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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全文阅读

作者:威亚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txt下载     炮灰娘亲穿书后男主他子凭母贵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1章 逼娶

    “格桑,阿玥的确生的俊俏,博女儿家喜欢。但他也的确已有妻儿,我大历朝好男儿千万,你父王既然已经将你托付给朕,朕自然会替你寻得良缘。”

    女帝以长辈的口吻发言,还颇带玩笑打趣的意味,众人立即领会,发出适时的笑声。

    太极殿内的气氛,看似再次热络起来。

    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表象。

    这格桑公主难道真不知道河南王已有妻儿的事?当然不是。

    就算没有提前做功课,只要眼睛不瞎,就不会看不见就坐在他身边的王妃和安昭郡主。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有意为之。

    赤面虽然是强国,但国力自然无法与大历朝相比。他的国主在天朝天子面前,是要称臣的。如今之所以敢这么放肆,便是仗着大历朝已经与凸勒交恶,不能再和他们撕破脸。

    他们在试探,看看大历朝可以容忍到什么地步。

    “女皇陛下,在我们赤面,有权势的男子是可以迎娶多位妻子的,在大历朝难道不行吗?”格桑公主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女帝,天真地发问。

    “能倒是能,但是大历朝的男子只有一位妻子,而不像公主所说的那样,可以娶多位妻子。”众人的讶异中,长孙静虚发话了,“除妻子之外,其余皆为妾室。”

    “公主难道愿意与人做妾?”

    这句话,就有些重了。

    “王爷,您今日饮酒多了一些。”立刻有人出言打圆场,“今夜虽说是除夕夜宴,举国同庆,但也要注重身体。”

    长孙静虚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拿起酒壶,往酒樽里继续添酒,又饮了一杯。

    “那为何不能是我做妻,她做妾?”另一边,格桑公主顺着长孙静虚的话,指着十四问道,“我乃一国公主,难道配不上一个正妻之位?”

    “简直岂有此理!”顾云章怒道,“果真是蛮夷之地出来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她刚说完,便得到祖母一个眼神,让她闭嘴。

    李若愚也气愤非常:“当真是无礼。”

    这下,殿内有至少一半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十四和左丘玥身上。

    纵然都对赤面国的无礼之举感到气愤,但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想看他们夫妇如何应对?

    当众被女子求亲,这事已经是第二次发生在河南王身上了。谁让他长了一副众人艳羡的好皮囊呢?

    “格桑公主,我大历朝敬你远来是客,以礼相待。公主却做出如此无礼之举,是否有些不合适?”左丘玥再无方才的好脸色,语气沉下来。

    迎上他一张冷面,格桑公主却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她没有回应左丘玥的话,而是看向女帝:“女皇陛下,格桑是当真仰慕河南王,也是真心想要嫁给他。我父王将我送来大历,是为了向女皇陛下表示我们赤面的诚意,但同时也希望我能获得幸福,嫁得如意郎君。”

    “陛下,格桑只有这一个心愿,求您成全我吧。”

    “荒唐,简直荒唐!”李靖节愤然起身,“我朝向来重礼,一切依礼依法而行。河南王妃并无错处,公主却公然要求河南王贬妻为妾,将礼法至于何处?”

    这位忽然发作,众人可不会觉得他当真是被格桑公主不遵礼法的行为气到了。像他这样历经两朝能保证仕途一帆风顺的人,靠的可不是恪守礼法的古板。

    当今圣上心思难测,李靖节则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能稍微按准陛下脉搏的几个人之一。

    “是啊,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河南王夫妇恩爱非常,公主此举实在是强人所难。”

    立即有人出声附和,从礼法、夫妻情分、先来后到等各个方面,既有理有据又态度得当地向格桑公主说明她的行为不合规矩。

    有人直言,有人委婉,一番配合,天衣无缝。

    格桑公主却仍旧从容,待众人说完,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不如这样吧,我们俩都做正妻。这里虽是大历,但我来自赤面。你们守你们的礼法,我来守我的规矩。”

    她看向左丘玥:“我是真的喜欢你,打从心底里仰慕你,想要做你的妻子。像你这样的好男儿,配得上我做出退让,和别的女子一起成为你的妻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顾云章一掌拍在食案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可惜她自幼受到的教养让她没机会学很多骂人的词,说来说去也只能用有限的词汇来表达内心的愤怒。

    “原以为我朝女儿相对于前朝已经十分豪放了,如今看到这蛮夷之地养出来的女子,才算是大开眼界。”

    坐在她身后的贵妇官眷们,也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我见过女子主动向人求亲的,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逼着别人娶她的。”

    “不愧是蛮荒之地,粗野无礼。”

    “……”

    “不娶。”左丘玥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本王此生只有王妃一妻,我们夫妇一体,再无第三人。”

    大殿内的气氛迅速冷下来。

    “格桑公主,阿玥与弟妹恩爱非常,我们大历有句话,叫做成人之美。”左丘瑶出言道,“公主深明大义,更好的姻缘应当在别处等着您呢。”

    “可我不是你说的深明大义的人。”格桑公主眨眨眼,道,“我只知道不论是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到。”

    不论是面对众人的指责还是恭维,她既不恼怒也不退缩,始终保持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而跟她一起来的使节团,则默不作声,被人提问便一派笑颜,只说这是他们的诚意。

    这种情况下,若是言语过重,倒显得大历朝目中无人。

    大历朝的文武官员,还从未见过如此泼皮无懒的做派。一个个就像秀才遇上兵,不知如何招架。

    “公主说的也不错,喜欢的东西确实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回来。”一直没有开口的十四说话了,“但是不是你的,也要硬抢吗?”

    她缓缓起身,和格桑总公主对视,问道:“与强盗何异?”

第602章 打架

    “我们那里有句话,换成你们大历朝的话来说就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格桑公主道,“规矩是由胜利者来制定的,失败的才是强盗,但我不会失败。”

    “本王说过了,不娶。”左丘玥也站起身,“你们赤面所谓的诚意,就是胁迫本王娶妻?”

    “我没有胁迫你啊。”格桑公主露出无辜的眼神,“我说过了,我是真心仰慕你,我想要嫁给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胁迫你呢?”

    “你……”

    左丘玥的手被十四握住,轻轻捏了捏。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将他满腔怒火尽数驱散。

    他看向她,得到了一个眼神之后,缓缓落座,将有些不知所措的肖墨抱到了怀里。

    “我的人,你准备怎么抢?”十四发问,声音并不高亢,却响彻大殿。

    以顾云章为首的一众少女被这句带着狂气的话击中了内心,原来女子狂傲起来,也可以这么惹人爱。

    “我虽远在赤面,却也听闻大历朝的河南王妃是女中豪杰。”格桑公主道,“听说你是镖师出身,经商起家,然后以二嫁女的身份嫁入了大历皇室。你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佩服你。”

    “我出身如何大家都知道,而且比公主知道的更清楚。”十四道,“若是公主觉得用这些话就能击垮我的话,那您大约想错了。您既敢当众逼娶,我又何惧旁人议论我的出身?”

    “况且如公主所言,能像我这样主导自己命运的人不多,我也十分佩服我自己。换成公主命运与我相同,您做不到。”

    “噗!”有个武将没忍住,反应过来又不慎打翻了案上的酒樽。连忙埋头收拾,颇有些手忙脚乱。只不过此时的大殿无人关注他的动静。

    “所以您的赞美,我受了。”十四接着道,“我当得起。”

    “我……我……”顾云章捂住肚子,憋笑说话难成语句,“我终于明白,王妃真正的厉害之处在哪儿了……”

    “你们大历朝女子,不是以含蓄矜持为美吗?”格桑公主反击,“河南王妃这样的,颇为奇特。”

    “确实以含蓄矜持为美,但也分人。”十四道,“有些人欣赏女子的含蓄矜持,但我觉得公主应该不推崇这种美。您热情豪放,我自当以此作陪。”

    左丘玥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爹爹。”肖墨好奇他为什么这么高兴,“爹爹,高兴。”

    “娘亲说的很有道理,所以爹爹很高兴。”左丘玥回答女儿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后面的梅知雪笑得身体打颤,将头别到了肖砚肩后。

    “你……”格桑公主天真无邪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就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水晶,滴上了墨汁。

    “公主有何指教?”十四摆出勤学好问的姿态来。

    “我们不远万里从赤面来到神都,代表赤面子民向女皇陛下表示尊敬,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吗?”格桑公主指责道。

    “不知格桑公主何出此言,敢问我朝的接待有何处失礼,烦请公主指明。”十四道,“难道是没有将夫婿拱手让人,便是失礼?”

    “敢问公主,我失的是哪家的礼,你家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才那名不慎打翻酒樽的武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由他开头,太极殿内的笑声便像是逢年过节时候燃放的鞭炮,延绵不断地炸裂开来。

    “哈哈哈哈……”

    “你……”哄堂大笑中,格桑公主气得双颊通红。

    而看着十四一派从容的神情,她的恼怒迅速攀升至顶点。轻呵一声,出手向十四攻去。

    众人从大笑中顿住:“公主这是作甚!”

    顾云章蹭地从坐席上站起来,就要往前冲。

    “阿章!”幸亏李若愚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你做什么?”

    “她……”

    另一边,十四已经脚踩面前的食案,一个跃起来到大殿中央,迎上格桑公主。

    二人瞬时打在一起。

    见此情形,几个冲到一半的武将纷纷停止动作,缓缓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们倒是忘了,这位王妃是镖师出身,据说还是河南道名气最盛的镖师。

    而坐在上首的女帝,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默许她们二人继续打下去。

    群臣的思绪逐渐清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屏息等待这场武斗的结果。

    十四今天身穿宫装,满头珠翠。格桑公主亦是环佩加身,盛装出席。是以两人打起来,不断发出钗环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以钗环代军鼓,为这场比试助威。

    “娘亲,腻害!”肖墨兴奋地大喊,“腻害!”

    她在军中常见将士比武,也经常看十四和银朱练功切磋。这样的场面总能让她欢呼,用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不停鼓掌。

    而女帝被她的声音吸引之后,露出了慈爱宠溺的笑容。

    “……”朝中众臣:不愧是安昭郡主。

    一交手十四便察觉到,这位赤面公主是个练家子。不仅拳脚功夫精湛,而且有修炼内家功夫的迹象。

    怪不得,赤面国的国主要派她来大历朝。

    格桑公主凌空飞起一脚,十四双臂交叉在胸前隔挡。身体在力量的冲击下后退,一只攒珠牡丹花钗自发间脱落,飞了出去。

    正好落到了顾云章怀里。

    “啊。”她如获至宝,连忙双手盖住,仿佛晚一步就要被谁夺了去。

    “早知道……”十四和格桑公主再次颤抖在一起的时候,顾云章捧着钗子,满脸艳羡地望着大殿中央矫捷潇洒的身姿,喃喃道,“我也习武了。”

    原来女子做出如此刚劲果断的动作,比那轻柔摇曳的舞姿更加赏心悦目。河南王妃,她是那么美。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顾云章这样的小娘子们只看到十四的动作多么潇洒,姿态多么恣意,与人打斗的样子多么耀眼。而大殿内的武将们,则被这两名女子的功夫惊到了。

    这二人的功夫根本不是靠练就能练出来的,而是需要经过常年累月的实战,才能磨炼出这样的路数和气势。

    这……是杀气!

    只有在战场上,经过生与死的洗礼,才能沉淀出这样的杀气。

    一位赤面公主,一位天朝王妃。两名身份尊贵的女子的打斗,让一众武将看傻了眼。

第603章 输赢

    太极殿内的人都知道:事关大历朝的颜面,河南王妃这场比试,必须赢。

    格桑公主将十四逼得压低身躯,然后蜷曲食指和中指,以指关节袭向她的太阳穴。同时抬起腿,用膝盖阻住十四的退路。

    眼看十四避无可避,懂功夫的人纷纷将心提起来。

    下一瞬,却见十四并不躲避,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猛一蓄力将身子冲向格桑公主。她偏头,同时以手成爪,袭向对方的喉咙。

    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格桑公主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大惊之下立即躲避。随着身子的闪躲,手上自然失了准头,擦着十四的鬓角掠过去,打散了她一缕鬓发。

    这一击二人都没讨到好处,暂时分开,倒退数步,稳住身形。

    格桑公主眼中早已没有恼意,渐渐涌上几分欣赏。

    “你很不错。”她对十四道。

    “你也很不错。”十四礼尚往来,然后道,“不过你今天注定要输。”

    “呵。”她此时的狂傲让格桑公主更加满意,笑容洋溢,红唇潋滟,随即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要输的是你!”

    再次交手,格桑公主动了内力。

    她的掌风自十四身边刮过,掀翻了离她们最近的一张食案上的杯盘碗盏。恰好坐在这里的是礼部尚书李靖节,一身官袍遭了池鱼之殃。

    肖砚坐直了身体,左丘玥将肖墨交给了身后的梅知雪,二人都做好了随时上场的准备。

    大殿内的气氛迅速变得凝重。

    格桑公主甩出一颗自配饰上掉下来的珠子,十四闪身避过。

    珠子击中厚重的食案,嵌在了里面。

    食案后的白辅之吓出一身冷汗,却还要维持处变不惊的镇定姿态。

    “啊!”他身边的徐氏惊呼一声,白了脸。

    “公主这是做什么?”十四质问道,“你我只是拳脚切磋。”

    “是拳脚切磋呀,我又没有用兵器。”格桑公主道,“一颗珠子而已。”

    “你无耻!”李若愚出言大骂。什么礼仪,什么矜持,这种人配不上她讲礼!

    格桑公主自然不会在意她的辱骂,因为她已经再次和十四交起手来。

    交战过程中,十四抬手拔下一只簪子,刺向她的面门。

    格桑公主被逼得后退。

    十四转身端起早就看好的一樽酒,迎面泼到了她脸上。

    水花在格桑公主如花的面庞上绽开,看得大殿内的众人目瞪口呆。

    “你做什么?”格桑公主恼羞成怒。

    “一杯酒而已。”十四将酒樽丢到地上,“又不是兵器。”

    “好!”顾云章直接站起来鼓掌。

    顾老夫人没坐在她身边,看着忘我的孙女,恨不得将脸遮上。

    然而顾云章站起来之后,李若愚也站起来了,同样高声叫好。

    群体总是需要一两个人带头的,她们俩站起来之后,立即又有数道身影从座位上起身。他们有男有女,都是尚未婚嫁的少年人。

    李老夫人要叫自己孙女坐下的话停在了喉咙口,罢了罢了,由她去吧。不趁着这个年纪放肆几回,以后再想放肆都没机会了。

    “看招!”格桑公主恼怒非常,抹掉脸上的酒水,攻向十四。

    十四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交手过程中故意露出要害。

    格桑公主蓄力于掌,击向她的没有防备的腰腹。

    “王妃!”顾云章的心即将从嗓子里跳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十四凭空消失了。

    殿内众人根本没来得及揉眼睛,下一瞬,她的身影出现在格桑公主背后。

    手肘击在其后心,然后一个擒拿,将她横摔在地。欺身上去,将金簪簪头抵在了她的喉咙。

    “你输了。”

    格桑公主并未立刻屈服,还想反击。金簪立即前进,一朵血花爆开在她白皙纤瘦的脖颈上。

    “王妃手下留情!”这句话是正对着她二人的顾青山喊出来的,“切勿冲动。”

    他虽然不懂武功,但是看十四的架势,真不像点到即止的样子。

    格桑公主自然是最先感受到十四意图的人,那一瞬间,她毫不怀疑簪子会刺进自己的喉咙。

    “公主!”随即大喊的是赤面使臣,用的是赤面语。

    满朝文武纷纷站立起来。

    “输赢已定。”此时女帝开口道,“十四娘,别吓坏了格桑。”

    “是。”十四慢悠悠地将簪子收回来,“陛下。”

    众人的心扑腾扑腾地跳,有人兴奋,有人唏嘘,有人惊诧,有人劫后余生。

    “胜者为王。”十四看着从地上站起身的格桑公主,道,“你没资格跟我抢了。”

    “哈哈哈哈……”女帝发出愉悦的笑声,“格桑,朕的这位孙媳妇是个强势的,阿玥对她言听计从。你与她共事一夫,可讨不到好处。”

    格桑公主的脸色变了几变,很快恢复最初的天真神态。她面向女皇,道:“女皇陛下,格桑愿赌服输,不跟她抢了。”

    “不是不跟我抢,是你抢了,但是输了。”十四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补充道。

    “贫嘴。”女帝佯装斥责实则是笑着喝了一句,对左丘玥道,“阿玥,还不快将你媳妇带回去。”

    “陛下,臣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管不了她。”左丘玥起身向女帝行礼,虽是这么说,却笑着来到大殿中央,朝十四伸出了手。

    在满殿或羡慕、或嫉妒或意味不明的视线中,十四把手递到了左丘玥手里,由他牵着走回了座位。

    “娘亲!”肖墨被梅知雪送回来,一把抱住了十四的脖子。

    “娘亲腻害!”她重重地往十四脸颊上亲了两口,这是她给娘亲的奖励。

    “阿芑好乖。”十四回亲了她一口,将簪子丢掉了食案上,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困不困?”

    平时这个时候肖墨已经睡了,今天却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还没能入睡。

    “阿芑。”十四正要抱着肖墨坐下,女帝的声音传过来:“过来太祖母这里,让太祖母抱一抱。”

    长孙召儿已经起身走过来,笑意盈盈地朝十四伸手:“王妃,将郡主给我吧。”

    方才还是剑拔弩张,立刻便转为阖家欢乐。朝臣们跟着场面迅速调解着殿内的氛围,已经开始了再一轮的觥筹交错,仿佛刚才的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

第604章

    女帝将肖墨抱到了怀里逗弄,没再提给格桑公主挑选夫婿的事情,格桑公主自己也没再提。

    中断的演出得以继续,太极殿内恢复歌舞升平。

    聂非烟已经是第五次被请进宫内表演,平康坊第一歌姬几年一换,从没有人能像她稳居这个位置近十年,并且获得五次入宫献艺的殊荣。

    “这世间的女子,都想要嫁给河南王这样的丈夫吧。”借着歌舞声的遮掩,一群待嫁的小娘子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出身尊贵,俊美非常,手握大权,还不纳妾室。河南王妃是走了什么样的好运,才能嫁给他?”

    十四和左丘玥常年定居河南道,神都中人对左丘玥的后宅自然不了解。方才听他亲口说,才知道他身边居然连妾室都没有。

    这比他直接拒绝格桑公主让众人更为惊讶。

    但凡有些权势的男子,哪一个没有妾室?

    “我觉得是王妃太过凶悍了,王爷不敢纳妾。”有人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都知道王爷不会武功,要是他们俩打起来,怎么可能打得过王妃?”

    说这话的人恰好坐在顾云章和李若愚后面,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到了两个人耳朵里。

    河南王哪里是害怕王妃,那是爱护,难道看不出来吗?而且除了王妃,谁能配上河南王?顾云章正要出言反驳。

    却听方才说话的小娘子话音一转,接着道:“我要是也有王妃那样一身好武艺就好了。”

    顾云章把跑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稍稍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听她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要是有王妃那样的武艺,就不怕日后的夫君对我不好了。”那小娘子接着道,“我也不让他纳妾,他要是敢私自收别的女人在身边,我就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再也不敢为止。”

    “噗……”顾云章连忙趴到食案上,低声发笑。李若愚自然也听见了,也跟着笑。

    “我觉得要是王妃长居神都的话,定然也会成为神都百姓争相膜拜的人。”顾云章道,“尤其是女子。”

    “我真的太喜欢她了,又敬佩又喜欢。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话说到一半不说了,李若愚追问。

    “怪不得……”顾云章微顿,趴在食案上扭头看向李若愚,“能生出肖世子那样的儿子。”

    李若愚的笑容在嘴角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是啊,只有王妃那样的人,才能养出那样的儿子。”

    “快起来吧,让你祖母看见又要说你。”她拉着顾云章坐直身体,“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学到这里了。”她指着自己的额头道,“都记着呢,但不想做。”

    “凭什么都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男人不遵礼仪的多了去了,却没人说。”她道,“我不仅要跟他们一样进官场做官,还要让他们跟对待男人一样对待我。要挑我的错,他们自己先把仪态做好再说。”

    “你吃醉了。”李若愚捏捏她的手,柔声道,“别说醉话。”

    这话别说让其他人听见,就是让她的祖母或是母亲听见,也是要责备她的。

    “其实……”顾云章侧身,贴在李若愚耳边,道,“我希望河南王能登基为帝,王妃做皇后。”

    “你……”李若愚连忙捂她的嘴,“别说了!”

    顾云章也许是真的吃多了酒,眼神中添上了几分醉态。她拿开李若愚捂着自己的手,趴在她肩膀上,继续小声说:“自从祖父开始支持我考科举之后,他时常会在跟父亲叔伯他们谈论政事的时候把我叫上。”

    “祖父平时在家谈论最多的,便是河南道和都畿道的事情。”她的语气里充满着向往,“祖父说河南道最近几年颁布许多新的政令,军饷上涨、兵役和徭役制度都有了改革、税法也有了改革。最关键的是,那里的官府鼓励女子读书识字,或是学习纺纱、织布、刺绣……由官府出面安排她们去纺纱厂或是绣庄,还会给她们按月发放银钱,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补贴。”

    “阿愚,等我考中之后,我就求我祖父,让他将我放出去。最好能到河南道,都畿道也行。我一定会非常努力地做事,认真学习,增长自己的本领。然后为百姓,为咱们女子,做好多事。”

    顾云章今年十八岁,家里早在两年前便开始为她物色夫婿。可惜她想嫁的人,已经有未婚妻子了。

    其他人,她顾云章看不上。

    她不想嫁人,只想考科举,做官,把一生都奉献给自己喜欢的事业。

    “阿愚,我真的希望河南王能成为储君。”

    这次李若愚不阻止她了,任她说。

    “只有他和王妃登临高位,我才能实现我的理想。”她说,“我不要,不要像母亲那样每天待在家里打理后宅里的琐事。我要……更广阔的天地,我要像一只鹰,飞出去。”

    ……

    肖墨在女帝怀中睡着了,左丘玥要将她接回来,女帝却让人安排了寝殿:“今晚就在宫中歇下吧。外头太冷,别冻着阿芑。”

    “陛下,臣来抱吧。”肖砚上前将阿芑从女帝怀中接过来,由魏亭亲自领着,到内殿去了。

    “朕乏了。”女帝从龙椅上起身,“阿玥,到了子时,你领着百官观礼吧。”

    “明日祭祀祖庙,也由你来代替朕。”

    “啪。”左丘宏手里的酒樽落到了桌子上。

    女帝说完便离开了。

    “恭送陛下。”左丘玥和十四跪地相送。

    “恭送陛下。”满朝文武紧随其后。

    众人此时心里可谓波涛汹涌,各种思绪乱成一团。

    前一刻,他们还在为左丘玥拒绝娶格桑公主而不解。娶了格桑公主,就意味着得到整个赤面国的支持。以他现在的政绩和声望,若是再和赤面国联姻,储君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他居然避之不及?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当真像他说的那样,因为太过惧内?

    当众人想着等回家之后再好好分析左丘玥拒绝格桑公主的原因的时候,女帝的决定则像一道惊雷,劈得他们七荤八素。

    午夜观礼不算什么,可是明日一早的祭祖大典,是只有天子才能做的事情。天子若身体不适,能代替她的只有储君。

第605章 突变

    元亨八年正月初一的祭祀大典,女帝没有出席。左丘玥身身着亲王礼服,领文武百官一同拜祭左丘皇室先祖。

    这天也是肖墨两周岁的生日,十四回到王府之后亲自下厨房准备饭菜,打算等左丘玥回来给他们兄妹俩一起庆祝。

    谁知道左丘玥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她来干什么?”十四听闻消息的时候正在厨房配菜,肖墨被肖砚抱出去玩儿了,银朱和梅知雪在给她打下手。

    传话的小婢女自然是不知道答案的,十四也没想着让她回答。

    她道:“把人领进来吧。”说完之后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牛肉。

    格桑公主一身耀眼的红色衣裙,走路带风,裙裾飞扬。被婢女领着一路来到主院的小厨房,看到的就是十四戴着束袖,站在案板前切肉的场景。

    她旁边还站着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格桑公主也很面熟,不正是昨夜坐在河南王世子身边的未来世子妃吗?

    “你亲自下厨?”她因为太过惊讶,在门外停顿了一下才抬脚进去,“你不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吗?”

    十四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抬头反问道:“不知格桑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呀。”格桑公主自来熟地道,“我觉得我和你特别投缘,用你们大历的话来说,就是一见如故。”

    若是只听她的语气,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和十四是十分熟稔的朋友。

    “你这是做给谁吃的?”她还是对十四居然亲手做饭这件事十分好奇,“你们家没有做饭的人吗?要你亲自来做?”

    “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十四的态度不冷不热,却明显带着疏离,“公主想说什么,洗耳恭听。”

    格桑公主看了看她手里的菜刀,又看向旁边的银朱和梅知雪,意思不言自明。

    “她们俩不用回避,公主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格桑公主默了默,道:“那好吧。”

    “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她对十四道,“又聪明,又貌美,武功还很高,听说还很会赚钱,一点儿都不比你的丈夫差。”

    她上来就是一通夸,让十四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她,眼中透着不解。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格桑公主道,“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这里有句话,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说过。”十四道,“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父王在宫廷里为我养了五位大历朝的老师。”格桑公主撇嘴,道,“我听得懂你在骂我。”

    “不过没关系,你肯定是对我有误会。等误会解开了,你自然就不会觉得我是坏人了。”她脸上再次涌现笑容。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十四欣赏她格外出色地与人交往的本领。

    见十四将切成丝的肉装到干净的盘子里,又拿了一块新的开始切,却没有应声,格桑公主既不急切也不气馁。接着道:“我其实没想抢你的丈夫。”

    “哦?”十四抬脸看她,“那你昨夜所为是什么?”

    “我是想嫁给河南王,但是却没想抢走你的丈夫。”格桑公主解释道,“你的丈夫确实很出色,但我并不喜欢,更不爱他,所以不会跟你抢。”

    “我想要嫁给他,是因为我觉得他是目前大历朝所有亲王中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我嫁给他,便意味着整个赤面国都在他的身后支持他。成为储君,登基为帝,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不论是丈夫还是皇后的位子。等他成为大历朝的天子之后,皇后之位是你的,我只需要一个皇妃的头衔。”

    “用一个虚衔,换来整个赤面国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她看着十四,双眸干净的不像话,让人不忍心去质疑她。

    “你们凭什么支持左丘玥?”十四并未否认登临帝位的野心,而是直接质问道,“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据我所知,庙里的神仙也没这么好心。”

    “我就说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女人。”格桑公主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赞道,“一眼就看破了。”

    她绕着十四走了半圈,从她左侧走到了她右侧。

    “其实我是和你们做个交易,那就是赤面帮你的丈夫登上帝位,然后咱们强强两手,吞并凸勒。”格桑公主道,“届时所得战果两国平分,你意下如何?”

    十四将菜刀立在了案板上,缓缓转身,看向笑意盈盈的格桑公主。

    格桑公主眼中闪过期待。

    却听十四道:“我不想和你做这个交易。”

    格桑公主眼里的期待变成了失望,问道:“为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会和你抢丈夫的。我可以向你发誓,我绝对不会爱上他,你的地位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哼。”十四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担心这个?”

    “难道不是吗?”格桑公主疑惑道。

    “你是一个谈判高手,更是一个外交高手。”十四看着她尚显稚嫩的面容,道,“你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吧,赤面皇室有你,是他们的福气。”

    “但是小娘子,谈判桌上,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对方。你觉得我最看重的是皇后之位吗?”

    格桑公主面上的天真面具慢慢褪下:“那你最看重的是什么?”

    “等你……”

    “王妃!”十四话未说完,小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出事了!”

    十四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王爷……荣安公主于掖庭宫身亡,陛下大怒,王爷现在在太极殿前罚跪。”

    ……

    河南王左丘玥上午刚刚率领百官祭祀完祖庙,仪式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却被罚跪在太极殿前。这个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刮遍神都城的官宦人家,他们是亲眼看着左丘玥身着礼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太极殿前的石阶上下跪的。

    原因是荣安公主死了,被贬为庶人幽禁掖庭宫不到一月,便死在了新年的第一天。

    宫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身用一条由撕开的帔子结成的绳子悬挂在房梁上,早已僵硬多时。

第606章 进宫面圣

    “娘亲,我要娘亲!”小孩子总是最先感受到不好的氛围,并没有人跟肖墨说左丘玥的事情,她却从午间众人都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不安,不停哭闹。

    然而十四此时却腾不出精力哄她,房间里只有她和梅知雪两人。梅知雪将她抱在怀里,想方设法地吸引她的注意力。

    “阿芑乖,娘亲现在有事情忙,等忙完了就过来陪阿芑一起玩儿。”她学着十四的样子跟她对话。

    “呜呜呜……娘亲……爹爹……”

    ……

    肖砚居住的东院,康斯穆夫妇、林二夫妇、林三、小武、林九、郑彪、王魁纷纷到场。

    “凉月,阿草,你们俩立即返回安西和丰州。”十四捋清思绪,开始发布命令,“清点马匹,做好准备。”

    “是!”

    “康斯穆,你跟阿砚即刻动身前往都畿道。调配军队的同时稳住民心,顺便替我给两道节度使各自带一封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王妃。”康斯穆起身应道。

    “娘亲,让阿成去都畿道,我留在神都陪你。”肖砚却道,“我可以帮忙查案。”

    十四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他以眼窥心的能力,但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查案。因为有时候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意相信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帝愿意相信什么。

    再者,荣安公主在这个关键点身亡,十四的直觉告诉她,她的死肯定和幕后那个人脱不开关系。既然下了手,又岂会留下容易抓到的线索。

    “听我的安排,立刻前往都畿道。”十四道,“你在神都之外,我们才有更多胜算。”

    经过他们这几年的经营,河南道和都畿道加起来有近二十万兵马。就算是无力转圜女帝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有这二十万兵马在,他们就不会走到绝境。

    十四此言一出,房中的气氛再添几分沉重。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

    安排好一切之后,众人离开河南王府。

    康斯穆夫妇回府收拾行囊,肖砚过来跟梅知雪和肖墨道别,肖墨睡着了,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梅知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出书说话。

    二人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这是梅知雪和松果的院子,有一片葡萄架,葡萄架下挂着两个秋千。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住到这里的时候叫人扎的,一晃三年过去了,这片葡萄藤愈发茂盛,秋千架也染上了光阴的痕迹。

    “姑姑怎么安排的?”梅知雪问道。

    “娘亲让我们全部离开神都,返回封地。”肖砚道。

    梅知雪呼吸滞了一滞: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若是眼前之困不能解开……

    肖砚伸手,把她拥在怀中。

    “……什么时候出发?”梅知雪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小声问道。

    “立刻。”他道,“我不能带你一同离开,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担心我,做好姑姑让你做的事情。你们在外面好好的,我们在神都就不会有事。”

    肖砚转头,亲吻她的耳朵:“除了跟在娘亲身边之外,不要离开王府。东院的书房里有个密道,娘亲过后会带你去看。若有万一,那里可以暂避一时之祸。有娘亲在,你好肖墨都不会有事。”

    ……

    十四换上宫装,入宫面圣。

    但是因为没有被召见,所以被拦在宫门外,不得入宫。

    见她下跪,守宫门的侍卫立即退避。

    “肖十四娘求见陛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宫里来了位内侍,乃是她第一次入宫时陪同她的福满。他一直在长生殿伺候,如今已经做了个小管事。

    “王妃,陛下召见。”他腰牌递给守宫门的侍卫,然后上前搀扶十四。

    十四心中一松,同意见她,就说明情况还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十四将银朱留在了家里保护梅知雪和肖墨,独自跟着福满进了宫。

    “左丘玥在哪儿?”十四问。

    “回王妃,河南王还在太极殿前。”

    “王妃!”见十四忽然改了方向,福满连忙追上来,“陛下命小人带王妃前往长生殿。”

    十四却不听,一路来到了太极殿前。

    寒意料峭的夜晚,左丘玥穿着白天祭祖的礼服跪在大殿前,旁边站着一队穿甲持刀的禁军。

    见到她二人走过来,禁军正欲出声制止。

    十四却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立在原地,远远地望向左丘玥。

    左丘玥似有所觉,转身,二人的视线便接上了。

    继而十四转身,前往长生殿。她一身盛装却大步流星,福满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长生殿早就掌起了灯,靠近大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悦耳的琴音。

    “是意之大人在为陛下弹奏。”福满解释道,“陛下听琴不喜被人打扰,王妃请在此稍等片刻。”

    琴声暂停又重现,十四在外面站了将近三刻钟,才彻底停歇。

    墨发半散的魏意之背着古琴从里面出来,无声地从十四身边路过。

    十四走进来,偌大的宫殿只有女帝一人。她穿着素白的宽袍,斜躺在软塌上假寐。与装饰华丽的宫殿相比,她的身躯显得那么单薄。听到脚步声,女帝缓缓睁开眼。

    “臣妇,拜见陛下。”十四下跪叩拜。

    “你要见朕?”女帝开口,声音难辨喜怒。

    “是。”

    “所为何事?”

    “陛下。”十四抬脸,看向女帝,“左丘玥是冤枉的。”

    女帝没说话,房间里出现一瞬间的寂静。恰巧有灯花爆开,发出“啪”,“啪”两声声响。

    萤萤的烛光映出十四坚毅的脸,女帝望着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那你说,害了荣安的凶手是谁?”她的语气中有着不可见的威压。

    十四却丝毫不见畏惧,道:“臣妇并不知加害荣姑母的人是谁,只知道不是阿玥。”

    “当初阿玥既已答应陛下,不再因阿砚遇刺的事情对姑母怀恨在心,一切恩怨都自她被幽禁掖庭宫之日起结束,我们夫妇就绝不会食言。”她道,“陛下,加害姑母,对我们没有任何一益处。”

    “而姑母身死,却极有可能让我们夫妇失信于陛下,让阿玥失宠于陛下,便如当下的情景。真正的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第607章 破局

    “陛下定然也是因为清楚姑母身死的凶手另有其人,才只是罚阿玥跪在太极殿前。”十四接着道,“而之所以迁怒于他,则是因为姑母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因为她的死哀痛,却又因为无法找出真凶而恼怒。”

    “放肆!”女帝坐起身,“你敢这么对朕说话?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朕说话!”

    “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陛下是天子,掌生杀大权,臣妇自然害怕。”十四道,“但是陛下,阿玥何其无辜?明明是有人欲借姑母之死加害于他,他也是受害者。”

    “他哪里无辜?若不是他,荣安何至于被幽禁掖庭宫?”

    “砰。”

    琉璃盏撞地碎裂,飞溅出来的碎片滑过十四的额角。片刻之后,鲜红的血液流出,先落到眼角,然后顺着侧脸一路滑到下颌。

    而此时她心中却是喜悦居多,因为目的达到了。

    她并不再继续和女帝辩论荣安公主被幽禁掖庭宫的缘由,而是静静地,等待女帝发泄完。

    长生殿里碎了一台琉璃盏,倒下一尊孔雀头鎏金香炉,十四跪在炉灰与琉璃碎片之间,不卑不亢,垂眸望着地面。

    约半刻钟的寂静过后,女帝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阿玥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媳妇。”

    听女帝主动提起左丘玥,还是直呼起名,十四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成了。

    “储君之位,朕可以给他。”

    十四抬眸,看向女帝。

    “但是朕有一个条件,你要做到。”女帝看着十四,道,“朕要你们夫妇保证,无论将来境况何如,都不可杀害左丘氏和长孙氏任何一条性命。”

    “好,我们承诺……”

    “先别急着答应。”女帝打断十四的话,“朕要你当着朕的面起誓,如若不守誓言,便叫肖砚横死沙场,叫阿芑少年夭亡。”

    “……我肖十四娘对天起誓。”十四缓缓伸出三个手指,指向上苍,“来日我与左丘玥若为帝后,绝不杀左丘、长孙二族任何一人。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叫我儿肖砚横死沙场,左丘肖墨……少年夭亡。”

    ……

    十四再次来到太极殿前已经是深夜。禁军被传唤走了,左丘玥正在疑惑,扭头便看见一盏灯笼朝他靠近,提灯照明的是福满,十四落后两步。

    “我来接你回家。”十四对他道。

    左丘玥微愣,十四已经来到近前,把手递给他。

    “靠着我。”将人拉起来之后,十四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我撑得住。”

    “福满公公,把灯给我吧,我们自己出宫,你早些回去休息。”

    “……哎,是。”福满将灯笼递到左丘玥手里,躬身告退,“王爷,王妃,小人告退。”

    福满一路回到长生殿。夜晚寒意难忍,却有人站在园子里已经过了花期的腊梅树下望月。其实今天的月亮既不圆也不亮,但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人送出宫了?”开口,是个极为好听的男声。

    “王妃去到太极殿前见到了王爷,然后便让小人回来了。”

    对方似乎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道:“嗯,回去睡吧。”

    “是。”福满迟疑了一下,出言劝道,“夜深了,您也早些休息。”

    没有回应。

    福满又站了一会儿,无声地行了一礼,躬身后退。

    ……

    左丘玥初一被罚跪,初二早上便毫发无伤地回了王府,这又在官场掀起一阵风浪。

    按照休沐制度,大历朝的官员们要休息到初七才正式上朝。初七之前,自然是走亲访友的时间。

    河南王府门庭若市。

    左丘玥却全部交给小武他们去招待,而他本人,正在寝居中,俯身给十四涂药。

    “若是再近半寸,就伤到眼睛了。”他无比心疼。

    “娘亲,呼呼。”肖墨站在旁边,扒拉着十四的手,踮着小脚丫,要给她呼呼。

    “阿芑别闹,让娘亲安心上药。”左丘玥道。

    肖墨撇撇小嘴,她才没有闹,她想帮娘亲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十四侧身把小家伙儿抱到腿上,捏了捏她的胳肢窝。

    “哈哈哈……”小孩子纯真的笑声立即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充满了欢乐。

    “娘亲,呼呼。”肖墨笑完,再次看向十四额角的伤口。伤口本身很细,又涂了一层乳白色的药膏,并不明显。

    “好呀,阿芑给娘亲呼呼。”十四把有伤口的一面正对着她。

    “呼……呼……”肖墨对着伤处小心地吹了两口气。

    “好啦!”十四直起身,面向她,“已经不疼了,阿芑真棒!”

    小家伙儿喜笑颜开。

    “王妃。”

    “进。”

    银朱从外面走进来:“格桑公主来了。”

    十四闻言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这位赤面公主当真是格外闲。

    “让小武去应付。”左丘玥听到这个名字比十四还不耐烦。

    “小武应付不了她。”十四道,“她来定然是来找你我的,见不到我们怕是不会走。”

    “那就让她等着,想等多久等多久。”

    看着左丘玥这个样子,十四倒是一扫心中烦绪,笑了:“人家好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倾慕与你而已,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你想我解她的风情?”

    眼看着两口子已经将客人置之脑后,一堆事务压在手上的银朱忍不住提醒道:“王妃,格桑公主……”

    “怎么处理?”十四看向左丘玥。

    “说我们不得空,带去正堂,茶水点心招待。”

    “是,王爷。”银朱领命退下了。

    “这位公主野心大着呢。”十四从空间里拿了个肖砚小时候玩过的小玩意儿给肖墨解闷儿,开始和左丘玥说起格桑公主的事情。

    她将昨天格桑公主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叙述了一遍。然后道:“她并不是一个拘泥于小情小爱的小女子,人家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想的是为自己的国家开疆拓土。”

    “呵。”左丘玥哂笑,道,“凸勒和赤面分别在大历南北两面,赤面的国土北至祁连山,双方更是在甘、肃二州之间几近接壤。一旦北面落入赤面的控制,那几乎占据大历朝国土三分之一的陇右道到时候属于谁就说不定了。”

    “只凭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们成为他们手里的刀,先占据凸勒,再南北联手割掉大历小半国土,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608章 嫁娶

    黄昏,仆从觉得正堂里的那位客人需要更换新的茶水和点心了,端着新做好的茶点送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在这里坐了一天的娇客不见了。

    走了吗?送茶点的婢女摸不着头脑:对,银朱娘子说过这位客人要是走了的话立刻跟她说,要尽快过去说。

    ……

    主院侧墙旁,格桑公主搓了搓自己衣袖上的破口,又看向射进墙体的短箭,神情难辨。她循着短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找到人影。

    大白天,见鬼了不成?

    “谁?出来!”

    “小的劝公主走正门。”肖十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格桑公主吓了一跳,他劝道,“王妃不喜欢别人爬我们家的墙。”

    “你怎知我是谁?”

    肖十八笑道:“公主说笑了,您衣饰华贵。但是我朝的贵人们,不会做这样的打扮。”

    格桑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象征着品级的赤面服饰,接受了他的说法。

    “是你射的箭?”她开始打量肖十八。

    “不是小的。”肖十八道,“小的见公主衣饰华贵,不想您这身衣裳毁在箭下,才上来提醒的。”

    意思很明白:要是再试爬墙,就会有第二根第三根箭射出来。

    “我倒是想要走正门,但你们家王妃不让进啊。”格桑公主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让爬那就不爬了,“你是谁?能不能跟你们王妃说一声,让她别躲着我了,我又不吃人。”

    “公主,小的只是个养花的,没那么大本事。”肖十八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人,还把手里捧着的花盆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那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格桑公主跟谁都自来熟,“你们世子是不是已经不在神都了?他去做什么了?”

    肖十八心中一惊:世子是悄悄离开神都的,她怎么会知道?

    “公主这就是为难小的了。”肖十八再次举起手里的花盆,“小的只能管王府里的花草,管不了人,更管不了主子们去哪儿。”

    “公主,小的告退。”肖十八说完,抱着花盆离开了。

    格桑公主再次看向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没亲自测试自己的猜想。

    她乌黑的眼珠转了两转,往正门去了。

    ……

    就在格桑公主和肖十八聊天的时候,林九将新接到的密报送到了左丘玥手中。

    “这个左丘宏……”十四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密报来自河东王妃白氏,内容很简单:左丘宏欲休妻,娶格桑公主为河东王妃。

    当然,这件事女帝和白家都还不知道。

    “呵。”她不屑地笑道,“不是我轻看他,那位赤面国的公主看不上他且不说。要真是他们俩成了夫妻,恐怕他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爹爹,小脑斧……”

    左丘玥俯身,替肖墨将掉在地上的小老虎捡起来。就差直接说“爱嫁谁嫁谁只要不嫁给我就行”了。

    “赤面的野心很大,而且毫不遮掩。”十四却道,“格桑公主要嫁的不是哪个人,而是大历朝未来的天子。”

    而就在昨夜,女帝已经将储君之位许诺给了她的丈夫左丘玥。

    左丘玥冷哼一声,道:“异想天开罢了。”

    “我的意思是,她并不知道储君是谁。”十四道,“若是看到在你这里完全没有可能,会不会转而将注押在别人身上?”

    而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长孙静虚。

    赤面本就在大历朝西南部,跟长孙静虚的封地离得最近。要是他们联手了,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格桑公主势必要挑一个人嫁的,要是这么考虑的话,好像让她嫁给左丘宏,反倒是最佳选择。

    十四为自己一番推敲推出来的结论觉得有些好笑,说到最后,站在她的立场上,似乎还要支持左丘宏打格桑公主的主意。

    外面的喧哗声传进来,下人过来回禀,说是格桑公主站在院门口,说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们,否则就不走了。

    “啧。”十四叹道,“还真是锲而不舍。”

    “那就让她进来吧。”她吩咐道。

    “等等。”左丘玥出言叫住传消息的婢女,然后弯腰抱起肖墨,对十四道,“我带阿芑去书房看书,稍后回来。”

    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再一次逗笑了十四:“行,去吧。我把她打发走再去找你们。”

    “阿芑,走,爹爹教你念诗。”

    “练诗……”

    “念,念诗,再说一遍。”

    “练……念……念诗。”

    “阿芑真聪明……”

    父女俩的声音逐渐走远,不一会儿,一抹夺目的鲜红色闯进十四的视野。她略微观察了一下,见不是昨日那套衣裙,看来是她格外爱这鲜艳夺目的颜色。

    “听闻肖世子离开神都了?”格桑公主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肖砚的去向。

    十四并不惊讶,也不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只大方承认道:“是,昨日便走了。”

    “这大过年的,去哪里了?”

    “这似乎与公主无关。”

    “你怎么又这个样子?”格桑公主小孩子一样撇撇嘴,不满于十四梳理的态度。

    然而十四却不接茬儿,她自己怪没意思的,便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不用十四让,径自坐到了她身边。

    “我回去想了一整夜。”她说,“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拒绝我。”

    “没有别的原因。”十四为她答疑解惑,“我决不允许别人来分享我的丈夫。”

    格桑公主对她给的答案很吃惊:“我觉得你不是拘泥于儿女私情的人。”

    “那你想错了。”十四道,“我很看重这个。”

    “……可我说过了,我不会抢你的丈夫啊。”

    “抢他的心是抢,抢他的人也是抢。”十四道,“左丘玥是我的丈夫,有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允许第三人染指。”

    “你这样会被别人说善妒的。”格桑公主不放弃。

    “别人是谁?”十四反问道。

    “你……”格桑公主语塞,她从来没碰见过这么难对付的女人。

    “我如果嫁给了别人,对你和你的丈夫来说可不是好事。”她直接摊开来说。

    “小公主。”十四微笑着,对她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们不可能事事如意。你还年轻,慢慢就懂了。”

第609章 不懂

    夜晚,赤面使臣居住的驿馆。

    使节团的首领名叫益西平措,他在赤面国被誉为智者,是格桑公主的老师,也是懂她的朋友。

    二人坐在驿馆中,用赤面语交谈。

    “老师,这个河南王妃真的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女人。”格桑公主道,“寻常女子爱珠宝,她不爱;寻常女子敬畏丈夫,以丈夫为天,她却不是;寻常女子或害怕强硬的手段,或迷失于好听的言语,她却两个都不接招。她的头脑太清醒了,而且他的丈夫那么支持她。”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是,他们配合得那么好,很难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之间产生裂隙。”

    格桑公主一连用了两个“很难”,这让益西平措非常吃惊。他骄傲的小公主,从没有人能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她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益西平措得到了许多关于十四的消息,他在除夕夜宴之上看到过这位河南王妃的真容,又知道了那些夸张的故事,他可以判定,那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老师,她比你还要聪明吗?”格桑公主问道。

    “我不知道。”益西平措摇头,道,“但是她比我厉害,厉害很多。”

    格桑公主年轻的脸庞上出现愁绪,皱起妩媚的长眉:“老师,她跟那个人比呢?”

    她问:“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更厉害?”

    益西平措再次摇摇头:“那人我还没有见过,无法评说。”

    “我也没见过那个人。”格桑公主道,“但是我知道,她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父亲是那么多疑的一个人,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是那个人连真面目都没有露出来,就博得了父亲的信任。”她伸手托住下巴,“她让我觉得深不可测,甚至有些畏惧。”

    “还有那个河南王妃,我觉得她懂得好多东西,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公主,你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益西平措道,“和河南王妃相比,你只是太年轻了。等你到了她这个年纪,你会成为一个比她更加厉害的人。你一出生便承载了我们全部子民的希望,你的父亲看重你更甚于你的那些兄弟,你就是赤面的未来。”

    “也许吧。”格桑公主很快将愁绪收回来,调整了思路,开始说正事,“河南王不会娶我,我们要想别的办法了。”

    “大历有四个年轻的亲王,河南王左丘玥,河东王左丘宏,关内王左丘瑶还有淮南王长孙静虚。”益西平措道,“那人说过,长孙静虚不能嫁。如今再将左丘玥排除在外的话,还剩下左丘宏和左丘瑶。”

    “他们也都已经有了王妃。”益西平措补了一句,“左丘宏的王妃是大历宰相的女儿,左丘瑶的王妃是长孙氏的女儿,和女皇同出一个家族。”

    “不。”格桑公主却道,“老师,你没有说完。”

    益西平措不解。

    “大历朝的亲王不止有他们四个。”格桑公主道,“女皇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就是左丘宏的父亲。除了他之外,她还有一个弟弟,是长孙静虚的父亲。”

    益西平措惊讶:“公主,可是他们……”

    女皇活着的那个儿子,先天残疾,如今至少年逾五十。而长孙静虚的父亲,便是如今的桓王长孙齐,他已经年近六十了呀!

    “公主,你才十九岁,就像盛开的格桑花,现在是你最好的年纪。”益西平措并不赞成格桑公主的想法。虽然他清楚,这个方式另辟蹊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又怎么样?”格桑公主毫不在意,“老师,是你教会我,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先主动放弃一些东西。”

    “据说桓王长孙齐极爱美色,并且得女皇宠信,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她道,“他能带给我的,或许比左丘玥更多。”

    “……公主。”益西平措沉默良久,道,“我们的子民,都将是公主最忠实的信徒,他们会明白你为了赤面都做出了哪些牺牲。”

    ……

    转眼来到春三月,已经彻底和寒冷告别。乐游原上到处可见出来踏青的丽人,她们装扮光鲜,环佩叮咚,就像那被花香吸引的蜂蝶,成群结队地行走在碧草如丝的原野上。

    这两个多月来,女帝隔三差五就要将阿芑传唤到宫里去陪她。十四和左丘玥一起带着她过去,入宫之后小家伙儿陪女帝玩耍,左丘玥则负责帮女帝批阅奏章。

    起初他只是在旁边陪着,将奏章一一阅览过后,分门别类地放好,时而回答女帝提出的问题。一个月之后,女帝便直接将一部分奏章的批阅权交到了他手里,自己则老小孩儿一样跟阿芑玩儿成一团。

    十四起初规规矩矩地守在一旁,尽心尽力地演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和母亲。直到有一天,正在和阿芑一起给布偶装扮的女帝忽然抬起头问她:“听说你在封地便时常帮阿玥一起处理政务?”

    这话叫十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怔愣住。

    “要是能帮忙便去帮把手,阿芑朕来看,不用你。”

    ……

    “我发现跟陛下接触越多,就越看不透她。”

    今日休沐,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出来踏青。青草丛上铺了一块布,十四和左丘玥一起坐在上面,看着肖墨撅着小屁股采花。梅知雪和银朱在旁边看着她。

    “我也从来没有看透过。”左丘玥正在拿肖墨采回来的花编花环。

    他修长的手指侍弄着五彩的花儿、碧绿的梗,煞是好看。

    十四歪着头欣赏,静了一会儿之后,启唇道:“你是怎么看陛下的?”

    左丘玥极少提他少时的事情,十四从原著里知道一些,但是并不详尽。

    因为好奇,她试着用空间里的电脑搜索那本书。但是不出意外,任何消息也没搜到。她的空间单向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电脑里都没有。

    左丘玥摆弄花草的手指微微一顿。

    “没有恨过。”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幼年也曾在宫里住过两年,但父亲并不希望我和陛下亲近,便将我接回了王府。”

    那个时候长孙静虚和长孙召儿也被养在宫里,长孙静虚年长几岁,已经开始学作赋了,他跟长孙召儿还在识字练字。

    女帝每隔几天便会亲自考他们的功课,要求十分严格。

    后来回到豫王府,父母的心思都在两位兄长身上,再也没人过问过他的功课。

    “再后来父兄谋反罪败露,母亲自尽,我跟阿盈是在官兵冲进王府的时候才知道出事了。陛下下了一道圣旨,将我关进了掖庭宫,将阿盈过继给了一个无儿无女的宗室,到别处去生活了。”

    “左丘盈?”十四说出一个名字。

    “是。”左丘玥道,“她是父亲的妾室所出,我们幼时虽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很少见面,所以并不亲近。”

    从掖庭宫出来之后也曾听说过一些她的消息,她早成婚生子,日子过得安稳富足,左丘玥便没有去打扰。

    “父亲……”第一次叫这个称呼,十四有些不习惯,“是真的谋反吗?”

    “陛下觉得是,但他觉得不是。”左丘玥道,“在他看来,陛下才是谋反。”

    在掖庭宫度过的那些日夜中,左丘玥也曾思考过,父亲跟伯父身为陛下的儿子,为什么要反对她?

    后来渐渐明白,除了不是同一个姓氏之外,他们反对自己的母亲,还因为她是女人。他们绝不允许女人凌驾于他们之上。

第610章 两情相悦

    开年之后,大理寺和刑部都在忙荣安公主身死掖庭宫一案。但是查到最后,却只揪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御膳房里的一名烧火的小内侍。

    而他杀害荣安公主的动机,说出来之后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又无从怀疑。

    这名小内侍家在神都城外的一个村庄里,幼年双亲俱亡,剩他和胞弟相依为命。

    胞弟颇具读书识字的天赋,他自愿进宫做了内侍,用每月的俸银供养胞弟读书。胞弟也很争气,不到二十岁便中了秀才,并且诗才很好,在神都城小有名气。

    荣安公主也喜欢吟诗作赋,示意底下的人就经常搜集新出的诗整理成册,博她开心。这小内侍的弟弟写的诗正在其中,并且被荣安公主一眼相中,要见写诗的人。

    见到之后之后才发现,此人诗写得好,人长得更好!

    此人十九岁被荣安公主相中,入府一年,便成了最得宠的面首。与此同时,自然也跟仕途彻底断了缘分。

    然而以色侍人,大多不能长久。几年后荣安公主身边来了新宠,他自然就失宠了。

    失宠之后,这人想要离开荣安公主府,过回正常男人的生活。他向荣安公主恳求,却惹得后者不快。

    荣安公主不但没有放他,还把他当成礼物送给了一位好友。那位好友有着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小内侍的胞弟去到她府上不到半年,便被凌虐致死。

    却说无巧不成书,在他死后又半年,荣安公主被贬为庶人,幽禁掖庭宫,正好给了小内侍报仇雪恨的机会。

    于是在除夕夜,他跟负责看管荣安公主的内侍暗中勾结,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进了掖庭宫。

    荣安公主是先被勒死,然后又吊到了房梁上。

    ……

    是他亲手杀死的荣安公主,所招认的全部细节都和仵作的查验结果对得上。

    于是查到这里,这案子自然就该结束了。

    这跟十四起初的猜想有很大出入,可是她将案件卷宗来回翻看了数遍,也没发现哪里有漏洞。

    难道真的是她多疑了?

    ……

    自荣安公主身死之后,女帝日常进汤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过消息只有内宫知道,并未向外大肆传扬。

    这日一家三口如往常一样来到长生殿,殿内的氛围却有些异常。

    长孙召儿侍奉在女帝身侧,而地上跪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人。

    十四和左丘玥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想要先退出去。

    “太祖母。”这个时候肖墨却十分洪亮地喊了一声,夫妻俩只能硬着头皮进了。

    看到肖墨,女帝展露短暂的笑颜。

    左丘玥将肖墨放到地上,她张着小手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女帝的腿。

    十四和左丘玥走近之后,才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是谁——桓王长孙齐。

    他怎么跪在这里?十四纳闷,这个桓王虽然是女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但才华能力不论跟姐姐还是儿子相比,都可谓是天差地别。在朝中谋了个虚职,享受着亲王的待遇,最关心也最爱做的事情则是到处猎艳。

    一般除了大型典礼和宴饮,他很少出现在宫中。

    “阿姐。”长孙齐趴在地上,恳求道,“臣弟和格桑真的是两情相悦,求阿姐成全。”

    十四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谁?

    他跟谁两情相悦?

    “混账!”女帝气得拿起案上的奏章劈头砸向长孙齐。这气恼不是皇帝对臣子的气恼,而是作为长姐,她因为有这么一个弟弟而觉得丢人现眼。

    “阿姐……”

    “朕没有你这个弟弟!”

    “太……太祖母……”肖墨从来没见过女帝发脾气,有些被吓住了。小嘴时撇时收,一副要哭的样子。

    “阿芑不怕。”女帝的声音立马变得柔和,她抬手抚着小家伙儿的额发,哄道,“太祖母不是跟阿芑发脾气。”

    “立马给朕滚出去!”压低声音,并没有减少她语气中的怒火,“去祠堂里,对着长孙氏的列祖列宗好好想想!”

    “阿……陛下,您先息怒。”长孙齐知道女帝就算气急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即便害怕,仍旧装着胆子道,“陛下若是不信,将格桑召来一问便知。”

    “滚出去!”

    “叔祖父,您先退下吧。”此时长孙召儿莲步轻移来到长孙齐身边,拉他起来,同时低声道,“叔祖父,陛下近日龙体有恙,不能动气。请叔祖父先行回去,您的事情,召儿会想办法帮您的。”

    “当真?”

    “我何时骗过您?”

    长孙齐这才听劝,又给女帝磕了个头:“阿姐,您保重龙体。”

    然后起身,被长孙召儿扶着一起离开。

    女帝没在看他一眼,眼不见心不烦。

    “太祖母……”长孙召儿和长孙齐离开大殿之后,阿芑抱住女帝的胳膊摇了摇,“不生气。”

    “阿芑乖,乖孩子。”女帝搂住肖墨,对十四和左丘玥道,“别站着了。”

    二人这才找位置坐下,刚落座便听到女帝问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这……可真是个难题。十四心想道:原以为那个赤面公主会打长孙静虚的主意,谁知道居然直接选了他爹!

    女帝生气,当然不是因为长孙齐此举有违人伦。他每年都要往府里接好几个妾室,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孩儿当中,大部分都能当他孙女。

    女帝生气,是气他老而昏聩,恼他愚蠢无比。

    他一个年近耳顺的老头子,居然真以为如花年纪的格桑公主公主会和他真心相爱。

    他抬回府里的那些姬妾或许对他的权势和财富还有几分真心,但堂堂赤面公主,即便是被送来异国和亲,也不至于被这些打动。

    十四和左丘玥对视一眼,斟酌着道:“桓王爱美,众人皆知。格桑公主花儿一般的年纪,容颜清丽,自然惹人喜爱。”

    “桓王对她一见倾心大约是真的,但她怕是另有所求。”左丘玥接话,毫不客气,“赤面将公主送来我朝和亲,实则狼子野心,并未打算与我朝永结友邻。”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朝中很多人都明白。国家之间哪有长久的情谊,不过都是利益。赤面囯想在大历和凸勒的争端中渔翁得利,换成凸勒站在它如今的立场,也会这么做。

    但是明白归明白,却要装作不明白。一群人,做戏罢了。

    “人家看上了你,你也不用说话这么难听。”女帝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十四以为她会继续说关于格桑公主和长孙齐的事情,然而女帝并没有再提。

    过了一会儿,内侍送来了钦天监为肖砚成婚测算的吉日。今年的吉日一共有三个,分别是六月初六,八月初六和九月十六。

    “阿砚现在在忙军务?”女帝问道。

    “是。”左丘玥应声道,“在登州组建水师。”

    肖砚在大年初一那天秘密离都,事后对外的说法是军中有紧急军务,他赶去处理了。

    要在登州修建港口和组建水师的事情,左丘玥自然提前送了奏章,女帝是知道的。

    “那依你们看,挑哪个日子合适?”女帝问道。

    “陛下,您来做主吧。”左丘玥道。

    女帝三张写着吉日的木牌拿到面前,低头对肖墨道:“阿芑,你来替你哥哥挑一个良辰吉日。”

第611章 榜样

    肖墨替兄长挑选了良辰吉日——元亨八年八月初六。

    三月下旬,科举考试在左丘玥和长孙静虚的共同主持下有序进行,首次启用糊名法。

    四月下旬放榜,此次共取进士三十人,其中出自河南道的占十人,出自五姓七家的占十六人。不论怎么看,河南王府都在此次科举取士中独领风骚。

    然而结果出来之后却无任何声音说此次取士不公,因为这是自大历朝建朝以来最公平的一次科举。

    稍微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是在反对糊名法。然而他们提出的反对理由自己都站不住脚,就像是几颗小石子丢进一片极大的水域,无人问津。

    科举取士三十名,顾云章的大名位列其中。

    放榜的时候,神都许多富商巨贾都在榜下捉婿,看着这名激动到和好友抱成一团的小娘子,许多人都以为她是在为自家考中的兄长开心。

    一问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就在上面!

    女子可参加科举的制度已经颁布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做到金榜题名的女子。

    “阿章,你好厉害,你最厉害了!”李若愚今天翘了一天班,陪顾云章来看放榜。从在榜上找到顾云章的名字之后,她就表现得比正主还要兴奋。

    “你真的做到了,阿章,你真的做到了!”坐上马车之后,她搂着顾云章,“顾云章,你是大历朝的第一个女进士!”

    即便是当朝女相,她也没有考中过进士!

    “去河南王府!”顾云章忽然对着车外喊道。

    “是。”车夫立刻应答,语气中也满是喜悦。小娘子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进士,那是整个家族的荣光。

    “等等。”李若愚不解,“你现在不应该立刻回去跟你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报喜吗?去河南王府做什么?”

    ……

    马车一路行到位于永兴坊的河南王府,顾云章没有提前递拜帖,不确定十四是不是有空见她。

    然而进去通传的人却很快给出回复:“王妃正在府中,请顾家娘子和李家娘子进去。”

    顾云章和李若愚跟着引路的婢女一起来到主院,十四刚刚将要发出去的信件交给银朱,二人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教肖墨认阿拉伯数字。

    十四穿着常服,母女俩一起坐在地毯上,身边散落着刻有阿拉伯数字的小方块,从一到一百。

    “拜见王妃。”顾云章和李若愚一起行礼。

    “免礼吧。”十四笑着望向她们,“听闻阿章金榜题名,恭喜。”

    “多……多谢王妃。”看榜的时候都从容镇定的顾云章现在却紧张起来,她看向十四,眼中有道不尽的仰慕。

    “不用拘谨。”十四道,指着旁边的凳子,“坐下说话吧。”

    顾云章却没往凳子边走,而是犹豫一下之后,来到了十四跟肖墨身边:“王妃,我能坐在这里吗?”

    “行啊。”十四很喜欢这两个小姑娘,笑着回答道,“随便坐。”

    王妃好温柔啊,李若愚沉溺于十四的温柔和善。

    虽然因为孟常怀夫妇的关系,李家和河南王府来往颇多。但十四鲜少住在神都,李若愚跟她只有过几面之缘。在她心中,十四的形象便如说书先生们形容的那样,雷厉风行、英姿飒爽、文武全才、神女转世……她是第一次在私下里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她。

    王妃真的好温柔,好喜欢。

    “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见两个小娘子坐下都不开口,十四便主动问道。

    “王妃,我来感谢您。”顾云章努力押下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谢我?”十四不解道,“因为什么谢我?”

    “因我是女子,祖父虽然疼爱我,但起初并不赞成我考科举。”顾云章道,“是因为王妃,祖父才支持我走这条路的。”

    “因为我吗?”十四微微惊讶,“难道不是因为陛下颁布的法令?”

    “陛下颁布女子可跟男子一样参加科举,是在您向朝廷献出土豆种植方法那年。”顾云章道,“这条法令能顺利推出,是陛下用您的功绩跟群臣博弈的成果。”

    “祖父全力支持我考科举,也是因为我跟他说,我要成为您这样的人,做出自己的一番功绩。虽然我是女子,但同样可以给家族带去荣耀,我并不会比兄长和弟弟他们差,而是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我一直把您当成榜样,我希望能追随您的脚步,成为能够被大家记住的人。我也一直在这么做,每当遇到困难或是质疑的时候,这份信念就是支持我继续走下去的力量。”顾云章看着十四,双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一双眸子清明而坚定。

    “王妃,我会一直追随您的脚步的。”

    ……

    “顾家的小娘子今天过来找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都愣住了。”夜晚,十四和左丘玥相拥躺在榻上,跟他说白天发生的事情。

    “不过能被那么优秀的小娘子当成榜样,还是挺高兴的。”

    “不止是她,定然还有许多人,将你视作她们的榜样。”左丘玥由衷为她感到欢喜,“我也高兴,为你感到高兴。”

    分享了喜悦之后,十四开始说回正事:“陛下最近情况如何,要知雪进去看一看吗?”

    女帝近日来身体情况不好,已经半个月没有传肖墨进宫陪她玩耍了。不过早朝依旧如常,是以了解内情的人并不多。

    左丘玥轻叹一口气,道:“后日吧,带上知雪,我们一同入宫探望陛下。”

    听这语气,十四便知道,情况没有好转。

    “左丘瑶那里呢,有没有新的进展?”她继续问道。

    关于那个幕后之人,前些时日左丘瑶那边有了新的线索,正在全力追查。

    “断了。”左丘玥道,“跟之前一样,查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之后,线索便断了。”

    女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不能尽快把那个人揪出来,皇位更替之时一定会出大乱子。

    原著里左丘宏登基不久便天下大乱,内忧外患层出不迭。难道这一次,也注定无法避免吗?

    还有长孙静虚、左丘宏、北面的凸勒、南面的赤面,都是不可预测的风险。

    想到赤面,十四道:“格桑公主和桓王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就在半月前,女帝同意了长孙齐的请求,下旨赐婚,格桑公主即将成为大历朝的桓王妃。

    “钦天监今日递了吉日上去,陛下选了七月初八。”左丘玥道,“礼部已经开始准备了。”

    七月初八,比肖砚和梅知雪的婚仪还要早一个月。

第612章 争执

    顾家。

    因为顾云章高中进士,顾青云召集族中子弟,大摆家宴。

    宴席上真心为顾云章高兴者有,因为羡慕嫉妒说酸话者也有。若是放在从前,顾云章面对后者定然立即怼回去。

    可是今天她表现的格外大方,谁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从始至终都是笑面相迎。

    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不是她个性变沉稳了,而是因为顾青山允诺,要给她安排外放,让她去做黄粱县的县令。河南道嵩州黄粱县,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这日宴后,其余族人都离开了,只剩下顾青山夫妇和顾云章一家坐在一起闲谈。

    “父亲,阿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顾云章的父亲顾大郎对顾青山道,“您看,是否要将外放的事情往后延一延,先给她定一门亲事?”

    “爹!”顾云章一听就炸了,“我不要定亲!”

    “愈发没规矩。”母亲顾夫人轻斥道,“长辈说话,不许插嘴。”

    由于二老对顾云章宠爱非常,是以这个女儿自幼就在家里横着走。又因为她从小被顾青山夫妇养在身边,性子都是他们纵出来的,是以即便犯了错也都是顾青云夫妇在管教,顾大郎夫妇不好插手。

    而相较于其他孩子的乖巧懂事,顾云章从小就显得格外出挑,格外张扬。顾大郎夫妇两人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对于顾明璋非要考科举做女官这件事,他们俩打心底里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

    而对于儿子儿媳,顾青山夫妇也不是很满意。他们循规蹈矩,谨小慎微,极少犯错,却也不会出彩。夫妻两人生养了数个子女,儿孙辈十余人,唯有顾明璋,让他们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是以虽然她是女子之身,顾青山和顾老夫人却自幼将他当男儿教养。他们不忍心压抑她的天性,埋没她的天赋。

    “父亲?”见父亲久久未说话,顾大郎试着又喊了一声。

    “阿章的亲事……”顾青云终于开口。

    顾云章紧张地望向他,做好了撒泼耍赖也要回绝的准备。

    “暂且先放一放吧。”顾青山道,“她如今已经身有功名,官员派遣乃是朝堂大事,岂可因儿女私情延后。先去黄粱上任。”

    “多谢祖父!”顾云章喜形于色,“孙女定当全力以赴,绝不会辜负朝廷还有祖父祖母的信任。”

    “可是父亲,她的亲事……”顾大郎还是不死心,女儿家到了年纪怎么能不嫁人呢?

    “父亲,成亲这件事又不是非做不可,您为何如此执着?”顾云章忍不住道,“而且兄长他们已经有了小侄儿,顾家传宗接代的重任不用我来担。”

    “你这是什么话!”顾大郎斥责女儿口无遮拦,“女子当恭顺贤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顾云章跟祖父祖母的感情更胜于父母,而且类似于这样的话她听多了,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女子并非只有成亲嫁人这一条出路。”顾云章这话已经在心里憋好久了,“女子之所以嫁人,是因为夫家能给她庇护,她则负责替夫家繁衍后嗣,以此作为交换。”

    “但是我不靠男人一样可以衣食无忧,还不用承担繁衍子嗣的重担,为什么要成亲?”

    “你……”顾大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像看怪物一样。

    顾夫人亦是如此。

    “阿章。”顾老夫人也觉得顾明璋的言辞有些过激了,给她使个颜色,示意她不要说了。

    顾明璋正要张口,看到祖母的眼神,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你在赴外任之前,必须把这个亲给我定下!”顾大郎怒道,“否则就别出这个家门!”

    “父亲!你讲不讲道理?”顾云章的脾气亦是遇强则强,“要定你定,我不定!”

    “啪!”

    “住手!”

    顾老夫人制止的晚了,顾大郎一巴掌已经落在了顾云章脸上。

    “你想干什么?”顾老夫人冲到顾云章身边,推开顾大郎,“我跟你父亲还没死呢!”

    “砰!”顾青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顾大郎夫妇立即下跪。

    “父亲息怒,母亲息怒!”

    “大……大郎他是一时情急,还望父亲母亲不要怪罪。”见顾青山发怒,顾夫人忙替丈夫辩解。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顾青山在这个家有绝对的权威,闻言,顾大郎吓得瑟缩,磕头认错:“父亲莫要这么说,儿子承担不起。”

    面对这个榆木疙瘩,顾青山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只道:“阿章的亲事,自然有我和你母亲做主,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之后,拂袖而去。

    顾云章被这毫无准备的一巴掌打出了眼泪,她却硬憋回去。道:“我要做官,不要成亲。”

    顾老夫人亲手带大的孩子,自然知道她的倔脾气。连忙牵起她的手,拉着人出去了。

    ……

    “陛下现在情况怎么样?”坐上回府的马车之后,十四问梅知雪。

    梅知雪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荣安公主的死,对女帝的打击很大。

    十四看她这个反应,就已经明白了。默了默,问道:“还能撑多久?”

    梅知雪思忖片刻,道:“长则两年,短则……半年。”

    十四闻言,陷入沉思。

    女帝虽然早在正月初就允诺立左丘玥为储君,但是如今四个月过去了,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四个月里,她重用左丘玥,允许他入内宫批阅奏章,可为什么就是不正式下旨呢?

    十四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那个人,查来查去,却发现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让十四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好像她一切在行动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这让她非常不安。

    或许……她现在离开神都一趟,是不是会有新的转机?

    “肖墨,知雪。”她道,“我们去登州吧,去看望阿砚和松果他们。”

    “姑姑,阿砚不是快回来了吗?”梅知雪问道。前几天她跟肖砚通信,他说他最迟六月就回来了。

    “带你们去看海。”十四道,“顺便领略一下东海之滨的风土人情。”

第613章 看海

    东海之滨。

    从去岁秋天开始,大批的军队、民工迁徙而来,从前荒无人烟的地方迅速聚拢起烟火气。

    凌家村是登州最东面的一个小渔村,原本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加起来不到一百人。短短半年时间,迅速发展成了一个居民超过三千人的镇子。

    其中大部分都是随军而来的士兵家眷,还有一部分则是窥到商机赶来的商人。他们来自河南道、都畿道的各个州县,已经做好在此定居的打算。

    “娘亲。”马匹在集市上缓慢行走,十四像小时候载肖砚那样,将两岁多的肖墨放在身前。她被路边小摊上的贝壳风铃吸引了目光,指着它让十四看,“漂亮。”

    “小娘子想要吗?可以下来看一看。”摆摊的年轻小贩闻言,立即拿起一串热情推荐。

    “娘亲娘亲。”肖墨立即被小贩手里那火红色的贝壳风铃俘获了。

    “好好好。”十四笑着勒停马匹,看向小贩,“多少钱一串?”

    “回这位夫人,这里的一百文一串,这里的两百文一串。”小贩对摊子上两种不同的风铃分别做介绍。

    “要哪个?”十四问肖墨。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肖墨一连指了三串。

    银朱已经下马,掏出银钱递给小贩,然后将肖墨看中的三串风铃接过来。

    “这位小郎君是从哪里过来的?”十四跟小贩搭话,“听上去不像是本地口音。”

    “夫人慧眼,小的确实不是登州本地人。”小贩热情答道,“小的家在滑州,是半年前才来这里定居。”

    “滑州?那可是随军而来的?”

    “夫人见多识广。确实是随军而来,小的父亲是建港口的匠人,兄长在去岁冬月入了伍,所以我们一家便直接从滑州迁来了。”小贩道,“月前世子的学塾落成了,侄儿侄女都已经进了学塾。阿娘和嫂子在家织布纺纱,小的便出来谋了个小买卖。”

    “来到异乡谋生活,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十四继续问道。

    “这倒没有。”小贩道,“随军来的家属都有官府给的安家银,全部打点下来基本没用到我们自己的银钱。这里的学塾是世子主持修建的,侄儿侄女读书识字都不要钱。而且这里外地人多,大家都是异乡人,没有欺生的情况。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在哪里住都没有太大差别。”

    “这位夫人见识多,想必也知道如今这里有世子亲自坐镇。西面八方的商人都抢着过来,这里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发展成下一个小黄粱都说不定呢,我们现在就在跟着沾光呢。”

    “听小郎君这么说,看来这里的百姓确实过得不错。”十四听得颇为满意,看着银朱将那串火红的风铃递到肖墨手里,对小贩道,“生意兴隆。”

    “多谢夫人。”

    她驱遣马儿继续前行,肖墨手里的贝壳风铃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引出了小家伙儿的笑颜。

    队伍穿过人流密集的居民区,又行了一段距离,才看到前方的海岸,以及正在修建的港口码头。

    “这位夫人。”一队巡逻的士兵看到十四一行人要继续往前走,提醒道,“前面正在动工,容易发生危险,夫人带着小娘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前面正在督工的是谁?”十四问道,“王佑可在?”

    几人面面相觑,惊讶于十四居然敢直呼王佑大名。

    “敢问夫人是?”

    银朱拿出一枚令牌。

    半个手掌大的赤金令牌上河南二字十分醒目。

    王府金令!

    “……参……”

    “不要声张。”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欲下跪行礼,被银朱阻住,“王妃私下来访,不必惊扰他人。”

    “是,是!”

    十四从马上翻下:“阿芑,咱们下来走走吧。”

    肖墨张开双手,让十四将她抱下来:“娘亲,哥哥呢?”

    “哥哥不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咱们先看海,然后再去找哥哥。”

    “禀王妃,现在正在现场督工的是宁师傅,王大人下午会过来。”士兵想起十四方才问的问题,回答道。

    “知道了,你们去忙吧,我们随便转转。”

    “是,王妃。”

    士兵们立即整队前行,头也没再回一个。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清楚内心里的激动:王妃啊!肖娘子啊!他们见到肖娘子了!

    肖娘子真美,传言一点儿都不假,美得像天上的神女。是守护河南道的神女。

    整个工地上约有近万人,搬石头、抬木头、运沙土,杂而不乱,井然有序。

    “哇!”肖墨看到了海,看到一朵围墙一样高的浪花从海面上翻滚起来。

    “这就是海。”十四跟她解释道,“刚才那是浪花。”

    “爹爹见过海吗?”肖墨惊讶于眼前一望无际、波浪滔天的景色,想起了被留在神都没能一起出来玩儿的左丘玥。

    十四眼前立马浮现出一张盛满怨气的俊脸。

    “你爹爹呀……”十四想了想左丘玥从小到大的经历,“应该没有见过吧。”

    “那爹爹什么时候……一起看海?”她的意思是左丘玥什么时候能跟他们一起出来看海,句子有些长,她中间停顿了一下才表达清楚。

    “这个……”十四脑海中左丘玥的脸更加幽怨了,“等以后有机会吧,等爹爹不忙的时候。”

    “阿芑,你知道你刚才买的贝壳风铃是从哪里来的吗?”十四转移话题,道,“那些贝壳就是从海里来的。除了贝壳,还有还有好多鱼,有的像小船一样大。还有珊瑚,凉月姨母送你的红珊瑚手串,就是从海里采上来的珊瑚制成的。”

    “哇!”肖墨一双瑞凤眼睁得圆圆的,“还有什么?”

    “那可就多了,过一会儿见到哥哥,让他给你讲。”

    “好!”

    ……

    一行人在工地旁边走了一圈准备返回的时候,遇到了负责此次工程的宁万年。

    十四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人,之所以能一眼认出他,自然是因为那一副拴在他脚踝上的铁链。

    端看这人面相,倒也不像是凶恶之徒。穿一身方便行动的简便衣衫,头发梳得整齐,容长脸,一副书生相。不过看上去要比卷宗上写的大许多,面上带着沧桑。

    他首先看到了十四等人,以为是和其他贵妇人一样,闻说东海在修建码头过来参观的。并未多留意。

    倒是十四一路上朝他看了几眼,看到他指导工人做事,十分耐心且和善。和卷宗中记录的,经常对妻子拳打脚踢的暴躁脾性完全不一样。

第614章 水师

    “肖墨!”

    “哥哥!”

    隔得老远,兄妹两人便互相大喊。

    此次过来十四谁都没有通知,肖砚也是临时才知道的。

    肖墨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往前跑,一直跑到了哥哥的怀里。

    然后被哥哥举高高。

    小家伙儿咯咯笑。

    “娘亲,知雪。”肖砚将笑得小脸儿微红的肖墨抱在怀里,看向十四和梅知雪,“你们要来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十四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不过四个月没见,感觉他又长高了。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之后,肖砚的个头就超过她了,要不是有小家伙儿垫底,十四就成了家里最矮的人。

    她走到肖砚身边,比了比。

    “好像确实长高了。”

    银朱和梅知雪因为她小孩儿一样的举动忍不住发笑。

    “我什么时候长哥哥这么高?”肖墨问。

    “你好好吃饭,不要挑食,乖乖睡觉,很快就能长我这么高了。”

    小家伙儿什么都好,就是特别挑食。为了能让她好好吃饭,家里人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然而收效却甚微。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肖砚道,“不信你问娘亲。”

    十四配合地点头。

    肖墨也认真点头:“我会好好吃饭,乖乖睡觉,长高高。”

    “那咱们一言为定。”肖砚伸手和她拉钩。

    肖墨跟他拉钩。

    “娘亲,咱们边走边说吧。”

    一行人进了营地,十四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肖砚离开神都属于突发情况,年前受的伤没有好彻底就出发了。

    “早就好了。”肖砚道,“娘亲别担心。”

    “留疤了吗?”梅知雪趁机问道,“给你的舒痕膏有没有按时用?”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肖砚受伤的地方在腹部,有些私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了。她只能让自己转换成医者的身份:“舒痕膏除了祛疤之外还有防止伤口在阴雨天发痒的作用,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哦。”肖砚应道,“我用了,但是忙起来之后就忘了,你给的那盒还剩半盒。”

    “松果他们呢?”梅知雪立即转移话题。

    “你们来的不巧,他们带人去训练了。”肖砚道,“从这里乘船出海,航行一个时辰之后有一座荒岛,他们领着人在那里做对抗演练。”

    “多久回来?”

    “为期七天,昨天中午刚出发。”肖砚道。

    “无妨,这一趟不赶时间,多留几天再走。”

    “好啊。”肖砚闻言高兴道,“娘亲,你们先休息,明日向你展示一下我们组建的水师。”

    “好。”

    ……

    如今东海之滨的这支水师,一共两万八千人,比十四当初给他们制定的标准多出八千人。

    原本考虑到登州东海周边的几个州人口稀少,所以才从都畿道调来了一万人,计划再招一万人。而肖砚他们在落实的时候,则对十四原本的计划进行了稍微的改动。

    他们在东海旁边的几个州县招了一万两千人,嵩州、滑州和汝州等地又招了六千人。就像他们过来时遇到的那个小贩的兄长一样,这六千人大部分都是建造港口的工匠的兄弟或是儿子。

    当地官府出面,动员他们举家迁来海滨。安家银给的高,各项福利多,大部分人都接受了动员。

    而来到这里之后的生活,也让他们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你们做的很不错。”十四从不吝啬对孩子的夸奖,“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即便是我亲自来做,也不会比你们做得更好。”

    “娘亲,夸奖的话先留着,等他们几个回来之后再说。”肖砚笑着道,“阿凛等你的夸奖已经等好久了。”

    “他原本以为过年能回去听你好好夸奖他,结果因为太忙没能回去。现在事情稍微减少一些了,正准备给你写信邀功呢。如果你这次没有过来的话,最多等他们这次训练结束,他就要写了。”

    众人一听,确实像顾凛会做的事情。

    ……

    后面三天,肖砚向十四展示了他和齐乐成、顾凛以及松果亲手组建的这支水师。

    无一处让十四不满意。

    看着将士们演示凫水的时候,十四忽然想起松果不会水的事情。

    “为了学凫水,松果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肖砚道,“她不是学不会,而是害怕下水。”

    “最后是阿凛想了个办法,就他们两个在场的时候他假装溺水,松果冲进海里去救他,自那之后就敢下水了。”

    “啊?”梅知雪闻言惊道,“松果没打人吗?”

    肖砚闻言用佩服的眼神望向她,道:“打了,两个人在海滩上大打出手。就在前不久,当时还有些凉,第二天两个人就一起病倒了。”

    “我们去岛上看看吧。”十四忽然说道,“去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这趟过来,银朱将她小组里的人都带过来了。对抗演练,他们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

    半夜,荒岛。

    无人踏足的原始丛林中,起夜的士兵被无声放倒,代表他性命的木牌被取走。

    “把他挪一个地方吧,放这里被蛇咬了怎么办?”

    “那就抬去海滩上。”

    二人合力将人抬起来。

    “早知道就只取牌子了,真费事。”

    “别啰嗦了,快抬吧。训练结束的时候就要集合数牌子,我可不想当最后一名。”

    除去齐乐成和松果,银朱小组中加上她还有六个人。十四随即抽签,将六个人分成三个小组,比赛摘牌子。

    第一名有奖,最后一名有罚。

    “你觉得你能赢银朱娘子?”

    “那也不能垫底吧。受罚是小事,丢人是大事啊。岛上这批都是阿成他们训练出来的,你想在他们面前丢脸?”

    “不想,快搬。”

    ……

    后半夜的时候,三支队伍都察觉到了异常。队伍里已经有数十人都被莫名其妙摘了牌子,而他们却都不知道是哪支队伍的人干的。

    “看到对方的样子了吗?”松果将被摘了牌子的士兵叫到跟前问话。

    “天太黑了,没看清。”士兵道,“但是听到声音了,是个女人。”

    “女人?”银朱皱眉,这支水师两万八千余人,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女子。

    哪来的女人?

    她脑海中忽然爆出一个猜想,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确定是女人?”

    “是……确定。”

    “命令所有人加强戒备,我们有了第三支‘敌人。’”

    士兵有些疑惑,他怎么觉得楚将军心情很好呢?

第615章 捣乱

    训练最后一天,松果和顾凛带领队伍在海滩上相遇,双方正面交锋。

    见战况愈演愈烈,双方主帅直接深入战场加入决战。肖十七和肖十八商议过后,决定浑水摸鱼,最后再来一票大的。

    他们穿着东海水师的装备,挂着随意从摘来的牌子里拿出来的两个牌子,伪装成士兵加入了双方的混战。

    一路从外围杀到战场最核心的地方,二人摘牌子摘的欢快。一高兴,就容易上头,他们对两位主帅的牌子起了想法。

    在基地的时候,就属他们俩能打。现在有个摆在眼前的机会一雪前耻,还犹豫什么?

    说干就干,肖十七把肖十八在混战中交换一个眼神,无声地靠向打得正酣的顾凛和松果。

    他们的牌子就挂在盔甲上,盯准它,摘!

    肖十七和肖十八一个猛子冲上去,原以为自己能做鹬蚌相争的渔翁,趁着二人打得难分难舍进行偷袭。谁曾料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时候,激战中的二人却忽然停战,转头迎向他们。

    中计了!

    肖十七和肖十八立刻反应过来。

    可惜,已经晚了。

    “十七,好久不见呀!”顾凛对上肖十七,笑容里带着恶劣,“来这里做客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一交手肖十七就意识到,这厮在军队里摸爬了两三年,军中的正气没有沾染半分,路子反倒愈发诡谲了。

    第三招的时候,他就被顾凛一个手刀砍在肋骨上,即便隔着甲衣,也疼得直抽气。

    “我说你下手能不能不这么黑?”他一边防御,一边对顾凛道,“都当将军了,还搞偷袭!”

    “好说呀。”顾凛露出和善无害的笑容,“你摘了我手下的兵多少个牌子,交出来。”

    交牌子,那是不可能的。

    肖十七暗恨这厮比从前更加笑面虎了。

    可是单打独斗他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摘了你手下的牌子我跟十八也很惭愧,不如这样,我们帮你一起对付松果。”肖十七建议道,“这是你们的对抗演练,我们不过是半路跑出来瞎掺和,赢她才是重点。”

    “他们说要联合我一起对付你!”顾凛应付着肖十七,还能分心跟松果喊话。

    肖十七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心黑手很的家伙,不同意你也别背刺啊!

    “娘的!十七你出什么馊主意!”这边肖十八是真开始骂娘了。因为顾凛的话,松果忽然加大攻势,他……他承受不住啊。

    本来想着借机逃跑……呢——他的牌子被摘掉了。

    可是松果拿到手里一看,这是她手下人的牌子。为了区分三支队伍,他们各自在原本相同形式的木牌上刻了自己的符号,肖十八身上挂的这一个正是她这支队伍里的。

    “哎哎哎!”肖十八正沉浸在自己被驱逐出局的愤懑中,却见松果再次攻上来,“我已经出局了,你怎么还打?”

    “你的牌子呢?”松果边打边问。

    “我的?”肖十八反应过来,“我没有牌子。我们是王妃临时安排过来的,没发牌子。”

    松果没有松缓的攻势无声地表明:她不信。

    “不是……你怎么当了将军之后气性更大了?”肖十八被打得节节后退,“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从前她只在遇上顾凛的时候会这么不依不饶,怎么现在连他也有了这份待遇?

    “演练规则,丢牌出局。”松果言简意赅。

    “可我没有牌子……啊!”肖十八腰上挨了一脚,滚到了沙滩上。

    “没有牌子,那就抓人。”松果摘下缠在腰间的鞭子,灵巧一挥,缠住了欲趁机逃跑的肖十八的脚腕。

    另一边,肖十七也被顾凛面朝着地摔在沙滩上。

    “呸!”他使劲吐掉嘴里的沙子,“顾凛!要是能用箭,你早就‘没命’了!”

    “战场上没有要是。”顾凛把放弃抵抗的肖十七擒住,“姑姑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看到肖十七和肖十八被擒,原本和他们打了一样主意的肖五和肖七龟缩在林子里,庆幸他们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他们俩不是不合吗,怎么这次居然合作起来了?”肖五不解。

    “人家是定了亲的。”肖七揪掉一片草叶,“一家人。”

    肖五这才想起来,顾凛和松果是已经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不怪他总是忽略这个事实,是这两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真不像有婚约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肖七道,“一直在这里等到演练结束?”

    他们俩把自己包裹成了会活动的草堆,趴在地上和草丛浑然一体。

    “……不行。”肖七思忖片刻,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

    “他们有三支队伍在这座岛上做对抗演练,这里有两支,阿成那一支呢?”

    “……不好,好像中计了!”

    二人反应过来,立马起身往林子里跑。

    然而跑出没多远,便迎面遇上了带人包抄搜索的齐乐成。

    “小五,七七,好久不见呀!”

    “嘿嘿,那个……”肖五和小七一起往后退,“我比你年长,别总小五小五的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这个嘛。”齐乐成好似闲庭信步,“咱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且还都是银朱姐姐小组里面的,谁不了解谁呀。”

    “那你们遇到银朱娘子了吗?”肖七笑呵呵地问道。

    “这个……待会儿再告诉你们,上!”

    肖五和肖七立刻鼠窜。

    齐乐成带了两百余人,像猎人撵兔子一样在后面追。

    ……

    正午时分,巨大的号角在海滩吹响,宣告此次演练正式结束。

    三支队伍立即集合,小队长负责清点人数。

    “将军,我们队里少了一个人!”齐乐成带着战果经过的时候,一名眼熟的小队长清点完人数大声报告。

    “少了谁?”齐乐成走上前,“谁最后跟他一起活……”

    “砰!”

    齐乐成丝毫未做防备,他背后队伍里的一个人忽然冲出队伍,以手肘扣住他的脖颈,将其拢倒在了海滩上。

    “将军!”

    惊变只在一瞬间,众人往上冲的时候,原本向齐乐成报告少了一个人的小队长已经和扣住他脖子的那人配合,摘下了齐乐成挂在铠甲上的牌子。

    “别冲动!”齐乐成还躺在地上,就连忙出声叫停冲上来的士兵们。

    “银朱姐姐?”他转头,偷袭他的果真是银朱。

    “二十三?”而摘他牌子的并非他熟悉的小队长,而是易容成他的肖二十三。

    “吓死我了。”肖二十三将牌子挂回齐乐成身上,“给你给你,大将军的牌子果真不是好动的。”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围成一圈的几百个人:“险些被压成肉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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