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修行记事(1)
怀真就是前任佛门行走对吧?正是他将你炼化并一分为二。
他也可能是我的前世?你是在隐晦地告诉我这些吗?你缺失的部分到底意味着什么,竟会让怀真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将它从你的身体里剔除出去?为什么不能直接对我说呢?难道你也受到了某种限制?我们的处境是不是很不妙?
缘行心内念头纷杂,问号一个接着一个,金蝉却依旧没有反应。
夏晓楠开着车,不时用眼角偷看正沉着脸撸猫的缘行,此时车上气压很低,自从认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和尚脸上看到这种愤怒痛苦与疑惑伤感交织的复杂情绪。
幸好,这种气氛很快便过去了。回城的路才到一半,缘行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嘴角重新挂上了熟悉的微笑。
两人也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生活琐事。
“你这次的目的是哪里?需要帮忙买票吗?”夏晓楠试探地问道。
“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缘行揉搓着小豆子的猫耳朵,真挺好玩的。
也许是被摸得烦了,小豆子对着自己头顶的手掌便是一爪子。
灵巧地避开,他无奈收回了继续撸猫的手,转头将视线投在窗外,喃喃轻语:“行脚云游,坐什么车?买什么票?”
“你不是吧?行脚……”夏晓楠吃惊不小,她多少对缘行有了些了解,这人吧,其实说起来真挺懒的,要是不懒,怎么会窝在一个小院里一住就是两年?平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要么网购,要么电话向督卫府求助,连买袋猫粮都让人送货上门。
每日劳作看似勤快,更像是已经形成的习惯,估计也是懒得去改变。
如今这样一个人都要去行脚苦行了。
忍不住回想起秦母曾说过的话,我儿子从小又懒又馋,谁知出家两年吃斋戒肉不说,家务农活都能干得,要不是一些习惯动作和相貌记忆没有出入,都以为是别人假冒的。
难道信仰真的能让人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就跟大变活人似的?
“真的步行?”她再次确认:“据说这种修行很苦的。你能坚持下来?”
“贫僧像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吗?”缘行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其实这种念头很早就有了,他很享受没有杂事纷扰的安逸生活。但随着武力的提升,他的佛学修为却久久不见增长,穿越两个世界看似走了不少的路,可多是顶着个任务,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尤其是此次穿越之后,心性上的欠缺更加明显,这已不是苦读经书可化解的了。若再如此下去,恐怕会出大问题。
当然,如果能通过这种修行方法,悟透那份可能隐藏着前世秘密的卷轴,就更好了。
“难怪你要我帮你准备太阳能充电器,需不需要再多给你准备两块轮换着用?”见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去苦行,夏晓楠竟有些不放心了。
“不必,一块就够,多了太沉。”
“一些必备药物需要帮你准备吗?”夏晓楠突然有种自己成了老妈子的既视感。
“贫僧身体好,用不上那些,万一真有需要,我还带着钱和银行卡,现在手机支付也很方便啊。”
“那就好……”夏晓楠点头,突然又疑惑起来:“我听说你们和尚行脚是不带钱财的,你怎么还揣着银行卡?”
“万一……万一讨不到吃的呢?”缘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头。
夏晓楠:“……”
那张走后门才办理成功的度牒恐怕发错了,这人就是个假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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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头山下乌头镇,是个很古老的小镇,许多建筑都保留了古老的风貌,古色古香极具年代感。随着经济的发展,这里渐渐成了旅游重镇。
时值八月,骄阳似火。大中午的,空气变得闷热,却没有一丝风吹过,连街边柳树都被烤得没了精神,一根根枝条无精打采地垂着,树叶都打起了卷。
老李站在自家店里,躲避着阳光暴晒的同时,有些发愁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游客,按理说自己这家驴肉馆装修古朴整洁干净,食物的价位合理,味道也算正宗,店铺更是开在在镇里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上,怎么就没人光顾呢?
正是旅游旺季,与往年相比,今年来旅游的人似乎更多了,但上个月还人满为患的店铺,现在竟是冷清得可怕,除了几个常客,少有游客进入其中。就算他亲自站在门口吆喝也是无济于事。
他又忍不住看向对面的面馆,孙胖子同自己一样站在门口,显然也无事可做。
说来也怪,这对门的两家生意本十分火爆,可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受到了游客的冷落。
要不要找人看看风水?这也太邪门了。老李脑中想着这些时候,却看到人流中一个挎着布袋子的年轻和尚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难道是要找饭馆吃饭?他心头一喜,和尚不要紧啊,俺这里虽然是驴肉馆,可也能做些斋饭的。
他刚要招呼,却见那和尚直直朝孙胖子走去,不免有些失望,生意再小也是生意啊!
刚想到这里,却见到那和尚从布袋中取出一个铁钵,举到面前对孙胖子躬身念道:“阿弥陀佛,贫僧是行脚过路的僧人,中午乞点素食,只要吃的不要钱,施主方不方便?”声音不大不小,老李刚好能够听清,原来对方是来乞食的。
“滚开,哪来的野和尚,没看到老子正烦呢,别打扰我做生意,要饭到别家要去。”孙胖子不耐烦地挥手,一脸的嫌弃。
“打扰施主了。”那和尚也是好脾气,丝毫不见生气,依旧笑着。
“小师父,来我这里吧。”孙胖子面馆旁边卖烧饼的刘婶一向信佛,有些看不过眼,就主动开口。
谁知那和尚只对刘婶点头笑了下,却并未过去,反而朝着老李走来。
还是刚刚那番化缘的说辞,老李没有拒绝,反正店里也没什么人,虽然心情也烦躁,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就算人家来讨饭的,也不会像孙胖子般无缘无故迁怒于人。
“给师父做碗素面,别放葱花香菜。”将和尚引到店内后,他交待后厨一声,又转向这和尚:“师父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便足够了。”那年轻和尚一进店先是捂了下鼻子,晶亮的眼睛在店里四处扫视着,眉头皱了皱才将手放下,突然说道:“施主,贫僧能借你这里充会儿电么?”随即掏出一部手机来。
“……”老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点头。
那和尚也怪,明明很近的地方就有电源,他偏偏挑了个极为偏僻的角落坐了,重新将铁钵放回到布袋子里。
不一会儿,素面端来,和尚也不着急吃,而是抽张餐巾纸铺开,夹了几筷子面条放在上面,口中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些什么。
老李头一次见僧人吃饭,只认为是宗教习惯。
不多久,一碗面条下肚,那和尚口中又是念了一阵,又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这才起身笑着合十道:“多谢施主,施主广积善缘必有福报。”
“师父,我这店里是不是有什么……”老李心想对方毕竟是个和尚,是不是也能帮他看些风水。
“施主,要相信科学,远离迷信。”和尚郑重地看着他:“您店里的生意会好的。”说完转身便走了。
“我……”老李张了张嘴,这话从一个和尚嘴里说出来,感觉咋这么奇怪呐。
“这和尚明明有钱还要饭?”服务员小蔡嘟囔着:“老板就是好心,不会被骗了吧?”
“有钱?”诧异地顺着小蔡的目光望去,原来那和尚离开驴肉馆直接到了刘婶的摊位前,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了过去。
“也许是钱不太不够吧。”老李讪讪一笑,不过是一碗面,谈什么骗不骗的,说出来倒显得自己小气。
这时,对面的刘婶已经找好了钱。那和尚伸手接过零钱和烧饼,却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是快走几步,将东西都塞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老人手里。
“这是个高人呐。”老李喃喃念了句,眼神还要去寻那和尚,可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哪里还能看到那身着灰袍的高瘦身影?
第四十六章 修行记事(2)
要说现代比之古代要方便太多,不但路途平坦有路牌指示,沿路的乡镇城市也非常密集,唯一的苦处便是需要徒步修行,从岛城出发到这里,二百多公里路用了十天才走完,即便缘行功夫不错,每日这样长途跋涉也是累的不轻。
终于到了乌头镇,闲逛了一下午,在夜幕四合的时候找了家旅店住下。
安顿好后,将内外衣物都洗了晾上,换上了备用的T恤短裤准备打坐入定,却怎么都无法静心,只能作罢。
夜里的乌头镇依旧灯火通明,繁华热闹。这小旅馆的隔音不好,外界的喧闹毫无保留的挤了进来,心内思绪翻涌得更是厉害。便索性取了椅子坐到窗前,望着不远处那黑蒙蒙的山峰阴影发呆。
这种修行好听点叫云水行脚,大气点叫丈量天下。但他却不同,既不为拜山,也不为参学,目的只为静心,所以此行不如说是在云游,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更加随性一些,想化缘化缘,想住店住店,不受规矩的限制。心情好了清除一些邪祟,心情不好了也清除一些邪祟,沿途倒做了几次好事。
正愣神间,电话响了起来,是老何。
老何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说缘行,狄副院长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他搂着漂亮小姐姐旅游的照片吗?”缘行挑眉。
“果然是你。”老何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现在微微圈里都传疯了,据说老狄家后院起火,现在正闹呢。”
“阿弥陀佛,照片是贫僧照的,传播出去可与咱没有半点关系。”他发誓,只是一时兴起拍了张风景照,碰巧将那两人拍了进去,而后又碰巧将照片传给了一个老同学,老同学又碰巧传上了微微,这事儿真不是他做的。
“真的?你上学的时候就总被他找茬,这回是不是又怼上了?”
“贫僧出家后一向与世无争,怎会在乎以前的那点龌蹉?昨天遇到狄副主任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呐。”缘行笑着道:“他可能嫌弃贫僧做了和尚给院里蒙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贫僧谨守戒律,自然要忍下来,任他辱骂了。”
“他敢骂你?信仰自由他不知道吗?”老何提高了音量,很生气地道:“现在他认定是你拍的照片,私底下放出话来要办你呐。”
“他能做什么?顶多找借口开除学籍。贫僧都出家了,要学籍何用?”缘行毫不在意。
“那也不能任由他欺负,你放心,他想动你得先把作风问题交代清楚再说。”老何忿忿不平地说了句,接着又压低了嗓子:“我估计他也只是说说,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贫僧就是个穷和尚,他有什么敢不敢的。”
“老狄这类的官*僚做事一向畏畏缩缩,毫无胆气和担当。”老何语气里满带着讥讽:“他有什么理由?顶多说你一个学理工的在读学生却弃学出家,影响院里的声誉。到时我悄悄递上句话,说你好歹是宗教界人事,开除你会影响宗*教团结,你看他还敢不?”
“……”缘行无语。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缘行刚准备收起手机,铃声却又响了,是向灵的来电。
“三藏,这个月补贴已发放,转到你卡里了,注意查收。”这小姑娘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缘行淡淡的恩了一声,要说给督卫府帮忙好处还是挺多的,即便他这样听调不听宣的外围人员,每个月也有不少的补贴。这笔钱极大的缓解了他生活上的压力,起码那些中药材有钱购买,可以给小豆子定些质量好的猫粮吃,剩下的更能捐出去做善事,真的美滋滋。
“防暑补贴也发了,不过夏姐扣了你一千块……”向灵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倒显得有些心虚。
“哦!”缘行随口应了一声,完全没在意。
谁知他反应平淡,对面却不干了,夏晓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哦什么哦,前天有人强闯入一户农家,打晕突发精神疾病的男主人,并损坏门栓一条。昨天上午,有人在街上被身穿灰袍的和尚无故殴打,掉了门牙两颗……”
“别说了,都是贫僧做的。”缘行连忙告饶,开口解释:“前天那人被鬼上身了,贫僧好言相说可人家不信,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强闯进入,否则要出人命的。昨天那个着实是没收住手,用力过猛了。贫僧已付给了医药费并赔礼道歉了啊!”
“人家觉得你给的那点钱少事后报警了,外地警局最后辗转找到了岛城这里,我跟那掉牙的直接进行了通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夏晓楠哼了一声,至于怎么与人沟通的则没有提及,顿了顿她又继续说:“为了给你摆平这两件事,老娘少睡了多少美容觉,扣你点钱买化妆品不过分吧?”
“不过分,您随意。”缘行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要不说距离产生美呢,当初刚接触的时候小夏警官是多么知性温柔的人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夏晓楠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竟然还将人弄伤了,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心情不好?”还得是女人的第六感,实在太准了。
“没,只是一路上脑子里该想的不该想的东西太多了。”缘行应付般地笑了声。
“那你自己保重。”对方撂下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缘行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山峦,眼神飘乎,六百多年前,他便在那山里出家学习。而如今,人依旧,那座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寺庙,已经早早化作了废墟……
第四十七章 修行记事(3)
鉴于有朋友提起度牒的事,在此简单说明下:现实世界国家取消了度牒制度,目前只有证书,这个我写的时候真查了,不过本文背景是元朝后的断代时空,与明朝类似,度牒更显得权威些,嗯,也涉及到今后的一些剧情安排。
缘行曾在网上查询过青州的县志,一百年前大雍内乱时,历史悠久的天禅寺便惨遭焚毁,如今只能从零星的一些游记中寻到它的相关记载。
原以为会看到一片的残垣断壁,但当他依照记忆爬上山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碧绿的灌木丛林,时光的力量竟然将这座寺院的一切都抹去了,干干净净。
此次从家乡出发,他下意识地便朝这里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种情形。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了,他伫立许久,最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下山沿着公路行走,却并不是返回乌头镇的方向。既然这里看过了,接下来的路便不再有明确目的地,更不会讲究什么方向了,而是随性而为,走到哪里算哪里。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刚离了城镇便开始下雨,初时丝雨绵绵,在这燥热的季节里给人带来难得的舒爽,但渐渐的,雨水连成了线,且越来越大了,路上的行人或是乘车返回,或找地方避雨,只有缘行不同,他戴上新买不久的斗笠,在雨中继续前行。
有好心人欲载他一程,被他笑着拒绝了。也有那开车不讲究的,见路旁有人也不减速,免不了又被溅了一身泥水,他也不生气,将湿透的布鞋拎在手里,光脚漫步在公路上,倒颇有车马出春明,雨中人独行的意境。
雨越下越大了,雨水顺着斗笠往下流,缘行却觉得越来越痛快,雨水不但冲刷着他的身体,连心头的烦躁似乎也跟着流淌下去,简直酣畅淋漓……
……个鬼,这种潇洒只维持了片刻,等衣服全湿透了便苦不堪言,紧紧裹在身上难受极了。
所以说我讨厌下雨。缘行嘟囔了一句,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在四下无人时更是用上了轻功。走一上午也累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将午饭问题解决了,顺便避雨,恩,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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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明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暑假出来打个工,没想到刚送完一波快递,返回途中摩托车胎爆了,好在路边山崖出有一块凹了下去,刚好容人避雨,他快跑几步奔了过去,也许是身上湿得厉害,等他跑到凹陷处,此处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躲在那里了,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今天可真怪,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要感冒了?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他现在只是发愁,待会儿雨停了该怎么把摩托车推回去。
正愁眉不展呢,远处又有一个光着脚丫子头戴斗笠的人跑了来,等那人取下斗笠,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竟是个和尚。
那和尚也怪,这里明明站了三个人,他却只是对着自己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另外两人却视而不见,只见他拧干了袍子上的水,便在斜挎的布袋里掏出个塑料袋,取了个干硬的馒头啃起来。
张子明忍不住皱眉,这和尚挺没礼貌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还朝着自己这边打量,那眼神实在让人不怎么舒服。
可能是看出自己的不满,那和尚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又转向另两个人。
张子明顺着看去,却发现那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凹陷的边缘,离着他与和尚远远的,低着头一语不发。
和尚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然后掏出了手机摆弄起来。
张子明见了不由撇嘴,当和尚可真有钱,这手机是最新款,价格绝对不便宜,弄不好又是个骗钱的假和尚。想到这里,他便没了与之交谈的兴致。
就这样,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现场只有“啪啪”敲打手机的声音和雨声了。
缘行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出来修行一趟被雨浇个通透不说,寻个地方吃午饭,也能碰到不科学的东西。要是有镜子,非得照照自己看看,是不是脑门上真刻着倒霉蛋三个字。当然,现场还有一个比他更悲催的,浑身黑气缭绕,他若是不管,肯定会倒大霉那种。
他取出手机,先打开微微给向灵发了自己的位置,然后留言。
秃头大法师:“帮我查查这个位置近几年有没有命案发生,或是曾经出过事故,死者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过了片刻,那边回复过来。
火灵:“三藏,查过了,该地几年来没有发生过事故,也没有任何接到报案的记录。”
不可能啊!缘行打量了不远处那两人的衣着,很时尚,应该是最近才死的。
秃头大法师:“那你查查附近城镇有没有一男一女同时失踪的报案吧。”
火灵:“好的,话说你又遇到邪祟啦?这么肯定是一男一女,这回遇见的不会是鬼吧?你问问他们怎么死的不就好了?笑脸jpg”
秃头大法师:“白眼jpg,这两个鬼气息极不稳定,应该刚形成不久,能沟通贫僧还用你查吗?联系当地警局吧,顺便找个专业的来超度下。”
火灵:“目瞪口呆jpg,您不就是专业神职人员吗?”
秃头大法师:“贫僧会告诉你咱只会物理超度吗?”
事实就是如此,长这么大鬼这种事物他也是头回见,也没学过相关业务啊!
之前遇到的所谓邪祟,只不过是灵气复苏时产生的一些杂质,毫无理智和智慧可言,随手灭掉没什么。
如果有人作恶,他也能分分钟打得对方跪地叫爸爸。而且这方面他熟,下手也好掌握分寸。
可鬼怪则不同,是有神智的,也属六道众生,你不能因为人家不是人就搞种族歧视不是?更何况这两个明显刚形成,都没害过人,你上来就喊打喊杀未免太不讲理了,再说,他真没学过驱鬼。
他收回手机,嘴里的馒头也被咽进肚子,眼睛又瞟向那两道影子,决定回头就找个大寺院挂单,非得学会超度做法事等职业技能不可。
眼下怎么办呢?要不,念经试试?
第四十八章 修行记事(4)
“大师,救命啊!”凄厉的嚎叫,大男人哭的满脸鼻涕实在让人无法直视。
缘行:“……”还没从“无师自通”学会超度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大腿上便多了个挂件。这人恐怕被吓傻了,鬼都被超度了,救哪门子的命?
张子明现在腿都软了,刚才见这个和尚盘坐在泥泞潮湿的地上念经,他还在心里暗骂对方神经病,可接下来就眼睁睁观看了一出大变活、鬼,太尼玛吓人了,想到自己之前一直与两个鬼站在一起……总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站不起来了……
“施主,危险已解除,你安全了。”缘行想要缩回腿,谁知对方抱得太紧,一下子竟没有挣开。
“师父,要不你让我出家吧,我今年刚好二十,还在念大学,家里父母双全,有一个小妹妹,哎吗,太吓人了……”张子明似乎听不到缘行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胡言乱语。
缘行无语,刚准备要说什么,对方却眼皮一番,竟然昏了过去。
这可怎么办?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缘行倒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而这时,有几辆挂着衙门牌照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他不由松了口气,这督卫府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雨已经基本停了,一群人下车直奔此处。
这群人里面有男有女,有便装有警察,领头的是个穿西服的中年男子,他自称老赵,先看了缘行的证件后,才正式询问当前情况。
听说鬼被超渡了,老赵竟丝毫没表现出意外的情绪,反而笑道:“早听过法师大名,小小鬼物岂能难住大师?”
“说实话,贫僧还真是第一次遇到鬼呢。”
“哦?”老赵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恍然大悟:“也是,除了非常厉害的厉鬼,像这种普通的货色自然不必劳烦大师了。”
缘行:“……”他说给向灵发消息,那丫头一点不着急呢,感情这就是个普通事件啊!
说到底,他还是在家宅的太久,见识少了。连普通的邪祟遇到的都不多,而督卫府颁发的几次悬赏任务,也是对付失控犯罪的武者与异能者。至于一般的邪祟和鬼怪,真轮不到他这种高手出马。
灵气复苏毕竟已经有了二十年,而今世界各国都有处理诡异事件的组织,并设立的一套行之有效的管控方法,这类危害不大的都由一帮专业的人去处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老赵大手一挥,这一帮人便忙碌起来,有的将昏倒的快递员抬上汽车,也有穿着警服的人在附近转来转去似在寻找什么,更有人拿出扫雷一样的仪器,在山壁和地上巡视着。
没过多久,便有人在山壁的背面找到了悬挂在树上的两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初步推断属于自杀身亡。
“我们青市警方确实接到过一男一女同时失踪的报案,据说家里不同意婚事赌气出走的……”老赵看着工作人员将尸体装进了尸袋,语气唏嘘:“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太差,这点挫折就想不开。”
缘行也跟着叹气,看那两个鬼的样子,相貌非常年轻,就这么轻生了,实在可惜。
“这里有能量反应。”这时,一旁操纵奇怪仪器的人突然大喊起来,众人东找西翻一阵挖掘,终于从山壁处挖出个木头盒子。
老赵先打开看了看,又转头对缘行说:“大师帮忙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佛门的舍利子。”
缘行眉头一皱凑上前去,那盒中铺着黄绸,里面置放着几颗形状不一的结晶体。
他不由大惊,连忙用衣袍擦拭干净双手,先是弯腰合十施礼,才恭敬地双手接过盒子,取到面前仔细辨认。
若放在刚出家的时候,打死他也不相信什么舍利子之类的事物,认为那些只是高僧体内的结石。可身在佛门时间久了,见识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渐渐有了他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即便面前这些东西真的只是结石,那也是佛门前辈的遗蜕,理应尊敬。
“这正是我佛门前辈的舍利。”缘行叹息着合上盖子,递还给老赵。
“这就好解释了。”老赵点头:“仪器检测出这里面有些微的能量,也许正是因为这股能量才让两个年轻人死后成了鬼魂这样的存在。”
“不应该。”缘行摇头,舍利子是由戒定慧道力所成的,怎会与鬼物产生瓜葛?
“现在这世道,什么事情发生都不奇怪。”老赵不以为然的撇嘴,然后开玩笑般地说道:“也许是高僧大德知道大师会来这里,特意让它们现身找你度化呢?这不,一来得到了超度,二来免了继续曝尸荒野的处境。”
缘行听了这话愣了愣,接着摇头,再不言语。
老赵见他不答话,意识到自己拿死者开玩笑引得对方不快了,讪讪地笑了下,转身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场。
可就在这时,又有人发出了惊呼:“老大快来,这小子好像觉醒了。”
众人闻言都凑上前去,先前因为昏迷被抬上警车后座的那名快递员,此刻浑身大汗淋漓,而一旁还有人举着先前探寻能量反应的仪器在他身上扫描着,一起上警报似的滴滴声响个不停。
这就是觉醒啊?这运气可真好。缘行翘脚看了半天热闹,心里忍不住吐槽,据他了解,有人遇到生命危险肾上腺素分泌超出负荷后觉醒,有人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醒,更不讲理的是有人睡一觉第二天就成了异能者,而眼前这位,恩,是被吓醒的……
第四十九章 修行记事(5)
似乎因为仪器上的数值非常高,老赵便吩咐其他人返回继续工作后,他则亲自带人守着快递员沉睡的那辆车,一副要等对方醒过来的架势。
据传闻,异能者觉醒后会因刚刚获得能力无法掌控,便会发生种种异象,缘行对此挺好奇,左右也无事可做,便也留下来看看。
下午就有人带来了帐篷食物等物资,没多久,这里俨然成了一处露营地。期间甚至引来了村民的围观与问询,都被外围的警员打发走了。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快递员,使其不被打扰的顺利觉醒。二也是为了掌控局面,免得异能失控伤了无辜的人。
“一次觉醒就用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叫张子明的小伙子能力肯定不简单。”老赵显得兴奋地搓着手。
“沉睡时间越长,能力越强悍吗?”缘行好奇地问道。
“倒也不一定,不过他的数值很高,而且攀升的极为稳定,如果成功觉醒并加入我们督卫府的话,咱们又会多了好苗子,将来会是一个重要战力。”
恩,重不重要暂且不提,这胆子恐怕小了些。缘行笑笑没有言语,他也实在不好向老赵解释张子明其实是被吓昏的这件事。
夜里,张子明还没有醒来,营地里已然灯火通明。尽管身旁有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定时炸弹,但督卫府诸人的情绪却是不错,大家兴致很高,倒像是真的在野营一般,吵吵嚷嚷吹牛打屁的交谈声一直没停过。只有缘行因生活习惯的不同,与其他人也不熟悉,更没有加入进去的意思,一个人回到了被分配的帐篷。
也许是因为白天下过一场雨,洗净了天地,也许是因为这里属于农村,本就没有污染。今夜的天空格外明净,满天星斗点缀在天幕上,异常绚烂漂亮。
他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并写了首诗发到了微微空间。
“缘行俗姓秦,空门学道人;
禅心得自在,悲喜不相闻。
浮舟忘旧事,幽谷几回春;
素衣着此色,星月了无痕。
恩,有此星夜做伴,岂不美哉?”
他的空间做了限制,能看到的人不多,也就父母老师,朋友同学以及督卫府的一些人。
老何依旧是第一个发言:“和尚这是到了哪里?环境这么好?这天空可真漂亮。”
下面则是跟着大堆的艳羡留言,大家都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很少能看到这么炫丽的夜空,就连大忙人夏晓楠都点了赞,称他这打油诗看上去挺像回事儿的。
正得意间,却收到老妈的一条信息:“昨天你说到了青市,天气预报那里下了雨,你带伞了吗?野外露宿要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你这一路步行,走慢些没关系,一定不要累着自己,有条件的话晚上睡觉前用热水泡脚……”
如果放在过去,母亲的这类叮嘱终会被当做唠叨,并觉得厌烦。可缘行已经不再是少年人了,这条留言他反复看了数遍,才缓慢地打字回复:“知道了,谢谢妈!”停了片刻,又发上去一张大大的笑脸。
然后他重新进入空间,将方才洋洋自得中写的句子都删了,只留下那张照片:“天色晚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希望诸位身体安泰,健康长寿。”
手机关机,回帐篷内开始打坐,这时候,外界的繁华喧闹,已与他无关了。
第二天,张子明依旧昏迷中。缘行的鞋子已经干了,袍子也换了备用的,突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与老赵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便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
他曾在大寺院挂单学习,手抄了数部自己未读过,网上也找不到的书籍才满足地离开。
也被某组织“拐”到家中吃了几天的干饭,直到警方将这里的人控制抓捕的时候,他的“上司”也没问出那张银行卡的密码。
也遇到几回诡异事件,并协助当地警方抓捕过坏人,总之,大事没有还算安稳。只是期间经风受雨,翻山涉水不必说,有时走得偏僻,不免要饿上几天,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几个月下来,人瘦了一圈,他本就不胖,这回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而这趟没有时间限定,没有目的的路途也即将步入尾声,已经到了农历腊月,他想回家过年了。
以为到南方会暖和些,偏偏湘南省竟开始下雪。南方的雪与北方的完全是两个概念,大片大片的往下掉,有时还伴着雨水落下,沾在身上湿漉漉粘糊糊,倒算不得冷,就是让人感觉难受。
缘行顶风冒雪地行进一段时间,终于到了一个小村子。
这村子白墙黑瓦,在绿树围裹中显得颇有古韵。阵阵饭菜的香味儿传了过来,已到合家团聚享用晚餐的时辰。
看上去这里似乎没有旅馆,正寻思着该找哪家借宿的时候,一阵喧闹声引起他的注意。
只见一座挂着白灯笼的宅院里,走出几个穿着黄色僧衣披着袈裟的和尚。为首一人嘴里还叼着香烟。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注视,抽烟和尚转头望来,又扫了眼他破旧的灰袍以及鞋面上挤出来的那个脚趾头,竟然愣了半晌,有些尴尬地将烟卷吐到地上,对着这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领着一帮人匆匆离开了。
“三天法事,这是最后一天了吧?听说请这些**寺的师父花了不少的钱,”
“老太太这回应该安心走了。”
听着周围人小声的议论,缘行冷冷地看着这群和尚进了一辆面包车扬长而去。在原地站了片刻,又望了眼那幢宅院,才继续往前走。
一边前行一边四处观望,来到到村子一处僻静的角落,破败的院墙后,一缕炊烟升腾而上,缘行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烟气,眸子不禁一缩。
他整了整衣衫,轻喘几口气才敲响了院门。
院门微开,一位头发稀疏雪白的老太太双手把这门,探出一半的身子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大娘,贫僧是过路修行的僧人,这天也晚了,还下着雪,能不能在您家里借宿一宿?”缘行笑着合掌行礼,态度谦恭。
老太太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也许觉得他不像坏人,便放开了门把手,客气道:“小师父只要别嫌家里穷破才好。”
“哪里敢?有片瓦遮雨贫僧就满足了。”缘行连忙回答,眼睛却紧紧盯着院中的房屋,在外人看来只是觉得残破了一些,可在他眼里,那房子整个都被黑气覆盖了,敞开的房门更像是一张黑渊中张开的大嘴,说不出的阴邪诡异。
他深吸口气,从腕上褪下念珠紧握在手中,这才迈步进去。
第五十章 修行记事(意外)
缘行跟在老人身后,心中还嘀咕呢,难道自己是招祸体质吗?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遇到的意外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不但遭遇到了传销组织,异能者觉醒这类事情,连诡异都看过多次,这回更好,看着黑气的浓烈程度,恐怕里面的邪祟都要成魔了。
阿弥陀佛,世尊大老板,弟子可没少给您上香啊,今年咋就流年不利呢?
正胡思乱想间,已经迈进了房间。可看清里面的情形却愣了愣。
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挺大的圆桌,上面摆放了五六副碗筷和几道小菜,每副碗筷前都坐着一道身影,一副全家人团聚用餐的情景。但在缘行看来,除了那个正大睁着眼睛惊恐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其他的人根本就是由一团团黑气组成的,其面貌神态竟各个与常人无异。
“小师父不嫌弃的话,也过来用饭吧。”老太太邀请道,神色却有些僵硬。
“贫僧今日吃过了。”缘行深深地望她一眼,接着微笑摆手,
又将目光投在小姑娘身上,不禁皱眉。她身上的黑气并不浓烈,但在缘行眼中,这小姑娘胸口位置有数根黑色的丝线牵连着那几个黑气组成的身影,显然,一切的源头来自她的身上。
许是看出缘行的神情变化,老太太长叹一声:“这是我大孙女闻艳,半年前出了场车祸,现在行走不方便。”说话间,却下意识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们慢慢吃,贫僧出去买些必要的东西。”缘行这才发现小姑娘是坐在轮椅上的。他挠了挠头,事情与他设想的有了出入,决定出去打听下这家人的具体信息再说。
“街尾的老闻家?”小超市里,老板娘对着喝可乐的缘行狐疑道:“你个小和尚打听这些做什么?”
“贫僧在那里借宿,想着也不能白住,准备买些东西送去。”缘行老实回答。
“你在她家借宿?”老板娘仍是怀疑:“她怎么会留你住下?”
缘行不答,只是笑着。
过了好一会儿,女老板才叹气说:“也怪可怜的,大约半年前吧,他儿子开着面包车带着一家人去野游,也不知道怎的翻沟里去了,除了当天没去的老太太,就活下来闻艳一个。现在整个老闻家只有她们祖孙相依为命了。”
“老太太得到消息就昏了。最近更是疯疯癫癫的。说起来,闻艳那胖丫头才上高中,腿都折了,发生这种事情,今后可怎么办才好?”
胖丫头?缘行闻言一愣,接着恍然,原来是这样么?
老板娘似乎想起什么,惊疑地看他:“之前村里传说她家里闹鬼,曾有人看到死去的老闻和儿子儿媳在院子里活动,你、你不会是来抓鬼的吧?”说到最后,声音都抖了起来。
“贫僧只是个苦行的和尚,哪会抓什么鬼?”缘行笑着摇头。
老板娘将缘行上下打量个遍,见他只有二十左右年纪的样子,破衣单薄,连鞋子也漏了,整个人潦倒的像乞丐更多一些,确实没有高僧的气派。
缘行仰头将可乐全部灌进嘴里,从包里掏出所有钞票摆在柜台上:“买几箱牛奶和营养品,要最好的。”
“哎呦……”老板娘见他掏出足有一千多块现金,又扫了眼旁边那款漂亮的手机,口中调侃道:“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和尚挺有钱的,不会是偷了师父的钱偷跑出来的吧?”
“……”缘行无语,他因为内功的关系这些年是不见老,长得确实嫩了些,可这就能成为被轻视的理由吗?年轻怎么啦?年轻就该受歧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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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带着份湿冷,被风吹到人身上,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缘行长吁口气,登上微微给向灵发了个定位。
“湘南省这个位置,发现一名异能者,能力为制造幻想,几可乱真。派这里的人尽快接触,别忘了带上医疗团队,这种能力特别损耗心力与气血,小姑娘不会控制,差不多被抽成人干了。另外安排心理医生进行心理干预,有人可能需要这个。”
“收到,我这里会尽快通知湘南省的同事。好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你竟然跑那么远?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向灵很快回复消息。
“若无意外,年前必返。”缘行回答,想了想又加上句:“让人态度好点,能帮的就帮衬些,这家人很不幸。”
发完消息便收回手机,沿着公路继续朝郊外行去……
也许是天气回暖的关系,昨天下的雪将近中午的时候已经融化干净了,不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缘行在公路的一处急拐弯处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闻家出事的地点,据闻艳小姑娘描述,当天他们一家人开着车,正是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才翻到了沟底。
小姑娘当场撞破了头,昏迷过去,等清醒过来,看到奶奶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觉醒了异能。
她讲述的并不详细,但缘行只需要大概位置便能寻找到出事地点,因为他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小姑娘的能力说起来并不邪恶,唯一不妥的便是需要消耗气血,而之所以身上黑气那般浓重,缘行感觉应该与事发地有很大关系,所以才决定到这里查看。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脚下是一片已经干涸了一半的小河谷,站在公路边缘望过去,不用开天眼,便能瞧见一缕缕氤氲黑气自底部位置升腾出来。
缘行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斜披下到底,还能发现当时车祸的痕迹。
“就是这里了。”他盯着面前的一方石柱,上面雕刻着不认识的异兽与花纹,这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当时收拾现场的人不知为何将之忽略了过去。
绕着石柱在周围仔细观察半天,没有发现其他异常,那么这里应该是被掩埋的某个历史遗迹,下面是祭坛还是古墓呢?
好奇?不,他一点都不好奇。要知道这是在哪?湘南省,这个村子已经属于西部山区了,也就是无论在网络上还是历史传说中都极为出名的湘西地区。
此地因峰峦叠嶂常年有雾气笼罩,所以自古以来巫蛊文化盛行,各种山精鬼怪,赶尸下蛊的故事不要太多,走在田间地头看到些古怪的东西有什么好意外的?
缘行考虑半晌,还是决定先拍照片发出去,找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再做打算。
他是想从心一下,可身为主角嘛,发生意外才叫正常,就在打开布包取手机的时候,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光从里面冒出来,直冲入他的眉心……
第五十一章 修行记事(悟)
大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在很多人眼里,春节已经少了很多的仪式感,成了一种形式化的东西,年味越来越淡,却不得不耗费精力去应付,所以越来越感觉疲累。
但是像坪水镇这样的小村镇,由于很多人沾亲带故,相对封闭些,过年的气息反倒更好些。
中午刚过,临河街的街坊们除了在家准备下午那顿年夜饭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打牌,或喝茶唠家常,显得融洽热闹。
但是,一声惊呼传来,打破了这种氛围。
“快来人啊,出事了。”一个中年男子指着坪水桥下,语气急促的说道:“看看,这和尚是不是死了?”
喜欢看热闹是人们的天性,众人放下手边的事情,都围拢过去,等看清皆感惊讶。
只见一个长相年轻的光头和尚坐在桥洞里,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袍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他双腿交叠着,左脚置于右腿上,能看到露着脚趾头的黑色布鞋,右脚放在左腿上,却是光着的,上面满是灰滞以及结了痂的血口子。
他的两只手掌叠在一起,拇指相对置于小腹处。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半睁着,微微垂着头,倒好似庙里的佛像般一动不动。
“他一直在这里?都两天了吧?是不是冻死了?”这里虽然属于南方,但冬天的夜晚可是很冷的,这个小和尚穿的这么少,搞不好真被冻死了。
有胆大的一边嘀咕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查探鼻息,过了片刻,他长长吐出口气:“没事儿,还有呼吸呢。”大过年的,谁也不愿碰到晦气事。
“小师父,小师父?”他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回答。想了想,又伸手拍了对方肩膀,毫无反应。
“这……”他惊疑地转向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正常。这个和尚是前天上午出现在这条街上的,当时见了,只对其潦倒的扮相好奇了一下,之后再未看到这人,以为是个过路的,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谁会将一个野和尚放在心上?
谁知道今天一帮小孩到桥下玩耍,才发现这里竟坐着个陌生人。这可把孩子吓得不轻,赶紧跑回家告诉了家长。
“还是先不要打扰了,这恐怕是高僧在悟道呐。”人群中有信佛的老人制止了准备报警的人。
这里仍属于湘西山区,人们普遍迷信,即便是不相信鬼神的年轻人,在长辈的劝阻下也多半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会触犯家中老人的忌讳。
所以,众人在观望一阵后,便纷纷散了。
等到了第二日,有人过来查看,发现和尚的身上被披了一条厚厚的棉被,盘坐的姿势依旧,而他的面前,被人摆上了瓜果斋菜。
第三天,有小孩子玩起了拿石头打和尚的游戏,小石块打在棉被裹着的身上还好,有的直接砸到那锃亮的光头上,竟发出“砰砰”的敲击声,旁人听着都疼,那和尚却是眼皮都没眨一下。当然,这些熊孩子最后都被气急败坏赶来的家长揪回家了……
第四天,瓜果蔬菜和糖果零食已经将那和尚包围起来,他依旧一动不动。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当地的一件新闻,很多人听说了特意赶过来看个新奇。当天夜里,几个流浪汉偷偷摸摸的靠近,小心翼翼地分享了和尚身边的吃食。
第五天,有位访友的老和尚得知此事,火速到了桥下。他先惊疑地走近打量了那宛如雕塑的小和尚,然后合十施礼,恭身到退着离开。而等老和尚走至街边,人们才发现他竟是满面泪痕,有人问他为何哭泣,他只是看着桥下那跌坐的身影,抹泪不语,但那眼神之中的委屈和艳羡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晚上,那些流浪汉又来了,拿起街坊们重新添置的瓜果斋菜吃了个饱。也许是贪心作祟,有个流浪汉竟然将手伸进和尚斜挂着的布袋里,摸索了半天,感觉里面东西不少,而那和尚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小刀将袋子割了,里面的手机,证件,钱包,乃至整个袋子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第六天,有人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视频发到了网络上,倒是引起了一番热议。可当匆匆赶来的督卫府和当地警方压着偷东西的流浪汉到了桥下的时候,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据说有半夜回家的人曾看到过一个年轻和尚出现,他口中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一瘸一拐地出了镇子。
这件事情成了当地的一件奇闻,很多年之后更是演化出各种传说,但故事的核心永远是那个在桥下枯坐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动的年轻和尚。而听到这些故事的人无不心生好奇,这个和尚究竟是谁呢?
是啊,这和尚是谁?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多天前说起。
话说那日,缘行刚要取出手机,便有一道黑色的光芒直冲进他的眉心。
紧接着他面前的场景就变了,这是哪里?缘行转头四顾,白茫茫一片,只面前漂浮着一面镜子。
“何为佛?”镜子中一团金色光影一直在跳动变化着,有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佛乃觉者……”缘行心中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明悟,这应该是自己的意识空间,他开口便答,可他刚说几个字,那边声音又传出来了。
“何为法?”
缘行“……”这场景好熟悉。
果然,即便他没有作答,那镜子却依旧在询问。
“你是谁?”
怎么又是这一套?缘行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神通卷轴难道是同一个人设计的?
当然,这次毕竟与之前获得天眼通时不同,没多久,他面前的镜子便发生了变化。
镜面上那团光影最终凝结成一道僧人的虚幻身影。他身材挺拔,自有股傲人气势,面庞五官轮廓硬朗,鼻梁高挺,眼神却透着股冰冷。
“贫僧怀真,承我衣钵,可得解脱。”镜子里的僧人缓缓开口。
缘行以为又是程序化的询问,也懒得回答,只是静静盯着对方,等着看待会儿还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这次他却猜测错了。对方见他不答,竟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巴?”
“我……”如果不是在意识空间,缘行感觉自己能被口水噎死。他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你只是一缕残留的意识吧?”
“不错,这个卷轴只做传承之用,只有有缘人获得卷轴,身边更有足够的能量进行补充的时候,我才会出现。”那僧人一直冷着脸。
“我就是所谓的有缘人?”缘行哂笑,听到能量补充这四个字,他便想到那个散发着黑色气息的石柱,这可是太巧了,巧的好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般。
“修有宿命通的人,自然明了自身的命运。”镜中僧人那锐利的视线一直投在缘行身上,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翘起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出来:“欢迎回来,怀真。”
“怀真?”缘行愣了片刻,接着摇头:“不,贫僧法号缘行。”佛门只相信缘起缘灭、生灭无常,从不承认、也不相信什么永恒不变的灵魂。即便他真的是怀真转世,轮回过后,他也只是缘行。西游记中最终成佛的是玄奘而不是金蝉子,这便是一个最直接的例子。
镜中僧人却并不计较他的否认,自顾自地道:“继承因缘宗衣钵,便可获得传承之神通。”
“我是禅宗弟子,不想另投别派。”缘行摇头。
“佛门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佛,何有分别?”
“学佛二十载,本宗尚且只悟得皮毛,不敢贪心再学其他法门,恐怕贪多嚼不烂。”
“怀真天纵奇才,传承内神通术法不计其数,你不动心?”
“贪色,贪财,贪神通功法等等皆属贪欲,死于虎狼者,万中只有一二,死于贪欲者,十有八、九。可见贪欲猛于虎狼。”缘行垂眸低首,合掌诵道:“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阿弥陀佛。”
“背的挺好。”僧人这时却是换了一种表情,再不如之前那般刻板,反而多了丝狡黠的意味:“你若真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和尚,怎会心生执念,不得真正开悟?”
第五十二章 乱
“贫僧念经禅定心地清净,早课晚课知非改过。持戒修行从无怠慢。怎不是老实和尚?”缘行淡淡地说道:“至于无法开悟,许是根性不好,缘分未到罢了。”
僧人嗤笑:“做为佛门大能转世,你好意思说自己根性不好?身怀佛家功德舍利,你敢肯定缘分未到?”
缘行撇过头去,自出家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觉得有人这般讨厌,而更令他感到别扭的是,这个人竟还是前世的自己。
“我知你的执念是什么,心中不甘而已。”僧人光影笑着:“也罢,早知你不愿继承因缘宗法门,我也不强求。眼下能量充足,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话音未落,面前的镜子散发出一种亮丽的光影,紧接着如丝线般,一点一点的围住他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色彩绚丽的光团,隐隐约约间,只见五彩斑斓中,只有一个淡淡的人形被包在里面。
他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皮越发沉重,渐渐闭合。耳边悉悉索索的似乎有人在念经,但是中间仿佛隔了什么,具体内容也听不清楚了。感觉自己在向上飘,如烟如缕的。所有回忆变得模糊起来,记忆中的亲人,朋友,师父,师兄都像烟雾一样,有风迎面而来,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他的意识向上飘着,想离开的,不想离开的,怀念的,舍不得的,通通都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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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把自己丢了,那会是什么感受?记不起亲人和朋友,想不起家乡和身份,甚至连自己是谁,信仰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
只能依照本能去生存,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应该去修行,继续走下去,看下去,才能找回自己。
于是,他累了便找地方打坐一晚,饿了,草根、树皮、山菜野果尽可吃的。一只鞋子烂得挂不住脚了,索性甩开。衣衫破了,只要勉强遮体,谁还管它?
他肩上似乎永远压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格外沉重,总是感觉异常疲累。
他坚持着走了好长的时间,穿过一条又一条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的眼中,没有面孔,没有性别,只是一团团的光影。
他觉得双手双脚似乎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便找了个地方休息。耳边总有一道声音在劝他,放弃吧,放弃便不必这么辛苦了。
他感到疑惑,放弃?他应该放弃什么呢?
弄不明白,就一直在想,期间有人要拍醒他,忙着呢,没功夫搭理。
有人拿石头丢他,有点疼,算了,懒得动弹,不计较了。
有人在他身上取东西,随便吧,真累啊!不想管了。
直到感觉休息够了,他吃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苹果,有了些力气,便摇摇晃晃地继续走下去。
有时觉得疼,头昏脑胀,时刻遭受敲打;骨头发酸,好似泡在水中;双脚皮肉被剥掉,每走一步,如刀割骨;肌肤像是埋了针,有风吹过,刺痛难当;五脏六腑都长在一起,行止坐卧一次,便翻腾搅动一回。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可能因为已经麻木了,疼痛渐渐褪去,他心情也随之舒缓起来。
这时候,他是开心的,因为总能见到遍山的青草,满目的桃花。
他爬上一座山,入眼是初生的朝阳和漫无边际的云,远处还有山峰隐约可见,飘浮在云上。
记忆中似乎也见过类似的美景,只是脑中闪现的画面,却是一团小小的身影在沙滩上蹒跚奔走,身后两道高大影子在紧张护持着,亦如今日般,阳光在天边投下桔红的光,在欢声笑语中,将那三道影子照得老长老长。
不自觉的,脸上湿了,眼泪止不住淌下,不知是痛感又袭来了,还是被风吹的……
有时高兴,他会盯着花骨朵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它开花。生命便是如此美妙吧?
有时伤心,蜜蜂死了,躺在草叶中,被蚂蚁拖回了洞里。生死轮回有何意义呢?
有时是厌烦的,在走过一座城市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些影子,吵闹不休的,还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他,每每闪过刺眼的光,晃得眼睛都花了。
有时也是苦恼的,面前的河水好宽好大,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要怎么才可渡过?他在岸边踌躇良久后,终于迈出了脚步,有人拉住他的胳膊,似乎在叫着一个名字,有些熟悉,可实在想不起来了,他轻轻甩开,双手合十,踏着水往对岸行去,越行越远,身后隐约传来阵阵的哭喊声,忍不住回头望去,却只是几道辨不清面目的影子,不知为何,心又痛了。
他走过街道,走过田野,走过荒原,走过丛林,有人朝他叩拜,有人奉上食物,有人嫌弃驱赶,有人亦步亦趋地跟随。
但这些都阻慢不了他的脚步,随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快,身后的人都被甩掉了。
然后,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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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形象……”缘行望着河水中自己的样子,心中涌起无法言述的复杂情绪。
只见水中倒映着一个干瘦如骷髅的人影,衣衫破烂不堪肮脏邋遢,仅能遮住身体重要部位,说是衣服实在勉强,倒是碎布片这个称谓更加切合一些。胡子长得老长,再加上那瘦得脱了相的脸,猛看上去实在一言难尽,也难怪一些人见了他要驱赶了,这就是个挂着破布的干尸啊。
他在身上摸了摸,果然,钱包手机一样不在。
顾不得河水冰冷,他跳进去对着身子一阵猛搓,洗刷下一层又一层的灰渍后,才感觉到舒服一些。
“这可怎么办?”上得岸,他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心中也暗自发愁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该如何回到老家去。但依他的能力,迷路什么的这些事情都是非常好解决的,就算没钱没有身份证明,也有办法尽快赶回岛城。但目前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该怎么向父母交代?
之前的那段日子,他的头脑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态,实在不能说自己是清醒的,以至于搞不清楚这段修行到底持续了多长的时间,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因为很多细节在现在想来都是极为模糊的,甚至好像做梦一般,虚虚实实,他都分不清哪件事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江边人前显圣了,凭借着怀真那缕意识的力量,他做到了踏水渡江,甚至还多次运用了佛门的神足通等手段。但这些都不是他纠结的原因,相信凭借督卫府的力量能够搞定这次事端。
他所忧心的是,当时在江边拽住他的,是闻讯赶来的父母。虽然记忆模糊,但那几声凄厉中带着几分绝望的哭喊,现在回想起来,仍叫他痛彻心扉……
第五十三章 回家
没等到天亮,缘行便到了一个小村子,在小商店中说了半天好话,才借到电话,苦笑着给向灵打过去寻求支援了。
还了电话又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此地竟然离岛城不算太远,他便在村外的树林中安心等待督卫府人员的到来。
不像警察总是最后一个才到,职责差不多的督卫府的动作永远是快速高效的。没到中午,就有车辆停在路边,下来的几个还都是缘行的熟人。
“竟然是刘施主?”缘行藏在一颗大树后,探出脑袋,有些意外地看着领头的人,没想到作为督卫府大佬的刘一手竟会亲自带队过来。
扫见刘一手身后跟着的俩姑娘,不禁又将身子往树后面缩了缩,挠着头,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能递件衣服过来么?”
而刘一手则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作为岛城督卫府的头头,在两年前大雍划分战区时又因功劳显著在上面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刘一手平日可是非常忙的,这次之所以亲自与缘行接触,实在是因为他看了半个月前的实时录像,让他不得不重视。
按理说,灵气复苏已将近二十年,一些不符合科学,不讲理的事情接连发生,不但诡异妖邪出现的越来越厉害,尤其近几年,连厉鬼和可被称作精怪的生物都零星出现在全国各地。好在人类中强者的能力也是越来越强大,目前还能勉强应付局面。
但说到底,自小到大,从弱到强都有一个清晰的发展脉络,可缘行完全是个意外。
失踪之前的履历明明白白,就是个会读书的普通人。可失踪两年后第一次出手,其破坏力便达到了四阶往上的水平,而且根据探察,对方单纯就是名武者,要知道其他武者无不是从小勤学苦练,甚至要有一定机缘才会在三十岁之前达到这种程度。
而缘行呢?只用了两年多点的时间,便从一个普通的学生成了一名高手,其后更是进境惊人,这才多长时间便达到了六阶。
也许在隐世门派中还有些更加厉害的老家伙存在,但目前在尘世行走的武者中,六阶,已经是顶尖的那一批了。
这些也勉强可以接受,也许人家传承的功法厉害,师门底蕴深厚呢?但这次发生的事情就实在出人意料,甚至可以说是恐怖了。
缘行出现异常境况,其实沿途一直有人在汇报他的行踪,但在目击者描述中都说他疯疯癫癫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转向哪个方向,直到长江边,督卫府才带着秦父秦母赶到,见了迷失自我中的和尚。
当时督卫府做了详细的录像记录,这段影像在后来也被反复推敲研究琢磨。因为画面中的缘行表现的实在太过非人。
先从武力层面说,有武者见缘行直接朝江面落脚,以为他失了心神欲寻短见,忍不住伸手拽他,又因看他不搭理亲生父母,心中不忿之余难免带上了几分力气。
但缘行一甩手,他便飞出了几十米才停下来。要知道,考虑到和尚神志不清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督卫府派出的可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六阶高手。
虽然没有动用全力,可人家也仅仅出了一招不是?这足以说明这个和尚当时的武力值有多可怕了。
这还不算,踏步在江水上时,缘行的身体发出道道虹光,下半身更是已近透明了。在分析视频时,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拍摄人的手法业余,操作不当产生的光影效应。但在事后根据在场人的描述,当时确实见到了缘行身体透出的彩色光芒。
而且在影像中,缘行从头到尾未曾睁大眼睛,眼皮始终低垂着,半开半合。偶尔漏出的目光也始终是平静的,不存在情绪的波动,更没有预想中的疯狂。如果要形容,就是清冷中隐藏着悲悯,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但那实在不像人该有的眼神。
更不要说之后的踏水行进如履平地,一步跨出便是几十米的距离,这特么就是神通啊,好不好?
有宗教协会的老法师抚掌赞叹,艳羡地称缘行这种状态变化是功德圆满,即将修成正果的先兆。此次行悟成功后,必有果位。
这就太吓人了,咱这里还一点一点往上攀升能量等级呢,你这不讲理的挤进来一尊能使神通的佛菩萨,武侠小说眨眼成了仙侠,还可能是神话层次的,这算写崩了还是作者脑洞太大?
所以,一接到向灵的汇报,刘一手果断的退掉了日程安排。一番沟通协调后包了架飞机,又与本地的督卫府打了招呼,一下飞机便驾着车赶到这个小山村与缘行见面,但是……
看着伸着个光脑袋,满脸羞赧尴尬的干瘦和尚,刘一手忍不住就是发愣。眼前这人实在与视频中那如鬼神般的人差别太大,那个佛门大能呢?
好在来时做了准备,他招了招手,便有拎着袋子的手下快步走至大树前,将东西递了过去。
缘行打开一看,全套的衣衫鞋袜。他又瞄了眼外面,才快速的穿戴起来。别说,衙门出手就是大方,衣袍透气妥帖,料子摸着也柔顺,一看就是高级货。连布鞋都是卖得很贵那种手工细作的老京都牌。
收拾整齐后,他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双手合十,施礼感谢。
寒暄一阵便要出发返回岛城,夏晓楠却趁机将他摁在自己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给了一个装满面包和矿泉水的塑料袋。
缘行虽然正饿着,却并没有拆开包装,而是问道:“我……我家里还好吧?”语气显得游移。
夏晓楠知他说的家里应该是指的是父母,想了想才开口:“你之前的样子可够吓人的,有高僧说你得了果位,成了什么阿罗汉。也有说你即将圆寂的,反正各种说法都有,把叔叔阿姨吓得不清,不过还好,你早上联系向灵后,我就把消息告诉了他们,知道你没事二老总算能稍微放心了。”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话说你这次修行领悟了什么?连父母都不认识了,当时那场景……”摇头叹气,再说不下去了。
“好像鬼上身?”缘行也苦笑,江边发生的事情,在他清醒后不止一次的浮现在脑中,每回想一次,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便越深,他真切的感受到,当时那个“怀真”可能真的要带走他,而他的意识在即将离体而去的时候,一股大力又将他扯了回来。
就好像他成了两个人拔河的绳子,两方都在他身上用力,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也无法描绘出那种痛苦。而最终,他清醒了过来,显然,“怀真”输了一筹。
仅是残留的一丝意识,便具有那般伟力,可以施展出种种神通,他的前世怀真当真可称为佛门大能了,而对方要带走他,也许是为了占据这句皮囊使怀真的主意识回归?也许真的是出于好意,要他得到解脱?
而那个将他扯回来的力量,应该来自金蝉,可能是勘破了怀真的不怀好意?可能是为了留下一个更好控制的人继续完成佛门行走的使命?
也或许都是好的,只是对待事情的方法不同,更可能都有阴谋,而他的身体就成了双方的战场。总之,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哪个是对他好的,哪个是心存不轨的。
想到这些,脑袋又痛了。先不去管它,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索性拆开了面包的包装,死命地往嘴里塞去。
夏晓楠开着车,见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笑了:“看你瘦得都没个人样了,你真的一直讨不到吃的?”其实,缘行的一举一动,督卫府虽说不能了如指掌,但也大概知道些情况,她这话纯粹就是在调侃对方。
见缘行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她又想起之前送他出发去修行时候的情形,不禁感叹:“当初你说徒步苦行,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绝对,银行卡和手机都不要了,甚至……”犹豫了下,才有问道:“你真得了阿罗汉果位吗?”
“怎会?”缘行喝了口水,摇头叹道:“我只是红尘一名学道人,佛法不精且功德微薄,哪有这样的正觉道果?”又打开另一袋面包狂吃起来。
之后,二人再没有说话。缘行吃饱喝足,将头靠在椅背上,眼望着窗外不由开始出神。
有一句话,怀真说对了,他真的心有不甘。
缘行不是个执拗的人,但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被人一声不吭扔到古代当了十几年的和尚不说,回到现代后还不能获得自由,是的,没有自由。这种被人束缚监视的感觉日日都有,换谁能自在?
也曾想过,既然无力反抗,那便努力去适应。所以离群独居,静心持戒,他为自己构建了一层厚厚的壳。
但是,这个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外壳终究有了破绽,使他难以精进。
也许是父亲隐晦的反对与母亲的眼泪,也许是藏在柜子里的那双布鞋与青袍,他心中的不甘最终再压抑不住,渐渐的放大了。信仰自由,他有自己的选择,父母始终是尊重他的。也不是真喜欢上了那个叫樱桃的小姑娘,只是每每想起那哭泣离开的背影,他倍感孤独。
他是缘行,也是秦空。他不想做缘行,想做秦空。总总心绪,皆来源于不甘二字,以至于成了心中的魔障。
通过这次的修行,过去的一切好像电影般在脑中清晰浮现,也才终于深切感受到,他是秦空,但从师父教他念的第一声阿弥陀佛开始,从跪在佛前立誓受戒开始,他便只是缘行,秦空早就不存在了。
这次的路途不远,三个多小时,他们一行人便回到了岛城。
刘一手知道缘行累了,也明白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没有废话,直接一挥手,众人乘车直奔银山镇。
刚进入镇子,车队便停了下来,缘行跳下车,三步并两步地奔到路边,那里,秦父秦母早早站在烈日下等候了。
下午的阳光,照在三人身上,只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缘行紧紧拥抱着父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何必再纠结呢?无论自己到底是缘行还是秦空,有些东西永远是不会改变的……
第三卷完
第五十四章 突如其来
今年的天气不太正常,五月份以来,受多股冷空气的影响,岛城地界下了几场大雨,冷的恨不得让人把冬天的羽绒服拿出来披在身上御寒。这才过去几天?竟好像提前进入了夏季,气温瞬间升到了三十多度,更过分的是老天爷连阵风都懒得给,人们站在外面就好像进了个大烤箱,闷热难当。
缘行一手翻弄着晾晒的药材,另一只手则拿着把扇子对着自己拼命的扇着,可惜无济于事,豆大的汗珠仍止不住地从光头上流淌下来。
“这也太热了。”他抱怨了句,索性将扇子丢掉,顾不得炎热了,双手齐出快速的将药材摊开,自己亏损严重的身体能不能恢复,就靠这些铺在塑料布上的东西了,可丝毫马虎不得。
“这都快中午了,你还忙呐?”一道柔美的声音传了进来。
缘行对着走近的夏晓楠与向灵点头示意,手却没有停。
等两女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所有草药都被铺开了,可缘行已经拍手准备收工了,一道小巧的黑影猛地跳到塑料布上,劈哩叭啦一顿乱踩,将他的劳动成功毁了一小半,然后“喵”的一声,又窜出去没影了。
“还生贫僧的气呢。”缘行苦笑:“还算不错了,好歹不再炸毛了。”这是他回家的第二天,小豆子仍在发脾气中,专门与自己作对,这猫也太记仇了些。
“谁叫你将人家丢开,一走就是将近一年呢。”夏晓楠捂着嘴笑起来。
缘行叹气,将弄乱的一切重新进行整理。
一旁的向灵也笑着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到石桌上:“你叫我买的斋菜,这可是知味斋刘大厨亲手做的。”
“多谢向施主,回头给你报销。”缘行合掌感谢。
“还有你的证件与手机卡,都是新补的,这次可别再丢了。”夏晓楠也递给他一个袋子。
缘行打开一瞧,里面不仅有身份证度牒等证件,还有一台崭新的手机。
见到他询问的目光,夏晓楠眨了眨眼:“从库房里拿的备用品。原本就是打算当做奖品发放的,这回便宜你了。”
“那好吧。”缘行笑了笑便收了起来,不过接着又补了句:“一会儿将钱转给你。”
“随你。”夏晓楠给了他一个白眼,接着又笑道:“你这和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侈?知味斋的饭菜可不便宜。”
“就是馋了。”缘行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督卫府每月会发下一些补贴,可也只够填补购买补血药物的亏空而已,至于参与行动分得的奖金,基本被捐出去了,所以他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勤俭惯了,以前还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吃知味斋那种名厨做的菜。
话说他以为这些年自己的肠胃已经够糙了,在天禅寺年景不好之时,米糠野菜什么的也都吃过,可这次修行的路上,吃的那叫一个……,总之是一言难尽。
回来后感觉格外馋的慌,今天听向灵说要过来,实在没忍住,便请对方顺道打包回来解馋了。
“对了,送点东西还不用劳烦您这位大忙人吧?”缘行看向夏晓楠,后者正拾起扇子扇风,闻言又是一个白眼飞过来。倒是一旁的向灵颇为不好意思:“那个,我的车又撞到花坛了,这次是求夏姐送我过来的。”
“又……”夏晓楠斜眼看她:“今年第四次了。”
“哎呀,人家是新手嘛!”向灵状似撒娇地拉着夏晓楠地胳膊:“在高手面前好歹留点面子。”边说还边眨眼睛。
缘行却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发誓以后打死也不坐向灵开的车,去年就听说她考了车票,这都一年了还是新手吗?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是个杀手级的狠角色……
晚上,缘行舒舒服服地冲了澡,穿着背心裤衩坐到床上,开始摆弄起新获得的手机。
今年的最新款旗舰产品,时尚感十足,当然价钱也烧手,给夏晓楠转账的时候让他着实心疼了半天呐。
打开了许久未曾登录的微微,这款顶尖配置的国产手机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死机状态。
消息提示实在太多了,主要都是修行期间父母亲朋发来的信息,粗略看了看,大多是询问他情况的,可惜那时神志不清,手机也丢了,那几个月在网络上已形同人间蒸发。
该回复的回复,该无视的无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处理完这些,刚要松口气,那边老何接到他的回复,最新消息便发过来了。
“呦呵,失踪人员终于上线了。”这是老何的第一句话。
“猜猜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这是第二句。
“你小子等着倒霉吧!”第三句,外加一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画面中林广缘教授正与一名老者对坐着,似乎在喝茶闲聊。
“????”缘行发过去一串问号。
“我跟着老林在京都参加研讨会呐,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原本知道你又失踪了老林还挺担心的,昨天接到你回来的消息,他老人家就发话了,别以为这小子不念书了我就治不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我也不想啊,苦笑JPG”缘行回复。
“我说你怎么想的?修佛就修佛,搞什么苦行那一套,连视频和身份信息被挂在网上,那可是说什么的都有,老林能不生气?”
“说什么?”缘行一愣,忙切出微微,用浏览器搜索起“和尚”“苦行”等关键字,但也许是热度过去了,也或许是督卫府做了干预,最后只搜到一张照片,那是一个衣衫褴褛,赤足而行的干瘦和尚,除了这个,再无其他消息。
“当时你的照片和视频一出现,网上顿时吵得沸沸扬扬。连你父母的信息都被人肉出来了,那几天学院,老林还有你父母面对的压力非常的大,网上的讨论就更多啦,有称赞你道心坚定学有所成的,有批判高知家庭教育的,也有直接骂咱学院的,甚至有记者闯到学校里去采访正上课的秦教授,当着一班学生的面直接举话筒问他自己儿子成了苦行的高僧,他是支持还是反对,心里什么感想,气得你爹当场摔了东西。”
缘行突然觉得口渴,下地倒了杯水,猛灌一气后,才回复:“我说当时是身不由己,不知你信不信?”
“难道真如网上说的那样你是在顿悟?”老何发了一个惊骇的表情。
“差不多吧!”缘行又将杯子倒满水。
“都说顿悟有好处,你的武功更厉害了还是佛法精进了?”老何问道。
“不好说,反正有些好处。”缘行抿嘴,这次行悟具体得到了多少好处还真说不清楚,但起码明白金蝉暂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之前浮躁难安的心也安定下来了,多年积存的魔障更被破除,想必今后可以很平静地对待修行这件事情了。
“那还算好吧。反正现在事态平息了,人没事儿就好。”老何给了个笑脸。
缘行笑了下,刚要再打字,却突然面色大变,忙用语音发过条信息:“我有事先下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凭空消失在房间内。
第五十五章 任务
缘行还保持着一手举手机,一手端水杯的姿势,就被传送了。
然后他感觉身体在快速下降,“哗啦”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失重掉了下去。
好在和尚反应敏捷,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到地上。可还没确定身处的环境,一道寒光袭来,下意识的用手中东西格挡。
“啪”的一声,只见他最喜爱的大肚保温杯上那张憨厚可爱的卡通猫被一把利刃从中间分了开,正露出一双夹杂着惊惧与绝望的大眼睛。
他劈手夺过对方颤颤巍巍举着的匕首,视线快速地将四周扫过,这是一间装饰复古的房间,一对红烛便是唯一光源,看着红色的帷幔与桌上摆放的红枣桂圆等干果,应该是间婚房。
只是……缘行抬头,月光正从头顶的大窟窿处映照下来,这应该是自己的杰作。
又低头,一名扎着红娟花,身着长马褂的干瘦男人摊到在地上,看那还在咕咕冒着鲜血的脖颈,已然没救了。
这里是凶杀现场?他看向脸上被眼泪冲得五颜六色,正瑟瑟发抖的女人,那身大红色的嫁衣分外惹眼,竟还是新婚夜新娘杀夫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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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一直认为他苦逼的人生从开始就注定了。
依照他的出身与学识修养以及不俗的身高样貌,若是生在古代,不说是个偏偏佳公子,起码也应该是位风光霁月的潇洒侠客。恩,过去他沉迷武侠小说时一直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不幸的是他成了和尚,更不幸的是他还是个不会长头发的和尚。
那就往谦和儒雅与世无争的高僧人设上靠吧!不巧又是个从小学拳的,被培养成了标准的武僧。菩提玉身功虽是内外兼修,可越练越像是横练功夫。最熟的武器是棍子,最快修炼到顶级的也是佛门棍法,所以,他似乎注定要莽着走下去,人莽,功夫莽,棍子莽……,反正理想中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的生活是不可能了。每每想起,总是令他黯然神伤……
穿越这种金手指都让他遇到了,按说运气挺好,偏偏他过得一次比一次苦逼。
第一次穿越变成光头小沙弥,开始便要饿肚子,穷了十六年没有半文私财,如果不是下山云游,恐怕连古代的钱长什么样都不识得。咦?这么说也不对,他当时是瞎的,好像真没见过铜钱是什么样子。
第二次还算好,有个靠谱的穿越前辈罩着,一路上混吃混喝,钱财也不缺,可惜总受大佬挤兑,还要去装什么神僧,过得不自在。
第三次就惨了些,伪装成乞丐,明明有钱却要挨饿受罪,被人误会又懒又穷不说,还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白眼。这还没完,辛苦去报答一饭之恩,凭白又添了一笔情债。回到现代社会以为能松口气,可顿悟一场,草根树皮凉拌,连观音土都吃了。
目前是第四次穿越,而我们的真.莽和尚缘行大师,瞬间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今天他被结婚了,入赘土豪家中,娶了白富……不知美不美的女施主。
好像转运了,但他一点不高兴。先不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不,就算真的他也高兴不起来。
事情的起因很狗血,王家沟的大族有个吸食鸦片膏的败家子,父母双亡家徒四壁,眼看活不下去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媳妇,于是找到了族长要求成婚,人家要求也不高,入赘都成。
于是在王家族老的强大压力下,尽管心疼女儿,地主柳老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女婿,将在横城读高中的小女儿哄骗回来成婚,偏偏柳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接受的又是西式教育,在城里更接触过女权主义的宣传,自然对包办婚姻极力反抗,更不要说嫁的还是个瘾君子了。
可惜本地民风保守,柳老爷虽然开明些,可允许女儿出门读书便已经是极致了,万般不肯做出悔婚这种败坏名声的事情出来。
于是,一场没有任何喜气的婚礼在一个良辰吉日举行了。
而就在当天晚上,也不知是什么起因,新郎新娘爆发了激烈冲突,别看柳小姐身娇力弱,可对付一个大烟鬼还是绰绰有余的,最终新郎完败,女方获胜。
等柳老爷夫妇听到动静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缘行夺过女儿手上的匕首,又瞥见了地上躺着的新郎,以为他是打劫的强盗,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最终在缘行强大武力的解释下,又听取了女儿的描述,这才明了事件的真相。
解释清楚了,这件事便与缘行没有多大关系了,他顶多算是个目击者,还是只看到事故结尾的那种,说清楚就可以走了。但坏就坏在,他现在太瘦了,瘦得就和倒在地上的新郎差不多。
最后柳老爷想了好半天,突然扑通跪在缘行面前,求他救自己女儿一命。新郎官再怎么不是东西,可也是王家的人,如今死在新婚夜里,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女儿哪还有命在?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怎忍心看着她给人陪葬?
于是,第二天,镇子里的人就看到昨天刚刚举办婚礼的小两口乘着马车,热热闹闹地往城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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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的远了,缘行一把扯下下巴上覆盖的围巾,冬季里干冷的空气进入鼻腔,令他舒服许多,一扫之前的憋闷。
冬天带着围巾一点也不奇怪,他特意坐在马车车辕上经过半个镇子,竟无一人发现眼前的新郎官已经换了人,是因为他的身材太像大烟鬼?还是说那姓王的实在遭人讨厌,别人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总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等到了横城,柳小姐继续读书,他去做自己的任务,两方此后再无瓜葛。做此决定后,他默默的扫视着面前浮现出的文字。
姓名:秦空
法号:缘行
年龄:24
实力:凡人六阶
筋骨:39
内力:41
神念:34
功德:3674
佛法:略有小成
功法:天禅童子功(小成)、菩提玉身琉璃功(小成)、罗汉拳(圆满)、罗汉棍法(融会贯通)、提纵术(大成)、暗器(小成)
其他:轻水流波(大成)
神通:天眼通(慧眼),神足通(初学乍练)
总结:经历过顿悟,你舍去执著,破除心魔,知足少欲,自在解脱,已是合格的比丘了。不出去浪还等什么?
本次任务:救救孩子
与上次的长篇大论不同,这次的任务描述只有四个字,更加让缘行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已大致摸清了金蝉的套路。
该说不愧是佛门的系统,发布的任务是相当的佛系,第一没有强制要求完成的时间和完成度。第二没有任务失败的惩罚。一切全靠缘行自觉,就算他真当条咸鱼混过去什么也不干,等时间一到,金蝉也会将他传送回去。
不过,先不说金蝉之前好歹算帮了他一把。就单凭那四个字,缘行就一定会去完成的。救人是好事,如果自己不去做,根本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至于怎么去救?
缘行眼睛扫着道路两旁干枯的灌木与不时出现的破败房舍,这方世界应该也是地球的平行时空,时间线等同于抗战时期,正在遭受外族的入侵。就眼下这局势来说,金蝉留的四个字,分量可太重了……
第五十六章 名字又丢了
一早出发,下午马车才晃晃悠悠地进了城,等到了一个叫黄沙岗的地方,柳小姐的念书的仁爱中学便在此地。
缘行也没废话,拎着柳老爷给的包袱跳下车,转身之时正与掀开车帘的柳小姐对了个正着,恩,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可能因为昨晚杀了人的缘故,眼下面目苍白,仍显惶恐之色。
缘行对她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独自离开了。
说来好笑,两人总算是“夫妻”一场,又共同演戏给外人看,可这一路上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女方不问缘行大晚上为什么会从自己家的房顶上掉下来?缘行也不问柳老爷怎会心大到让刚杀了丈夫的女儿独自进城求学,是不是另有安排?
所以到最后分别时,他们相互之间竟是连姓名都不知晓……
横城位于长江中游又横跨了湘江,是夏国中南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也是极为出名的千年古城,时至今日这里仍保存着不少沉淀着历史痕迹的古代建筑,走在街道上仿若身处古代,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长袍马褂和西装衬衫混杂,古老的胭脂丝绸铺子与咖啡厅西餐馆同在,倒充满了民国风貌,这些缘行过去只在电视和电影中看到过,如今身处其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了。
繁华街道还好,偏僻小巷里总能见到许多狼籍不堪的残垣断壁与累累的弹坑,空气里似乎仍残留着硝烟的味道,这个破旧迎新的时代里,不仅仅有民国范儿的朦胧浪漫,还有血淋淋的战争与死亡,这是个乱世。
缘行当然无力去管什么战争胜败,他只想尽快去完成任务好离开这个危险的世界。他武功再高强目前也只是个凡人,枪炮的威力没领教过,他也不想去领教。
顾不得还在冷战之中,缘行放下身段在心底询问金蝉,这次任务的目标在哪?又应该怎么去救?
金蝉过了半天才回了他四个字:“自悟、随缘。”
缘行立马没脾气了,不愧是佛家的系统,他甚至有理由怀疑金蝉也是出身禅宗,这机锋打得可真溜。
掂了掂手中的包袱,里面不但有柳老爷赠送的一套过冬的衣服,还有厚厚的一叠钞票,大概有几万的夏元。这笔钱可并不好收,可柳老爷苦苦哀求,似乎自己不收这些钱对方就不放心,也只能无奈收下。不过这些钱也真解决了他燃眉之急……
要说给人的第一印象还真的挺重要,与现代社会和之前穿越的世界完全不一样,那时他凭借着出色的样貌和脸上温和的笑容获得不少的便利条件,路人缘真的不错。
现在则大不同了,他那干瘪枯瘦的样子极为引人注目,即便顶着个大光头,也没人会认为他是个和尚,只以为他不是个痨病缠身的病患就是个大烟鬼,找人问个路,人家的态度可说不上好,那不耐烦的神情都写脸上了。
缘行心中也是气苦。贫僧瘦怎么了?瘦就一定有病啊?
不愿再去触霉头,转头找了道边等活的黄包车车夫,在经过一番交流之后,那车夫竟不再接活,引着他到了巷子深处的一座宅院中。
“我就是住这里,前些天刚好有人搬走,房东季大娘正寻房客呢。”车夫笑着对缘行说道。
“那敢情好,贫僧多谢施主帮忙了。”缘行连忙施礼,并掏出几张夏元递了过去。
车夫愣了下:“难道您竟是横山上的师父?”见他点头,也不接送到面前的钞票,双手有些慌乱地摇着:“我娘也是信佛的,您这钱我可不能收了。”
缘行笑了笑,将钱强塞进对方手中,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就这样,缘行在这名叫黄侃的车夫撮合下,很顺利地在这座宅子里租了间小屋子。随后,缘行又买了些锅碗瓢盆,煤球被褥等必需品,算是在这个世界安居下来了。
第二天上街闲逛了一圈,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层的认识。柳老爷给的那些夏元在这个时代着实不少了,横城属于交通枢纽,因为战争,南北物资来往更加频繁,倒让此地繁荣起来,物价比之其他城市便宜不少且货物齐全。单他一个人花用,在这里过上一年问题真不大。
可也是因为战时,一些补气血的药材变得稀缺珍贵,还必须得买,他身体亏空严重,如果不尽快恢复,早晚会出问题。再者,还有个救人任务等着他呢,万一真要与他猜想的一样,到时恐怕会遭遇军队,枪炮无眼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所以,拎着大包药材回到住处的缘行发现,自己又穷了。
别看黄侃只是个黄包车夫,在横城不好说,可南城码头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很吃得开的,有他的介绍,很快缘行便找到了工作。
码头扛包卸货,这活不挑人有力气都能干,且按件记工来去自由,若是活忙,中午工头还管顿饭,这倒是一个好选择。
当他轻松扛起两个人才能抬动的大箱子后,面试算是通过了,初时黄侃与工头对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担心也随之消散。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靠码头生活的人都知道来了一位光头佬,长得像是痨病鬼,可力气是真的大,干起活来一个能顶三四个,所以很多商家都愿意找他干活,这段时间,缘行的收入还算不错。
这日又到中午,大家停下活计开始用饭,缘行盛满一盆杂粮饭,又在上面浇上了蔬菜汤,便捧着大瓷盆坐到货箱上。
“和尚,今天可有鱼汤和肥肉哩,你真不吃吗?”一旁有工人打趣着说道,相处这么长时间,这些苦工也知缘行是个吃斋的和尚了。只是很多人心里免不了一阵嘀咕,只靠吃素是没力气干活的,这道理干苦力的都知道,可偏偏这个和尚的力气却这般大,难道是天生的?
缘行对这些调侃早已习惯,只是笑笑,自顾自地埋头大嚼起来。反正金蝉说了随缘,他便也不着急任务的事情了。当然,在下工的时候他经常到本地的各个学校附近去转转,因为据他推测,救人的任务很可能与学校有关系。仍毫无线索,还是先抓紧时间将身体养回来再说。
扛包的收入不少,但与购买药材的缺口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的。干活的时候只动用了很少一部分的力量,就已经让他打出了名声,若是再夸张些便惊世骇俗了。所以这个活并不长久,必须另想出路。
而他找到的第二条选择便在报纸上,最近他没事会买些报纸刊物回家看,仔细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发展脉络后,准备回头写几篇文章小说什么的,既能表达一下他这个“后世”人的观点,又能赚些稿费糊口,这可比扛包赚多了。
正寻思呢,突然面前一暗,抬头只见有四五个壮汉围住了他,为首的人披着件风衣,油腻的刘海下露出张尖嘴猴腮的脸,大冬天竟还戴着副墨镜,给人感觉流里流气的。而不远处那帮吃饭的工人都停下来动作,投来的目光尽是担心,却没一个敢上前的,显然围在自己身周的这伙人势力不小,应该是码头的流氓混混。
“你就是姓袁的秃头?”那人盯着缘行,语气散漫。
缘行懒得搭理,指着和尚骂秃子,这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老大叫你呢没听见?你个死光头。”一名壮汉恶形恶状地喊道。
缘行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却依旧不愿抬头。
“唉我说你这人……”那壮汉开始撸起袖子,似乎要上前动手。
风衣男挥手制止了手下,冷笑着对缘行说道:“知道在码头干活的规矩吗?”
缘行终于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冷冷地盯着对方:“第一,贫僧不姓袁,第二,贫僧只是干活的,不知道什么规矩。”
“你竟是个和尚?”风衣男意外地看着他。
为了干活方便,缘行今日穿了一身耐脏的短褂子,手腕缠着的念珠也被收了起来。虽然依旧打着绑腿,可一看就是个干苦力活的。除了那颗光头以外,这形象确实与和尚占不到半点边。
“我不管你是哪来的和尚,到了这码头就得交份子钱。”风衣男恶狠狠地说道。
“多少钱?”缘行挑眉问道。
“三……不,五百夏元。”可能是觉得眼前着和尚好欺负,风衣男又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的也需补上,看你是个出家人,给五千就成了。”
缘行快被气乐了,狮子大开口也没这么要的,这些钱都快赶上自己半个月挣的了,这哪是份子钱,分明就是明抢嘛。话都懒得多说了,转身便要走。
风衣男见他这种态度,眼睛一瞪,心想着要给点教训,便一挥手,他那几个手下纷纷聚拢过来。
缘行叹了口气,回头面向几个地痞。一手拎着饭盆,另一只手却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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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缘行肚子里的锦绣文章仍在酝酿中,码头上的活也不多,没到中午就下工了。
他想着吃顿好的,便转向了出租房所在的巷口,房东季大娘在道边开了间杂食铺子,专卖些包子米粉等小吃,价格便宜量又足,难得的是颇为干净可口,生意还算不错。
缘行在吃了一次后便经常光顾这里,钱花的也不多,倒是比自己辛苦去做要合算。一大碗素汤米粉,配上鲜辣爽口的拌菜,再买上一碟绝对美味的酱豆腐,那感觉不要太好了。
第五十七章 名字不重要
这天码头上的船少,早早的便有码头工人进了季大娘的铺子,说是铺子,其实只是用木头搭建的棚子,四处漏风环境简陋,但胜在离码头较近,价格也便宜,一条清蒸江鱼几碟小菜,沽买一壶烧酒,便足够他们打发整个下午的时光了。
季氏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拎了条板凳坐在灶台边,在那桌吆五喝六的嘈杂声中默默想着心事,市面上的东西更贵了,这夏元越发的不值钱,要不要拿出些钱多买些佐料先备着?
正琢磨呢,眼角扫见一道高瘦的身影缓步而来,忙打起了精神取了米粉下到锅里,对方隔三差五到这里吃饭,总点素米粉和花生米,偶尔还会来上几块酱豆腐,似乎永远都吃不腻。
“季大娘好。”来人顶着个大光头,正是缘行。
“你先坐,马上就好。”季氏笑着应和。
缘行一进铺子便闻到了酒味儿,也不在意,只找了离得远的位置安静地坐了。
季氏手中动作麻利,捞粉,倒汤,添佐料。很快,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粉便做端到了缘行面前,见他取了筷子,才转身去准备小菜和酱豆腐,因为是熟人,同样价钱的食物,缘行盘里的数量竟比旁人的多上一半。
要说缘行刚住进巷子里的时候,季氏以及左邻右舍其实是对他和尚的身份有些怀疑的,毕竟他外在形象实在太差了。
尤其是季大娘,若不是因为房子空了太久,真不想让这样的住进来,怕这个像大烟鬼的人心怀不轨偷了自家的东西,着实小心提防了几天。
但相处一段时间便发觉他温良和善,生活极为规律,白天出门上工,晚上回家要么读书看报,要么就躲在屋子里,她有次偷偷瞧过,竟是在打坐。这还真是个老实和尚。
唉,这世道,连庙里的僧人都饿得下山了。熟悉后,季大娘先前的戒备自然再不见了,想到每天早上院子里飘着的中药味儿,心中不免添了几分同情,这可怜介的,许是因为病得厉害才被师父赶下山找个活路,年纪轻轻的,赚的钱恐怕都买药了,也是个命苦的啊!
缘行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在汤药的滋补下,他现在已恢复了很多,虽然还是瘦,却早不像之前那般吓人,脸上有了些肉,多少能看到过去的清俊了。
“先生,您的身体似乎恢复得很快。”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传至耳中。
正在搅动米粉的缘行抬头,正见一名身着白色西服的矮个子中年男人进了棚子,缓缓地地坐到了缘行对面。
这人是街上经营中药铺的谷老板,今天不知为何舍了成日穿着的长袍马褂,换了这身新潮打扮。有几味少见的药材就是在他家买的,那钱花的到现在还心痛,缘行自然记忆犹新。
他皱眉,并未答话,倒不是因为被宰而心生怨愤,只是这人见他花大价钱买那些药材后就一直问东问西的,感觉有些烦,他懒得搭理罢了。
谷老板见他这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生气,继续道:“您买的那些药材似乎对身体的亏损很有效果,不知是哪里的方子,可否让在下看看?若是合意,我可以花钱买。”他语气诚恳客气,态度叫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缘行撇嘴,刚要说话,外面又急冲冲地进来一人,在棚子里扫了一圈,瞄到他身上眼睛一亮:“哈哈,就知道你这和尚在这。”正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黄包车夫黄侃。见到了要找的人,也不着急了,三步并两步走到桌边:“季大娘,一碗馄饨。”然后对着谷老板礼貌地笑了笑,也坐下了。
黄侃在筷桶中取了筷子,毫不见外地夹起酱豆腐放进嘴里咀嚼,品味一番后又塞进几粒花生米。这才说道:“下午码头无事,给我搭把手如何?”
所谓的搭把手,缘行这段时间已经参与不止一次了。别看黄侃只是个黄包车夫,可他脑子灵活,总能捞到些活计,好干的就寻几个熟悉的一起做了,不能做的就转给别人,从中赚些溜缝钱。一来二去,在这七街八巷里到赚了些名声,很吃得开。
因为是知根底的邻居,恩,关键缘行是力气大,干起活来一个能顶两三个人,脾气很好,分的钱也不多,所以黄侃一接到活,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这次也不例外,据说黄沙岗那边的建成小学教舍破旧了,趁着学生放假,校方找人将房子和围墙修一修。黄侃与管后勤的有些关系,承包了一段围墙的修建工作。
“冬天修房子,这能用住吗?”身为北方人的缘行有些诧异,横城虽然属于南方,可现在是冬天,有时气温也会在零度以下,水泥可不好凝固,这房子修了能保养好吗?万一质量出了问题岂不是草菅人命?
“嗨,只是临时修一修,免得学生开学后没有教室用。要大修起码要等到开春以后了。”黄侃毫不在意地解释。
缘行听他说只是临时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当豆腐渣工程的帮凶。
这时黄侃的馄饨也端上来了,他先喝了口汤,又说:“听说一个大鼻子洋人捐了不少钱给学校,校长又跟官府要了笔补助,这才有钱修建校舍。反正工钱给的不少。”
两人边吃边聊着,竟都将谷老板晾在一旁,谁都没去搭理。而那个谷老板也挺识趣,打从黄侃进来,便不再揪着缘行询问药方的事情,也点了东西慢慢地吃了起来。
很快,一顿饭吃完,缘行抹抹嘴巴将只多不少的钞票放到桌上,拉着黄侃便出了铺子,竟是对那个谷老板看都没看一眼。
这人表面上看着谦和有礼,但缘行感觉其对补药的药方在意过头了,似乎目的不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谷老板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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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黄沙岗的小学,这里已经成了个工地,建筑材料随处可见。前几天刚下过雨,操场到处泥泞,许多工人赤着脚,甚至有人光着膀子,在寒风中辛勤工作着。
缘行也不喜欢鞋子陷在泥里的感觉,索性也将鞋子脱了,赤足上阵,推着个木板车来回穿梭,每一次都能搬运满满一车的砖头与水泥。
可就在他再一次将转头运送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黄侃等人均停下工作诚惶诚恐地立在一旁,对面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其中有位灰色西服,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正磕磕巴巴地对着一个大鼻子外国人说着什么,边说边对着几个工人指指点点。
缘行离得虽远,但耳朵好使,分辨出他说的是一口不怎么地道的英语,勉强听清楚内容,不禁皱眉,心中暗骂声:“舔狗。”
第五十八章 老师
缘行在一旁听了几句,算是把前因后果搞清楚了。这个外国人就是本次捐赠的金主,今天在校方的陪同下视察现场,结果有个工人不小心将摞在一起的砖头碰倒了,溅了外国友人一身泥点子不说,还把脚咂了,没受伤,但那双昂贵的皮鞋是保不住了,人也受了番惊吓。
洋人当场勃然大怒,指着不知所措的工人一阵叽哩哇啦的怒骂。
圆眼镜的青年则是在一边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对外国友人进行一番安抚,人家骂人,他也跟着骂,甚至用英语骂的更狠,颇有感同身受的意味儿。
缘行开始还觉得他舔人家外国人有些太过,骂自己人也太难听,却见年轻人转过身,面对着一帮正忐忑的工人道:“行了,这次是大人还不打紧,若是有小朋友经过被砸伤了怎么办?以后干活都小心点。”又恶狠狠地摆了摆手:“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干活?”绝口不提赔偿皮鞋的事情。
然后他又带上笑容,引着消了气的洋人继续视察。
缘行立在道边,见人群经过便推着车往旁边让了让,等年轻人走到近前的时候,他突然道:“以谦卑态度行高尚之事,受教了。不过……”他仔细打量了那年轻人,很年轻,就是皮肤有些黑:“你自掏腰包赔偿人家的皮鞋,除了我能听懂,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可没人领你的情,值得么?”
年轻人意外地停下来,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才问道:“你会外语?”见他点头,便摆摆手:“一双皮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缘行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先前还暗骂人家是舔狗呢,便道:“有时间一起吃顿饭,赏脸吗?”
年轻人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而笑了:“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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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摞砖,与黄侃等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偶尔相互间还能闲聊上几句,倒是半点不觉得单调枯燥。要说砌墙这活嘛,他干得很是得心应手,他有力气,下手稳,一层砖头一层水泥码放的整整齐齐,感觉码砖比码字要舒服多了,不必为了赶更新熬夜,也不会因想不出贴切剧情的词汇而掉头发,好吧,他没头发。
眼看着今天的进度就要做完,之后就可以洗个澡回家休息了。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
缘行被盯得不自在,抬头望向对方,这人留着花白的短须短发,年纪约在五十上下,长袍马褂白围巾,一身老式的文人打扮,此刻站在泥泞里,丝毫不顾及那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缘行问道:“您有事吗?”没有印象,应该是未见过的。
那人闻言,和气地笑了声,才说:“我是看小兄弟气质不俗,应该不是普通人。所以多看了几眼,还请不要见怪。”
气质,不俗?缘行低头看了看脚面,自己今天穿着平时干活的衣服,可算不上干净,光脚上也全是泥水。您老打哪看出来咱有气质这东西的?还不俗?除了一颗光头,这活脱脱就是个苦力嘛。
那人可能也觉着说得亏心,尴尬地咳了声,又道:“刘老师说你不是个普通人,会英语,老夫呆着无事,就过来看看。”
“刘老师?”缘行眸光微闪,便知道对方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圆眼镜青年了。正寻思着,旁边黄侃拽住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位是仁爱中学的项校长。”
“老夫项和,也兼任这座小学的校长。”那人显然也听到了黄侃的话,便开始自我介绍。
“项施主好。”缘行点头合十,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开始手头的工作。
“施主……”项和听了这句称呼明显愣了一下,半天才呐呐道:“你,你是僧人?听你的口音,从北方来的?”
“恩,贫僧是北方人,半月前才到的横城。”缘行回了句,手中的动作毫无迟滞。
“那你英语是怎么学的?”
“老师教的呗。”
这话答的,项和闻言滞了下,才又问道:“除了英语你还会些什么?”
“书法懂一些,经史子集会背一点。”缘行停下手中的活,重新直起了身子,神色转为郑重:“贫僧精通数学,应该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强。”
“哦?”项和挑眉:“你若真这么自信,敢不敢明天让我考考你?”
“有何不敢?”缘行抬高下巴,淡然应道。
“明早来我办公室,穿的体面些。”项和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和尚,虽然穿着简陋且浑身脏污,但对方此刻那不卑不亢的气度与不容忽视的自信却让他眼前一亮:“如果能够通过考核,我就找关系让你当个老师,岂不比做苦力要强?”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当老师比做和尚要强,但碍于对方的宗教信仰,这话却不好说出口的。
“教书育人桃李天下自是功德无量。贫僧会去的。”缘行浅笑道:“校长收个和尚做先生,不怕旁人闲话吗?”
“眼下时局不稳,学校师资紧张忙都忙不过来,哪还管的了旁人意见?明早我等你。”项和大笑,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缘行在一帮工友们羡慕的目光中继续着手头的工作,所谓有始有终,总是要将事情做完才行,不过在心里暗自盘算,如果真能通过考核当了先生,就能时刻与学生接触了,金蝉发布的任务线索变得明朗化,这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听说这世界的教师待遇不错呢。
不过,今天遇到的这两个可都是妙人,今后相处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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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行毕竟是正经大学毕业,应付相当于民国水准的入职考核,尤其是数学物理这一方面实在是绰绰有余。
很轻松的通过了考核,可惜他没有这个世界的学历与身份证明,不能考取教师资格证,只能做个编外人员,可是在项和的安排走动下,一应待遇其实也与正式教师没有多大差别了。
因为任务的关系,缘行自愿留在小学当一名普通的教员。原本想要他去中学教授英语和数学的项和感觉有些可惜,见他态度坚决便勉强答应了,却做下约定,不能在学校传播宗教信仰,如果中学缺人必须去代课帮忙,缘行自然不会反对。
就这样,只要等到开学,缘行便是一名光荣的小学教师了。不过距离正式入职还有一段时间,他在旁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继续着来钱很快的码头苦力工作。而与此同时的南方文坛,一个笔名佛禅的作者开始在报刊上连载白话小说,颇受一些读者的欢迎。不久,一名叫秦空的时事评论人开始活跃起来,针砭时弊风头无两……
第五十九章 两年
说到时间,有个词总会被用到,白驹过隙。转眼间,缘行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教师这个职业似乎也非常适合他,从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驾轻就熟,中间并未发生什么波折。
这段日子,社会虽然动荡,但横城还算平静。
也许是因为项和的看好,也或许真的是缺人,缘行刚刚入职便被这个老头指使来指使去。短短一个学期,他除了平时教高小学生数学外,也教过音乐,甚至还客串过一段时间的体育老师。至于那几次给高中数学老师代课的经历都算不得什么了。
等到下半年,仁爱小学又有一批新学生入学。项和干脆安排他独自带了一个班级,做了导师。
说来好笑,他这个一身大褂皮鞋,却顶着光头的造型刚一出现在自己学生面前,这帮小豆丁都吓懵了。
他站在讲台上,望着下面坐得端端正正的三十几个娃娃,微微一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级导师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释缘行,你们称呼我释老师、释先生都可以……”
开始那段时间,教导这帮孩子戒尺都不用,只要一瞪眼睛,任你再是调皮捣蛋都得灰溜溜的,教学工作可谓轻松。
可惜,孩子的心灵是最敏感通透的,就如同天禅寺那帮小沙弥一般,相处久便不怎么怕了,好在还有些师道尊严在,尚能管住这帮猴子。只是……
缘行对着面前的小丫头连连叹气:“孟招弟,给老师说说,为什么要打架?”以他的能力,就算接受再多项校长安排的工作也可手到擒来,偏偏这帮熊孩子,让他脑壳疼。
“先生,李小胖揪我头发,还往我书包里塞虫子。”叫孟招弟的小姑娘撅着嘴,小拳头在胸前挥动,头上的羊角辫一甩一甩的。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同学起外号。”缘行嘴角抽搐一下:“发生这种事怎么不告诉老师呢?万一你打不过人家呢?”眼前这小姑娘长得这么瘦弱,胆子到不小,恩,战斗力也不低。
“他原本就胖么,我就轻轻锤了两拳,谁想就哭鼻子了。”小姑娘低下头,喏喏地嘀咕:“真没用!”
缘行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伸手捂了脑袋:“记得,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赶紧告诉老师。”又说了几句便让她出去了。
“哈哈哈。”等小丫头出了门,同一个办公室的刘子瑜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很好笑么?”缘行瞥眼过去。
“这妮子将来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刘子瑜瞧出他的不满,便止住了笑。
“那个李小胖……”缘行说到这里醒悟过来,尴尬地咳嗽了声,改口道:“李宏义同学长得可比她高半个头呢,长得也壮,这也敢动手。我怕她这脾气将来吃亏啊。”
“这世道,厉害些还是好的。”刘子瑜叹了口气。
“倒也是。”缘行笑了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他:“看完了,还你。”
“你总算看完了。”刘子瑜接过书:“我家老爷子这几天正找呐,我只说自己拿来看了。还被他骂一顿,说糟蹋了好书。”说到这里,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语带埋怨:“这锅我可背了,你怎么谢我?”
“请你吃饭?”缘行挑眉。刘子瑜还是自己的伯乐呢,当初正是他的举荐,项校长才会好奇之下来看自己这个打杂工的,若没有那次会面,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当了老师。所以,一入职两人便成了朋友,更被分配在一个办公室,短短半年,交情已是不浅。这次因为要在报纸上开个读史的专栏,对方听说了二话不说将自己父亲的藏书都偷出来给他参考,连锅都背了,请顿饭自然理所应当。
“还是算了。”刘子瑜闻言撇嘴,缘行说要请客,绝对是真的,上好的素斋价钱不菲。可偏偏他生来就是个肉食动物,实在吃不惯那个。
“知道你不喜欢吃素,这回请你吃好的。”缘行有些不好意思。
“行啊,我吃着你看着,想想也挺不错的。”刘子瑜听说不吃素,连忙笑着答应了,这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两人便简单收拾一下,走出了学校,直奔横城最大的酒楼而去。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尽谈些学校里熊孩子们的趣事。可在经过一道暗巷时,缘行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事?”刘子瑜不解,顺着缘行的目光望去,只见暗巷内,一帮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堵着两名身着仁爱中学校服的女生,嘴里污言秽语地说着什么,立时大怒,刚要出声呵斥,那边缘行已经迈步走进了巷子。
“我说两个小妞,撞到了大爷不留下点钱就想走吗?”巷子里,两个女生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而在他们面前,一名尖嘴猴腮的风衣男缓缓靠近,正要抢夺她们手里的拎包,耳边一阵风声传来,霎时脸上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凌空飞了出去,顺势砸倒了站在一旁来不及反应的小弟。
“谁他……”等他忍着疼痛艰难地站起,看清站在眼前的光头,已到嘴边的喝骂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二狗,贫僧说的话你都忘了?连女学生的钱你们也敢抢?”缘行冷冷地说。
“她们撞了我老大……”一旁有个混混不忿地喊道,可话才说一半便被身边的同伴拽住了。
那个叫赵二狗的风衣男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他可记得,半年前就是这个大光头,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他与几个兄弟好顿收拾,在床上躺了几天才能下地,此时见了,哪还有不跑的道理,再挨揍吗?
“好了,你们回家去吧。现在世道混乱,以后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缘行先打量了两个受惊的女生,只在瞟到其中一个长发女生之时愣了愣,最后见她们无恙便拉着刘子瑜转身离开。
“谢谢释先生。”一个圆脸女生在身后鞠躬,大声道谢。他头也不会地摆了下手,很快便走远了。
“释先生?是刚刚那个人吗?”另一个长发女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口中询问。
“柳秀曼你一请长假就是两个月自然不清楚,那位释先生是小学的班级导师,知识渊博得很,田老师生病时候咱们的代数课还是他上的呢。”圆脸女生两眼放光:“没想到释先生的身手也这般好,那些流氓竟然都怕他。”她说得兴奋,却没发现身旁的同伴一脸的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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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到时间,还有一个词会被经常用到,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半,缘行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三年了。战争的形势越发不好,社会动荡,平民百姓自然跟着遭殃,尽管这时的夏国实行的是义务教育,孩子上学花费不多,但总有家庭因为各种原因掏不起钱,只能让孩子转入教会学校或者干脆去做工务农。
看到学生含着眼泪不舍的离开,凡是当老师的心里都不痛快,但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也顾不得伤心了,这种世道,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就算这帮老师,有些家里负担重的也不得不利用空余时间找些其他活计补贴家用。
但这些对缘行没什么影响,他虽然也被拖欠了工资,却有收入不菲的副业支撑,除了自己花用,还能帮助一些家里困难的学生,所以他的班级目前没有一个退学的。只是,尽管又长大了一岁,熊孩子毕竟还是熊孩子。
“老师老师,李小胖又欺负荣澜了。”孟招弟敲开办公室的门,对着缘行喊道。
“如果你在打人之前来找我,老师会很欣慰,真的。”缘行左手挤按着眉心,当了两年老师,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变老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班长,遇到事情不要总想着动手,更不要给李小胖起外号。”可能真是气着了,他丝毫没发觉自己对李同学的称呼有什么不对。
“他凭什么欺负荣澜?我、我只是锤了两下……”孟招弟双手掐腰,小脸上满是不忿。可惜因为到了换牙的年纪,一说话便露出那缺了一半得门牙,显得颇为滑稽。
“所以你做为大姐头就出面了是吧?”缘行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再有下次,真叫家长了。”
“哦。”小姑娘看他真生气了,心里也有些害怕。
缘行见她这样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力地挥手:“你继续去上课,顺便把李小……李宏义同学叫来。”
等处理完这次打架事件,外面都已经下课了,一帮无忧无虑的孩子在操场上尽情地奔跑玩闹,整个校园变得活泼起来。
刘子瑜夹着个文件袋走近办公室,一进门便说:“听说你们班男生和女生又打架了?连老项都惊动了?”
“我就不该体育课的时候教他们拳脚,看着一个个得瑟的。”缘行无奈叹气,又道:“我和校长说了,事情到此为止,就不必找家长了。”
“这次轻拿轻放便罢了,若再有下次怎么办?你不得吃刮落儿?”
“旁人还好,孟招弟的家长若是来,这孩子的处境更不妙了。”缘行摇头,脑中却闪过一个蹲在黑暗中埋头哭泣的影子。那是一个傍晚,他因为批改作业回家晚了,却正好撞见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哭,问了才知道,自从弟弟出生她便时常挨骂,总觉得父母不再爱自己了。
“偏你心软。”刘子瑜对目前社会重男轻女的风气自然也是清楚的,闻言叹了口气,将文件袋放到桌上:“这是你要的照片,好家伙。现在也就你这土豪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了。”
缘行淡笑不语,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三十几张黑白的合照。依现在的技术,洗照片的费用可不便宜。但这些花费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有预感,自己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长了。
“都说你们出家人看破红尘,可我看你当老师当的挺开心的,为什么不还俗呢?”刘子瑜看着他取了毛笔一张一张地在照片背面誊写日期以及寄语,不由奇怪:“你写这些做什么?”
“我为何要还俗?这样就挺好的。”缘行手中动作未停,口中淡淡答道:“不入红尘怎可勘破红尘?”接着又是一叹:“我可能要走了,留些影像做个念想罢了。”
“走?你去哪里?回山上?”刘子瑜吃惊地看他。
“也许吧。贫僧自有去处。”缘行语气复杂,实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和去向。而且,一想到金蝉的任务,心中那层阴霾便久久不去,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气氛凝滞了半天,刘子瑜才喃喃道:“你这样不好吗?虽然累了点,不比在山上过清苦的日子来得强?你若走了老项肯定舍不得,他上哪里找你这么合用的人啊?”一个好朋友要离开了,不免惆怅。
“贫僧走了不是正好,免得总有人在旁说闲话。”缘行淡淡开口,事实上,他从未掩饰过自己和尚的身份,这两年着实给本地的教育界添加了不少的话题,纵有德高望重的项和压着,闲言碎语还是免不了的。
“老项可不会在意这些。你这家伙在食堂只吃素,他还省钱呢。”刘子瑜开了句玩笑。顿了顿,转而指着窗外又劝道:“你舍得这些学生?”
缘行停下笔,望着操场上正打闹着的学生,露出笑容:“这些都是好孩子。”
“这两年我都看在眼里,你很喜欢小孩子,既然喜欢,何不自己找人生几个?”刘子瑜继续说道,事实上类似的话题,在这两年已经进行了不少次,他决定再劝一回。
“贫僧可没有这种想法,小孩子是可爱,也烦人呀。”缘行摇摇头,重新执笔。
“我有一个问题。”
“说。”缘行吐出一个字,毛笔蘸墨,笔走龙蛇。
“骂人的时候都骂坏人断子绝孙,你们修行人大多单身,尤其是你们佛家终身不嫁娶,不是同样没有子嗣?这也算福报吗?”刘子瑜咬咬牙,才说出一番狠话。
缘行停下笔,奇怪地瞥了一眼:“你怎么知这不是福报?世上不肖子孙多了,没有子女,就没有了子孙不孝的烦恼,岂不清净?不会有儿女在你没死时便惦记你的财产,不会有子女在你重病无法行动时将你抛弃,任你冻死饿死。”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气,继续在照片上下笔,过了半晌才又吐出一句:“更不会有你辛苦养大的孩子不听苦劝,一心一意地跑去出家。”
刘子瑜愣了下,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但仔细看他神情,始终淡淡的,毫无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