很美，却像是个毒妇人。
“你不怕我转眼就对齐王说出这句话？”
“宁宗主不会，因为宁宗主并不想投身在太子麾下。”
宁天霄的心突地一跳：“你又是谁派来的？”
“我是三皇子的人。”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我们在洛道的时候，曾经被三皇子的影卫截杀过，单凭这一点，你觉得我们能否成为伙伴？”
“我并不是来奢求跟宁宗主成为伙伴的，只是想要提醒您，齐王他并不在乎乔戣的生死，所以如果您因为乔戣而支持太子殿下，会是一个很愚蠢的选择。”
“你究竟想说什么？”
“您不适合参与到这场斗争当中来。”
宁天霄笑了笑：“我也的确无意于此。”
琵琶女笑了一声：“齐王殿下到帝都的当日，太子、三皇子、七皇子应该都会去迎接，到那时候，希望宁宗主会有聪明的决断。”
宁天霄眉头一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所以说，我应该选择七皇子？”
琵琶女静静一笑：“我自然希望您能够选择三皇子，但影卫的动作，让我们之间产生了原本没有必要存在的裂痕。”
“哦，你的意思是说，三皇子或者是皇后娘娘的举动很愚蠢？”
“影卫并非由他们完全掌握，陛下不会允许这么一支在暗处的势力脱出自己的掌控的。”
宁天霄冷笑一声：“也对，在陛下的眼里，所有人都是虫子而已。”
琵琶女眼中缓缓荡漾着笑意：“您也听过这种说法？陛下身边有能人相伴，他比我们都要看得远，在这个时候进行这些无所谓的站队，于您，是不智，于整个帝国，则是一项巨大的损失。所以我这一次，算是善意的提醒。”
宁天霄伸了个懒腰：“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三个人的宴会，我应该选择谁的？”
“最好的办法，谁都不要选。”
“那多谢了，姑娘赶快离开吧，万一被齐王抓住了，我救不救你，都违背了你的嘱托啊。”
琵琶女嫣然一笑，静静地走了出去。
三皇子的人已经出现了，还剩七皇子的人，宁天霄现在有些好奇，七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是杀，还是劝？
院子里忽然出现了惊雷一声：“俺娘说了，俺的身子只能给俺老婆，你这是干什么？你给俺走！”
宁天霄脑仁一疼，躺在床上直接装死。
门前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刘大川直接撞开了门，惊慌失措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向着宁天霄哭诉道：“师父你可要给俺做主啊！”
宁天霄一动不动，刘大川抓着他的手臂哭喊道：“师父，师父你醒醒啊！”
刘大川身后又跟来了一个人，是个满脸羞红的女人。
吕霜也跑进来：“大川师弟，师父最讨厌别人烦他睡觉了，你这样会被打......”
宁天霄睁开眼，捂着脑袋，痛彻心扉地看着刘大川：“你是不是想挨打？”
刘大川：“可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嘛，俺房间里忽然来了个女人，说要给俺生孩子。”
那女人就站在门口，满脸通红：“宁宗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是......”
宁天霄头一阵比一阵疼：“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徒弟，他有点傻。”
女人感激地跑走了，刘大川还不依不饶道：“宁宗主，你给俺做主，你可一定要给俺做主！”
“你放心吧，你只要在为师这里一辈子，为师这辈子都不会让一个女人染指你的！”
刘大川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宁天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师一定说到做到！”
吕霜看了一眼刘大川，欲言又止，心想师弟你完了，完了啊。
这一夜的胆战心惊被刘大川这么一闹，似乎都消失了。
宁天霄是知道刘大川真实身份的，所以对于他这么一闹，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激。
刘大川走后，宁天霄无聊地掏出了小红蛇，给了它一张纸，一汪墨。
“你说你启蒙老师到底是个多奇怪的人，他不会到了现在还没有老婆吧？”
据我所知，还真没有。
“那可真是，你说他到底图些什么？”
我说不准，这大概就是他厉害之处吧。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小红蛇忽然眯起眼，像是人嘿嘿一笑。
宁宗主要是不想被威胁，我现在就去咬齐王一口，保证他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抽风。
宁天霄皱眉道：“算了，毕竟乔戣她爹。”
那宁宗主要是想让芬姐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我也能去办。
宁天霄虽然讨厌芬姐，但还不至于厌恶到想让她死：“你如果被抓住了炖成什么蛇汤龙汤，我是不会救你的。”
哎呀宗主你可真是见外。
小红蛇心虚地在宁天霄手背上蹭了蹭。
宁天霄道：“还有，以后千万别主动跑出来，你如果真出现在帝都这种地方，不是被抓走养在皇帝的宫殿里，就是我凌云宗等着被踏平。”
人间搞这些东西，可是真没意思，龙这种东西再多，当年还不是被大鸟给吃得乱窜？
“这是你不懂。”
宁天霄苦笑了一声，把小红蛇塞进了袖子里，蒙头大睡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烟雨
平秦道的四月烟雨朦胧，帝都大大小小的官都赶着齐王送女的热闹，明里暗里地打听着这次同来的宁天霄。
有人对此表示十分不屑，他一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有人对溟魂这件事极为好奇，通过各种拐弯抹角的路径给宁天霄送来几封信，宁天霄一律不回，当垃圾处理。
当然，大部分人是觉得宁天霄是趁着齐王这一阵东风，准备向着太子殿下邀宠献媚了。
宁天霄这两天是惬意地很，放黑箭的人没有再动过手，小巷子里惊而无险的截杀也再也没有发生过，吕霜乖巧，刘大川也没有搞什么幺蛾子，齐王殿下他老人家，更是再也没有来找他谈话。
马车已经快要抵达帝都的墙角下，耳边人声渐多了，宁天霄翘着二郎腿靠在车厢上，摸了摸鼻尖。
乔戣的表情淡定得很，刘大川却显得，不，装得有些紧张。
马车还没停下，百晓生嘿嘿一笑：“待会想不想去这帝都最有名的酒楼？”
“老爷子以前来过？”
“来是来过，只来过一回，那酒楼多贵啊，我哪能天天都吃得起，其他的时间，我也就站在楼下闻闻味。”
宁天霄洒然一笑：“那可就是说，是真的香了。”
“那是真的香！”
宁天霄率先跳下马车，乔戣早换下了在凌云宗常穿的朴素衣服，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十分端庄贵气，这可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
聂云带着一身草莽气跳下车，则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脸上那条横贯的刀疤，让这充满了温柔气息的帝都，和帝都之人，心中都暗暗一惊。
芬姐脸上的伤也好了，她一手牵着小事子，一手拉着齐王殿下，笑盈盈地看向乔戣：“到这边来。”
乔戣充耳不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看向吕霜：“到了帝都，不要乱说话。”
吕霜自信满满地一拍胸膛：“放心吧，我这个人从不乱说话。”
乔戣：“呵呵。”
乔戣转向刘大川：“还有你。”
刘大川心头一惊：“俺从来都不乱说话啊，你可不能冤枉俺。”
乔戣：“哦。”
帝都的城门之前，人来人往，无数俊男靓女夹杂着平民百姓进进出出。
而在人群的最中央，则留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隙，这空隙之中，站着一个人。
宁天霄一眼扫去就看到了这个人，而这个人看向宁天霄的时候，则对着齐王殿下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应该是太子没错了。
随即，太子穿越了重重人海，亲自走到宁天霄身边来，说道：“宁宗主，我终于见到您了！”
对方诚挚的表情不像是假装的，宁天霄略带尴尬地一笑：“您是？”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了齐王：“叔叔来了，怎么不让人早早通知？”
太子的头很快又陀螺一样转了回来：“宁宗主，我名为乔重岷，宁宗主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重岷。”
宁天霄微微一笑，行了个大礼：“在下宁天霄，这一回进帝都，是为陪我凌云宗宗门弟子乔戣而来，顺便欣赏一下帝都风物，这帝都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齐王的眉头不动声色地一突，乔重岷依旧热情洋溢道：“叔叔，宁宗主，这一路人困马疲，快随我来休息吧！”
乔重岷转身引路，宁天霄却一步也没有挪动，做太子做到这份上，确实也是个能礼贤下士之辈了。
不过，宁天霄对他的溟魂却更感兴趣，人面虎足野猪牙，梼杌，凶兽。
宁天霄站着不动的时候，这头凶兽转过头来，对着他就是一顿吼。
百晓生的毛笔急切地记下了这一幕的凶惨。
对方的溟魂是凶兽，那位老祖宗既知乔戣溟魂，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位大孙子的溟魂，既然知道这位的溟魂是凶兽，他真的能成为下一任的皇帝吗？
或许齐王殿下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才对，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宁天霄笑了笑，梼杌再次嘶吼了一声，目露凶光。
宁天霄用溟魂的语言说道：“傻大个，给爷闭嘴。”
梼杌紧接着就是一阵暴怒，爪子一阵乱挠，让太子殿下心神不宁有些失态，对着齐王和宁天霄歉意一笑。
齐王殿下先是对宁天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天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挪动了一步。
三皇子啊三皇子，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又没来，那我可就没有办法了。
宁天霄迈步的瞬间，一个声音恰好出现了：“大哥，你们在这里啊！”
三皇子面带偶遇的惊喜，带着两三家仆走了过来：“齐王叔叔，你们来了！”
三皇子满脸热情地问候着齐王、齐王妃和小事子，小事子显得有点开心。
宁天霄看着小事子，心里向着，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孩子。
最后，三皇子转向乔戣：“你终于来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都没见到你，你的那一份压岁钱，暂且寄存到老七那里了。”
乔戣看到这两个人，眼中没有丝毫惊喜可言：“多谢了，回头我会找他去拿的。”
乔戣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有些尴尬，众所周知，那些漂亮话只不过是先礼后兵的过度而已，而到了乔戣这里，直接就是乒乒乓乓一阵乱砸，让人没有一丝防备。
“宗主叔叔，我们走吧，百晓生前辈不是说要请我们去帝都最好的酒楼吃饭？”
百晓生猛然一惊，摸了摸自己的钱包，一句“我没钱”塞在喉咙里，想说又不能说。
刘大川笑道：“师姐，你这么一说，俺都饿了，长老，咱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为了进城的这一顿饭，俺早上饭都没吃呢。”
百晓生忍痛说道：“走走走！现在就去，乔戣现在不进宫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头皮都麻了，但现在他又不能不选，跟哪位皇子走，都会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那还不如豁出去了，谁都不跟。
乔戣冷冷地说道：“还有几天日子能活呢。”
太子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依旧款款微笑着：“我已经在府内备好了宴席，乔戣妹妹不来吗？”
三皇子也说道：“为兄也是，齐王叔叔也来吧？”
两位皇子已经开始温和地争了起来，齐王殿下自然还是会选择站在太子殿下这边，宁天霄一个头两个大。
既然第二个皇子也来了，老七哪去了？宁天霄现在很希望再来个皇子搅弄一番，最后不了了之，他们拍拍屁股去也。
乔戣冷漠地说道：“吃腻了，不去，百晓生爷爷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掏出钱来请我们吃饭，我要跟他走。”
刘大川听到这两句话，实在是太佩服乔戣了。从头到尾，她是连个面子都不肯甩给未来皇位的竞争人，这位姑奶奶也真的是，绝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矮子
现场温和而不失礼貌的气氛因为乔戣的这句话，差点就裂开了，全靠两位皇子的小脸死撑。
乔戣依旧是满脸的冷漠，对于这两个哥哥，她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太子殿下有些尴尬地看向乔戣：“今年换了厨子，也换了口味，再说妹妹今年都没跟叔叔来过，你大嫂想你也想得紧。”
“不去，换来换去，还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厨子，每年的断头饭都是同样的味道，不好吃。”
七皇子听到这句话，则是抚掌一笑：“三哥府里的厨子可是楼至道请来的，真想不想去试试？”
两个皇子开始为谁的厨子好争执起来，吕霜忽然一拍脑袋：“要不叫厨子去百晓生爷爷说的那个酒楼里做上一顿饭，那不就齐了？”
乔戣闻言嫣然一笑：“我觉得这不错。”
这话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操作起来，有相当大的难度，且不说每个厨子都有他自己的骄傲，就说那酒楼，也有它自己的尊严。
两个皇子唇枪舌剑，宁天霄一直默默笑着，等待着最后一位皇子的到来。
但是直到乔戣不耐烦地说自己要跟百晓生走，这最后一位皇子，始终没有出现。
跟想象的不同，也不知道那位皇子是放了其他两位皇子的鸽子，还是放了自己的鸽子，真让人头疼。
宁天霄不无遗憾地告别了两位皇子，在百晓生的盛情相邀之下，终于带着一帮子凌云宗的人走了。
离开了两位皇子的视线，百晓生看着自己的钱包说道：“宁宗主，我最近钱包里不太富裕。”
“你什么时候富裕过了？别担心这个，该吃吃该喝喝，只要你不是想在帝都里买个将军府，我保证还能养得起你。”
百晓生感激道：“你人真好。”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那是。”
几个人选了个雅间，在角落里等着厨子上饭，饭间说起太子和三皇子那两只笑面虎，宁天霄提到那天晚上的琵琶女。
百晓生捋着胡子想了一会，说道：“那应该是三皇子的谋士，三皇子府上，有个厉害的女谋士，此人不仅擅谋，武道也不输男子。”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还好当时没跟她正面对上。
“乔戣，问你一件事，每年你们老祖宗叫你去的时候，是只叫你一个人吗？”
乔戣摇头：“先是所有孩子一起见，再是叫我一个人去。”
“那就很奇怪了，太子的溟魂，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是什么？”
宁天霄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了“梼杌”这两个字，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宁天霄云淡风轻地把这两个字抹掉了。
乔戣问道：“那......三皇子？”
宁天霄对这位三皇子的溟魂更很感兴趣，这溟魂没有头，不知是无头龙还是无头蛟，不过以他的身份来说，或许是龙吧？
这位三皇子既然一直身在帝都，为何能在那位老祖宗的手段下，活蹦乱跳地活到今日？
宁天霄在桌子上写下“无头龙”这三个字，乔戣眉头一挑：“这么一说，他站错了队？”
“谁知道呢？他曾经说过，或许我们都只是某个人手里的小虫子而已。”
乔戣抿了一口水：“我才不要当虫子，又丑又恶心。”
饭菜上齐之后，百晓生又开始大谈他当年在帝都时候的事情，众人把之前的烦恼抛到了一边去。
刘大川吕霜这两个憨憨时不时地问个一两句，这顿饭吃得也算是有意思。
齐王派遣那位常来的头痛使者来酒楼里问候了一句，留下了客栈的位置，很快就离开了。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打着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下楼去，顺便回头对着百晓生竖了个大拇指。
百晓生哈哈一笑，说道：“听我的准没错。”
帝都的夜市已经开始了，明灯十里，河上荡漾着画舫，传来袅袅娜娜的歌声。
几人缓缓地在人群中前行着，并不急着回到客栈当中去，一想到回到客栈时，将会面对着更多的太子的、三皇子的、七皇子的甚至是各路官员的使者，宁天霄就一阵头疼。
几人正听百晓生吹嘘他跟青楼头牌的二三事呢，聂云忽然脸色一沉：“小心！”
聂云伸手一抓，抓住一个奔过来的金豆子。
金豆子黄豆大小，真金做的。
很快，又是一颗金豆子往乔戣的方向砸来，这金豆子的力道并不重，但很准。
乔戣皱着眉头接过了一颗，问道：“无不无聊？”
人群被三四个家仆给挤开了，家仆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就是因为无聊才出来找你！你才无聊，我都看了你半个时辰了，逛来逛去的，又什么都不买？缺钱吗？”
宁天霄伸长了脖子，没看见说话的人在哪，过了会，有个小矮子挤了出来，跑到乔戣的面前。
小矮子面色粉白，眼含笑意，穿得那叫一个金光闪闪花团锦簇。
乔戣皱紧了眉头，盯着矮子看了一会。
矮子做了个鬼脸：“真不够意思，你来了都不跟我说，以后哥不带你玩了！”
“你管我跟谁玩，你才无聊，小心被你娘知道，又被抓回去关上十天半个月。”
小矮子揉着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说道：“你怎么也说这种话？要不是三哥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说到三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乔戣伸出手，“喂，把我的压岁钱还给我！”
宁天霄乐了，原来这就是那位七皇子啊？从年龄上来看，这位七皇子比乔戣大不了多少，而且，这位七皇子的溟魂也有些可爱。
一只青色的叽叽喳喳的鸟。
从乔戣出现开始，这只鸟一直在叫着：“乔戣来了，那两个丑东西不见了，太好了！”
七皇子自然而然地牵过乔戣的手：“哎呀，都给你留着呢，你先跟我玩一会，那边有个说书的先生，最近都名满帝都了，去不去听？”
“我改天还要去见老祖宗，我不想去听。”
七皇子瞪大了眼：“怎么又要去啊，不是都说你那什么没有了吗？老祖宗又怎么了？”
“不知道，他的命令，有谁敢质疑？”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趣
乔戣不屑地撇了撇嘴，七皇子继续瞪着大眼：“我啊！我刚才不是质疑了吗？”
“乔重光，你今天多大了啊？真无聊。”
七皇子笑道：“哎哟，我是真没听到过这消息的。”
两个小豆丁站在一起，不，是三个小豆丁，显得尤为可爱，尤其是这个新来的小矮子，看上去比早上见的两个皇子可爱多了。
“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好了，反正我也已经三个月没见过老祖宗了，算起来随便找个理由去拜见拜见，父皇肯定会同意的。”
“你可真是不要命了。”乔戣转过脸，懒得去看他。
小矮子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又不会死。”
“你想得美！”乔戣转向宁天霄，“这是凌云宗的宗主，你可以叫他宗主叔叔。”
小矮子听了乔戣的介绍，立即转过头来，甜甜地叫道：“宗主叔叔好。”
宁天霄惊了一下：“哎哎哎，好好好。”
“这位是名震天下的百晓生，叫爷爷。”
小矮子脸上依旧挂着丰盛的笑意：“爷爷好！”
百晓生顿时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好好好，小皇子好。”
“这位是江南道的伟大刀客，聂云。”
小矮子眼里顿时亮起了星星：“聂叔叔好！聂叔叔好！聂叔叔我叫乔重光！”
聂云的冷脸在小皇子热情的问候之下，稍微融化了一点，点了点头。
吕霜拍着胸膛：“你好，我是凌云宗大弟子，宁尊者亲传人，聪明而不绝顶，不耐寒者，傀儡师，吕霜！”
乔戣冷漠地看了一眼吕霜：“他叫吕霜，这是刘大川，都是宗主叔叔的徒弟。”
“吕大哥好，王大哥好！”
七皇子热情得过分，宁天霄原本以为乔戣对这位七皇子有什么扶持之心，但是在乔戣完成了一系列的介绍之后，七皇子并没有朝着他凑过来，而是主动靠着另外一个人走了过去。
小矮子挪动到聂云身边：“聂叔叔你刀真帅！脸上的伤疤真男人！我能摸摸你的刀吗？”
聂云给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点了点头。
小矮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聂叔叔，我也喜欢练刀，我是跟一位将军练的！”
“聂叔叔，有机会我们俩能练上一练吗？”
“聂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聂云看了一眼宁天霄，宁天霄笑着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就算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这么真刀真枪地跟你练啊。”
七皇子瞪大了一双眼：“木刀嘛！我那里多得是，到时候咱们只要悄悄地，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
七皇子的那几位家仆好像对这个主子也有点头疼，劝道：“少爷，你就算想练刀，也不用这么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算了算了，你说得也对，乔戣，跟我去斗蛐蛐不？我最近搞到了一个好东西。”
七皇子神神秘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盅子，露出一个小口，眉头一抖：“去玩玩？”
“上回不是被人给端了？你们又找了什么地方？”
“哎呀，活人总不会被那什么憋死，总有地方玩，你们几位来不来？”
还不等宁天霄答话，七皇子热情洋溢地拉住了聂云的袖子：“聂叔叔也来玩吧？！”
宁天霄挑了挑眉头：有意思。
百晓生也按住了自己跳动的眉头：有意思。
宁天霄的意思是，七皇子和七皇子的爱好都很有意思，尤其是这个玩虫子的爱好，跟某位皇帝可是极为相似的。
巧了，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还是冥冥之中注定，这位皇子将来的命运，会有点这么不寻常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斗蛐蛐的地方在青楼后的一间大院里，院子里已经挤满了各路的贵公子，小矮子七皇子在前面带路，几人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斗蛐蛐的别院里。
别院里茶香袅袅，歌声阵阵，七皇子一闯进这里，就再也顾不上他们，已经找了个局，低头开始合计什么时候把他的大将军给放出去。
宁天霄等人则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喝茶。
乔戣皱眉看着小矮子，似乎对他这副德行有点不太满意。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这就是第三位的储君人选？”
乔戣点了点头：“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烂泥扶不上墙？我也不知道为他们会选他。”
宁天霄笑了笑，也许真的是那位皇帝忽然想起自己喜欢玩虫子的特殊爱好，给这位小皇子走了个后门呢？
七皇子攥紧了拳头，大吼着让自己的大虫子往前冲，已经把聂云忘在了一边。
宁天霄问道：“你以前经常跟着他来这种地方？”
“嗯，老祖宗不喜欢我，没有多少人敢接近我，他不怕这些，为了完成自己匡扶正义成为大侠的梦想，偏要每次都带着我一起玩，我也没什么朋友，只能跟他一起。”
“七皇子是个性情中人。”
乔戣勾了勾嘴角：“他可不想当皇帝。”
宁天霄心中一震，随即笑道：“当个大侠也不错。”
乔戣说：“没办法。”
不知道这个没办法，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人世如果有办法，那就会少很多没必要的烦恼。
过了不久，七皇子捧着自己的常胜大将军跑回来，一口气灌了一大杯茶水进肚子里，问乔戣：“一高兴都忘了问你了，妹妹哎，今晚住哪？”
“客栈。”
“齐王叔呢？”
“这我可不清楚。”
七皇子笑嘻嘻道：“你跟以前可是变了不少，你以前从不说这么多话，话多是好事。”
乔戣托着脸：“别闹了，都什么时辰了，再不回去，她又要来找人抓你了。”
七皇子苦着一张脸：“我再去玩最后一局，等我会！”
七皇子潇潇洒洒擦了擦头上的汗，再次奔赴战场去也，留下他身后的一堆人，忽然对这位小皇子的行事作风，有些无语。
百晓生倒是因为小皇子的这一句“爷爷好”，老脸上直到现在还挂着喜悦的微笑。
“前辈，七皇子如何？”
百晓生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些，皱眉道：“这不好说，你如果问的是他在争夺皇位上这件事上如何，依我看，那是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
乔戣点头道：“我同意。”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名利客
宁天霄听到这句话，心里想，那感情好，跟一个没什么希望的皇子走得近，同时又能拒绝另外两个有希望的皇子，那感情好。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乔戣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七皇子终于满头热汗地跑了出来，庄重得宣告了他的战绩：“都赢了！”
七皇子宝贝一样地把小盅子拢在怀里：“走，我送你们回客栈去！”
宁天霄几个大老爷们拒绝了一阵，却被这位七皇子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七皇子势必要完成自己匡扶正义锄奸惩恶的责任，硬是拍着乔戣的肩膀，要把她送回客栈去。
不过在出了斗虫院门前之后，七皇子缩了缩脑袋，小脸上忽然有些为难：“婶婶她没来吧？”
乔戣脸上浮现了意思笑容，这笑容逐渐有些夸张有些变态：“她来了哦。”
她来了哦。
七皇子头皮一麻：“啊呀，这可大不好了！”
没想到七皇子也害怕芬姐的那张嘴，宁天霄等人一乐，不由地相视一笑。
“那我们悄悄地，可别被她给发现了。”
乔戣十分大姐大地笑道：“放心吧，现在她不敢怎么样。”
“哦？怎么说？”
“来的路上，我把她给打了。”
七皇子脸上一喜，婴儿肥的小脸上绽放着畅快的笑意：“表妹，你，这个。”
七皇子竖起了个大拇指，随后对着乔戣深深一拜。
“别闹了，你自己回去吧，小心被芬姐看到，回头她嘴碎把你又去玩虫子的事情说到宫里去。”
七皇子揉了揉眉心：“那好吧，有聂叔叔这个天下知名的刀客保护你，我也就不担心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就刚才，我斗蛐蛐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宗主叔叔能看见溟魂，嘿嘿，宗主叔叔，我的溟魂是什么啊？”
七皇子这直来直往地问，并不让宁天霄觉得厌烦，反而生出几丝好感。
不等宁天霄回答，这聒噪的孩子继续问道：“本皇子的溟魂是不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举世罕见，天下无双？”
宁天霄：“......”
只见那只翠绿色的小鸟叫嚣道：“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举世罕见天下无双，就是我！”
宁天霄：“......”
宁天霄掏出个溟魂卷轴，想递过去，没想到七皇子摆了摆手，没有收：“哎呀溟魂卷轴的事情就算了，我早在老祖宗那见到自己的溟魂了，不过，我的溟魂真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吗？”
宁天霄点了点头。
七皇子揉着小脸叹了口气：“唉，谢谢宗主叔叔了。”
乔戣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我想，这溟魂可能会克我斗蛐蛐的命。”七皇子长叹道。
那只翠绿色的小鸟在七皇子背后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我克你个鬼！克你个鬼！”
宁天霄：“......”
“得了得了，明天一大早见，帝都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我带你去见见世面。”七皇子转瞬又对着聂云一笑，“聂叔叔来不来？”
聂云和乔戣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去。”
七皇子捧着自己的心唉声叹气地离开之后，聂云脸上的表情松了松，他不惯跟这种人打交道，碰上了这么一个热情如火的，总觉得对方似乎有所图。
乔戣道：“聂叔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用放在心上。”
“七皇子于刀道有所得？”
“略略略略有所得。”
乔戣四个“略”字说完之后，宁天霄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位七皇子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也就在玩这一方面在行了，其他的实在是都拿不出手。”
“那......”宁天霄想问的是，为什么他玩成这样，还能被人说成是储君的第三人选。
乔戣认真地想了一下：“因为我父皇和老祖宗，都不讨厌他。”
宁天霄失笑：“不讨厌？”
“是，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毕竟在帝都这个地方，见多了各种人，忽然有这么一个行事放荡不羁，立志要做大侠的，每天逗逗蛐蛐，对那个皇位一点都没有意思的孙子，谁都会多注意一眼。”
宁天霄问道：“又或许，注意得太多了，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听齐王殿下说，陛下年轻的时候，也喜欢逗蛐蛐遛鸟。”
乔戣有些惊讶：“我不知道这回事，这几年我只听别人说，他沉溺酒色。”
“你平常见他多吗？”
乔戣认真地想了想：“不多，仔细想想，他似乎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怎么亲近，除了乔重光。”
宁天摸了摸鼻子，笑道：“回去吧。”
回到客栈时，齐王殿下早已经在客栈里恭候多时，齐王殿下在帝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他老人家肯陪他们这些人来住客栈，也是大大出于宁天霄的意料。
芬姐看到乔戣，笑眯眯道：“回来了？”
乔戣跟她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宁天霄对着齐王行了个礼：“殿下，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了。”
齐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向楼上客栈客房，宁天霄跟了上去。
令人坐定之后，齐王开门见山地问道：“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了七皇子了，宁宗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七皇子怎么样？”
“七皇子是个很可爱，而且擅长于不务正业的孩子。”
齐王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宁宗主对太子和三皇子不满意，会对这位七皇子更为满意。”
宁天霄笑道：“呵呵。”
齐王殿下轻轻用手指在桌子上扣着，满是闲淡，宁天霄却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沉黯。
“那，宁宗主觉得另外两位皇子......”
宁天霄摸了摸下巴，把难题抛了出来：“太子殿下的溟魂是梼杌。”
齐王的脸色忽然大变：“不可能，太子殿下的溟魂是一只麒麟！”
宁天霄脸上带着笑意，摸了摸鼻子：“您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
齐王的脸色稍微缓了缓：“那二皇子的溟魂又是什么。”
“断头的龙，或是蛟。”
齐王的眉头拧了起来，很显然，这个答案让他开始犹豫了，一个溟魂为凶兽的人，和一个溟魂为断头龙的人，该如何去选？
齐王忽然冷冷一笑：“宁宗主是不是在耍我？老祖宗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转变
宁天霄微微一笑：“所以我今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老祖宗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选择他们两人？”
齐王心头忽然一动：“那七皇子？”
“恕难奉告，不过，七皇子的溟魂是个小玩意，算不上什么。”
宁天霄说完这些话，向着齐王行了一礼，默默离开了。
齐王熄了烛火，独自坐在幽暗的房间里，开始因为宁天霄的这些话，思考他这些年选择太子，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难道老祖宗越到晚年，越是童心大发，也想要玩弄他们这些小虫子取乐？
芬姐略带埋怨地走到齐王殿下身边：“殿下，咱们为什么要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到处都是小虫子。”
“别烦我！”
芬姐瞪大了眼，继续撒娇道：“可是......”
“我说了别来烦我，我有大事！”
芬姐看了齐王一眼，吃了一口憋，心里烦闷，只好回去找小事子。
如果老祖宗知道这些事，那是不是说明，三皇子的溟魂，也是老祖宗搞的鬼？
那么自己是不是一直站错了队伍？
再加上今晚宁天霄跟七皇子同游，乔戣明显跟七皇子的关系太好，齐王在初夏的客栈里，满头是汗，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师弟啊，你怎么又不吃早饭？百晓生爷爷今天还要请我们去吃点什么吗？”
百晓生警惕地捂着自己的钱包，乔戣慢条斯理地往自己嘴里送东西，隔壁桌是芬姐一家，小事子手里拿着嘴里吃着，还不住地往乔戣这边看。
芬姐已经将近十天没敢跟乔戣说话，这天子脚下，青天白日郎朗乾坤，虽说没有多少人有胆子行凶作案，但乔戣明显应该被排除在外。
她很敢。
芬姐拉了小事子一把：“吃自己的，有什么好看的！”
小事子喝了一口稀饭，回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
齐王没有来吃饭。
“我去叫叫殿下，你自己在这吃，不准乱跑，也不准惹事。”
芬姐说完这句话，看了乔戣一眼，登登登跑到了楼上去。
芬姐一旦不在，小事子就有些不老实，乔戣捏了捏拳头，小事子猛地想起自己那日在马车里的腹上之痛，脸色一白，又老实了点。
就在此时，门前忽然伸出来一个面如敷粉的团子脸：“各位早啊！”
七皇子兴高采烈地向着众人行了一个略显滑稽的礼：“我又来打扰了。”
恰巧此时面如黑锅底的齐王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七皇子，他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七皇子也来了，半年没见，个头又高了不少啊。”
七皇子笑着跳过门槛：“齐王叔叔好！”
看到了芬姐，七皇子一个趔趄，差点在门口摔倒：“婶婶也好。”
乔戣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吃了没啊，没吃过来吃一口。”
七皇子毫不见外地往聂云旁边一坐，跟他们挤了挤，拿起一双筷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呢，我今天原本是想留着肚子准备带你在帝都逛逛的，不过既然你都盛情相邀了，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好吃！”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饭菜，七皇子一口下去，好像真的比山珍海味都香。
小事子乔麟有好几次扭过头来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的饭菜，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了，这给你。”七皇子从自己袖子里拿出几张大额的银票，“你的压岁钱，那些叮叮当当的我就不给你带上了，全兑成了银票，多出来的，就算是哥给你的。”
乔戣接过来小心地收了起来，七皇子拍了拍手，扫掉了嘴角的残渣：“宗主叔叔百晓生爷爷聂叔叔还有吕大哥刘大哥，你们都少吃点，今天我做东，帝都的东西由着你们吃，多尝几种口味。”
吕霜的一大口饭噎在嗓子眼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刘大川好心地拍了拍吕霜的背，心想自己幸亏只吃了一两口。
齐王笑眯眯看着这不喜欢务正业的侄子：“今天准备出去玩？”
“是啊，昨天就说好了，今天带他们去逛逛，齐王叔来不来？”
“今天我要进宫去，改日有机会，再请你做东。”
小矮子七皇子挠了挠头：“那就改日吧，齐王叔这次在帝都呆多久？”
“最多半个月吧。”
“唉，什么时候父皇能准我去江南道玩一玩，我去齐王叔的府邸里住上个三五月就好了。”
“今天又逃了先生的课跑出来的？”
小皇子虎躯一震，嘿嘿笑道：“我在父皇那边告了假的。”
“油嘴滑舌，算了，我也不多说你了，既然陛下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说什么。”
齐王殿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不务正业的侄子，能得皇帝陛下那么多恩宠呢？
乔戣等人准备出发之后，齐王笑着说道：“麟儿也跟去吧。”
芬姐大惊失色：“麟儿去做什么！”
小事子乔麟放下了筷子跃跃欲试，乔戣皱着眉头，再次捏了捏拳头，挑衅地看着芬姐。
“麟儿去了，万一受了伤我找谁哭诉去？”
小事子开始闹了：“我要去，我要去！我也想去玩！”
乔戣冷冷说道：“他去，我不去。”
七皇子有些为难地问道：“乔麟弟弟也要来？”
齐王殿下深深地看了乔戣一眼：“那就算了，不过小戣，你这样可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
“我不仅没有做姐姐的样子，也没有做女儿的样子，而你，也没有一个做女儿的父亲的样子，我们这才像是一家人，不是么？”
齐王被乔戣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七皇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宁天霄向着齐王行了个礼，跟着他们一同去了。
乔麟在他们离开之后，发出一声惊天的哭喊，震得整间客栈抖了三抖。
“殿下，你让麟儿跟着去，太子那边怎么交代？再说了，万一他们一出门，乔戣就找个地方把麟儿给打了怎么办？”
齐王瞥了一眼乔麟：“孩子们的事情，你这个大人最好少掺和一些。”
芬姐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随便的人
七皇子是个聒噪的孩子，他这一路下来，不仅往他们肚子里使劲塞东西，还往他们的耳朵里使劲塞东西。
不过这一路下来，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小矮子真心是一片热情，而且他对聂云比对宁天霄感兴趣多了，倒让聂云有点尴尬。
七皇子带着他们在帝都里跑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歇下来，小矮子直接脱了靴子靠在凉亭里：“累死我了！”
“知道累还跑这么快？”
“不跑快点，今天上午一个西市都逛不完。”
“上午逛不完还有下午。”
七皇子乔重光擦着自己脸上的汗，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点心，再来一口新鲜的冷饮，哆嗦了一下：“爽！”
吕霜一下子抬起头来，还以为七皇子在叫他。
宁天霄脑仁一疼。
“哪有下午啊，昨天我去找父皇告假的时候，他交给我一个任务。”
乔戣说道：“那你还不快回去，现在都中午了。”
“哎呀不急，先吃口。”七皇子把点心整个塞进嘴里，嘟囔道，“父皇让我中午的时候带你们进宫。”
宁天霄心头一突，难道这七皇子看起来善良而可爱，实际上也是个装傻的老手？
“我也不知道父皇叫你们去干什么，但是我估摸着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溟魂，但是父皇说了，其他人可以不去，乔戣妹妹和宗主叔叔一定要去。”
“但是你们别担心啊，父皇跟老祖宗不一样。”
七皇子呼出一口冷气：“所以你们去不去？”
宁天霄苦笑了一声，皇帝要你去，你敢说一个不字？
乔戣问道：“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七皇子清了清嗓子：“朕可以准许你出宫带着乔戣玩，但是你要帮朕一个忙，问问乔戣和宁天霄下午愿不愿意进宫一趟，如果愿意，正午时分，让他们去西门。”
“没了？”
“没了啊。”
宁天霄没想到，皇帝还真的是问他们愿不愿意，而不是直接下了一道旨，让他们进宫去。
“所以你们去不去？去的话，可以往西门那边走了，一定要是正午时分啊。”
乔戣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正午时分？”
“啊呀，正午时分西门换防，父皇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让你们正午过去。”
刘大川：“那......俺们怎么办？”
“下午我带你们往东市？”乔重光突然一拍脑袋，“要不你们也跟着去吧，父皇也没说你们不能去。”
宁天霄脑仁更疼了，这孩子怎么这么随便呢？
乔戣皱眉道：“你不去？”
“父皇准我下午继续在宫外玩了。”七皇子挠了挠头，“我不去啊，见老祖宗那天我再陪着乔戣妹妹过去。”
七皇子嘟囔道：“再说了，父皇又不会吃人。”
乔戣认真地看着他：“那好，只要你陪我们去，我们就去。”
“我不去啊，我好不容易能出来玩，我才不去。”
七皇子迅速套上了靴子，乔戣一把抓住他：“你别想跑！”
“哎呀，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容易求来的假呢。”
“不行，你跟我们去！你想想，万一你父皇一高兴，会不会再准给你三天假？”
七皇子停下了逃跑的步伐：“真的？！”
刘大川插嘴道：“俺觉得很真实。”
来接人的太监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抬着一顶小轿，差点累了个半死。
六个人塞在小轿子里，差点挤成了一锅饺子。
七皇子委屈道：“我真的不知道父皇只弄来这么小一个轿子，我发誓啊。”
说着，七皇子又往聂云身边挤了挤，趁机摸了一把刀。
小轿子晃了一路，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下了，宁天霄等人下了轿子，白小鬼也从轿子顶上跳了下来。
为了不发生迷路的惨状，宁天霄让白小鬼爬到了轿子上面记住了来时的路。
这里是一片花园，繁茂的花树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在花和树的背后，隐隐有丝竹声和女子的笑声传来。
通报的太监跑进去，又很快跑了出来，让他们赶紧进去。
七皇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向着后边一招手：“放松点，父皇是个很随便的人。”
宁天霄等人心想，看出来了，你果然是他的亲儿子。
几人随着小皇子绕过繁盛的花草树木，一片欢乐的景象出现在了面前。
皇帝他老人家歪在竹席上，身边站着几个笑嘻嘻的美人，一条小水流过，叮叮咚咚，水里还放着数盏酒杯。
奏乐的乐师和美人们就站在溪水的另外一边，一个个表情如痴如醉，似乎是非常享受这个演奏的环境。
“哈哈，宁宗主来了！”皇帝陛下从竹席上起身，“朕等你很久了！小戣也来了，快过来，最近南边刚进贡了上好的葡萄，快来尝一尝！”
皇帝陛下这话还没说完，已经拿起一串普通冲着乔戣扔了过来，乔戣伸手一接，淡定地摘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然后又转头分给了其他人。
宁天霄等人则是直接傻了，这也太随便了吧？
这真的是皇宫，不是一个土匪窝？
“别傻站着，过来坐下吧，来人，快赐座！”
宁天霄几人看到这所谓的“座”也有些傻了，太监们端来的是一张张藤椅，还是能歪倒躺下的那种。
七皇子已经靠在藤椅上，挠着头道：“父皇，本来说好我下午是能在外面玩的啊。”
“知道了，改天再补给你半天。”
“哎！”七皇子甜甜一笑，躺在了藤椅上。
“真是不成器，你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怎么就是玩，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大臣说你不适合作为储君之选了吗？”
“谁说我一天到晚都是玩，上个月我在外面玩了七天，光是这七天，就抓住了三个拐卖良家妇女一个逼良为娼、七个小偷小摸的人！”
老皇帝抓起一个苹果直接塞进了七皇子乔重光的嘴里：“就你有话说！”
不对劲，这一家子都不对劲。
宁天霄几人靠在藤椅上，哪敢像是乔重光那样躺下，如坐针毡地等着。
“小戣，什么时候去见老祖宗？”
乔戣恭恭敬敬答应道：“大概再过三天。”
“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重光，你也去！重光除了玩，就剩下一个胆傻大。”
“哎呀，我早就跟她说我要去了，还用父皇您提醒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江山（一）
只见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歪倒在竹席子上，伸长了胳膊，在七皇子乔重光的头顶上重重一拍：“傻大胆！”
七皇子捂着头嘿嘿笑了，宁天霄等人却越发看不清现在的形势，这一副父慈子孝天伦共乐的局面，到底有自己什么事啊？
眼见宁天霄等人茫然到了极点，皇帝陛下擦了擦手，一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按着皇帝肩膀的美人行礼之后默默退去了，宫廷乐师们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水边。
皇帝陛下身边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宁天霄嘴角抽搐了一下，难道皇帝陛下他不怕被这群人给劫持了吗？
皇帝看了看宁天霄，对他勾了勾手指，宁天霄一个头两个大走上前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宁天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宁天霄有些顶不住了，开口说道：“臣......”
“行了，别来这些虚的，朕这次叫老七把你们喊过来，就是想见见你。”
宁天霄心里嘀咕，我有什么好见的。
“听说你吞并了六和宗啊？又灭了黑虎宗？”
宁天霄：“......”
“不错，年轻人，很有干劲，也很有野心。”
宁天霄听到最后两个字，略微愣了一下，心想，可是陛下啊，我野的这心，跟您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您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来兴师问罪吧？
老皇帝搓了搓手：“年轻人有野心是件好事情。”
说到这里，老皇帝看了七皇子一眼，七皇子的团子脸上原本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被看完这一眼，七皇子瞬间蔫了。
难不成老皇帝想把七皇子塞进凌云宗？
宁天霄一个头三个大：别吧大哥。
“重光，先带小戣和她的朋友到花园玩去，朕还有点事情，想跟宁宗主单独聊聊。”
七皇子听到没自己事，又愉快地跳了起来，带着乔戣等人走了，百晓生几人不太放心地看着宁天霄，一步三回头，乔戣倒是安心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宁天霄看到乔戣的表情，也安心了下来，毕竟乔戣对老皇帝的了解，比他可多的多了。
白小鬼趴在宁天霄的脑袋上，一人一鬼盯着近在咫尺的皇帝，不知道这位很随便的大哥到底想干什么。
小红蛇也在宁天霄胳膊上写着字：你放心，但凡他有一点对你图谋不轨的心思，我就让他下辈子都躺在床上抽风。
宁天霄赶紧按住了袖子。
等到七皇子等人彻底消失在了他们视线当中后，老皇帝微微一笑，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像是地里的老农邀请路过讨口水喝的年轻人坐下来一样。
宁天霄眉头一突，坐在了老皇帝身边。
老皇帝往后摸了摸，神神秘秘地掀起了竹席子的一角，又从竹席之下拿开一块木板，掏出一个小盅子来。
小盅子上有个半透明的盖子，盖子上还带着几个小孔。
宁天霄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您父子俩的爱好还挺像的。”
老皇帝哼了一声：“他比我还是差远了，他那个大将军叫什么大将军？看看朕这只。”
老皇帝把小盅子碰到宁天霄的面前，里头一个硕大的蛐蛐，差不多有普通的两个大。
宁天霄心里“嚯”了一声，心想您果然还是强啊。
老皇帝宝贝地把蛐蛐捧在手心里：“不过最近这些年都不怎么玩了，玩个虫子天天奏折都雪花一样飘过来，说你不务正业，朕要是整天兢兢业业一点都不懂得享受，四十的时候我人就没了。”
宁天霄一个头四个大。
“不过还是要收敛一点，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前阵子朕中了风，一群人估计在后头祭文都写好十几篇了，就等我一伸腿上西天。”
来了，重点来了，宁天霄一个头五个大。
“齐王兄这次来，就为了这件事吧？”
老皇帝用的是个问句，但宁天霄哪能回答呢？像是乔戣一样，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真相撕裂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朕知道，他是个太子党。”
宁天霄感觉自己头快裂了，他又不能说话，现在说什么，将来都可能会出相当大的问题。
“不过我也不计较这件事，反正朕都到了这个年纪，什么太子党三皇子党，都是阻止不了的事情，朕也不指望活到一百多，再成为下一个太上皇。不过，我就是有点担心老七，这傻孩子，除了胆子傻大，就喜欢玩了。”
所以，您这是托孤？
“听说你能看到溟魂？”
宁天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转折来得有点迅猛。
“你能看得到朕的溟魂吗？”
宁天霄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回答。
“它是个什么玩意？”
皇帝的溟魂很有意思，它不是个玩意。
宁天霄看着皇帝的背后，陷入了沉思，不久之后说道：“它......是一把琴。”
对，就是那种女人经常弹拨抚弄的琴，放在皇帝身上，似乎有种不正经的气质。
皇帝一愣，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说对了，朕的溟魂，它就是一把琴！它响了吗？”
“它没有响。”
皇帝的脸上显露出无比怀念的神色：“朕上一次听到它响的时候还是成为皇帝之前，那时候朕还是个快活而悠闲的人。”
琴弦一动不动，老皇帝捧着手里的小盅子，陷入了沉思当中：“当年我没有来得及记下曲谱，这些声音就消失了，这些年我都在尝试着还原当年的曲子，都没有成功过。”
“老祖宗知道我的心事，他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说得对，我的祖宗已经统一了人界三道，我志向再大，难道还能够挑起三界之争吗？我又不是有病。”
皇帝陛下已经不再自称“朕”了，这让宁天霄感觉到友好而又有些危险，一个皇帝，如果忽然对陌生人说起这些事情，那就说明，他想托付给自己一件大事。
“我真想再次听听它响的声音，这说明，我的溟魂也不是全然没用。”老皇帝仰头看着天。
天色晴好，宁天霄却从身边这个老人身上感觉到很多无奈的情绪。
“真是寂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江山（二）
“真是寂寥。”
老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久久不言，宁天霄也跟着他共同看向天上，天色晴好，偶尔飘过两朵白云，皇宫城外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东市和西市，但那些热闹的声音被一堵宫墙阻隔着，传不到这里来。
老皇帝低头揉了揉脖子，把小盅子递给了宁天霄：“你帮我把这个送给老七吧，他那只大将军算得上什么将军？他玩虫子的本事，还比不上我十分之一。”
老皇帝摸了摸胡子：“青楼后面那片地，也是时候找人给端了。”
“这......陛下让七皇子玩虫子，又给他端了，这是......？”
“唉，你不懂，在这种绝境当中的玩虫人，才是真的玩虫人，要经得起考验。”
宁天霄想：行。
宁天霄捧着这个沉甸甸的盅子，感受着盅子里的虫子跳来跳去，心里想着这爷俩是什么毛病啊......
“齐王兄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喜欢玩虫子的人。”
宁天霄也揉了揉脖子：“齐王殿下说过。”
“我确实喜欢玩虫子，以至于很多人都把他们自己自动代入了虫子的角色，以为我这个老头子就喜欢折磨人。”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没有说话。
这确实，拐了半天弯我也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有点折磨的。
“其实我也是虫子罢了，我被老祖宗装在笼子里，如果再不自己找点乐子，我会发疯。”
“普天之下都知道，那名太上皇才是真正的主导者，我们这些人，都是小虫子，他让我立太子为太子，我就要立太子，他觉得老三适合来争太子位，我就要对那些老三的党人示意一下，表现出那么一点暧昧的意思，你懂吧？”
宁天霄：我懂个屁。
他嘴上说道：“略懂，略懂。”
“他们都没有老七有意思，重光虽然也是老祖宗提拔上来的，但这孩子真有意思，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他就是想着成年以后做个带刀侠客，闯荡江湖去也，我准备过几年先把他扔到别的地方去磨砺一把。”
“但是我估摸着将来这皇帝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他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天霄硬着头皮说道：“他年轻，好控制。”
“对，因为他像我，不过还剩下十之二三的机会。”
宁天霄说道：“陛下，是十之一二。”
皇帝愣了一下，本来想好的话突然噎在了嗓子里，过了一会，他大手一挥：“管他十之好几，反正还有机会。”
老皇帝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宁天霄的手：“宁宗主，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老皇帝这话说得客气，宁天霄却没有办法拒绝，他抽了抽鼻子。
“陛下这话说得，臣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个屁。
老皇帝笑得眼纹深陷：“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于乔戣来说，是件好事。”
“你帮我杀了他。”
宁天霄一个激灵：“谁？”
“老祖宗，乔戣嘴里的变异蟑螂，我们平时恭称为太上皇的人。”
【新任务：杀死太上皇】
宁天霄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其实杀死太上皇这件事，原本应该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这个任务的发展，又实在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老皇帝拍了拍宁天霄的肩膀：“有难度？”
不等宁天霄回答，老皇帝接着说道：“难度肯定是有，但年轻人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更何况我能帮你。”
宁天霄一个头七个大。
老皇帝抽出自己的腰带，宁天霄慌了一下：“您这是想怎么帮？”
老皇帝斥责地看了他一眼：“小声点，这皇宫里到处都是老祖宗的眼线，你把人给惹来了，我可不好办。”
老皇帝从自己的腰带里小心地抽出了一块白布，他把白布摊在腿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白布上画了一些潦草的花纹。
老皇帝看着花纹，咂了咂嘴，有些可惜地说道：“半年前还是能看清的，可惜被人给洗了，没办法，你带回去将就看。”
“这什么？”
“老祖宗在地宫里修建了一条盘龙柱，柱子上全都是溟魂，他能控制这些溟魂，你要杀了老祖宗，你得想办法过这一关。”
宁天霄眉头一跳，再仔细看这一块布，只见布上的确有些溟魂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是重光跑去找老祖宗的时候偷偷看见的，他画得本来就挺抽象的，再被水一洗，就更抽象了。”
宁天霄震惊道：“他也能看到溟魂？”
老皇帝摇了摇头：“老祖宗自己靠着溟魂卷轴辨认溟魂，又画下来的，重光凭借着自己的厚脸皮看了好几回，勉强记了个大概。”
宁天霄：“......”
老皇帝笑了：“傻了吧？别以为这皇宫里都是些正儿八经的人，皇宫里的荒唐事多了去了，见得多了，你也就麻了。”
“你杀了老祖宗之后，我能给你一支影卫，它只属于你自己，当然，乔戣那边，我也会给她应有的补偿。”
宁天霄心头一动，忽然想起洛道上的影卫：“洛道上的那支影卫？”
“是我派去的，我鼓动老三他娘派去的，如果你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从影卫手里活下来，杀那只老蟑螂更是妄想。”
老皇帝拿过一颗瓜子扔进嘴里，“咔”地一咬。
老皇帝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但这随随便便之后，还是隐藏着一些应有的爪牙。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陛下一定要让他死，他死之后，陛下不怕失去一些应有的威慑力吗？”
“其实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被他关在笼子里的感觉，至于皇室的力量，会不会因此崩塌，我的答案是，不会，我虽然是个一直被控制的皇帝，但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说失去了这只吸血虫，国库也能缓一缓，哪有那么多钱每年送到他那里。”
宁天霄闻言向着皇帝一礼，不再说话。
“你去找他们吧，朕要自己呆一会，剩下的东西，朕会让重光带到你那里的，还有，千万别把这件事情看得太轻松，他可是从罗刹海活着回来的人。”
“我明白了。”
宁天霄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个随便而又孤独的老头。
老皇帝往嘴里扔着瓜子，回头摸了摸自己的溟魂，他的手穿过了琴，什么都没摸到。
老皇帝抬头看着天，自言自语道：“真是寂寥啊，他娘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江山（三）
宁天霄抄着手回望过去，年迈的皇帝仰头看着天空，真是寂寥啊。
“有个问题，我实在想不明白，陛下竟然怕太上皇发现，为何不怕这附近，会有太上皇的眼线发现一些异样？”
“那必然是有。但是，你不来，难不成朕亲自出宫去偷摸找你？你觉得把你接进宫来，跟我亲自出宫，哪个动静大一些？”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那为何不让七皇子传信？”
老皇帝笑了一声：“他就是人傻胆大，我要让他去传信，传到你们嘴里的，十成是让你们冲过去诛杀老祖宗，我不放心。”
宁天霄叹了一口长气：“我也不放心。”
老皇帝再也不说话了，宁天霄看了他一会，终于转身走向七皇子乔重光消失的方向。
宁天霄心想，我看不仅是七皇子乔重光傻大胆，你们父子两个都是傻大胆。
七皇子正领着一帮人在御花园里摘花，这初夏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鲜艳，乔戣两手抓满了，吕霜和刘大川两手也满当当的。
宁天霄出现的时候，百晓生和聂云两人同时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来，刘大川头上被乔戣插了一枝花，满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宁天霄。
宁天霄笑道：“这花这么娇艳，摘下了可活不了几天，还不如让它们在枝头呆着。”
乔戣冷静分析道：“不不不，宗主叔叔，宫中有上好的养花人，活得一样长。”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看向七皇子：“七皇子这边还有什么安排？”
“父皇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咱们不如就继续出宫吧，东市不还没逛呢？”
宁天霄眉头一挑：“如此甚好。”
整个下午加晚上，七皇子这个快乐的小矮子都在东市领着一群人瞎窜，而宁天霄几乎整个下午都在发呆。
百晓生憋得有些难受，非常想抓着宁天霄问这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奈何七皇子还在，老爷子又不能问。
终于等七皇子走后，一行人在客栈安顿了下来，宁天霄捧着酒杯，在百晓生和聂云的审视之下，坦诚道：“陛下想让我杀了宫里的那位老祖宗。”
“为什么偏偏找上你？”百晓生诧异道，“难不成，这件事跟溟魂有关？”
宁天霄解释了一番，掏出七皇子所画的那张画来铺在桌子上：“这是七皇子画的溟魂图。”
百晓生看着这张图沉吟了一阵：“你别蒙我，这画风，真不是吕霜画的？”
宁天霄：“......”
“从上面倒是能认出点东西来，不过听了宗主的话，我觉得，那位太上皇会把这些秘密就这么轻易地暴露在画纸上吗？再说七皇子那性格你也看见了，嘶......不太正经。”
宁天霄往嘴里扔了两颗葡萄：“说实话，这一对父子的性格都不太正经，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
聂云点头承认：“他的做派确实不太像个皇帝。”
宁天霄笑了笑道：“这件事就先不要说了，杀那位老祖宗的任务我既然已经接下来了，这几天我抽空去往宫中看一看。”
百晓生略微有些担忧道：“你小心，宫中可不比黑虎宗那些地方。”
“放心，我逃命的本事比你还强那么一点。”
送走百晓生和聂云之后，宁天霄本以为齐王殿下还会来打个招呼，但等了小半个时辰，齐王都没有来，芬姐和小事子也异常地安静。
初夏的街头人声依旧，帝都的大河上，还流淌着靡丽的歌声。
宁天霄觉得老皇帝的一句话是对的，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不需要做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也不能开疆拓土，挑起三界的争端。
不过这样，七皇子难道不是个最好的选择吗？
而皇帝的笼子理论，则是更有意思，作为人界三道之主，尚且被装在笼子里，那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宁天霄一个激灵，这次会不会又是皇帝他老人家闲来无事的把戏呢？
宁天霄思来想去，找到了乔戣。
乔戣把她从御花园里摘出来的花放进了瓶子里，扔在客栈的桌子上，乔戣开门的时候，宁天霄没想到齐王殿下也在。
宁天霄看了一眼桌子上完好无损的花瓶，心里有些乐观地想，乔戣既然没把花瓶砸在齐王的头上，那说明他们跟齐王还是有合作空间的。
宁天霄假惺惺一笑：“齐王殿下也在？”
齐王也回以假惺惺：“宁宗主也在？”
两人都对对方点了一个谨慎的头，随即错开了目光。
乔戣直直看向齐王：“我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但宁宗主想说的，想讨论的，还没有说出来。”
乔戣冷漠地说道：“你以前没有这么厚脸皮的。”
齐王殿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了一声道：“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活着。”
“但你也不能替别人活着。”
齐王殿下摇了摇头：“宁宗主，请坐吧。”
宁天霄坐下之后，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说道：“请齐王殿下先说。”
“陛下是不是有意扶持七皇子？”
宁天霄摸了摸鼻子：“齐王殿下问的这个问题太难了。”
“今天白天我思来想去，觉得太上皇不会认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溟魂。”
乔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宁天霄笑着往嘴里扔着葡萄，不动声色地看着齐王。
齐王继续说道：“而且今日是七皇子接你们进宫，陛下是否有意给七皇子铺路？”
宁天霄模糊回答道：“大概吧，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齐王殿下不是说过吗？陛下是一位优秀的玩虫人，像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虾米，怎么能猜透陛下的心思呢？”
齐王殿下眼中神思一转，褐色的眼球中涌上笑意：“而且，我发现了最关键的一点，陛下毕竟不是整个帝都最有权力的人，在他之上，还有半人半神半鬼的老祖宗。”
“我觉得老祖宗会选择七皇子，因为七皇子跟陛下的性格有颇多相似之处，而且他的溟魂，又是这么无害。”
齐王殿下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他可能也在暗自揣摩，自己为什么当年失去了这个皇帝的位子。
由此见得，有时候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宁天霄故作惊讶道：“是吗？皇帝陛下原来并非是帝都的真正掌权者？齐王殿下已经做好投靠七皇子的准备了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探
“我跟太子殿下已经认识了十余年。”
齐王伸出两根手指，乔戣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也跟你认识了十余年。”
宁天霄：“......”
齐王脸色黑如锅底：“......胡闹！”
“我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已经没得选了，我这一天之内，想了很多计划，比如，鼓吹三皇子的人杀了七皇子。”
宁天霄头皮一麻，原来这小团子在喜滋滋地摘花时，就已经有人在算计他的命了。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毕竟那个侄儿跟我的关系还算不错，跟乔戣的关系就更不错了，如果他死了，我们应该都会伤心的。”
“应该”你大爷的。
齐王的脸色一变不变，仿佛只是在讨论如何宰杀一只老母鸡。
“后来，我想，如果陛下追查这件事，查到我这里来，那一切都完了，所以我不仅要让他好好活着，还要作为太子的党羽，尽心尽力地保护他。”
“所以，我现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宁天霄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悠闲，他几乎要猜到这个答案了。
“杀了老祖宗。”
齐王看着宁天霄，分析道：“老祖宗一死，我也不用担心你宁天霄是想投靠到谁的门下讨利益了，而且如此一来，七皇子被推上帝位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你跟我的重光侄儿再如何要好，我心里也不会悬着一杆天平，歪来歪去。”
“再说，老祖宗死了，也就没人会再来找乔戣的麻烦。”
乔戣听到最后一句话，“咔”地一声咬了一口梨，冷笑了一声：“那为了铲除威胁，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杀了芬姐？”
齐王皱眉看了一眼乔戣，没有说话。
宁天霄心里倒是快要乐开了花，做一份事情，拿两份工钱，何不美哉？
宁天霄面上仍假装犹豫：“你如何能保证我能杀得了那位太上皇？”
“宁宗主有过人的本事，否则六和宗和黑虎宗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
宁天霄摸着下巴说道：“所以齐王殿下您就准备坐着看戏，坐收渔利？”
宁天霄对齐王可没有对那个不正经皇帝那么畏惧，而且宁天霄并不想被两个人当枪使，皇帝陛下承诺给他一支影卫，宁天霄勉勉强强算是满意，那齐王呢？靠着道德绑架？嗯？？？
“当然不是，我会想办法的，就在乔戣见老祖宗那天动手。”
“齐王殿下准备亲自动手？”
齐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此乃弑祖之罪，本王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
乔戣继续咬着脆甜的梨：“齐王殿下您不说我都快忘了，杀死太上皇可是一桩大罪，又不是随随便便踩死一只蟑螂，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可是跟您一起进帝都的，太上皇之死一暴露，那我们可就完了，我们也不想担罪。”
齐王轻咳了一声：“乔戣，太上皇死，你以后再也不用......”
乔戣灿烂地一笑：“不用管我，我可以死，但我可不能害了整个凌云宗啊。”
宁天霄干笑了两声：“哈哈。”
今晚的谈话散的不是那么愉快，齐王走的时候有些气急败坏，但又不好发作。
齐王走后，乔戣笑眯眯地看着宁天霄：“皇帝叔是不是也想杀了那只老蟑螂。”
宁天霄略微有些诧异：“聪明。”
“但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对这位皇帝陛下了解多少，换言之，他让我杀人，是真的想要杀人，还是为了玩我？”
乔戣想了想：“在这些事情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应该？”
“应该，我还没有听说过在这种生死大事上他开过什么玩笑，但对方是老祖宗，如果宗主叔叔你真的死了失手了，事情被暴露出来，整个凌云宗恐怕都会被牵连。”
宁天霄揉了揉眉心：“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再去打听打听消息，好好休息吧。”
宁天霄走出两步，乔戣在宁天霄背后说道：“宗主叔叔不必为了我杀人。”
“放心吧，我哪是为了你杀人？我是贪图皇帝陛下给我的好处。”宁天霄笑着向后挥了挥手，“睡觉吧，明天重光小皇子不是说，要带你进定国寺去玩？”
“我记得老蟑螂那里的一些布置，不过已经是一年前的了，我明天跟重光见面之后，会想办法画出一张图。”
“多谢了。”
乔戣替宁天霄委屈，宁天霄也在齐王面前假装委屈，但这件事实在是老头委派下来的一件任务，还真没什么好委屈的。
白小鬼必须留在乔戣身边，宁天霄思来想去，原本想抓着聂云跟自己夜探皇宫，但想到万一今夜又有人有什么不要命的小动作，或许还要靠他。
宁天霄敲了敲吕霜的门，半晌没有动静。
宁天霄察觉异样，一脚踹开了门，看到吕霜躺在刘大川的腿上，刘大川满眼委屈地看着自己。
“你们还......你们还听亲近的哈。”宁天霄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刘大川：“不是师父，俺腿麻了！俺原本是想开门的！师兄睡了之后耳朵里就像是塞了驴毛，怎么叫都叫不醒，师父，俺委屈！”
宁天霄在刘大川麻了的腿上敲了一把，刘大川瞬间快要裂开了，在心里骂了宁天霄的祖宗十八代。
宁天霄把吕霜踢到一边去，乐道：“小声点，跟我出来。”
刘大川眼含热泪地点着头：“俺马上来。”
宁天霄刘大川并肩走在深夜时分的帝都大道上，巡夜的马蹄声在两个街道之外回响。
“师父，俺们干啥去啊？”
“进宫。”
“啊？陛下又找我们有事？”
“不是陛下有事，是我想偷偷摸摸地进去看看那位老祖宗。”
“啊？！俺不去！”
“上了贼船你还想下来？”宁天霄笑道，“跟紧了，你要走错了一步，我就把你扔在这，等着被巡夜的士兵抓进天牢里吧！”
朱红色的宫墙出现在眼前，宁天霄仰头看着这两人的宫墙，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
“别等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麻溜的。”
刘大川慢吞吞地爬上墙来。
眼前是皇宫里的夜，一串明亮的灯笼蜿蜒过去，宁天霄跳下墙来：“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少说话，少出声，否则结果你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