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阎语檬之九
我将宁煜还给了可可。
他贵为宗正寺卿嫡次子,我何德何能做他的主子?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当初请他来,只为了摆脱阮瑟琅的纠缠。
如今阮瑟琅已走,又何必再委屈他做我的护卫?
可可不同意,但见我坚持,也就勉强答应了。
她是了解我的,我自小要强,不愿接受他人的好处,即便接受了,也要以双倍报答。
她不忍我太累,也就点头答应了。
万万没想到,回府之后,我会经历那样的事。
楚王、楚王妃驾临阎府,于我的曦幽小筑之中逗留了许久,一遍一遍地质问我,他们的儿子去哪儿了。
我从何得知阮瑟琅的去处?
我如实回答,他们却很不满意,继续像审问犯人似地质问于我。
“这四年,琅儿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一清二楚,本妃不愿多言。琅儿为何出走,你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你怎能如此狼心狗肺?”
“本王也不欲多言。你是琅儿第一个定情的女子,四年倾情付出,他并无所求,我们所求的,也唯有儿子平安无事。你也有父母,怎能如此不孝,故作不知父母之心?”
“这些年,本妃什么都没让你做。你来了府上,本妃宠你就像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弄丢本妃唯一的儿子?!”
“这些年,本王对你视如己出。带你出远门的那几日,本王都舍不得让你花一分钱,琅儿更是对你疼爱无比,有时连本王看着都觉得羡慕,你怎能怂恿他离家出走?”
“交出本妃的儿子,不然本妃决不轻饶!”
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很多很多。
我已经不敢继续听了。
多少辩驳,在他们的爱子之心面前,都显得那般无力。
他们认定我“绑架”了他们的儿子,我辩解再多亦是无用。
这一场闹剧,就在他们闹累了之后,终于结束了。
我以为彻底结束了。
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阮瑟琅两个嫡姐来了。
她们颐指气使,与楚王、楚王妃如出一辙。
“琅儿不见了!”
这是她们的原话,说得好像阮瑟琅的失踪,与我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我冷淡地回应一句:“与我何干?”
她们异常愤怒,破口大骂我忘恩负义。
“本小姐早就瞧着你没良心、不正经!”
“是啊,我一早就劝说琅儿,让他尽快离开你,奈何那小子痴情,说什么都不愿放弃你。”
“现在倒好,为了你,竟然抛下我们,离家出走了。你可知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你必须把他找回来,不然本小姐绝不善罢甘休!”
“世上怎会有你这种女子?不仅背叛于他,还背叛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对呀,厚颜无耻,简直令本小姐大开眼界!”
她们整整折磨了我两个时辰,才满意地离去。
之后的两日,曦幽小筑皆萦绕着她们的谩骂之声。
楚王和楚王妃骂累了,便换两个嫡姐来。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我很生气。
因为他们误解于我。
同时我也很羡慕阮瑟琅拥有这么好的家人。
不像我的家人,我被欺负了整整两日,他们都视若无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他们身份低微,害怕楚王的权势。
我能理解他们。
第182章 阎语檬之十
最后还是可可出手帮了我。
可可出面,楚王等人自然不敢再造次了。
曦幽小筑终于恢复了清静。
婚礼当日正好是我收取书费的日子。
书坊得知我的喜事,一大早便将书费送了过来,还赠了礼物,贺我新婚之喜。
我欣然而笑,收下了书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各大书坊的掌柜们。
不知是何原因,这个月我的书卖得极好。
书费比平时多了三倍不止。
听掌柜们说,婚礼前一日,我的书卖得最多。
或许是读者听说了我的喜讯,所以用这种方式庆贺我的大喜吧。
为了答谢她们,我将提前存好的书稿全部交给了掌柜们。
整整一个月的存稿,足够读者们看个过瘾了。
这是我为了婚礼特意存下的稿子。
我怕婚事繁琐,耽误了写书的进度,所以提前存下书稿。
原想着慢慢上交书坊,怎料读者如此热情。
读者盛情,我岂能辜负?
我将书费银子存入库房。
库房的钥匙已经换了,加了几道锁,十分安全。
母妃喜欢银票,因为银子携带不便。
今日大喜,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换银票,只好等明日再将书费上交母妃了。
天色渐明,喜娘为我打开几扇窗户,晨风随即而入,伴着点点露珠的清香,令人心悦神怡。
母妃说,开窗也是讲究吉时的。
“郡主容貌清丽,即便披上一身喜服,亦不失一分纯净美好,犹如那静静躺在湖面上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奴婢头一回见您这般神仙似地美人儿!”喜娘笑着说道。
“姑姑谬赞了。”我害羞一笑,尊称她一声姑姑,然后回赞道,“姑姑花容月貌,犹如出水芙蓉,才令我望尘莫及呢。”
喜娘喜上眉梢,似乎很喜欢我的称赞。
话至此处,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的目光不由地望向房门。
只见一个雍容丰腴的身材,被清晨温暖的阳光映在房门之上。
谁?
“请进。”我说道。
房门被打开,一个头缓缓探了进来,冲我展颜一笑。
是穆王妃。
“母亲?”我早已经改口了,她待我很好,比亲生母妃还要好。
称婆婆实在见外了,我还是喜欢称呼母妃。
为了区分两个母妃,我改称她为母亲。
“嗯!”母亲满怀喜悦地应了一声,笑得十分热情,一手拂退了喜娘,一手关上了房门。
她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嘱咐我。
我瞧出了几分眼色,于是问道:“母亲有何吩咐?”
“没有什么吩咐。”母亲笑颜温柔,犹如柔和的朝阳,缓缓坐于我身旁,执起我的手,“婚事办得简单,实在委屈你了,本妃以后一定给你补一个隆重的仪式。”
她是真的心疼我。
我低眸一笑,心里一甜:“嫁入咱们月族,我满心幸福,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好孩子。”母亲笑意依旧,望着我,一脸怜爱地顺了顺我的头发,“芒儿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是三生有幸。”
“母亲言重了,能嫁给他,是我的荣幸。”我由心说道。
第183章 阎语檬十一
“本妃没有看错,我果然是个善良贤惠的孩子。”母亲夸得十分真诚。
言罢,母亲放下我的手,换而执起一支步摇,亲手替我簪在头上。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阻止道:“母亲,这理应是母妃替我簪的……”
母妃说了,按她老家的习俗,这支步摇必须让她亲手为我而簪,视为祝福女儿。
母亲莞尔一笑,回应道:“你也是我的女儿,侯妃簪之,或是本妃簪之,又有何分别呢?檬儿,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
她说的是。
都是母妃,有何分别?
她们谁簪都是一样的。
她对我的好,不只是嘴上说说。
她不仅说到了,也做到了,与楚王妃截然不同。
这一个月来,她待我一直视如己出。
我在心里十分感恩。
正想着,她突然问道:“檬儿,你有银子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她有什么难处?
我点了点头,立即回答道:“有,我刚发了书费。”
母亲望着我,更是喜眉笑目:“那你先帮我付了婚宴的钱,等婚礼结束了,本妃一并将银子还给你。”
不等我问,她便说出了原因:“本妃的银子都在王爷那边,王爷忙于太常寺公务,实在腾不出空来,你就先帮我付一下账吧?”
她口中的王爷便是她的夫君,穆王。
母亲态度诚恳,令我无法拒绝。
她待我那么好,我怎能辜负她的情意?
我没有一丝犹豫,拿着钥匙开了库房,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了她。
她说,婚宴的钱一共一百两。
开库房时,她也跟来了。
瞧着钱箱里的银子,她一脸惊愕:“这是你一个月的书费?拿出一百两,竟还剩这么多?”
我的事,她都听鎏芒说过。
也知晓我的库房被阮瑟琅搬空的事。
因此她明确知道这是我一个月的书费。
“嗯。”我应了一声,解释道,“平时没有这么多,读者们为了贺我新婚之喜,一口气买了许多我的书。”
她点点头,笑而不语。
她没有逗留,拿了银子便匆匆离去了。
她前脚一走,母妃后脚便来了。
我怕母妃介意,提前取下了那支“祝福女儿”的步摇,置于原处。
“听说穆王妃来过了?”母妃问道。
“是。”我应了一声,隐瞒了一百两银子的事,“她怕婚仪简单,委屈了我,特意来关心几句。”
母妃立时不悦:“关心管什么用?还不如送一千两银子过来。”
我暗暗吞了吞口水。
若是让母妃知晓穆王妃不仅没有送银子来,反而借走了一百两,肯定气得跳脚。
这事必定要瞒着了。
我尴尬地笑笑:“母妃忘了吗,穆王妃前几日才送来了一套金饰,怎么好意思又让她送银子来呢?”
母妃依旧不悦:“那是定亲所用的金饰,与她的安慰有何相干?”
“每家每户定亲,男方皆要准备金饰送到女方府上,这原就是她应该给的。”母妃强调道。
“本妃头一回碰见这么寒酸的家族,定亲的金饰竟只花了六十两银子,他们家莫不是从乞丐村里出来的?就算是普通百姓家,定亲的金饰也比他们体面数倍!”母妃满是嫌弃地说道,语气甚是激动。
第184章 阎语檬十二
我听得心里很慌。
也很自卑。
就好像母妃嫌弃的不是月族,而是我。
我想了想,心里没底地回道:“可是母妃前几日告诉他们,定亲的金饰只要五十两就够了,他们特意多花了十两。”
他们听到五十两这个数字时,也觉得十分震惊,反复问于母妃,是否确定只要五十两。
母妃言辞客气,非常肯定地告诉他们,只要五十两就够了。
这……怎么突然变了呢?
“本妃说的是五十两银子吗?”母妃严厉地问道。
她刻意强调了“银子”二字。
我被她的话惊呆了。
她这是何意?
五十两不是银子,竟是金子?
“本妃之意,只要重达五十两的金饰即可,他们装傻听不懂,竟只送了这点金饰过来,让本妃的脸往哪儿搁?”母妃尤其生气地说道。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别人成亲,都会把金饰摆出来,供宾客们欣赏,他们就送这点金饰,让本妃如何拿得出手?”母妃继续抱怨道。
“楚王一家听说了万两金饰,便被吓跑了。本妃心觉万两黄金实在太多了,便只向他们要了五十两,没想到他们这么穷酸,连五十两都买不起!”母妃自顾自地抱怨着。
我暗暗一惊。
母妃何时向楚王一家索要过万两金饰?
阮瑟琅迟迟不肯娶我,是因为母妃开出的天价定亲礼吗?
母妃为何要这么做?
我来不及深思,便听母妃急急忙忙地问道:“穆王一家准备出什么聘礼?”
我被问得一怔:“聘礼一早就下了,一共五百两银子。母妃不是说,按习俗走,聘礼要全封不动地还回去吗?”
前几日一收到聘礼,没等开箱查验,母妃便已经全部还给穆王了。
“本妃说的不是定亲的聘礼,而是给你弟弟提箱子的钱。”母妃解释道。
这个习俗听穆王妃说起过。
至于母妃,似乎是第一次说起。
我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听母亲说,她准备了三十两银子送给弟弟。”
所谓提箱子的钱,便是迎亲时,弟弟要提着一只箱子,陪着我的花轿一起去月府。
箱子里装着我的嫁妆。
弟弟一路辛苦跟随,按习俗来说,自然要给他一些银子。
不知为何,母妃把它也叫做聘礼。
聘礼所指的,难道不是定亲时给的礼金吗?
“三十两银子?!”母妃万分震惊,“哪家给提箱子的钱,只给三十两银子,你日日约见月鎏芒,怎么不知加以阻止?”
我惊住了:“听穆王妃说,按她老家的习俗,就是三十两银子。”
“她老家怎么可能才三十两?她就是故意寒碜本妃!”母妃更是气恼,“他们一心算计着,只想用最少的银子,娶到最好的儿媳妇,这一计一计真是让他们想瞎了心!”
“可是母妃……”我只觉难以置信,“他们问过您多次,您明明说过他们决定就好了。”
不止是他们。
我也问过母妃多次。
想要周全习俗礼数,深怕母妃不满意。
谁知母妃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万事皆退让三分,口口声声告诉我们:一切习俗皆以穆王、穆王妃的决定为准。
第185章 阎语檬十三
上次聚餐吃饭的教训我还记得,所以刻意多问了几句。
在母妃这问不到相应习俗,我便问了几位姑母。
父侯我也问了,只是父侯说,他不懂这些事,所以我才问于姑母。
姑母也是阎族之后,习俗总不会差太多。
谁曾想还是搞砸了。
“本妃确实说过他们决定就好了,但是三十两银子他们怎么拿得出手?”
“本妃闭口不谈习俗礼节,难道他们不会进宫问一问你外祖母吗?还有本妃的那几个姐姐,也就是你的姨母们,她们嫁得都不远,他们不知问一嘴吗?”
“他们就是故意不想付账!”
母妃异常生气。
我也异常慌张。
我求见过慧淑媛,也就是我的外祖母。
也求见过几位姨母。
奈何她们都不见我。
我不知道原因,只以为她们太忙了。
原来习俗礼节不应该问姑母。
是我问错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思前想后,这才问道:“那依着外祖母老家的习俗,月族应该出多少银子?”
听了这问话,母妃才消气几分,回答道:“大致分三种情况,富贵人家会出一千两银子,一般人家则是五百两,穷人家多少也会给三百两。”
“念及你以前的情事,也念及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本妃要的也不多,一般人家之数就行。”母妃继续说道。
一般人家……
五百两银子……
心不住地颤抖着。
我一个月的书费大约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个月我收了五百两银子。
刚刚借了穆王妃一百两,现在还剩四百两。
母妃已经退让了一分,可我库房之数还是不够,怎么办呢?
迎亲队伍已经出发了,我总不能这个时候伸手向月族要钱吧?
“别急,等迎亲队伍到了,你再跟他们谈。一路迎亲至此,炎京上下都看见了,当众退婚必定丢脸至极,他们不可能这么做。到时你只管提出要求,他们倾家荡产也会答应的!”母妃替我出主意道。
母妃之心怎能贪婪至此?
我暗暗感慨着。
我知道母妃很有心计,但没想到这一份心计,会用在我的大婚上。
以退为进,哄得他们答应了成亲。
然后等到迎亲队伍行遍炎京繁华的大街,她才给出天价“聘礼”,逼得他们必须要掏出这些银子,不然便会被炎京所有人看笑话。
当众退婚,或是当众被退婚,炎京上下都会误会他们连五百两银子都出不起。
这让月族的脸面往哪儿放?
为了五百两银子,竟值得母妃如此用心良苦?
日日与鎏芒相处,我知道他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如何是好呢?
现在找可可借钱,还来得及吗?
母妃为我簪上步摇,向我讨要了“祝福女儿”的礼钱,便起身离开了。
我第一时间冲向房门,想要去慕容府借银子,怎料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阎府门口。
远远的,我便看见鎏芒向曦幽小筑快步而来,一身喜服,迈着喜悦的步伐。
借钱肯定是来不及了。
怎么办呢?
若让鎏芒知晓母妃的心计,他一定会恼怒吧?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会恼火。
第186章 阎语檬十四
我没了主意,只能把实情告知于他。
他果然生气了:“前几日下聘,她就要五百两银子,我母妃到处借钱,好不容易给她凑够了。现在钱都还回去了,剩余的银子也都花在婚事上了,她突然向我们要五百两银子,我上哪儿给她找去?”
“我知道,五百两银子一下子肯定拿不出来。”我顿时慌了,“我这有三百八十两,你再凑一百二十两,就算是我向你借的,下个月我便还给你,好不好?”
刚刚簪步摇的礼钱,母妃向我要了二十两,所以我只剩三百八十两了。
“银子都花在婚事上了,我上哪儿给你找一百二十两?”鎏芒气得不行。
他的书费那么高,怎么连一百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或许是平时花销太多,都花完了吧。
我思绪飞快地转着:“那你等一下,我这就去一趟慕容府,向可可借一百二十两。”
他立即拦住了我:“我们月族娶亲,却要他们慕容族出银两,这算什么道理?你不许去慕容府借银子,不然月族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他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
我能理解。
若非母妃算计至此,他不至于这么生气。
“那怎么办?”我没了主意。
“我自有办法。”他说道。
他找来了穆王妃,让她去跟母妃谈价。
最后把价钱谈到了二百两银子。
“姑娘家身上怎能缺了银两?你只要交出二百两给豫侯妃就行,剩下的一百八十两千万留给你自己,不必给本妃了。”
这是穆王妃的原话。
她说得善解人意,我却听出了几分端倪。
什么意思?
二百两银子是给我弟弟提箱子的钱,我怕他们一时拿不出来,所以想着自己出这个钱。
被穆王妃一说,怎么三百八十两银子全成了她的?
剩下一百八十两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为何反倒成了她赠予的?
难道这一百八十两理应给她吗?
为何连她也变了?
难道她跟母妃一样心存算计吗?
万万没想到成亲的聘礼竟是我自己掏的!
我以为掏了这个银子,起码会得到一句夸赞,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实在想不明白。
怎么话在她们的嘴里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也罢……
只要我跟鎏芒幸福便足矣。
这一切都怪母妃贪婪。
若非她有此算计,怎会发生如此莫名其妙的事?
花轿里,我一心都在想这个。
总觉得花轿内充斥着我的怨念。
拜天地之后,我被送入洞房,静静等着夫君的到来。
夫君未到,穆王妃先来了。
“母亲。”我乖巧地喊了一声。
她应了一声,突然揭下了我的红盖头。
我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她提着装有嫁妆的礼箱,冲我温柔地笑着:“按着本妃老家的习俗,圆房之前就可以开箱了。”
原来是这样。
我点头而笑,与她一起打开了礼箱。
我的礼箱很大,也很重。
原以为里面有很多珠宝首饰,没想到重量全部来自一块石头。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母妃这是何意?
为何要放一块石头,佯装嫁妆很重?
第187章 阎语檬十五
穆王妃亦是笑得尴尬,伸手搬出了石头。
这才发现石头之下放着一张存票。
是璞董钱庄的存票,一张之数便是一百两黄金。
穆王妃眼睛一亮,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豫侯府库房之数如此丰厚。”
我也没想到。
璞董钱庄是炎京之内唯一不属于慕容族的钱庄。
我记得是二姨母家开的。
二姨母的儿子如今正在这个钱庄里做掌柜。
钱庄的生意还不错,只是不如慕容族。
原来母妃的钱都存在璞董钱庄。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母妃的苦心。
她之所以向月族要那么多礼钱,只是为了让我在月府站稳脚跟。
这么些年,我补贴给她的家用,她真的替我存着了。
不仅没有花掉那些钱,还添了许多金子,加在我的嫁妆里,只盼着我在婆家不受委屈。
母妃苦心至此,我竟误会于她,真是不孝……
“这个存票由你与芒儿一同收着,本妃一定不会干涉分毫。”穆王妃承诺道。
她把开箱的礼钱给了我,一共三十两银子,然后就走了。
送走了她,我才细细端详那张存票。
存票上写着年份。
原来母妃存了一个死期,存票需等两年之后才能兑换。
我明白母妃的用意。
两年足以验证男子真心。
若两年之后,鎏芒待我还是那么好,我再兑换这些金子,与他一起分享。
看来我真是误会母妃了。
入夜,鎏芒来到婚房。
我们终于圆房了。
一夜四次,我们才疲累地相拥而眠。
他没有让我服用避孕的汤药。
跟阮瑟琅不一样。
他是希望跟我一起生孩子的。
次日,我们一起给穆王妃行了早安礼。
鎏芒忙于书稿,急急离去了。
我被穆王妃留了下来。
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还欠我一百两银子,说过今日要还的。
她真是守信用。
昨日的闹剧,应该都是一场误会吧。
我正想着,便听她说道:“檬儿,王爷知晓了本妃向你借钱的事,因此大发雷霆。”
“啊?”我不解,穆王为何气恼?
“他说婚宴的钱竟是儿媳妇出的,脸都被本妃丢尽了。”穆王妃解释罢,转而说道,“你去跟他说一声,就说那一百两,本妃已经还给你了。”
“啊?”我更是不解。
她没有还钱,为何让我扯谎?
“快去吧,不然王爷大发雷霆,你我可是吃不消的!”穆王妃催促道。
她一路推着我,硬是把我推到穆王面前。
“何事?”穆王显然还在生气。
“回父王的话,母亲昨日所借银子已经还给我了。”我心虚地说道。
“一百两银子都还了?”他问道。
“是,都还了。”我更是心虚地说道。
借钱的事到此为止,之后,穆王妃再也没提过了。
我只觉难以置信。
让我嘴上说一句“还了”,就算是她真的还钱了吗?
一百两银子呀,她怎能这样?
聘礼让我自己出就算了,婚宴的银子也要我出?
不仅要我自己出,还要我做得像是他们出了这些钱。
为何要以借为名?
若她直接说,让我出这个钱,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我也不是不愿意出这个钱。
她何故这样?
岂非欺诈?
其他人成亲也是这样的吗?
我问了府里的姐姐们。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算计了,别人成亲不是这样的!
这些事绝不能让可可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第188章 凌摄使臣
月鎏芒向父王、母妃提出了要求,要尽快完婚。
于是,月鎏芒与阎语檬在皇帝寿辰之前,简单地举行了一个婚礼。
时间实在仓促,两家人来不及发出所有喜帖,所以只请了自家的亲戚,一共三十桌。
婚事办得十分低调,除了住在炎京的人有幸瞧得一眼,外地人皆是不知。
阮瑟琅听说了这个喜讯,直接离家出走了。
楚王、楚王妃得知这个噩耗担心不已,派人四处寻找儿子,皆是无果而归。
阎仙督促慕容一可努力修习《合欢》。
慕容一可也没异议,于是找了阎晟,日日练习《合欢》。
一转便是七日后。
凌摄的使臣稍有延迟,终于平安到了炎京,进宫请了洛徽祯的圣安,便依照原来的安排,住进了慕容府的客房。
入夜,练习罢《合欢》,阎晟便离开了慕容府。
趁着夜色渐深,慕容一可披上一件外衣,避开所有耳目,低调地来到凌摄使臣的院子。
这个院子先前阎晟住过。
卧房所在,慕容一可自然熟悉。
今日,她便要查清阎仙与凌摄的关系。
或许能从中得知当年之事。
正巧,使臣屏退了左右,透过窗户独自欣赏着外头的夜色。
看来这使臣与她一样,不喜人多伺候。
使臣是一名男子。
一身杏黄色的衣袍,袍身绣着专属于太子的蟒龙图案。
透过门缝,她只能瞧见他的侧颜。
剑眉不长不短,浓密得恰到好处。
右眼微微忧郁,映衬着双眼皮更是深邃迷人。
下颚由一分冷意勾勒,透着几分不近人情。
淡淡的粉唇不苟言笑。
光看外貌,应是一位冷美男。
慕容一可只觉得他十分熟悉、万分亲切,并未生出男女之情,倒有几分亲情之感。
突然男子一个拂袖,迅速打开了房门,露出慕容一可奇怪的偷看姿势。
一时间,她身子一僵。
“何人鬼鬼祟祟?”男子剑眉一蹙,转眸向她看去。
只一眼,他便满脸震惊。
慕容一可亦是惊了眸子。
他稍稍缓和,收起震惊之色,起身做出请的手势,低眸温柔一笑:“君凤郡主,请。”
慕容一可眨了眨眼,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没想到竟是熟人,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提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三年前我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了。”
他主动把椅子拉了出来,示意她入座,才坐于她的对面,依旧温柔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凌摄大皇子,亦是凌摄太子,千夜昀。”
“你好。”慕容一可略带几分尴尬,露出一个标准式微笑,“没想到凌摄会派太子做使臣。”
她还以为使臣就是一般的臣子。
谁知竟是一国太子。
凌摄还真是重视大炎皇帝的寿辰呀。
“并非父皇派遣,而是我自请出使,不为大炎皇帝寿辰,只为郡主而来。”千夜昀笑得更加温柔,双眸似有言说无尽的深情。
“我?”慕容一可听得糊涂。
第189章 意外重逢
禁锢十多年,她认识凌摄太子已属反常。
太子竟还为她而来。
这更是难以理解了。
“嗯。”千夜昀收起笑容,只留下郑重其事的沉稳,推开椅子而起身,行至她的面前,向她行了一个平辈之礼,“仰慕郡主已有十五年之久,唯愿娶郡主为妻,一生一世忠贞不渝!”
“什么?”慕容一可吓了一跳,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这求婚来得着实突然。
她还以为重活一世,再也无法获得爱情。
没想到竟然桃花运爆棚。
连凌摄太子都想娶她为妻。
只是奇怪,为何她的记忆中丝毫没有千夜昀。
按说如果他们以前认识,他说几句话,她应该能记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才对。
难道大脑死机了?
记忆冬眠了?
想着自己与阎晟两年后大婚的约定,慕容一可立即拒绝道:“我身份卑微,唯恐高攀了千夜太子……”
她只觉浑身不自在,拒绝时游离不定的紫眸左看右看,没有一刻的停留。
直到看见他腰间所挂之物,才猛地一惊,顿住了话:“这……”
只见一个不属于古代的物件。
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
看似放了许多年,陈旧得有些发黄,却一尘不染、十分干净,应该是天天都会擦拭。
慕容一可骤然心里一慌,缓缓伸手取下那只蓝牙耳机。
它的身上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个小洞,一根极细的丝线穿过小洞。
瞧着丝线的长度,不应该佩于腰间,而是应该戴在脖子上。
耳机早已经没有电了。
穿了孔,估计充了电也不能用了。
是一只佩戴在右耳的耳机。
定制版的图案,她记忆犹新。
这正是现代的她用初入职场、工作三个月赚来的工资,给严熙买的定制版蓝牙耳机。
他居然还活着。
与她一样,穿越至古代!
所以……真正的严熙另有其人,并非阎晟。
这可不妙。
严熙在这时出现,那阎晟怎么办?
她不由开始纠结,究竟是选择责任,还是选择爱情?
抓着耳机的手突然开始颤抖,她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一滴一滴眼泪忍不住滑落脸颊。
她哭得突然,千夜昀神情一慌,纠结的双手一时无处安放,僵了半天,才将她拥入怀中:“怎么哭了?”
“对不起……”慕容一可哭了许久,只挤出这三个字。
千夜昀难以理解:“为何要说对不起?”
在他的怀里,她慢慢忘记了纠结。
只想着现代四年、古代三年。
整整七年了。
他们终于重逢了!
“熙熙,你不记得我了吗?”慕容一可唤出了现代的称呼,想要把她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他。
这个场景,不知在她梦里出现了多少次。
就这样一直想着、梦着。
竟就成真了。
“熙熙?”千夜昀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十分疑惑。
慕容一可闻言一怔,离开他的怀抱,紫眸一扬,与他对视。
想从他的眸中找出一分耍弄的意味,却只有满眼的疑惑,慕容一可不由失落:“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你。”千夜昀回答道。
慕容一可一阵惊喜:“真的吗?”
第190章 真是的熙熙吗
“对,你是大炎世族慕容族次女,君凤郡主。”千夜昀回道。
慕容一可再次落回失落,举起蓝牙耳机示于他前:“这是你的物件?”
“是。”千夜昀点点头,依旧是一脸茫然。
“你可知它是何物?”慕容一可继续问道。
“不知。”千夜昀摇摇头回答道。
慕容一可擦了脸上的泪水,换了满脸的无奈:“这是蓝牙耳机呀,自工作以来,你日日佩戴于耳,只为了不错过我的电话和消息。
你真的不知?我用手机给你发个微信,即便你不方便看手机,蓝牙耳机也会提醒你。你还常说每日最开心的事情,便是从蓝牙耳机中听到我传来讯息。”
千夜昀好似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接过她手中的蓝牙耳机,试图佩戴于耳,却手法生疏,怎么也戴不上去:“原来这物件是戴在耳朵上的,我还以为……”
还未说完,便是一个意外,耳机戴在了耳朵上,他立时惊喜万分:“你看,居然真的戴上了!”
瞧着他的行为举止丝毫不像严熙,慕容一可更是无奈,伸手摆正了耳机,纠正道:“这才是正确的佩戴方式。”
这真的是她的熙熙吗?
为何连她送的蓝牙耳机都不记得了?
更可笑的是,他竟连蓝牙耳机都不会戴?
一起一落,慕容一可一时难以调节。
于是开始整理思绪。
为何蓝牙耳机会出现在古代?
她细细回忆。
当时在楼顶看见严熙时,他并没有佩戴耳机。
估计是为了不接她的电话,所以提前取下了。
临死的他右手死死地攥着,至死都没有松开。
难道当时他手中攥着耳机,耳机跟随他一起穿越了?
怪不得她整理遗物的时候,只找到充电盒和左耳耳机,就放在他的白大褂口袋里。
她还以为是他挨打的时候,右耳耳机不慎丢失了,没想到竟随他穿越了!
想至此处,她心里又是一痛。
原来他临死之际还紧紧攥着她送给他的耳机。
究竟有多不舍于她,才会至死都不松手?
一滴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滑落。
不等眼泪落下,便被千夜昀擦干:“怎么又哭了?”
“没事。”慕容一可摇摇头,拉着他坐好,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他们乱拳胡打,致你一身重伤,脑袋的伤最严重。你很有可能失忆了,所以不记得现代的事。”
“失忆?现代?何人乱拳胡打?”千夜昀更是茫然。
慕容一可哄道:“没事,不着急。我也失忆了,但是最近记起了好多事,你也会想起来的。”
“但是……我从未失忆过。”千夜昀百思不得其解。
“你失忆了,自然不记得自己失忆了。”慕容一可解释道,也不多言,话题一转,又绕了回来,“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娶我?”
千夜昀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会儿才回神过来,连连点头:“对,我此生非你不娶。”
“好呀。”慕容一可欣然一笑,改口答应了此事。
责任面前,她还是放弃了爱情。
千夜昀听呆了,又反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你刚刚不是拒绝于我?”
第191章 嫁给他
“没有拒绝,我就是客气客气。”慕容一可尴尬笑笑,硬解释道,“女孩子家嘛,总有害羞的时候,你不必介怀,只管来娶我吧。”
千夜昀依旧反应不过来,皱着眉,一脸的想不通,嘴上还是答应道:“好,我明日一早便向大炎皇帝提亲。”
“好的呀。”慕容一可点头一应,凝视于他,突然开始傻笑。
原以为严熙的出现会令她苦恼。
没想到重新见到他,她会如此开心。
开心得几乎想不起阎晟了。
千夜昀被她瞧得浑身难受,于是拖着椅子,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夜深了,郡主请回吧。”
慕容一可先是一怔,继而一笑,冲他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咱们一起睡吧!”
千夜昀吓得一个没坐住,直接摔在地上,擦了一把冷汗,笑得十分勉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主动的女子。”
“这是我欠你的。”慕容一可有些愧疚地说道。
前世她拒绝了他一辈子。
他们从未在一起过。
她亏欠他实在太多了。
仔细一看,慕容一可才发现他额上尽是虚汗,于是收敛几分,关心道:“我吓到你了?”
千夜昀清了清嗓子,扯着嘴角笑得越来越僵硬:“有一点。”
慕容一可不由失落:“差点忘了,你没了现代记忆,接受的都是古代的礼法教育,必定接受不了成婚之前便同房吧?既如此,我也不急,咱们就等到成婚之后吧。”
“好,多谢郡主体谅。”千夜昀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谢道。
她伸手想要替他擦汗,他却一脸防备地躲开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他又靠近几分,笑着解释道:“男子亦有害羞之时,还望郡主见谅。”
他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慕容一可会意一笑:“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说罢,她转身离去。
重逢熙熙,太过狂喜,她已经无心打探阎仙与凌摄之间的关系了。
一整晚都没睡好,只想着严熙。
天色才刚蒙蒙亮,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起床用完了早膳,便见阎晟拿着几件衣裳,跨过门槛向她走来。
“难得你起得早。”阎晟浅笑着上前,向她示意手中的衣裳,“知你喜爱紫色,特意让人加急赶制了几件出来,你试试是否合身。”
再见阎晟,心情已与昨日大不相同。
“不用了。”慕容一可摇摇头,拒绝了他。
突然被拒,阎晟微微一怔,不解道:“这是为何?”
慕容一可回避了几分目光,像是做错了事,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与他重逢了。”
“他?”阎晟又是一怔,不过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震惊之色于他的赤眸之中尽显无余。
若有一刻的沉默。
他的瞳仁微微一缩,久久没有眨眼。
不知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浅浅挑起嘴角冲着她一笑:“恭喜你。”
他拿着衣裳的手,在说出“恭喜”二字时猛地一颤。
丝质的腰带随着他一阵颤抖,掉落在地。
慕容一可垂眸,瞧着落在地上的腰带,犹如她落至深潭的心,想随着他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阎晟,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了,我要嫁给他。”
第192章 亲手做嫁衣
在听到一声“嫁给他”时,阎晟一双大手骤然一紧,不短不长的指甲划过丝质衣裳,留下一道紫色的划痕。
慕容一可瞧在眼里,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严熙痴情辜负不得,阎晟的深爱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为何要让她遇到这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只当是你大婚的贺礼吧。”阎晟嘴角一僵,却还保持着浅笑,微微伸手将衣裳递给了她。
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慕容一可心里一分不忍,于是宽慰道:“阎晟,真的很对不起,我心里明明有人了,却还耽误你十八年。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尽全力弥补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阎晟一笑而过,面色平静,好似心里没有一分波澜:“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就好。
慕容一可暗暗一震。
这句话,严熙曾说过很多次。
他的语气像极了严熙。
甚至比千夜昀更像严熙。
是她的错觉吗?
是因为太过愧疚而产生的错觉吧?
蓝牙耳机挂于千夜昀的腰间,这是不争的事实。
证据摆在她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阎晟不可能是严熙,她还能有什么异议呢?
一切都是错觉罢了。
“对不起……”慕容一可愧疚更深。
“不必道歉,更不必愧疚,你嫁给他,我很放心。”阎晟越发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对不起。”慕容一可又道歉一句,紫眸一抬,满有自责地看着他,“他要娶我,我就只能嫁给他,我不能再让他为了我不计回报地付出了。”
“我懂。”阎晟点点头,赤眸之间似有一分痛意,一瞬便消逝无踪。
他没再多言,放下了衣裳,便转身离去。
没有回头。
没有留恋。
一个温柔的背影,似是在说:丫头,只愿你幸福。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慕容一可捂着剧痛的心口,慢慢坐了下来。
伸手轻轻抚过他送的衣裳。
触及之时,泪如泉涌。
这不是桃花运爆棚,这是她的报应吧?
为何有了阎晟,老天爷还要给她安排严熙?
阎晟十八年之情,让她如何视而不见?
她……真的要放弃爱情,嫁给责任吗?
——
“这匹锦缎甚好。”
“就用这个丝线。”
荣胤侯府、瑾瑜阁。
阎晟回忆着自己选锦缎和丝线的画面,甜甜一笑,嘴角却尽是苦色。
他坐于木椅之上,自书案一侧取出一张纸,执笔于纸上作画。
一笔一笔,细致勾勒。
没一会儿,便设计出了一个鸳鸯戏水的图案。
“用这个图案做为绣样。”阎晟沉声吩咐道。
莫寒却没有一分动弹,漠着一张脸,十分不情愿:“君凤郡主嫁于他人,却让主子做嫁衣,这算什么道理?”
阎晟剑眉一蹙,并未言语。
莫寒慢了半分才反应过来,立即垂首躬身:“属下失言,请主子恕罪。”
说罢,他接过画纸,依旧是一脸的不情愿:“属下这就吩咐府上的绣娘,连夜把嫁衣绣出来。”
“不必。”阎晟伸手示意不远处的空地,又吩咐道,“将锦缎架于此处,本侯亲自针绣。”
莫寒闻言一惊,顺着他的手指瞧了一眼空地,所有的不情愿皆化作无奈:“是,属下遵命。”
架好了锦缎,阎晟便开始刺绣。
他用的是最好的丝线,配以同等价值的锦缎,只希望为她做一件最完美的嫁衣。
记得他的刺绣本事曾经也是为她而学。
她说过,她想嫁给他,如果嫁衣是他做的就更好了。
曾几何时的甜蜜,到了今时今日却尽是苦涩。
他怎么也没想到,为她做了嫁衣,新郎却不是他!
又能如何呢?
偏偏他就是这般义无反顾地爱着她。
她放不下二十四年的责任,他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只愿他的嫁衣可以为她分担。
只愿她能幸福。
裁衣、缝合、刺绣……
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制作。
渐渐地,有了嫁衣的雏形。
第193章 残害亲人
——湘竹苑——
“双眼肿胀,昨晚没睡好?”千夜昀关心道。
慕容一可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果然有些肿胀,心虚地目光躲闪,随口应道:“与你重逢,太开心了,就没睡好。”
千夜昀闻言一笑,继续关心道:“再睡会儿吧。”
现在这种情况,她如何睡得着?
从现代到古代,她一手造就了孽缘,让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坏的渣女。
真希望阎晟大怒,破口大骂她负心负情,然后狠狠甩了她。
如此,她心里也会舒坦一些。
起码阎晟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偏偏那个傻阎晟,演技不好,还要故作喜悦。
口口声声皆是祝福。
还把衣裳做为贺礼。
笑容背后的痛,她怎能不知?
于是哭了很久。
眼睛就肿了。
“睡不着,不睡了。”慕容一可又是随口一应,并没有走心。
“你眉心之间似一分不悦”千夜昀又关心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没有。”慕容一可摇摇头,不愿向他提起阎晟之事。
“那就好。”千夜昀笑着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道圣旨,说明道,“启程之前,我向父皇请了一道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咱们一同入宫,将这道圣旨交给大炎皇帝过目,请他允准我们的婚事,我就带你回凌摄。”
昨日还答应得好好的,今日慕容一可便开始扭扭捏捏:“不着急……”
似是觉出一分不对劲,千夜昀笑意一收,柔声问道:“为何不着急?”
“我还没给祖母请早安呢。”慕容一可立马找到了一个借口。
“已经过了请早安的时辰。”千夜昀提醒道。
确实已经过了时辰。
慕容一可略有一分尴尬,随即又找了一个借口:“你我大婚,理应告诉祖母,问一问她的意见。”
提起祖母,千夜昀双眸之中似有几分厌恶:“说句失礼的话,还请郡主见谅,慕容太妃绝非善类,必须远之。”
这话说得突然。
令慕容一可想起了调查之事。
果然如她所想,阎仙与凌摄有勾结!
“你认识我祖母?”慕容一可试探问道。
“不认识。”千夜昀答罢,又强调道,“亦不愿与她结识。”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慕容一可不由疑心,含了半分怒意问道:“既不认识,你何故诽谤于她?”
千夜昀眸色一寒,语气若隐若现地含着几分恨意:“她残害亲人,乃我亲眼所见!”
怒意尽扫而去,慕容一可惊异万分,不由得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你可不许胡说!”
紫眸之间已有七分相信。
千夜昀回了一个笃定的眼神:“千真万确。被她残害的人与我亲如骨肉,他所受苦痛,犹如伤在我身。”
“其中一定有误会,我祖母不是这样的人。”慕容一可分辩道。
听着分辩之语,千夜昀轻轻一叹,瞧着她的目光闪烁着几分心疼:“她待你并非真心,也不过利用罢了。十五年前,我得知她残害亲人,便十分担心你的安危。果然三年前,她将你逐出慕容府,还差点害死了你。”
“三年前的事就是一个误会。”慕容一可替阎仙解释道。
第194章 承认错误
千夜昀越听越是心疼:“傻一可,这么简单的伎俩,你都没识破吗?我且问你,换了你,遭到亲人的背叛,会将她逐出家门,不管她的死活吗?”
“她没有不管我的死活,她给我安排了住处,只是消息被薛氏母女拦下了。”慕容一可继续解释道。
“薛氏母女左不过就是一个妾、一个庶女,如何斗得过她?她怎么教的,她们便怎么告诉你,属你心善,被她们合起伙来骗得团团转。”千夜昀苦口婆心地说道。
他的语气有点像慕容杞。
一言一语之间似乎都恨极了阎仙。
她不懂。
阎仙的爱,真的是装的吗?
演技可以作假,人心又该如何作假?
“十五年间,我识文习武,用满身的伤痕换来赫赫战功,终得立足于凌摄。”千夜昀眸光一远,望着凌摄国的方向眉心紧锁,似是十分痛苦,“此生此世,我别无所求,只想保护你。所以站稳脚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接你,接你远离这个肮脏的慕容府!”
他今年二十二岁,所以自七岁开始,他便下定决心要娶她。
于是奋不顾身十五年。
犹如现代,他满心所愿,只想保护她。
到了古代,他如旧痴情。
即便失忆,也不忘对她的爱。
“保护”二字。
说得那般沉重。
现代的他,正是为了保护她而死。
临死前的痛苦近乎让她精神崩溃。
她高喊、嘶吼的声音,到现在还在耳边回荡。
他穿着白大褂,一句遗言未留,便死在她的怀里。
说到底,还是她对不起他!
他绝不会骗她。
她不该不信任他的。
更不该与他争辩。
想至此处,慕容一可终于松了口:“昀,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千夜昀嘴角一扬瞧着她,宠溺一笑,“过错在我,是我来晚了。”
慕容一可连连摇头,否认道:“你没有错,错在我。你可知你平安无事地活着,于我而言,多么弥足珍贵!”
千夜昀眼眶一红,感动不已,凝视于她,满怀喜悦地一笑:“我也是。”
沉默无言。
对视了好一会儿。
千夜昀才道:“随我进宫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听进宫,慕容一可又不由自主地生出排斥之意:“不着急。”
千夜昀一怔:“我已道明无需告知慕容太妃,为何还不急?”
“我……”慕容一可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坦白道,“昀,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一个不小心,或者是一个不留意,喜欢上了别的男子。”
她越说越是垂首,像是心里发虚,又像是认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说完,紧紧地闭上双眼,深怕看见他生气的样子。
千夜昀闻言不仅没有一分不悦,反而欣然一笑:“你已心有所属,真的吗?不知是哪家公子?”
听这语气不像是生气,慕容一可紫眸一惊,不敢相信地睁开双眼瞧了瞧他:“你不生气?”
“这是好事呀,只是选婿还需谨慎,不可胡乱嫁错了人。”千夜昀依旧喜上眉梢,想也不想便是脱口而出。
“啊?”慕容一可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瞧着他。
第195章 浓浓的敌意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是她的理解能力出问题了吗?
还是他说错了话?
他不是说非她不娶吗?
经她一声质疑,千夜昀才收了喜色,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右手握拳于唇下,故作姿态地假咳了几声,深沉道:“你且说说那男子姓甚名谁,哪国人氏,你们如何结识、如何相恋,男子人品如何。”
他的反应依旧很奇怪。
“啊?”慕容一可又是一声质疑。
现在的男子,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红杏出墙、移情别恋,先是阎晟处之泰然,后是千夜昀喜上眉梢。
前者倒还说得过去。
只是她不明白千夜昀这是什么鬼?
难道是过度伤心之后导致的精神异常?
“他是……他是……”她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时此刻的他,不像是要娶她的人,倒像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
听闻她心有所属,便忍不住想要八卦的心。
古代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嗯?”千夜昀满脸期待,一双眉毛随着她的犹豫愈来愈急。
“可儿。”外头突然传来慕容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千夜昀闻言,立即收起了期待之色。
慕容一可转眸而去,看向一脸笑颜的慕容奕。
他依旧是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如琼枝玉树,光风霁月之间不乏一丝淡淡文华。
无瑕的五官由衣裳映衬,更显得他气宇轩昂。
他柔和的目光夹着几分宠溺,一时间没有看见千夜昀,眼里唯有她一人:“至贤酒家又上了新菜,我挑了几道最可口,拿来给你品尝。”
慕容奕甚是喜爱至贤酒家的饭菜。
每每上新都会第一时间去品尝。
尝到好吃的便带回府,分享给慕容一可。
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想着她。
自回府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关心,自然没有拒绝,浅笑着应了下来:“好,我尝尝。”
慕容奕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这才放下食盒,亲自替她端出盘子:“几道菜中,我觉得这道‘如鱼得水’最是可口……”
话未说完,便听一旁的千夜昀疑惑道:“这位是?”
慕容奕闻言,这才注意到他,微微一惊:“原来有客人在,失礼了。”
慕容一可闻言,立即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兄长,慕容奕。哥哥,他是凌摄太子,千夜昀。”
“兄长……”千夜昀默念出声,眉间若有几分思索。
“凌摄……”慕容奕亦是默念出声,无言了片刻,先一步行礼问好,“千夜太子,久仰大名。”
千夜昀回之一笑,看似礼貌却带着几分轻蔑:“久闻慕容世子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他们之间似乎笼罩着浓浓的敌意。
慕容奕不露声色地笑了笑,主动邀请道:“千夜太子一道尝尝新菜?”
千夜昀没有一分犹豫,便拒绝道:“不必了。”
拒绝罢,他话锋一转,以试探的语气说道:“本太子瞧着你们兄妹感情和睦,甚是羡慕。”
怎么突然这么说?
慕容一可闻言一怔,关心道:“昀,你与二皇子的感情不好吗?”
她知道他只有一个弟弟,便是凌摄二皇子。
凌摄皇帝的后宫只有凌摄皇后一人。
皇后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并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