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一个不留
大历军队围攻受降城,凸勒士兵出城迎战。从上空俯瞰,下方的人像一片片列队整齐的蚂蚁,南北两大片,逐渐交汇。
前方的军阵冒着箭雨往前冲,后方火流星被不断放在投石机上,向对面投掷。军鼓阵阵,在马鸣风吼中传进将士们的耳朵,鼓励着他们奋勇前进。
这是一场冷兵器与热武器共同共参战的战争,在纷飞的焦土颗粒中,士兵们手持刀枪,贴身肉搏。
“大历人是不是疯了!”一个从城内领兵出来支援的凸勒将领吼道,“他们绝对是疯了!”
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在他们的认知里,绝对不会出现在怕死的大历士兵身上。
“这次领兵的是谁?”城门之上,凸勒主将用蹩脚的大历话问身边的秦淮安,“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打法。”
“将军,下官也不知道是谁领兵。”秦淮安道,“他们是从河南道一路北上,应该是河南道守备军。”
“河南道。”凸勒主将闻言看向另一侧站着的王魁,“你知道是谁吗?”
“……应该是兰泽。”王魁回答道,声音微沉。
十四启程离开河南道之前就把兰泽等人调到了各处,这件事他知道。
那个时候,娘子就已经在为大战做准备了。
“那是谁?”凸勒主将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大历朝的皇后从牙行里买回去的奴隶。”王魁道,“他不是大历人,而是凸勒人,是当年大历军队从战场上抓到的俘虏。”
“叛徒!”凸勒主将闻言怒骂道,“凸勒的叛徒!”
王魁和秦淮安都没说话。
郑彪已经领兵进入战场了,王魁时刻留意着他的情况。但是城下的人多如牛毛,他很快就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兰泽也是娘子亲手带出来的人,也是肖宅的人……王魁在害怕。
“他们的投石机在前进,请诸位将军下城楼。”斥候提醒道。
凸勒主将骂了几句,正欲转身下城楼,却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玄甲的人居然从城下大军中跃出,像长了翅膀的黑鹰一样腾空飞过来。
“那是谁!”
“保护将军!”
城墙上的凸勒士兵立即警戒,刀枪对准扑过来的黑影。
肖砚足尖点过他们的头顶,直接来到凸勒主将旁边。
凸勒主将举刀挥砍,肖砚明明穿着厚重的黑甲,身体却敏捷异常,轻松避过横砍过来的长刀,将手里的火铳对准凸勒主将。
“砰!”
一枪打出,凸勒主将将一个小兵拉到身前替他挡了子弹。
肖砚发出不屑的冷笑,立在城墙边缘,再次瞄准。
“放下。”另一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王魁。他手中也拿着一把火铳,式样和肖砚手里的略微不同,对准肖砚。
“小郎君,把火铳放下。”他对肖砚道,“我知道你轻功极好,但城墙上都是我们的人,你讨不到好处。”
此时有士兵用长枪刺向肖砚,他旋身避过。与此同时一片发着金光的东西从他手中飘出,落地之后,居然变成几十个金甲士兵!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吓呆了。
“杀。”
肖砚发号施令之后,几十个金甲士兵立即发动攻击。
城墙之上瞬间陷入混战,金甲士兵们手无寸铁,却敢直接冲向拿着刀枪的凸勒士兵。
王魁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后立刻朝离他最近的一名金甲士兵发出一枪,然而让他更加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子弹从金甲士兵身上穿过,他居然完好无损!
“鬼啊!”
凸勒士兵惊恐的吼叫此起彼伏,他们也已经发现自己的刀砍到金甲士兵身上,枪刺到他们身上,对他们都没有任何伤害。他们不会流血,不知疼痛,身上的伤口转瞬就能自行复原!
鬼,这不是人,这是鬼啊!
王魁的火铳被一个金甲士兵抢去,不得已和他开始了肉搏。
“哪里走?”肖砚落在已经走下一段台阶的凸勒主将面前。凸勒主将这才发现,他的黑甲上系着两个大布袋,像背着两袋粮食。
穿黑甲,背粮袋,这副打扮本该喜感十足,可是此时的城楼上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他们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因为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真实存在!
这到底是是什么鬼东西!
“你……你是什么人?”凸勒主将打过无数场仗,不信鬼神,不惧阎罗,如今却不受控制地哆嗦。
“大历人,肖砚。”肖砚举起火铳,声音在凸勒主将听来森冷如厉鬼,“你不该屠杀城中无辜百姓。”
“你……”
子弹正中凸勒主将的眉心,剥夺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肖砚收起火铳,拔出长刀。足尖轻点,越到正在跟金甲士兵搏斗的王魁面前。
他一来,金甲士兵立刻退让,肖砚提刀接上。
王魁是十四亲手带出来的,武艺自然不差。可是在肖砚面前,他不堪一击。
……
肖砚亲手将刀刺进他的心脏。
王魁圆睁着双眼,身体从城墙跌落。
肖砚俯瞰着下方墨点一样移动的人,顷刻之后,将身上的布袋取下。打开,是两袋黄豆。
他从中抓起一把,默念一句口诀,随后撒向城下。和方才城墙上的场景一样,从他手里抛洒出去的黄豆粒粒泛着金光,落地之后立刻变成金甲士兵。
“杀。”肖砚给他们发布命令,“凸勒敌军,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抓豆子,念口诀,撒豆成兵。
他不断重复这个流程,第一袋黄豆撒出一半的时候,第一批出现在城墙上的金甲士兵一同凭空消失,只剩几十粒黄豆滚落在血泊中。
肖砚继续抓,继续撒。第一袋黄豆撒完,便有两万多名金甲兵加入了下方的战场。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存在只有一个原因:杀,杀,杀!
“够了,够了!”系统发出警报,“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不能再使用异能了!停手,快停手!”
“这些人已经够了,这场仗你们已经赢了。快停手,听见没有!”
然而这些警惕对肖砚任何作用都没有,他撒完了第一袋,继续去抓第二袋里的豆子。
这次变换了方向,撒向了城内——这里面还有未出战的凸勒兵。
“全部诛杀,一个不……留!”他呕出一口血,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第632章 演技
甘、肃二州之间的战场,以陇右道军队为主,凸勒和赤面为辅。然而十一月初二,陇右道将领忽然接到后方让他们紧急撤退的军令,随即连夜向西撤退。
他们一撤,十四的兵马立即前进。在凸勒和赤面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已经顺利到达肃州州府,一个叫作白银城的地方。
州府主官乃是秦家的家臣,在十四领着大军入城驻扎之后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写信给秦牧野询问情况。
这封信自然是刚出城不久就被拦截下来了,当天凌晨就来到了十四的桌案上。
“你问秦牧野的问题,我可以替他回答。”十四看着被人押着跪在堂内的白银城主官,顺便将他写给秦牧野的信向他展示了下,“陇右道的军队忽然撤退,当然不是秦牧野亲自下的命令。”
“但是军令上盖着他陇右道节度使的印信,所以是正经的军令,不能违抗。”
“你……”白银城主官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十四用了阴谋诡计,前方的军队上了她的当!
“卑鄙!”
“噗。”十四当然不在意他什么反应,轻笑一声后,道,“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秦牧野有两下子。”
“你卑……”
押着他的人自然不会允许他第二次辱骂十四,所以在开口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先压下去吧。”
“是。”
人都退出去之后,堂内只剩下十四一人。她在磨墨,一边将墨条在砚台上轻轻摩挲,一边整理着思绪。
送去淮南的信已经一个月了,要是快的话,最近几天就能收到回复。要是没有回复的话,就意味着失败了。
长孙静虚若不撤兵,等赤面和凸勒全部准备好之后大举进攻,届时的情况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与其坐以待毙,不主动出击。
墨水浓度正好,十四提笔,开始给北面的肖砚和兰泽写信。
既然总要打,在别人家里打总好过在自己家里打。
……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一处简陋的房舍里,秦九郎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对面坐着一身男装的银朱,“银朱姐姐,为什么?”
“绑你过来是为了救你。”银朱道,“现在外面已经乱了,你父亲派人全城搜寻你的踪迹。”
“发生了什么事?”秦九郎面容微凛,“你们做了什么?”
“用你的身份,借用了你父亲的印信。”银朱直言道,“所以你现在不能出去,这里比外面更安全。”
“什么!”秦九郎要往上站,一瞬间忘了自己还被捆在椅子上,“你为什么要害我?”
“银朱姐姐,我感念少时得你和肖娘子相救的恩情,在你危险的时候救你性命。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让我死吗?”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生得很是好看,大约是母亲给了他外域血统,所以他的五官尤其是眉眼,比之大历朝人更加深邃,和康斯穆有些像。一双湖蓝色的眼眸,就像两颗极品蓝宝石,能将人吸进去。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如果是寻常女子的话,可能就信了他说的话了。好看的皮囊总是能让人多出些信任和怜爱,更何况他的演技如此精湛。
“节度使府守卫森严,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子,如何在里面来去自由?”银朱起身,向秦九郎走了两步,一手负于身后,站得笔直,“而你去轻松地将我送了出来。”
“那是我家呀,银朱姐姐。”秦九郎面色不变,“就算我不受父亲宠爱,而且只是庶出,可我终究是秦家的子嗣。在自己的家里自由进出,很奇怪吗?”
“但用你的相貌,能自由进出你父亲的书房,这也很正常吗?”银朱问,“我们的人扮成你的样子,才拿到了你父亲的印信。”
秦九郎这次没有立即接话。他和银朱对视片刻,忽然绽放笑容,问道:“所以银朱姐姐想问什么呢?”
“不是我想问什么,是你想做什么。”银朱道,“或许我们可以结成盟友,互惠互利。”
她俯身,给秦九郎解绑。
银朱着男装,乌发高束于头顶,俯身的时候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正好扫到了秦九郎的鼻尖。秦九郎不改的面色有了变化,将身子后撤,贴紧椅背。
银朱浑然不觉,解开他左手的绳子之后又去解右手的。
将秦九郎双手的绳子都解开之后,银朱直起身,后退一步。萦绕在鼻尖的女儿香忽然远离,让秦九郎的感官本能地怅然若失。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精诚合作的意思。”银朱答,“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直接了当。”
“想要秦牧野的命,只有我们能帮你。”
秦九郎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弯腰去解腿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哪里知道,我想要他的命?”
“你的母亲是外域客商,二十多年前跟随父亲到大历朝做生意,途径此地的时候被秦牧野看中,强行掳去成了他的妾室。你的外祖父死在秦牧野手下手里,你的母亲则死在他的正妻手里。”
“而你,自幼不受他的宠爱。此前更有数次被秦牧野儿子的身份所累,险些丢掉性命。不过十五岁之后,你却逐渐受到他的重视。因为分别在六年前、五年前和两年前,你先后替秦牧野挡过三次刺杀。”
“有一个云游的道士说过,你是秦牧野命中的贵人,降生成他的儿子就是给他挡灾的。有你在,他的所有灾祸都可以避过或者减轻。”
所以事实是,现在的秦九郎是秦牧最为看重的一个儿子。
“查到了这么多,厉害。”解开腿上的绳子,秦九郎恢复了自由,跟银朱一样站了起来,学着她的姿势将左手负在了身后,“银朱姐姐不愧是银朱姐姐,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但是姐姐,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说明。”承认之后,秦九郎又道,“我可没有骗你说我现在还是不受宠。跟你说这话是在十年前,那个时候说的也是实话。”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秦九郎这辈子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
“开诚布公地谈吧。”银朱坐回椅子上,“你如今手上的筹码有多少,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第633章 金甲神兵
“阿砚,阿砚,阿砚?”
“大师你快看,他是不是要醒了?”
“我看到他眼皮动了,真的!”
乱糟糟的人声和响动传进肖砚的而耳朵里,把他从沉睡中唤醒。但是他感觉眼皮有千斤重,不想睁开。
“阿砚,醒醒阿砚!你睁开眼看看我!”
“殿下,殿下……”
但是有人不断地喊他,肖砚在睡和不睡之间徘徊了数次,最终只好用力睁眼。
“醒……醒了!哈哈哈哈阿砚醒了!”齐乐成终于明白什么是喜极而泣,他看着肖砚缓缓滚动的眼珠,慢慢睁开的双眼,一时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弥陀佛。”辩苦和尚念了一声佛,将肖砚的手臂放回虎皮下面,“有惊无险,转危为安了。”
“太好了!”齐乐成激动不已,“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大……”肖砚看清了辩苦和尚,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嗓子干涩,慢慢才适应说话的动作,“大师……”
“阿成。”他又看向齐乐成,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大师推测到你有危险,特地赶来的。”齐乐成抢着答道,“我们是在路上遇见的,一起快马加鞭往北来,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肖砚,姑姑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他微怒,“知雪姐姐知道吗?”
“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们是怎么……”
“现在在哪儿?”肖砚打断他,“受降城攻下来了吗?”
“……你!”齐乐成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但是面对脸色惨白的肖砚,他又说不出重话,“你……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所以我们胜了吗?”肖砚问,“凸勒十万兵马,有没有逃走?”
“……”齐乐成,“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殿下,受降城在半月前已经攻下。”一旁的兰泽上前两步,回答道,“我们现在就在城中。大战当日,凸勒十万兵马已经折损近五万,剩下五万全部被俘,关在城中的俘虏营,听候处置。”
“全部斩杀。”肖砚没有丝毫犹豫,他声音虚弱,说出的话却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阿砚……”齐乐成想要开口劝,这五万俘虏已经被那日的金甲神兵打散了勇气和傲气,不论是驯服他们反攻凸勒,还是送到别的地方服徭役,都比直接斩杀更为妥当。
可是想起肖砚这么做的缘由,他又住了口。
“全部斩杀。”肖砚重复道,“然后把他们的尸体埋到受降城百姓旁边,立碑,血债血偿。”
“……是,殿下!”兰泽单膝跪地,抱手领命。
辩苦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殿下静心修养,末将等先行告退。”兰泽起身告辞。
“退下吧。”
兰泽等人走后,辩苦和尚对肖砚道:“阿砚,不论身处何地,切勿迷失本心。”
那一世,肖砚也曾因受降城被屠,怒杀十万凸勒兵。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他本人的性格与处事方式都跟那一世大不相同。
辩苦和尚推算到他在此地有一大劫,来到之后才知道,殊途同归,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我知道,多谢大师。”肖砚道,“但是该讨的债,一定要讨。”
辩苦和尚明知此乃因果,自然不会多劝。又叮嘱几句注重修养,便告辞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肖砚和齐乐成二人。
“刚醒过来别操这么多心,睡一会儿吧。”齐乐成道,“现在城中一切如常,凸勒人被你吓破了胆,一连半个月都没什么动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问了,听我说就行。”
肖砚动了动嘴唇,闻言又合上,示意他接着说。
“你的事情陛下和姑姑已经知道了,你受伤昏迷当天,兰泽就把你的情况和军报一起,加急送去了神都和陇右道。”齐乐成接着道,“不过我跟大师也是在那天赶到的,大师来到的消息也送了出去。”
“三天前陛下的私信就传了过来,询问你的情况。当时你虽然还没醒,但是暂时稳住了,大师把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我把情况如实上报,现在消息正在路上,明天差不多就能到陛下手里了。”
“至于姑姑那里,一来是陇右道路途遥远,二来是前线情况复杂,目前还没有收到姑姑的回信。”他道,“不过昨天收到了军令,姑姑命令我们夺下受降城之后一路北上,将战场从我朝转移到凸勒境内。”
把肖砚关心的问题都回答一遍之后,齐乐成停下看向他,示意他还有什么问题就问。
“你为什么会过来?”肖砚问,“东边的战场怎么样了?”
“我能过来,自然是因为情况已经稳住了。”齐乐成道,“放心吧,一切顺利。”
海上战场只有他们拥有火铳和火流星,所以是单方面碾压式的打。两万八千人对十万人联军,把他们撵回老巢之后又开船在他们国土周边慢悠悠地绕了整整五天,他们一声都没敢吭。
“按照姑姑的意思,在俪国国土西侧的海岸线不远处划线,自那以西的海域全部归我朝管辖。俪、倭二国不论是打渔还是路过,都要交相应的入境费。”齐乐成道,“我们写了奏章上报朝廷,我出发过来的时候正在等陛下批复。”
“放心吧,有松果和阿凛坐镇,再加上他们对火铳和火流星的畏惧,绝不敢再作妖。姑姑既然下令让大军继续北上,说明我来的正是时候。”
“是。”肖砚弯起唇角,“幸好你来了。”
“你给我快点儿好起来。”齐乐成道,“你都不知道,你躺着睡觉这段时间,我跟兰泽忙到脚不沾地。早知道不来了,登州那么清闲,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咳咳……咳咳……”肖砚原本想笑,却开始咳嗽。
吓得齐乐成连忙帮他顺气,端温水过来给他润喉。
等肖砚咳嗽声逐渐停下来之后,他把水杯放回去,继而问道:“对了,他们说的金甲神兵是怎么回事?”
齐乐成来到受降城之后,三军上下都是讨论金甲神兵下凡帮他们打凸勒人的事情。他们说是肖砚将那些神兵请了过来,他们从天而降出现在战场上,手无寸兵却神勇无敌,刀枪不入。
帮助大历朝军队打完凸勒兵之后又顷刻间消失,肯定是回了天庭。
第634章 呼延藏
白银城。
转眼进入元亨八年的最后一个月,尽管在打仗,城中也有了年味。
近一个月大历军队轻松了不少,凸勒和赤面两国虽然仍在纠缠,但陇右道的军队不再主动发动进攻。
因为他们后方乱起来了——秦牧野之子秦九郎夺了陇右道近半数兵马,奉天子之命,大义灭亲,讨伐通敌卖国的反贼。
根据银朱传出的消息,陇右道共有兵马三十万,其中十万在前线阻挡十四,后方有十万被秦九郎控于手中,正在和秦牧野手里剩下的十万开战。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然而十四却高兴不起来。
肖砚不知道怎么样了,天高路远,战事吃紧,她忧心无比,却不能离开前线一步。
从他两岁开始,她亲自将他抚养长大。这是第一次,他有了性命之危,她却没能在他身边。战场离死亡有多近,十四再清楚不过。因为清楚,所以恐惧。
她相信肖砚,却仍旧会恐惧。
处理完今天的公务已经是深夜,十四披上虎皮大氅,从房中走出。仰头,淡月孤星,孤寂惨淡。
忽有一阵寒风吹来,在这寒夜本无比寻常,却让十四心中一惊,立即生起警惕。
“谁!”
一个黑影闪现在院中。
“保护大帅!”院中守卫立即拔刀向前。
这黑影拿着一把白色的拂尘,轻轻一扫,十几个守卫便向后飞去。重重地落到地上,发出痛呼。
“全部下去!”十四还没看清来者的容貌,就已经猜到了是谁。还有守卫想向前冲,她立即出声阻止:“全部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是,大帅。”守卫们不明所以,但令行禁止,立即相互搀扶着离开小院。
“丹丘子?”
“谁给你说的贫道的名号?”丹丘子怪笑道,“是我的那位兄长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屡次三番为难与我?”丹丘子上前一步,十四并没有后退。
“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再问贫道?”丹丘子将拂尘甩回去,搭在手臂上,“异世之人,不该存在于此。”
“哼。”十四闻言冷笑道,“说得好听,替天行道的口号也够响亮。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放肆!”丹丘子愠怒,话落便冲上来。
然而距离十四约一丈的时候,忽有一道金光打来,以无形的力量将他击得后退数丈。
“知难给了你什么?”站稳之后,丹丘子又惊又怒,质问十四。
十四原本已经要躲回空间里了,忽然看到这一幕,才确信当时知难道人在孔雀谷给她的那个护身符确实管用。刚刚那一幕,让她想起孙悟空在唐僧身边画的圈。
“给了我什么你没猜到吗?”十四无声地从空间里摸出手枪,迅速上膛,对准丹丘子扣动扳机。
“砰!”
这一击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他们这些人已经能超脱时空的限制了,畏惧一颗子弹的可能性不大。
打出一枪之后,丹丘子凭空消失了。
十四收回手枪,又观察了片刻,确定人已经走了。她越来越好奇,这个丹丘子到底是为什么屡次找她的麻烦?
他自己说的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是不信的。
若是因为处处故意和知难道人作对才针对她,还有些可信。可是十四总觉得,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一定还要别的原因。
……
十四转身回房,刚抬步走上第一层台阶,就听见一阵几簇的脚步声。
“大帅!淮南回信!”
“拿过来!”
送信的士兵显然没想到十四会在院子里,惊得顿了一瞬才把信双手呈给她。
十四立即打开信函,把信纸抽出来之后才想起来这是在外面,而且院子里并不像从前在家那样有充足的灯火。
她快步走回房内,信上的内容让她紧绷已久的容颜稍稍展开一些——长孙静虚同意暂时休战,一共抵御外敌。
……
“你再说一遍!”
凸勒王庭中,一名女子身穿描金暗青袍子,坐在主座上,听到汇报之后大发雷霆。
如果大历朝熟悉曾经的女相长孙召儿的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震惊于眼前这名凸勒女子的长相,竟然和大历朝的女相一模一样!
回到凸勒之后,她的名字叫呼延藏。凸勒现任国主的第六个女儿,也是凸勒最尊贵的公主。
别的只能享受王女的身份给她们带来的荣华富贵,而呼延藏却可以朝堂议事、调遣兵马,甚至代替国主做决断。
尽管前面三十年,她从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禀……禀告公主,淮南王退兵了。”汇报消息的人名叫丘林坤,从前在大历朝的时候,他叫林丘坤。
当日太原府被攻破,林丘坤仓皇逃窜。途中钻进一片乱坟岗中的蛇洞,才得以摆脱追兵,回到了凸勒。
“啪!”上好的冰裂纹青瓷茶盏整套碎裂在地,瓷片碎屑崩到了林丘坤脸上。
但是他丝毫不敢闪躲,因为害怕一个微小的动作,就会让他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套瓷器还不够,呼延藏起身,疯狂将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滚!都滚出去!”
包括林丘坤在内的一众侍从连忙躬身后退出去,替她带上了房门。他们站在外面,听见里面传出愈发激烈的物品碎裂的声音。
一个个战战巍巍,不敢出一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延藏由低笑转为疯狂大笑,笑到最后,不知道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她笑着流出了眼泪,“男人,果真都是靠不住的东西。果真都是!”
她面上出现狠厉,继而又迅速散去,涌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妒忌。她自言自语道:“她就那么好吗?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呼延藏的双手攥出声响,眼中闪过森冷和阴狠:“肖十四娘,那就让我们较量看看,你这根独木还能坚持多久。”
“林丘坤!”
“属下在!”
“去看看父汗在哪里,我要见他。”
第635章 元亨九年
新帝登基,但是仍旧沿用元亨的年号。
元亨九年正月初一,是安昭公主的生辰。
这日新帝亲自来到御膳房,要替小公主做蛋糕。
陛下亲自下厨啊!
御膳房的总管冷汗涔涔,不知所措:“满公公,是不是小的们手艺不精,惹陛下不喜了?”
“你别多想。”福满解释道,“并非你们厨艺不精,是陛下想要亲自为公主殿下做生辰宴上要用的菜品,跟你们没关系。”
“可是……”
“别可是了。”看着不敢相信的御膳房总管,福满打断他道,“从前在潜邸时候,两位殿下过生辰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给他们做菜。如今娘娘和殿下领兵在外,小殿下过生辰,陛下自然要重视。”
“你把新送来的这套厨具洗刷好摆放整齐,等着陛下处理完政务之后过来,再安排个人给陛下烧火就行。”
“是是是,小的明白,多谢满公公指点。”御膳房总管已经挑好了伺候烧火的人选,那必然是他自己!
……
白银城。
凸勒军队在除夕夜忽然大举攻城,一夜酣战之后,士兵们正迎着清晨的朝晖搬运伤兵、清理战场。
梅知雪在医疗营忙了一整夜,火头营把早饭送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一个断了手臂的伤员包扎。
“梅先生。”在军中,她既不是世子妃也不是皇子妃,而是梅军医、梅先生。
医工手里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是火头营刚刚下好的:“先吃些东西吧,您已经一夜没休息过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休息,不是只有我自己。”麻沸散没有了,梅知雪只能用银针将伤员的筋脉封住,暂时阻止他的疼痛然后缝合伤口。但是这个方法使用时间不能过长,她必须尽快将伤口缝合包扎好。
“你先吃吧。”端着面的医工一直站在旁边,她转头看了一眼,道,“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那……”
“梅先生!快看看他,他还有气!”一阵急呼打断医工的话,紧接着便看见两个人抬着一个血人奔进来,“我们在尸体堆里发现的他,他还有气!梅先生你快看看!”
“我来。”一名老军医来到近前,对梅知雪道,“伤口缝合我就能做,您快去看看他。”
梅知雪只好将手里的针线转交给老军医,叮嘱道:“半刻钟之内一定要把银针取下来。”
“是。”
梅知雪立即来到新送来的伤兵旁边,开始查探他的伤情……
伤患一个接一个地来,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也没能停歇。战场上用到高深医术的时候很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最基础的操作。
替一个伤员缝合好腿上的伤口之后,她揉了揉酸痛的腰,站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便失了平衡。
就在她以为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搀住了她。她正处于天旋地转中,胡乱说着:“多谢。”
站稳之后抬头一看,肖砚居然站在了她面前:“……阿砚!”
闭眼又睁开,十四正担忧地看着她:“没事吧?”
“原来是娘亲。”梅知雪有些羞怯地笑笑,“我把你认成阿砚了。”
“你是怎么回事?”十四不敢撒手。
“娘亲,我没事。”梅知雪解释道,“方才坐得太久了,起身的时候没站稳。”
“先和我一起去吃饭。”十四原本是过来看望伤员的,来到之后却听说梅知雪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
梅知雪也知道自己该去吃饭了,所以并不逞强,点头然后乖巧地跟着十四往前走。
“北边来消息了。”走出收治伤员的院子之后,十四才对她说道,“阿砚已经脱离了危险。”
“真的吗?太好了!”梅知雪顿时喜上眉梢,容光焕发,她抓住十四一只手,“娘亲,还说什么了?”
十四拿出一封未拆开的信:“这是阿砚写给你的。”
梅知雪双手接过,视若珍宝。手指不断摩挲着信封,却迟迟没有打开。
十四知道她是想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笑笑,将手里另一封已经打开的信抽出来:“阿芑已经开始启蒙了,这封是她写的。”
这一封信用的不是普通的信纸,而是大张的宣纸。上面的字体当然算不上好看,连字形都很不规整,大小也不一样,但是一列一列,写满了整张纸面。
“大,日,天,目,田,木,口……”梅知雪逐个念着上面的字,很是欣喜,“阿芑真厉害。”
“受降城一战狠挫了凸勒的锐气,阿砚再领兵出现在阵前,尚未动手敌军便弃城而逃。”十四将肖墨写的信折好收起来,道,“军报传来的那日,他们已经跨过边境线,踏上了凸勒的领土。”
“和淮南休战之后,谢胜、钟晏青和肖如茗共同领兵借道河州攻向赤面。与此同时陛下向剑南节度使下令,发兵赤面,命河北节度使出兵凸勒。如果他们都顺利的话,咱们这里的压力会迅速减轻。”
拿下陇右道之后,就是他们全面反攻之时。
端看河北和剑南两道节度使如何反应了。
……
元亨九年二月初,河北道出兵凸勒。
二月中旬,剑南节度使亲自领兵攻打赤面。
四月,淮南王府出兵攻打赤面。
六月,一直在西面战场牵制十四的凸勒和赤面军队被迫撤军。大历军队顺利西进,和秦九郎与银朱汇合,共同围剿秦牧野。
八月,秦牧野兵败,二十万陇右军投降。
……
十四代行天子之权,封秦九郎为新任陇右节度使。
这一日,秦九郎和银朱一起来拜见十四。
“末将秦流云,参见大帅!”
“秦九郎,秦流云,不错。”十四将他虚扶起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行善事,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来报答了。”
“大帅风采依旧,风趣也依旧。”
眼前的十四和秦九郎记忆中的并无很大差别,岁月催人老,但过往这十年光阴似乎对她格外温柔宽容。
“九郎却是有大变化。”十四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下,“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但是生得很漂亮,我记得当时救下你之后还跟银朱开玩笑,要是你无家可归的话,就把你带回黄梁算了。我们家小孩子多,加你一个更热闹。”
“大帅抬爱,是末将福运浅薄,没能得大帅亲自教导。”
“都是缘分。”十四道,“当时我们救你是缘分,你回陇右来等我也是缘分。”
“陇右道三十万大军,但听大帅驱遣。”秦九郎表态道,“末将亦然,愿为大帅肝脑涂地。”
第636章 无名来信
元亨九年十月,十四在陇右道率领四十万大军开始反攻。
此时肖砚、兰泽和齐乐成率领的队伍已经打到边境线以北百里,拿下凸勒七座城池。南面战场上的谢胜和肖如茗也已经扛过初期的艰难,成功和剑南道大军会师。
……
赤面国内多山地高原,耕地面积远比不上拥有大片平原的大历朝。几年前土豆传入,因为其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的特性,立即获得当地百姓的喜爱,迅速风靡整个赤面。
而打进赤面国内之后,由于山高路远,运粮不顺,军队只得因地制宜地修改食谱。将士们的饮食结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主食麦和稻的比重大幅下降,土豆的比例不断上升。
三军会师之后,暂时驻扎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城里。
傍晚,谢胜和肖如茗坐在火堆前,等着土豆烤熟。
“这里太他娘的冷了。”谢胜把一根木棍在膝盖处折断,丢进火堆里,他裹成了一头熊,“这才十月,耳朵他娘的就要冻掉了。”
怪不得这些南蛮子总是想着沾大历的好处,这里哪有河南道住着舒服。吃没得吃,穿没得穿,麦子都结不出穗儿,跟河南道先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谢胜只想着赶快打完仗,赶快回去。
“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日子做梦总是梦见从前在河南道吃过的那些好吃的。”谢胜道,“东大街李记的猪头肉,南北街上的羊肉汤,云香楼里的花娘跟葡萄酒……感觉都跟上辈子的事儿一样。”
“我看你是最想念云香楼里的花娘吧。”肖如茗嗤笑一声,用火棍扒拉出一个土豆,捏捏熟没熟。
“熟了吗?”谢胜问,然后道,“老子一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想女人再正常不过,不想才不正常。而且我又不像你,已经有家有室了。”
“按照你的年纪,早该娶妻了。”肖如茗把熟土豆丢给谢胜,“熟了。”
“这不是耽搁了吗。”谢胜用衣裳包住刚从火里扒出来的土豆,一边吹气一边剥皮,“该娶妻的时候在北境战场上,那个时候朝不保夕的,哪有功夫想别的。”
剥开半个之后,他小心地咬了一口,放在嘴里张着嘴晾了一会儿才敢嚼:“后来被调回河南道,回家探亲的时候发现爹娘已经走了好几年了。我家里就一个姐姐,也没有兄弟。姐姐嫁了人那就是别家的人,我这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没人替我操心,我自己也懒得操心。”
“你要是不嫌弃,等打完仗回去,我请内子替你张罗。”肖如茗也吃上了土豆,“一个大将军,总要有个替你打理内宅的人。”
“瞧你这话说的,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敢嫌弃。”谢胜哈哈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这媳妇就找你讨了。”
“肖将军,有人给你的信。”两人正说着话,有个小兵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封信。
“谁送来的?”肖如茗疑惑,这个地方还能收到私人信件?
“不知道。”小兵道,“一个小娃娃送来的,送完信就跑了。”
“你在这个鬼地方还有熟人?”谢胜好奇地凑过来,但信封一片空白,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用手肘戳了戳肖如茗:“打开看看。”
肖如茗疑惑地把信打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客栈的名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意思?”谢胜不解,“你约了人?”
“……我约什么人?”肖如茗回神,随手把信折好塞回了信封里,“可能是送错了。”
“可是咱们军营除了你这个‘肖将军’之外,还有别的肖将军?”
肖如茗没说话,用一种“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看着谢胜。
“哦~”谢胜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点着肖如茗,“老肖啊老肖,你也不是个老实人呐。”
肖如茗一听就知道他往哪儿想了,但是也没心思解释,他的思绪都还停留在那封信上面——那是他父亲肖济的笔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这是要去会佳人吧。”谢胜笑的不怀好意,“你啊你,还说我。我想的好歹是打完仗以后回去干,你这是说干就干呀。”
“行了行了,那你抽个空就去吧,左右眼下咱们占了这座城,这就咱们的地盘,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干怎么干。”
……
翌日午时,肖如茗来到了信上写的那家客栈。
店主说的是赤面语,他还没学会用这种语言交流,所以提前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又找人翻译成赤面语写在纸上,直接拿给店主看。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条——店主可能不识字。
一试,果真不识字。
就在肖如茗打算众人求助的时候,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六郎。”
……
肖如茗来到肖济房中,一进门就忍不住发问:“父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过来找你。”肖济今年五十岁出头,双鬓已经斑白,脸上也有明显的沧桑。他目光锐利,体态偏消瘦,从而整个人看起来带着几分凶。
“找我?”肖如茗更加不解了,如今赤面正在打仗,他还是主将之一,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来找他?
“你先看看这个。”肖济将一卷羊皮卷放到桌上,推向肖如茗。
肖如茗不明所以地将其拿到手里,打开。
很快,他的神情便发生了变化。
“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把羊皮卷放回去,声音微沉。
这张羊皮卷上写的是凸勒语,他能看懂——幼年启蒙时他便是大历字和凸勒语一起学的。
这上面写的是一道命令,让肖济不再隐藏,开始行动,设法给十四制造麻烦。其中提到了肖如茗的名字,他就是那个“法”。
“六郎,为父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不管你怎么想,都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肖济道,“这是我们的使命。我的父亲,你的祖父,当初远离故土来到万里之外,为的就是这一天。”
“如今主人发布命令,我们即便以命相搏,也要做到。”
第637章 捷报频传
“六郎,咱们家虽然居住在大历数十年,但身体流的是故国血,我们还是故国人。”对肖如茗介绍完六十多年前肖氏家族在滑州定居的起因之后,肖济接着道,“我们不姓肖,我们的姓氏是须卜,在凸勒是与呼延同样尊贵的姓氏。”
肖如茗久未言语,他死死地盯着肖济,一字一句道:“父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他知道肖氏是七十多年前才在滑州定居的,但从祖父那一辈起,他们家就是商户,普普通通的商户而已。怎么突然和凸勒扯上了关系,肖如茗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甚至在想这只是肖济开的一个玩笑,是在故意捉弄他。
“六郎,我们蛰伏大历数十年,为的就是今天。”肖济观察着肖如茗的神情,“待事成之后,我们就能回归故国了!”
“……所以父亲想让我做什么?”
……
南、北、西三面战场捷报频传,神都城的百姓欢天喜地。与此同时,朝廷里则忙得人仰马翻——前线打下来的地方,都要派人去治理呀。
按照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只要打下来的地方,那就都是大历的国土。除了北面和南面,陇右道也需要派驻大批官员。
左右二相、六部官员几乎天天往紫宸殿跑,讨论前线战情、后方补给、人员调配等诸多问题。
虽然忙,但每个人都充满干劲。大历朝的历史,将在他们手中谱写新的篇章。
紫宸殿外的腊梅林中,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披着同色的狐皮大氅,只不过一个是白色毛边,一个是黑色毛边。
“要哪一支?”高大的身影弯腰询问小人儿。
“那支,那支,还有那支!”小人儿有些激动,伸手往上指的时候还在跳,像是在尝试亲手够到枝头的花朵。
“爹爹,折好多支,回去插在白瓷花瓶里,好看。”
“那我们来背诗,爹爹说上句,阿芑接下句。”左丘玥道,“背一首,就折一支,好不好?”
“好呀!”肖砚朗声应道,“我会背诗,这难不倒我!”
“既然阿芑这么信心,那我就出难一些的题目。”左丘玥蹲下身,面向肖墨,想了想,才开口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下一句是什么?”
“仙人扶我须,结发受长生!”肖墨立即接道,小奶音里都是满满的信心。
“好,一支。”左丘玥接着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两支。”左丘玥当然知道他们后面不远处站了人,但全当不知道,微微转了方向彻底背对着他们,抱着肖墨继续玩儿接诗句的游戏,“我们继续来。君不见,黄河之水……”
顾青山等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陛下跟小公主玩游戏:陛下明明看见了,还故意转身……还有小公主,还不到四岁,这到底背了多少诗呀!
十几年后,当和肖墨同龄的一批官宦子弟成人后,几乎每个人都要找机会吐槽几遍安昭公主从小到大给他们带来的阴影。在他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有这么一个榜样把他们衬的一无是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了约两刻钟,左丘玥给肖墨折了一大把梅枝抱着,又把她抱起来,才转身出梅林。看到迎面走来的官员,像是才知道他们过来了一样打招呼:“诸位爱卿来了。”
“陛下。”众人行礼。
君臣之间,心照不宣。
“顾相,白相,李尚书,魏尚书,康尚书。”小公主将脸从梅花旁边伸出来,软软糯糯的声音喊化了一众大男人的心。
“参见小殿下。”
真想抱回家去呀。
这几个人当中,只有康斯穆是正经跟随帝后从潜邸里出来的旧臣,和肖墨也最熟悉。他快步上前,将笏板插在腰上,朝肖墨伸出了双手:“小殿下,要臣抱一抱吗?”
肖墨转向左丘玥,爹爹说了,男子靠近她都要经过他的同意。得到左丘玥的眼神之后,肖墨才脆生生地对康斯穆道:“好!”
康斯穆将肖墨抱进怀里,可让其他人眼红坏了。
“众爱卿?”看众人还站在原地,左丘玥提醒道,“走吧。”
“哦哦,走,走。”
除了要汇报的政务,几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怎么才能在讨论政事的同时抱一抱小公主呢?
“陛下,最新一批押往北境的军粮已经自河南道调出,这是河南道节度使孟常怀送过来的单据。”走进殿内,顾青山最先发言,“上一批送往赤面的军粮已于十日前到达,这里有他们回复的条子。”
“这是在去年和今年两年的进士中选取的适合外派的人员,请陛下过目。”
“这是俪、倭二国送来的赔款详表,全部赔款分三批支付,第一批已经抵达神都。”
“这是初步成文的最新律令,共改动二百三十条,新加一百二十三条,涉及税法、刑罚、兵役、徭役、婚嫁、科考等。”
“……”
……
从紫宸殿出来已经是黄昏,几人一道往宫外去。
“听闻魏大人即将迎娶新夫人,恭喜恭喜。”康斯穆向魏意之道贺。
就在昨日,新任刑部尚书向平康坊第一歌姬聂非烟下了聘礼。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他要收聂非烟入府,做妾室。
但是忽地又想起来,纳妾好像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地下聘。
难道他是要娶妻?
于是神都城立刻炸开了花儿,魏意之,聂非烟,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不明所以的人很多,包括很多朝臣,但是没谁敢亲自来问魏意之。当上刑部尚书一年多,他玉面阎罗的名号早已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神都百姓爱他姿容美,却惧他手段辣,这是一位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看的美阎罗。
同行的其他几人也好奇,见听到康斯穆主动提起,纷纷竖直了耳朵。
只见魏意之扬起唇角,笑着对康斯穆抱手:“多谢,到时候来吃酒。”
居然是真的!
他一个朝廷新贵,居然真的要娶一个平康坊的歌姬做正妻。
他不怕被……哦,他不怕。
新帝登基之后,言官相比从前也懂事了许多,不会再跟疯狗一样乱咬人了。而这位魏大人,别人怕他还差不多。
第638章 选择
深夜,赤面三万大军夜袭大历军队的驻扎地。
从远处望过去,前方的小城如以往一样平静,不知情的人很难联想到它是已经被敌国军队占领的地方。
“怎么这么平静,他们给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一名骑在马上的赤面将领犹疑道。
“平静说明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另一人道,“而且他们的内应是直接和公主联络的,公主都信他,你就别多心了。”
“那好吧,咱们前进,今夜一定要夺回属于咱们的城池。”
赤面将领打开肖济送来的大历军队布防图,吹燃火折子看了片刻之后,决定了进攻的路线:“这里防守最弱,咱们从这里前进。然后到西门,送图的人说了,时间一到,会有人从里面为我们将城门打开。”
“好!”
子时三刻,赤面军抵达小城西门外,立即发动进攻。
战斗打响不到一刻钟,城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赤面军大喜。
“冲啊!杀死大历狗!夺回属于我们的城池。”
城中的大历军队好像被这一突然发生的变故打散了军心,再不复往日的勇猛,而是在赤面军入城的第一时间就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大历狗怕了!大历狗怕了!”赤面军将领见状乘胜追击,“给我追!砍掉他们的头颅带回去领赏!”
这城中原本有四万兵马,前几天被肖如茗调走两万,如今只剩下两万。谢胜带着这两万人马拼了命地往西跑。一直跑到天微亮,才敢在稍作停歇。
“禀谢将军,赤面军追上来了!”斥候前来汇报,“目测两万人!”
“娘的!”谢胜啐一声,重新戴上头盔翻身上马,“通知大家,继续前进!”
一直跑到黄昏,两万大军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一样的山谷——前面没路了。
……
“哈哈哈哈,这群大历狗,根本不清楚这里的地形,居然跑进了布袋谷。”后方追赶逃跑的大历军队的赤面将领很是兴奋,仿佛两万大历军已经成了他的俘虏,“简直是自寻死路。”
“冲!活捉他们!”
两万赤面军急速前进,满怀期待地朝着自己的战功进发。
然而在他们也进入布袋谷之后,另一支队伍如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途径的道路上,沿着他们的踪迹朝着山谷入口处来。
……
谢胜的军队到底布袋谷最里侧之后进无可进,便知道是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他坐在马上,掏出昨晚胡乱塞进口袋里的干粮慢慢啃着。
这干粮是用麦子和土豆混合做成的,为了保存的长久,烤得非常硬,硬到硌牙。
“娘的。”谢胜啃了两口之后扶了扶自己的牙,“老子还是等着回去吃热的吧。”
念头刚起,便听到了隐约的动静从谷口的方向传来。
来了!
大历军队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鱼儿马上就要上钩了!
“将军,冲不冲?”谢胜的副将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冲你娘的冲!”谢胜把干粮塞进怀里之后腾出手给他一巴掌,“老肖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封口,老子正怕把他们吓跑呢。”
“末将明白了,将军深谋远虑。”副将缩了缩脖子,他是太激动了嘛。
……
元亨九年十一月初三,谢胜和肖如茗合作在布袋谷活捉赤面军一万八千人。
经商谈之后,上奏朝廷,将这一万八千人全部押送回大历,让他们去开荒,种土豆。
左丘玥批准。
于是过来送军粮的辎重营便有了新的返程任务——押送俘虏回大历。
因为赤面境内特殊且复杂的地形,大军深入之后,押送军粮都是齐先亲自上阵:“你们可真会给我找活儿。”
“嘿嘿嘿,辛苦齐先兄弟了。”谢胜的皮肤比从前在滑州的时候黑了不少,冬天也没能捂白,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过这也算是弟兄们替咱们河南道谋的好处,他们全都是去河南道开荒。”
虽然河南道地处中原,但边缘地区仍旧有大量待开垦的荒地。
几年前关内道闹灾荒,大批百姓向河南道逃亡,十四就曾命孟常怀组织过一场开荒。将逃亡的百姓一一登记造册,带他们去河南道和都畿道的交界处开荒种地。承诺他们在那里开垦一定数目的荒地再定居超过三年,就给他们河南道的户籍,享受河南道所有福利政策。
“兄弟我不辛苦,命苦。”齐先道,“粮食是死的,人是活的。运他们比运粮食难多了。”
“这个不用担心。”谢胜闻言道,“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了北境受降城那十万凸勒战俘的下场,他们要是敢不老实,就跟他们一样。”
肖砚在受降城斩杀凸勒十万战俘的事迹早已传遍周边各国,不论众人对他此举评价如何,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形象是实打实地立住了。再加上那越传越玄的金甲神兵,不少人已经将他看做了战神转世,生来就是为了杀伐。
这倒是和河南道从前对他和十四的评价不谋而合,总之都跟神仙扯上了关系。
“对了,佟羊兄弟怎么样?”谢胜问起佟羊,“还守在黄粱吗?”
“我这趟过来之前师父下了调令,把他和钟晏青都调去北境战场支援阿砚他们了。”齐先道,“算算日子,早几天就该到了。”
“先别说我们了,跟我说说你们俩是怎么活捉这一万八千人的?”齐先对此十分好奇。大历军队已经在这座小城里驻扎两三个月了,赤面军都没敢主动进攻,怎么会突然派兵过来?
“这个……”谢胜欲言又止,“老肖在给陛下和大帅写奏章,等他空闲了你去问他吧。”
……
五天后,一具尸体被人丢在小城西门外,上面绑着一个木牌:肖如茗之父肖济。
大历的士兵立即将人带进军营,禀告肖如茗。
对于这个结果,肖如茗并不惊讶。他平静地叫人将尸体抬回自己的居所,亲手替他清洗伤口,换上干净的衣裳,装殓入棺。
“父亲,原谅孩儿不孝。用你一人的性命,换肖氏整个家族上百口性命,孩儿觉得这个选择是对的。”
“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母亲怀的第一胎其实是个女胎,我那早夭的兄长不是滑州肖家的血脉,当今的皇后才是。”
第639章 徐招
肖砚、兰泽和齐乐成率领的军队先从受降城向北进攻,深入凸勒领土百里之后向西北进发,和从贝尔湖一路向西的河北道军队汇合。
两方大军会师之后,就能将凸勒东南部和大历朝接壤的一大片土地从他们的版图上咬下来。
虽然胜负参半,过程坎坷,但元亨九年腊月末,双方终于实现了会师。
会师之地是一个叫做卡塔城的地方,虽然是唤作“城”,但是并不像大历朝的城池那样有四方城墙。这里只是一片聚居区域,而是地多人少,整个城的面积差不多有三个黄梁县,但其中的居民区不足黄梁的一半。
因为战乱跑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人大概能用四个字概括——老弱病残。
领兵前来会师的是河北节度使的长子徐招,齐乐成带人把卡塔城打下来之后交给了他,让他在这里等着肖砚过来。齐乐成带兵迂回,和兰泽一起将卡塔城周边的凸勒势力清除掉。
元亨九年腊月二十三,完成任务的齐乐成和兰泽正好遇到从另一侧赶来的肖砚,三人一起往卡塔城去。
“那个徐招,的确是个狠角色。”齐乐成评价徐招道,“不论是相貌还是性子,都跟他父亲一点儿也不像。”
“可能肖母吧。”肖砚道,“娘亲从前说过,儿子像母亲的比较多,女儿像父亲的比较多。”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肖砚和肖墨就是两个典型的例子。
“还有不到十天,肖墨就满四岁了。”说到这里,齐乐成就想起肖墨,“不知道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她还能不能认出来。”
“要是跟我们认生了可怎么办?”他担忧道。
“小殿下聪颖非常,定然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兰泽接话道,“放心吧,忘也只会忘了你,但是肯定会记得殿下和大帅。”
“兰老大,你居然也学会阿谀奉承了。”齐乐成做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你不学好,等回去以后我要跟银朱姐姐告状。”
“打完仗回去,随你告几状。”
兰泽一句话说到了所有人心坎上,是啊,他们都渴望着今早结束战争,回神都、回黄梁,回归正常的生活。
“快了。”看到了前方来迎他们的队伍,握了握马鞭,道,“娘亲说过,两年之内战争一定能结束。”
……
“末将徐招,参见殿下。”徐招下马跪拜。
“徐将军免礼。”肖砚亦跳下马背,上前两步将人扶起来,“战场之上不必过多在意这些礼节。”
“多谢殿下。”
徐招抬头,兰泽才看清他的面容。是清秀少年郎的模样,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至少十来岁。想起河北节度使黑炭一般的面貌,他明白齐乐成刚才为什么特意提徐招跟他爹长得不像了。
几人相互寒暄过后,徐招引着肖砚等人进城。
卡塔城的城主在大军来临之前挟家眷逃跑了,徐招命人将他的宅院打扫干净,当做肖砚等人临时落脚的地方。
“末将已经命人在正厅摆下酒席,替殿下和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一进正厅,果真见厅内已经摆满美酒佳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门两旁和坐席两边各放着一个烧的正旺的炭盆。
除此之外,两侧席位中间的地毯上,还跪着两排共十名姿容不俗的年轻女子。
纵然房内炭火烧的足,但她们身着露腰露肩的艳丽舞裙,全部冷的瑟瑟发抖。
齐乐成看向肖砚,目光似笑非笑,似疑非疑。
肖砚还他一个眼神。
齐乐成接收到,将手放在嘴边作势咳了咳:“咳咳,那个……徐将军,这是?”
“殿下和诸位将军前线作战辛苦,这是末将特意备下的,供诸位放松片刻。”徐招脸上有着和他容貌不符的老练神情,对前方跪着的女子招手道,“快过来见过殿下和诸位将军。”
“哎哎哎,那个那个……”齐乐成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肖砚身后,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徐招满脸疑惑。
“齐将军可是对在下的准备不满意?”他问道,“这些不合你的胃口?”
“阿成正在议亲,徐将军就不要打趣他了。”肖砚适时开口道,“我也已有妻室,内子正跟随母亲在前线救治伤员。”
肖砚拒绝的十分委婉,但落到不了解他的人耳中,会下意识以为他这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徐招想的则是:这位殿下在军中威望颇深,对外一直严于律己。想来是不好破坏已经树立下的形象,才假意拒绝。
于是他道:“殿下夫妇伉俪情深,是在下考虑不周。”
齐乐成闻言,心道:还算不难沟通,起码能听进去别人说的话。
像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见,拒绝的太委婉了别人以为他是客气,拒绝的太直接了又怕伤了和气。而且他不想要,其他人想要啊,拒绝太过也会扫了别人的兴致。不得不说,每一次都是对他与人沟通的能力的考验。
“齐将军。”
“啊?”
见徐招招呼这两名女子向他走来,齐乐成一脸懵。
“这两个是特意替你挑选的,都是干净的良家子。”
徐招示意,被选中的两人一同向齐乐成行礼:“奴家拜见将军。”
“兰将军。”未待齐乐成开口拒绝,徐招紧接着又招手让两个人过来,“这是……”
“我也已有婚约在身,未婚妻子随大帅在前线征战。”兰泽直接后退一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徐招闻言满脸尴尬:兰泽,果真和传言一样不讲情面。
“啊哈哈哈……”无人给台阶,他只能自己找台阶下,“那就让她们跳舞吧,跳舞。”
……
酒过三巡,席上人看向中间舞姬的眼神可谓泾渭分明——坐在左侧的是跟肖砚一起过来的,纷纷专心致志地吃菜喝酒,而坐在右侧的河北道众将领则已经有些意味不明了。
“这个徐招……我还真是小看他了。”齐乐成跟兰泽咬耳朵,“他要是跟在姑姑身边,早挨军棍了。”
“大帅身边不会养出这样的人。”兰泽喝了口酒,道,“河北道的军纪,需要好好整顿。”
“打完仗再说吧。”齐乐成道,“眼下只要能打仗,都是好兵。”
他偏着身子和兰泽说话,余光隐约瞥见一抹寒光。
齐乐成以为是那舞姬身上的饰物,本不欲多想。可是当他把端起酒杯想要敬兰泽一杯酒的时候,正在翩翩舞动的舞姬却忽然朝肖砚冲去。方才他看见你的那一抹寒光,竟然是她藏在袖中的刀!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所有愿望都实现!
第640章 刺杀
十名舞姬竟全部贴身藏着匕首,第一个人动手之后,其余人也纷纷亮出兵器,攻向肖砚。
与此同时,坐在肖砚下首的徐招以及一众河北道将领,居然也加入其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第一名舞姬的匕首刺到肖砚面前的时候,席上正巧在举杯喝酒的人杯子还在含在唇畔。
“啪,啪,啪!”所有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随即传来多人跑动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声音。
显然,他们参加的是一场鸿门宴,还是毫无防备地前来参加的。
“徐招你敢谋逆!”齐乐成高喝一声,人已经踏上桌案腾空跃起,落在肖砚身边。
图南出鞘的瞬间,便夺了一人的性命。
杯盘碗盏碎了一地,整个厅堂被刀光剑影充斥。
徐招显然低估了肖砚等人的战斗力,眼看打不过,立即便向门口撤退。
“哪里逃!”肖砚手下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他们逃离,兰泽将眼前的人踹出去,一个前空翻落到了徐招面前。
长刀劈下,徐招不用试就知道自己接不住他的刀。于是只守不攻,连连后退。
兰泽紧追不舍,眼看他的刀要砍下来,退无可退的徐招伸手将一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舞姬扯到身前,推向兰泽的刀尖。
借着这个间隙,撞开窗户逃了出去。
兰泽推开尸体要去追,窗户的破口处却飞入大量的羽箭。他收不住势,贴地翻滚堪堪躲过。
数不清的羽箭穿透门窗射进厅内,显然徐招出去之后,已经不在意厅内河北道众人的死活了。
“他要杀你们,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吗?”众人因为躲避羽箭不得不暂时休战,齐乐成抓住机会,喊道,“徐招逃出去之后外面立刻开始放箭,他们根本没有顾忌你们的性命!替这样的人卖命,到底值不值?”
果真有人动摇了,不再急着进攻。而是躲在竖起的桌案后朝外面喊:“我们还在里面,不要放箭!”
可是外面没人听他的话,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箭雨。
肖砚打开躞蹀带上的布袋,从中摸出一把黄豆。自拥有撒豆成兵的异能之后,他一直随身带着少量的黄豆。
藏在柱子后面默念口诀,然后将黄豆抛撒出去。一颗颗金黄的豆粒落地之后,立即变成一个个身穿金甲的士兵。
“冲出厅堂。”肖砚向他们发号施令,“杀!”
数十金甲兵无视猛烈的箭雨,直接撞倒门板,冲出正厅。
“是……是金甲神兵!”
“是受降城出现过的金甲神兵!”
外面很快传来惊慌的喊声,针对厅内的攻势也迅速减弱。
这是肖砚时隔一年之后第一次使用撒豆成兵术,齐乐成担忧地看向他:“阿砚,你没事吧?”
“别担心,身体早就养好了。”肖砚说着,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抓出一把黄豆。
虽然养身体的过程并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但是齐乐成看着他使用异能的状态,稍稍放下心来。
肖砚则在留意金甲兵的战斗力,果然,相较于上次在受降城召唤出来的那些,这一次的金甲兵武力值更高,杀敌更加迅速,已经比得上精锐部队了。
而相较于他们本身的战斗力,上到战场上之后刀枪不入的特点才是对敌人最重的攻击,不战便可屈人之兵。
外面的防线很快被击溃,堂内的众人终于得以从桌案和柱子后面出来,开始反攻。
齐乐成方才的话起了很明显的作用,箭雨停歇之后,二十几个人当中过半反水,直接冲出去要找徐招泄愤。
又经过一番激烈的混战,兰泽冲出重围前去调遣兵将。肖砚则活捉了徐招,逼他下令停止进攻。
“全部放下兵器,及时悔过者可饶你们不死,否则诛连三族。”
早已被金甲士兵吓破了胆的兵将们纷纷脱盔丢甲,跪地投降。
“谁指使的你?”齐乐成怒问徐招,“你知不知道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方才的激战中,他们这边有两人重伤,还有一个被箭雨射穿全身,当场毙命。他们都是刚刚在战场上立了功的将领,都是等着荣归故里的好儿郎!
这群人真的该死,该死!
他怒极,出脚,徐招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口鼻流血。
“我的兵没有死在和敌人厮杀的战场上,却栽到了你们这群阴诡小人的手里。你们都该死,都该去给他们偿命!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徐招被他打得蜷缩在地上,不停发出痛呼。
“阿成。”眼看他下一步就要拔图南,肖砚连忙抱住他,“他还有用,别冲动。”
肖砚要拦齐乐成,所以背对着后方的徐招等人。在他劝阻齐乐成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的徐招忽然直起身,朝肖砚冲来——他的腰上有点点火星。
是火流星!
“阿砚小心!”
齐乐成一把推开肖砚,拔出图南投向徐招,继而又反身扑到肖砚身上:“卧倒!”
“砰!”
剧烈的爆炸掩盖了所有声响,摇动了整座宅院。
正带兵赶来的兰泽声嘶力竭:“殿下!”
……
都畿道,汝州。
绣花针刺破了指尖,郑二娘痛呼:“啊。”
“哎呀,怎么不小心一些呢?疼不疼?奴婢去给你拿药。”贴身侍女立刻要去拿药。
“不用了。”郑二娘按住被针刺破的地方,“只不过一个针眼,别小题大做。”
“只是可惜了这幅绣品。”她十分惋惜地看着即将完工的交颈鸳鸯图样,一滴鲜血滴在了其中一只鸳鸯的身上,渗进了丝线里。
“一小滴血,洗洗就干净了。”贴身侍女道,“不妨碍的。”
“不行。”郑二娘却摇头,已经开始动手拆绣布,“战场上用的东西,不能沾染血腥。不好。”
这是她绣给齐乐成的荷包,哥哥说明年春上汝州会有一批粮草运往北境,可以拜托押粮官帮忙送一些私人物品。
想起齐乐成,郑二娘面上涌出淡淡的笑容。
但是随即又想到了别的事情,笑容逐渐落下,眼眸低垂,掩藏着她此刻的神思。
第641章 一颗糖
齐乐成整个后背被炸裂开来,在榻上趴了七天,终于在元亨九年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时辰苏醒过来。
“阿成,阿成……”
齐乐成眼皮缓缓掀开,没说话,先扬起了唇角。
“……去年我喊你,今年你……喊我。”他忽然道,“阿砚,小时候欠你的那颗糖,终于还你了。”
一句话,将二人的记忆拉回到十几年前。
黄梁镖局的练武场上,两个小萝卜头因为打架被十四罚跑圈。两个人加一起一共要跑十圈,十四手里有十颗糖用来计数,跑完一圈给一颗。
“还有最后一颗。”十四举起最后一颗糖问,“你们谁跑?”
齐乐成已经比肖砚少跑了一圈,这最后一圈应该是他来跑,可是他好累。
“我们一起跑。”三岁的肖砚仰起头问十四,“娘亲,我们能不能一人跑半圈?”
十四轻轻点头,道:“可以。”
然后他跟肖砚一起出发,朝着相反方向往前跑。两人在起点的对面相遇,一人半圈,跑完了最后一圈。
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欢呼,手拉着手穿过练武场,朝十四跑去。
十四把最后一颗糖给了他们。
……
“……你差点儿就死了!”肖砚不禁动容,然而看着齐乐成还在笑,语气带上怒意。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醒不过来了。
“这不是没死嘛。”齐乐成说话的语气软软的,“而且你不会让我死的,我信你。”
“……我不是大罗金仙。”肖砚冷哼一声。
“哈。”齐乐成想抬一抬脖子,但是小看了背上的伤,“嘶!”
“怎么……”他表情狰狞,“这么疼啊。”
“疼才能让你长记性。”
齐乐成白他一眼,道:“我都伤这么重了,你就不能给点儿好脸色?”
肖砚抿了抿唇,没说话。
“图南救出来了吗?”齐乐成想起他投向徐招的图南,虽然这么问着,但是也清楚凶多吉少,一脸惋惜。
让图南和那个兔崽子一起同归于尽,真的太不值得了,他不配。
“好好养着吧。”肖砚道,“你身上的伤没有一两个月恢复不了。佟羊哥哥和钟将军前几天就过来了,卡塔城内外驻扎有我们二十万兵马,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
齐乐成一听,就知道图南毁了。满脸哀痛。
“哎你去哪儿?”见肖砚起身,他连忙喊住他。
“去议事。”肖砚低头睨着他,“你也想去?”
“切~”齐乐成听着他丝毫不掩饰的嘲笑,又翻了个白眼,逞强道,“怎么不能去?我不能走难道还不能让人抬?”
“徐招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他连忙改口,“伤也要让我伤个明白吧。”
“他的同党全部死在了现场,徐家已经被押解入都,等候刑部审问。”肖砚道,“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事情真相。”
“那……我们的人呢?”齐乐成问,“我们的人……伤亡……多少?”
房内的氛围瞬间沉重下来。
过了一会儿,肖砚才出声道:“算上你,伤五人,死两人。”
“这个王八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齐乐成怒到极点,牵动身上的伤,瞬间面色惨白,冷汗直冒。
“他的尸体已经被炸成肉块了。”肖砚过来替他掖了掖被子,缓声道,“好好修养吧。死去的弟兄,不能让他们白死。”
……
元亨十年正月到三月,北境二十万大军以卡塔城为根据点,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深入向北,和凸勒军队展开拉锯战。另一路拉成横向展现,像一把扫帚,迅速将凸勒东南方这一片疆域清扫干净。
与此同时,十四率领的对军和凸勒主力军队进行了十二场大战,零星战役上百场,终于越过横贯在凸勒西南部的金泰山脉,将战场推进了凸勒内陆地区。
经过将近一年半的努力,凸勒终于开始逐渐呈现出败势,大部分战场开始以防守为主。
南面的赤面原本欲越过甘、肃二州向北支援凸勒,冲击数次都被十四打回去,待淮南王府与大历停战之后则是自顾不暇,迅速撤军,支援东部战场。
加之之前凸勒支援的武器已经损耗殆尽,一连半年没能得到补充,如今被大历军队和淮南王府的联军围追堵截,压着打。
三月末,三面战场的捷报一同送进神都。
“哈哈哈哈!魏大人。”和去年的愁眉不展不同,新年开年以来,朝臣们见面寒暄都是笑容满面。
“顾相,康大人。”魏意之在宫门口碰见了顾青山和康斯穆,“二位是进宫,还是已经见过陛下出来了?”
“正要进去,正要进去。”顾云章在黄梁县政绩斐然,在县令任上未满三年便破格提升为长史,顾青山这几天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那正巧,一道进去?”魏意之伸手,示意顾青山先行。
“走,一道进去!”
三人相继跨过宫门。
“魏大人过来,可是为了徐家的案子?”康斯穆问道,“有眉目了?”
“有了些眉目。”康斯穆道,“边走边说吧。”
徐招在卡塔城反水刺杀肖砚等人的事情传回河北道当日,其父便留下谢罪书,一条白绫了解了性命。神都过去的人捉拿了他的母亲以及兄弟姐妹,入刑部交由康斯穆审问。
元亨八年,随着长孙召儿浮出水面,从暗处揪出来紧两百个与她相关的人。这些人部分被处斩,部分被发配,还有一部分则仍旧关押在刑部大牢里。这些人并非是罪责最轻的,相反,他们正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人物。
而此次徐家的案件,果真和元亨八年的案子联系上了。
“凸勒后裔?”左丘玥看完魏意之的奏章以及整理出来的卷宗,又瞟一眼旁边正在练字的肖墨,才看向魏意之,道,“可查实了?”
“回禀陛下,已经证实。”魏意之道,“如今的节度使夫人是续弦,徐招的生身母亲才是他父亲的原配。此女表面的身份是河北道官员之女,实则是凸勒送进大历的暗桩。她以大历人的身份嫁给徐招的父亲,但是和暗中和凸勒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徐招自幼受她教导,在她因病亡故之后,便接替了她的位置,成为凸勒放在河北道的暗桩。此次刺杀殿下的计划,从徐招领兵离开河北道的那天便开始了。”
第642章 新武器
“小殿下又来信了?”银朱掀开营帐走进来,看到十四案上铺着两大张写好的字。很是稚嫩,但是和上一次送来的相比已经有明显的进步。
“你看看。”十四把纸从桌上拿起来,递给银朱看。
银朱笑着接过,仔细端详片刻,然后道:“小殿下的字和陛下很像。”
“当然像。”十四含着笑,道,“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左丘玥给她的来信中,会用大量的篇幅详细叙述他和肖墨的日常,每日背了哪些诗,认了哪些字,肖墨问了什么有趣的问题,都会一一告诉她。
“陛下日理万机,还对小殿下如此有耐心,大帅可以放心了。”银朱看完,将纸交还给十四。
“我没有担心过。”十四接过来,仔细地叠好,准备稍后收进空间里,“阿芑有他照顾,我很放心。”
“来找我什么事?”她示意银朱坐下说话。
“秦流云又攻下两座城池,前进五十里。”银朱将前方传来的军报放到十四案上。
“是吗?”十四展颜。在陇右道遇到秦流云,绝对是意外之喜。不仅收拢了陇右道三十万兵马,还得到了一员悍将。
秦流云带兵打仗的风格和他的相貌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同时具有兰泽的狠厉和佟羊的狡猾,在战场上就像一匹狼,行军诡谲而疯狂。
他跟银朱作为十四手下两大悍将,在围攻秦牧野一战中一战成名。因为是在陇右道战场扬的名,所以并称陇右二将。
他们的名字,可令敌人闻风丧胆。
“还有一个好消息。”银朱说完半句之后便停下了,看着十四,让她猜。
“麻衣来了?”十四的手指微微蜷缩,眼中逐渐涌现激动。
“是。”银朱亦难掩激动,因为十四说了,相麻衣此次过来会带来新的武器。
她很期待,大帅所说的制胜法宝到底是什么。
“齐将军亲自护送,按日子算最迟十天后就能赶到了。”银朱接着道。
“好!”十四当即决定,“传令下去,暂时修整,原地待命。”
“是!”
……
元亨十年五月底,相麻衣和齐先一起抵达十四所在的战场。
“师父!”齐先这两年间一直奔波于各个战场,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十四的面。
他黑了,也壮了,身上的气势与往日大不相同,站在那里百能给人隐隐的威压。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像一个将军了。
然而见到十四,还是和从前在黄梁县一样,大喊一声之后,撒腿朝她奔过来。
看得后方一众将士瞪圆了双眼。
“多大了,还没学会稳重。”十四亲自走出大帐迎接二人,“麻衣。”
“嘿嘿。”齐先笑了两声,然后正式跟十四行军礼,“末将齐先,参见大帅!”
“草民相麻衣,拜见大帅。”相麻衣也要跟着行礼,被十四提前扶住。
“表面功夫就别做了,快让我看看东西。”她催促着,“等你好久了。”
由铁皮包裹的马车被驱车的士兵打开,一门长约半丈,直径约两尺的炮筒躺在滚轮车上,缓缓从车厢内走出。
“一共二十门。”相麻衣在旁边解释道,“五门运去了阿砚他们那里,这里有十五门。”
“炮弹一千发。”
“够了。”十四望着炮筒的目光有些复杂,既包含着高兴,又有些别样的情绪。
“另一种在后面的马车里。”
闻言,齐先命人将后面一辆马车打开。
这辆马车里装的不再是巨大的炮筒,而是整齐地摞满一车厢的四四方方的木箱。士兵将其中一个木箱搬出来,将其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行共十枚拳头一般大的铁疙瘩,每个铁疙瘩上面都带着一个圆环。
“这种比较难制作,一共做出来一千枚。”相麻衣道,“按照你的要求,一百枚送去了赤面,两百枚运往北面,剩下的都在这里,一共七百枚。”
“这些就足够了。”十四蹲下身,将一枚手榴弹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纹路,“麻衣,谢谢你。”
“是你给的图纸,我只是帮忙造出来。”相麻衣却道,“是我该谢谢你,让我见识到世间原来还有这样的武器。”
大炮和手榴弹制作的过程中自然要经过无数次试验,相麻衣是第一个见识到它们的威力的人。
其实这两种武器都是火流星的另一种模样,制作原理和它异曲同工,发挥杀伤力的都是制作烟花的原料。
……
元亨十年六月十二,十四下令四十万大军一同向东,两个月内,攻占凸勒王庭。
……
又是一场攻城战,大历军队并未像从前那样派遣先锋部队往前冲,而是将两门大炮推到阵前。
就在城墙上的凸勒士兵还在辨认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两颗炮弹已经发出。
剧烈的爆炸声落下,城墙轰然倒塌。上方凸勒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随着砖块一同滚落,落地便被掩埋。
主将身死,凸勒士兵阵脚大乱。
紧接着又有两枚炮弹连发出去,彻底击溃了守城的凸勒兵将。此时,大历尚未损失一兵一卒。
“冲!”
战鼓雷响,大历儿郎奋发向前。
……
不到半个时辰,一座城池便被攻下。
而类似的场景,在数个交战区同时上演着。
……
七月,凸勒军也拥有了的火炮,但是其威力与大历军队的火炮相比远远不如。
并且此时凸勒的败势已经十分明显,再无回天之力。
凸勒王庭中,呼延藏驱散所有人。房中只有一盏灯,她跪在灯前,用自己的血在身前的黄纸上画下符咒,然后将其悬于烛火之上,看着火舌舔舐纸张,然后将其吞没。
待符纸燃尽,她又等了片刻,一抹身影子昏暗中走出。
“师父!”呼延藏转身,朝走出来的人磕头,“求师父帮帮徒儿!”
“凸勒大势已去,此乃天命。”暗中有声音传来,“也是你的命。”
“可我不想认命!我凭什么要认命?”呼延藏直起身,“我跟她是一样的,凭什么天命偏向她?为什么所有的好运都是她的?这不公平!”
第643章 天女教
紫宸殿。
“大致情况就是臣方才所说的那些,幕后之人建立了一个名为天女教的教派,通过发展信徒的方式来蛊惑人心。很多为她卖命的人,既是凸勒放在大历的暗桩,也是天女教的信徒。”
左丘玥一边听魏意之说话,一边看他呈上来的卷宗。他的御案旁边另置了一张小书案,跟一把小椅子,肖墨不上课的时候就坐在那里读书或者练字。
闻言,肖墨扭头看向他,小脸上充满好奇,问道:“爹爹,什么是天女教?”
“阿芑先认真练字,爹爹稍后再跟你解释。”左丘玥放下卷宗,对肖墨道。
“好。”肖墨乖乖点头,提笔继续认真练字。
“你继续说。”左丘玥示意魏意之继续。
“是。”魏意之继续道,“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和证词来推断,凸勒早在数十年前甚至更早便已经开始在大历朝计划性地安放暗桩。”
“成立天女教则是近二十几年间的事,幕后之人接管了整个凸勒在大历布下的暗桩网之后,在原本的基础上建立了最初的天女教。初期的教徒全部是凸勒的暗桩,后期则不断加入我朝百姓。”
“她将凸勒的暗桩变成自己的信徒,又将手下的大历信徒变成了她的眼线,不断为她提供各个渠道的消息。”
“徐招的生母、原兵部尚书杨无忌之妻以及关内王的侍女红线,经过查实,这些人都是原凸勒暗桩。而参与元亨八年那场谋逆的其他人,如英国公蒋世良和他的夫人,则是天女教的教徒。”
左丘玥从御案上找出一封密信,递向魏意之:“看看。”
魏意之上前接过:“陛下,这是?”
“凸勒传来的密报。”
魏意之了然,凸勒能在大历布置暗桩,大历自然也能这么做。
“呼延藏?”
“凸勒国主的第六个女儿。”左丘玥道,“自幼养在别处,两年前才回归王庭。”
两年前……
“长孙召儿?”魏意之并不十分惊讶,整个案件他从头跟到尾,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幕后之人是谁,但他隐约已经有了猜测。
左丘玥的密信,则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是凸勒的六公主,为什么会成为长孙家的女儿?”魏意之立即意识到,他在查案过程中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这件事,可能只有凸勒人和淮南王能告诉你答案。”左丘玥道,“毕竟他们连先帝都瞒过了。”
先帝是何等睿智的人物,却直到临终也没能明白暗中操控一切的幕后之人便是被她养在身边的人。
长孙召儿叛逃当天,她名义上的父母便双双吞金而死,他们这条线索便断了。至于长孙氏剩下的人,如果知道什么的话,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当中还有天女教的教徒。
“臣再去掖庭宫走一趟。”魏意之提议道,“重新清查一遍。”
自元亨八年那场宫变之后,参与其中的长孙氏和左丘氏的人全部被幽禁掖庭宫,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不必了。”左丘玥却道,“皇后答应过先帝,要善待两族之人。”
“可是呼延……”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左丘玥道,“带皇后得胜归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继续追查天女教,势必将这颗毒瘤从大历连根拔除。”
从林九搜集来的消息分析,天女教不止在大历有教徒。赤面、凸勒、俪国、倭国甚至外域,都有人参与其中,信奉天女。
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左丘玥才明白为什么呼延藏能以一己之力掀起五国之战,不止是凸勒,连国力不输于凸勒的赤面以及远在海上的两个岛国都能听她调令发兵围攻大历。
她身在大历,长于女帝身侧,却能在短短二十几年间布下这么大一张网,一夜之间搅弄五国风云。细细思来,令人毛骨悚然。
……
肖砚率领的大军将凸勒一半军队死死拖在东南战场上,在此期间十四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则一路势如破竹,于元亨十年八月十四赶到了凸勒王都之下。
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凸勒国主被战鼓声震醒,目之所及却是空荡荡的宫殿:“……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回应他的只有殿外仓皇逃窜的宫人的脚步声。
凸勒国主忙从榻上下来,因为太过匆忙还摔了一跤。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将殿门打开,看到的是大乱的宫廷。
所有宫人都在慌忙奔跑,全然不见平时的秩序。
“来人,来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凸勒国主站在殿门口大喊,却无一人理睬他。
他冲进殿内,抽出一把剑,再冲出殿外强行拦住了一名背着包袱正往前跑的宫女。
“啊!大汗饶命!”
“告诉本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跑?呼延藏呢,让她来见我!”
“大……历军打到城下了,所有人都在逃跑。公主……女婢也不知道公主在哪儿。求大汗饶命,饶……啊!”
凸勒国主将剑从宫女的腹中拔出来,胡乱挥舞着:“呼延藏,你给我出来!你骗我,我要杀了你!”
“丹丘子,我也要杀了你!狗屁国师,狗屁高人,都是骗子,骗子!”
……
三十多年前,凸勒国主的第六个女儿出生。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五个女儿和七个儿子,所以这个女儿的出生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喜事。
改变这个情况的凸勒国师的一个预言,他说这个孩子将会是凸勒的转机,她能带领凸勒铁蹄征服天下,助力凸勒国主成为凸勒最伟大的一任国主。
凸勒的国师名叫丹丘子,极受凸勒国主的宠信。他的几句话,便改变了一个女婴的一生。
在女婴降生当日,丹丘子便收她为徒,并为她取名“藏”,呼延藏。
呼延藏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带离凸勒王庭,直到三十二年后才重新回归。而在之前的三十二年中,她一直用另一个身份生活面向世人——大历朝女相,长孙召儿。
第644章 回家
二十门大炮对准凸勒王都四面城门轰炸,两百枚炮弹全部发射结束之后,十四下令:“攻城!”
号角吹响,战鼓擂鸣。四十万大军一同进攻。
飘飞的鲜血染红了残阳,甲胄的光辉逐渐熄灭。
这一场战争自清晨持续到日落,凸勒王庭像是下过一场血色瓢泼,地上的血水将土地变作泥泞,漫过了将士们的脚掌。
星河逐现,静谧的夜幕将人间的杀戮掩盖。
大历军队冲进城中之后,见到凸勒国主跪与皇城外,手持国玺投降。
“凸勒呼延廷,叩见大历皇后!”
呼延廷登基之初,也曾有吞并各国雄霸天下的野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如狗一般跪伏在他人脚下,祈求活命。
“呼延藏在哪儿?”十四骑在马上,向下睥睨,“把她交出来。”
“臣……”首次称臣,呼延廷还不习惯,“臣也不知。”
“并非臣有意藏匿,呼延藏自攻城之初便不见踪影,望皇后明鉴。”
原来说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去搜。”十四对银朱下令道,“翻遍整座城也要找到她。”
“末将遵命。”
……
银朱在皇宫后面的山上找到了呼延藏,她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凸勒的宫人通过衣饰认出了她。
“你觉得她会这么容易就死吗?”十四亲自看过尸体,将白布重新掩上。
“属下明白大帅的意思。”银朱一直跟随在十四身边,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呼延藏的厉害之处。她也不信她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十八他们已经带人去搜了。”
……
元亨十年八月十五,十四与凸勒国主呼延廷会于凸勒王庭。
十四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文书放到呼延廷面前:凸勒正式投降,即日起对大历称臣。改为凸勒道,隶属大历。封凸勒国主呼延廷为凸勒王,食邑五千户。
大历不日会派遣官员接管凸勒,呼延一族只需安享王室尊荣,无须过问问政务琐事。
呼延廷看着文书上面大历朝的玉玺:这份文书定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虽然昨日呼延廷便已经将国玺献出,但十四今日仍旧让人将他的国玺和文书一同送到他面前,让他亲自盖下国玺。
此时众人身处的是凸勒国主平日里上朝的地方,大殿中间置有一张长桌,十四坐主位,呼延廷坐在她对面,两边相陪的是大历将领和凸勒朝臣。
呼延、丘林、须卜、兰氏,凸勒四大贵族的代表人物皆出席。
呼延廷手中的文书,他们手里亦有誊抄版本。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却像是大历给他们的恩惠一样。他们一条一条地读下去,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那么相似,却又各不相同。
同意,凸勒将在他们手中变成别国的一个道;不同意,他们毫不怀疑十四会让他们走不出这座大殿。
呼延廷经过长久的静默之后,望向凸勒的文武大臣,他希望他们给他回应。然而没有一个人抬头和他对视,他从头望到尾,又平静地将视线移到面前的文书上。
手边放着磨好的墨汁与毛笔,笔搁旁边是十四送还给他的国玺。
呼延廷身穿平时上朝穿的朝服,今天,他还是凸勒的国主。
他缓缓抬起手,执笔,在文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丢笔,提印,盖下。
“罪人啊!”席上有人将头磕在案上,用凸勒语嚎啕,“我们是凸勒的罪人!”
随即,其余凸勒朝臣纷纷掩面,嚎啕大哭。
文书一式两份,银朱将其中一份收回,放到十四面前。
确认无误后,十四从座位上起身,其余人见状纷纷起身。
“自今日起,凸勒正式成为大历第十六道,凸勒道。”十四对呼延廷和在场的凸勒官员道,“不日大军将开拔,诸位可随我一起前往神都,拜见陛下。”
……
元亨十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赤面正式投降。赤面国主亲自签下降书,当日夜间,格桑公主自刎于签署降书的大殿。
“是一名烈性女子。”肖如茗评价道,“虽说是她挑起的两国战争,但仍值得钦佩。”
“可惜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候。”谢胜道,“她不该和大帅为敌。”
这一场持续了两年的战争,也是三名女子的战场。不只是格桑公主,还有凸勒的那位,不论她们立场如何,但没有人可以否认,她们都是极厉害的人物。
如果她们的对手不是大帅,那结局说不定会是另一番光景。
“可以回家了。”肖如茗转了话题,道,“两年了,终于能回家了。”
没听见谢胜的回应,他纳闷地转头,却见他眼含泪光。肖如茗大为不解:“你这是?”
谢胜用手背抹掉眼泪,但哽咽的声音难以掩饰:“老肖,这两年,我们死了多少弟兄?”
氛围瞬间沉下。
“……我们带他们一起回家。”
……
元亨十年十月初三,驻守在东海之滨的顾凛和松果首先回到神都。
十月初九,齐乐成、兰泽、佟羊、钟晏青入都。
十一月初二,谢胜、肖如茗凯旋。
“爹爹,娘亲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昨夜下了一场雪,肖墨拉着左丘玥的手,站在紫宸殿外看着宫人们堆雪人。
“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肖墨追问,“我之前问你好几次,你都说快了,哥哥和娘亲还是没有回来。”
福满在旁边候着,心道:小殿下您就别问了,陛下他比谁都更盼着皇后娘娘回来啊。
“过年之前。”左丘玥蹲下身,跟肖墨平视,“除夕是哥哥的生辰,在那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除夕还要好久。”肖墨闻言苦了小脸儿,“娘亲已经打了胜仗,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吗?”
“娘亲去南面了。”左丘玥道,“仗已经打完了,娘亲去南面替爹爹处理一些事情。等事情办完了,就会回来了。”
“处理什么事情?”
小家伙儿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左丘玥却不见丝毫不耐:“替爹爹去见叔祖父,和叔祖父讲和。”
“大历已经打了太久的仗,大家都不希望再打了。所以娘亲去和叔祖父讲和,我们和平相处,不要再打架了。”
第645章 和谈
“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见我。”长孙静虚坐于主位,约见十四于明堂。
淮南道的冬天并不像北方那样冷,且堂内的炭火烧得足,所以他只着暗紫长袍,指上戴着他送给肖墨又被十四送还给他的碧玉扳指。
仆从撩起竹帘,一身月白长袍的十四负手而入,身后跟着肖砚、梅知雪和银朱,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梅知雪见到兄长,笑容满面。
长孙静虚和坐于侧旁的梅行之一同起身迎接。
“朋友一场,怎么不能见?”十四面上有淡淡的笑容,一片和煦。
“朋友?”长孙静虚问,“说的是我还是他?”
“你们俩。”也不用人让,十四直接找了位置坐下。自顾自端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淮南之茶天下闻名,其中霍山茶独占鳌首。如今一品,果真名不虚传。”
“霍山茶是贡品,当朝皇后还品不到吗?”
长孙静虚的话颇带着些阴阳怪气,堂内人都听得出来。
唯独十四“迟钝”,将茶盏放回案上,道:“在战场上吃了两年沙子,早忘了茶是什么味儿了。”
房内一时寂静下来,梅行之适时接话道:“淮南道除寿州霍山之外,还有光州、义阳郡、舒州、蕲州和黄州,都盛产茶叶。大帅若是得空,可在淮南道多留几日,慢慢细品。”
“品茶的功夫还是有的,就看你们王爷舍不舍得了。”
“……几杯茶,淮南道还是供得起的。”长孙静虚语气略有缓和,“就看你敢不敢留。”
“哈。”十四笑道,“叔父这话说的,我为什么不敢留?”
“……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长孙静虚首先将正题引入。
“仗打完了,过来感谢叔父于家国为难之际舍私仇报大义,我代表大历朝廷以及天下百姓,对你道一声谢。”十四端起茶盏,“先以茶代酒,敬叔父。”
“我本是大历人,自然不会让外族欺压我大历子民,践踏大历国土。”长孙静虚知道十四还没说实话,或者说还没把实话完全说出来,“无愧于心罢了,不需要你来谢我。”
他态度冷硬,十四也不恼。喝了口茶,将茶盏重新放下。然后道:“此外,还有一件事要跟叔父商谈。”
堂内人皆知,这才是正题。
“连续打了两年的仗,大历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都不希望再有战争发生了。”十四道,“所以我此次前来,要跟叔父谈的就是这件事。”
“朝廷希望与淮南王府握手言和。”
“言和?”长孙静虚问,“怎么言和?”
“叔父仍旧是淮南王,和从前一样,淮南道的兵马、经济、百姓皆由你统辖。”十四道,“王位世袭罔替朝廷不插手,全部由叔父自己做主。”
“呵。”长孙静虚闻言冷笑,“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不言和,我如今坐拥三道。按照你说的办法言和,便只剩下淮南一道。这样的买卖,傻子会做吗?”
“非也。”十四却道,“叔父,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请皇后娘娘告诉我,要怎么算?”
“淮南道、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三道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二十万。”十四道,“刚刚结束一场战争,三军将士气势正盛。朝廷只是不想打了,而非不能打。”
听着十四的话,长孙静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叔父自己算一算,若是这二十万军队对上朝廷大军,能撑过几时?”
“啪。”长孙静虚手边的茶盏被打翻,声响撞破了堂内的沉寂。
“当然。”十四再次开口,道,“叔父不希望看到生灵涂炭,朝廷亦不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平稳安乐的生活。所以我现在才会坐在这里,跟师父商讨,如何实现大家共同的愿望。”
长孙静虚望着十四,未言语。
“当初祖母让我当着她的面立誓,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善待长孙氏与左丘氏二族之人。”十四接着道,“叔父,你我和平相处,也是她老人家的愿望。”
提到女帝,长孙静虚紧抿的嘴角出现略微的松动,神情也跟着松缓下来。
“当初叔父提前离开神都,祖母驾崩,应该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十四这句话自然是猜测。
长孙静虚此人,虽算不上重情重义,但对于将他抚养成人的女帝,孺慕之情是发自真心的。他当初提前离开神都返回淮南道,放了一个替身在那里,自然是听了长孙召儿的建议。
可是他应该也没有想到,同样是跟在女帝身边长大的长孙召儿,能下得去狠手,直接在宫变中逼死了女帝。
“言和可以,但既然是双方商谈,我也有条件。”沉默良久之后,长孙静虚说道。
“叔父请说。”
“山南东道本就是先帝在世时封给本我的辖地,隶属淮南王府。山南西道可以给你们,但淮南道和山南东道仍归淮南王府管辖。”
“祖母当时这么做,是为了压制藩镇权柄,稳固朝廷。”十四道,“如今天下大定,藩镇割据再无可能。叔父,将淮南一道全权交由你来掌控,朝廷已经做出让步了。”
“帮你们打了一仗,你们夫妇二人将凸勒、赤面收入囊中,本王的封地却减少大半。”长孙静虚的脸色很不好,“皇后娘娘此举,与强盗行径何异?”
“叔父此言差矣,你不是为我们打仗,而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国。”十四道,“而将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收回,则是为了天下安定。秩序统一,天下才能大定,这个道理想必无须我来提醒,叔父就能明白。”
……
和淮南王府的谈判一共持续了十天,这十天里,十四和肖砚除了要应付长孙静虚,还要和淮南王府一众能臣唇枪舌战。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都是枉然。十四手里有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近百万大军,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最终,淮南王府做出妥协,一切都按照十四最初说的那样进行。长孙静虚对朝廷称臣,还做他的淮南王。梅行之等一众辅臣,仍旧是淮南王府的辅臣,由长孙静虚自行安排。
这一日,是元亨十年十二月初五。至此,天下终于大定,四海终得归一。
十四骑上快马,踏上归途。
今天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