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外域客商
若说嵩州黄粱县各地客商云集,繁华一片。而跟神都的东、西二市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十四骑马穿过人流希壤的街道,来到位于西市最繁华地段上的奇货居。西市寸土寸金,店铺的面积都很小,但这个奇货居是打通了原来的三间铺子重新装修成的,空间宽敞又亮堂。
因为目前只有烟花跟爆竹两款产品,所以铺子里没有货架,而只在四面墙壁上钉了铜丝和黄花梨木头做成的挂壁式展台,随便挑了几份样品放在上面展示。
不像是店铺,倒有些像后世的艺术展。
能把西市最繁华地段的空间这么用,已经无声地向来这里的客人发出了信号——奢侈!
而店里正在问询产品的客人,比摆出来的样品还要多。一个掌柜和四名伙计都忙碌非常,陪着上门的顾客向他们介绍产品的特点以及售价等等。
“这些人都是来预订的?”十四问。
她从太原府回到黄粱县的时候看到了林二和康斯穆二月中旬送到的信以及奇货居的账目,第一批送过来的烟花跟爆竹没出正月就售罄了,而且是被“抢”光的。
烟花工坊的产出远远满足不了两家奇货居的吃货量,但十四决定暂时不增加产量。
这种奢侈品,就是要供不应求才显得有逼格。要是那些客户要是哪一天发现十分轻易就能买到了,而且要多少有多少,立刻就会觉得这东西他有别人也能有,从而丧失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十四安排的第二批货会在三月下旬从黄粱县送出,现在还没出发呢。所以今天在这里的这些人,不可能是来交易的。
“是。”林二应答道,“其中有一小半是来预订加询问的,一大半都是来问什么时候有货的。”
这里高鼻深目发色突出的外域人比黄粱县更多,十四走进来的时候就迎面遇到了两对离开的夫妇,走进来之后发现外域人也占了四分之一左右。
“开通会员的人里面外域人占比多少?”十四一边看着店里的伙计招待客人,一边问林二。
“不到十分之一。”
“这么少?”十四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些能经常往来于神都和外域的,可都是正经的有钱人。
林三笑的有些无奈:“娘子,不是他们不想入会员,而是名额没那么多,他们抢不到。”
这些外域人有钱是有钱,但是有权的少。平时可能还显不出来,一旦到了需要争夺的时候,哪里能争得过本地的显贵?
林二说起这个就想起当初奇货居准备开张的时候,他跟康斯穆听了十四的话提前在黄粱火锅店前面办了个烟花秀造势。他们预料到造势宣传的效果会非常好,但是没预料到居然那么好。
还没等奇货居正式开张呢,他跟康斯穆就收到了几十张帖子,一半是各个府上的管事另一半是平时有来往的合作伙伴,都是要走后门从他们这里买烟花的。
奇货居开张的第三天,更是连西市局跟平准局的老大都亲自上门了,一人手里拿了十几张从各个高门接到的帖子——请林二和康斯穆帮忙走后门,开会员。
林二一见那两位老兄还以为是铺子出了什么情况,被官府的人找上门了。解释清楚之后才明白是虚惊一场,大腊月里紧张的里衣都湿透了。
“娘子您规定的会员名额只有那么多,我跟老康按照您的话办,一个也没敢添半个也没敢少。”林二接着道,“当初能抢到会员名额的都是有些权势的,单纯的商人根本轮不到。”
两人说话的时候,还听到旁边一个大历朝官话说的非常流利的外域人在和掌柜谈,他愿意出三倍的价钱,只要掌柜能在新一批货物来到的时候留下一部分给他。
奇货居的货物说是会员有优先购买权,但是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会员才能买到。
笑话,新货还没运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批有优先购买权的人预订超了,其他人的“不优先”不就是“没机会”吗?
掌柜的素养很好,闻言不卑不亢地向外域人解释店里的规矩,回绝了对方的同时又让人觉得非常熨帖。
十四在旁边听着,对这个面生的掌柜十分满意。
“这人叫什么,谁选的?”
林二立刻报上掌柜的名字,又道:“是老康选的,是他以前读书时的同窗。他们家三代都经商,到了他这代家里想让他考科举,可是一连考到三十岁都还是童生。”
“他不想考了,说要做生意。家里不同意,闹掰之后就断了他的银钱。正好碰上了老康,我们俩一合计,觉得他会做生意而且人品也不错,就把他请过来帮忙了。”
“一开始帮我们打理火锅店,年前又被调来了奇货居。”
外域客人还是不放弃,又把价钱提升一倍,加到了四倍:“咱们经商的人,不就是为了利益吗?如今有这么多的利益放在你面前你却不要,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掌柜眼看着他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正想着怎么出言安抚。这时林二却受了十四的指示过来了:“怎么了,这位客人为何这么激动?”
“林二哥。”这掌柜明明比林二大好几岁,却硬是要跟着别人喊他林二哥。他有些为难地说:“这位客人想要买咱们家的烟花跟爆竹,我正在跟他解释奇货居的供货规矩。”
“你比他大?”外域客人看到掌柜对林二的态度,便知他更有话语权,“他听你的是不是?那我跟你商量。”
掌柜闻言要开口阻拦,被林二用眼神阻止住了。他又转头对外域客人道:“好,这里人声杂乱,咱们借一步说话。”
林二带着外域客人,和十四母子一起从店里不显眼的小门向后院走去。
掌柜疑惑,后院是近几天刚打扫出来的,说是要迎接贵客。
这名女子跟这个孩子,难道就是要接的贵客?
不知是哪位官员贵眷。
……
“这位是我家娘子,奇货居真正的主人。”来到后院之后,林二向外域客人介绍道,“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给她说。”
一听见到了真正的主人,外域客人大喜,同时又惊讶于十四的女子之身:“奇货居的主人,居然是一名年轻又貌美的娘子!”
十四微笑着承了他的赞美,开门见山道:“你从奇货居订货,是想做什么用途?”
“带回我的国家,进献给我们的王。”外域客人如实道,“我真的非常有诚意,只要你愿意卖给我,我愿意出原价四倍……不,五倍的价钱!”
“你要买多少?”十四并不急着回答他。
“越多越好!”对方一听这话,知道这是有了机会。同时也认为,十四才是个明智的商人,比刚才那个顽固的人聪明多了。
“如果可以,您新一批货物我能全部包揽!”
林二站在旁边听得暗暗咋舌:乖乖,都说外域人有钱,还真不假!
第362章 未来师公
“你先不用急。”十四闻言只笑了笑,然后道,“先来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外域客人示意她说:“您请说。”
他说大历朝官话虽然流利,但终究不是土身土长的本地人,比如在用“您”这个尊称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的口音。
十四的计划,是跟这个外域商人签订合约,把烟花和鞭炮在外域的经销权给他,通过他来开辟外域市场。
“你不用出五倍的价格,我按原价出货给你。”十四道,“你只要保证这些货全部带回你的国家销售,不能扰乱我们本地的市场。”
外域商人一听居然还有这样天大的好事!他不是没想过从这里买烟花鞭炮然后回自己的国家出售,但是东西太抢手了,他连一件都抢不到,更别提大量进货然后带回去销售了。
“真的吗?”他不敢置信,“你真的能出售大量的货物给我?”
“自然是真的。”
“都跟你说了,整个奇货居都是我家娘子的,她当然能做主。”林二一听就想明白了十四的计划。只要一想即将能把外域的市场也开拓出来,他这个生意精就安耐不住兴奋。
都是钱呐!马上就能赚外域人的钱了!
“那我要怎么跟你买货?”外域商人有些急切地说,“你手里现在还有多少货,我愿意把我手头的钱全部投进去!”
“先不急,我们先把具体条款商量下来。我也要考虑一下我手里的产出,再来衡量每年能发多少货给你。就算您愿意把全部资金投入进去,我也不一定能供出这么多的货是不是?”
……
聊了将近一个时辰,两方差不多谈妥了所有细节,只等正式签订合约了。
十四让外域商人以后直接去嵩州黄粱县进货,而第一批货,至少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能提给他。
外域商人急不可耐,唯恐十四反悔或者出什么变故,错失了这次好机会。在他的一再要求之下,双方决定明天就正式签合约,然后拿去官府做公证。
期间他要求十四把他们国家唯一的经销权独家授权给他,被十四拒绝了。言明她会给一切有准备的人机会,保证给每个人的待遇都是公平的,绝对不会存在差价。能不能做成独家,就要看外域商人自己的本事了。
“娘子,以后要是还有跟他一样的人想做烟花的生意,我就引荐他们过去找您吗?”外域商人离开之后,林二问道。
“你先考察一下资质。”十四道,“也要有一些门槛,人数多效果不一定好。”
“好,我明白了。”林二真的是服了,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们家娘子这生意,好像永远都遇不到瓶颈期。
“娘子,您跟小郎君一路颠簸,先休息吧。”林二想起来,十四一来到这里就开始谈生意,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张罗晚饭。娘子,小郎君,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福云楼的菜色不错,据说请的是从前在宫里做过御膳的师傅亲自掌勺。云水居是最近两年新开的,里面的酒菜都是江南风味,想要尝鲜的话选可以选这家。要是想吃火锅的话,我让店里的伙计准备一桌上来。”
“我都行,你看着张罗吧。”十四又看了眼肖砚,示意他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说。
“我也都可以。”而肖砚从进到神都,心思就全部集中到一件事情上面了。除了那件事,其他什么他也都无所谓。
“都可以”这三个字最难张罗,但林二也从容应下,已经在考虑怎么安排了。
他正要退下,又听十四道:“永兴坊的房子,别忘了。”
“是!我立马着手!”这下林二是半分也不敢怠慢了。
“娘亲,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师父?”等林二走了之后,肖砚问十四。
“放心吧,来都来了,肯定会让你见到他的。”十四看着小家伙儿期待的眼神,忽然能够理解相麻衣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吃左丘玥的醋了。
“见到他之后我要跟他下棋。”肖砚早就计划好了在神都的活动,“然后再弹琴给他听。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一起去城外打猎好不好?带上小砚一起。”
“师父住在家里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跟他一起去山上,但是没有机会。现在好了,不用一直在家里躲着了。”
见小家伙儿说的开心,十四实在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愿望。可是想了想,还是稍微跟他提了醒:“阿砚,下棋和弹琴应该没问题,但是出去打猎的可能有些困难。”
“为什么?”
“因为左丘玥现在的处境有些特殊,我们跟他的交往暂时只能在暗中进行,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样啊。”肖砚闻言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也很快调整过来,“那就不去打猎了,我们私下见面就好。”
“娘亲,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师父?”
……
傍晚的时候银朱把货物交割清楚,让齐先和佟羊一起给她带路来到了奇货居。
对于林二和康斯穆的不厚道,这二人愤然痛斥。齐先自然是持续输出,连相对寡言的佟羊都忍不住发表了几句批判。
可惜康斯穆去送人还没回来,林二看到他们俩之后立马找借口躲到了别处,装聋作哑扮鹌鹑。
这俩家伙都是武行出身,他跟老康却一点儿功夫也不会,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然要躲着走!
“师父师父,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左三当然知道,十四这趟来神都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走镖,而是为了左丘玥!
当初他跟佟羊初二从黄粱县出发,得了十四的授意,快马加鞭在半道追上了孟常怀护送左丘玥的队伍,然后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回了神都。
从那个时候,齐先才确定,他师父对这左三是真的不一样!
跟佟羊说的时候却得到他不屑的回应:“你才看出来?”
佟羊心里那个别扭啊:“不是……我……我这是要有师公了吗?”
佟羊用沉默,来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可是那个左三,他比我还小两岁啊!”
佟羊:“你不是说你娘有一个幼妹,比你还小,你难道不喊她姨母?”
“……哦,好像辈分跟年龄确实没有多大关系。”齐先没骨气地被说服了。
但是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可他那么弱,只会弹琴下棋的,连我都打不过,别说师父了。”
他没见过左丘玥出手,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次见面,他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形象上。
佟羊也没见过左丘玥出手,所以也只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但是道:“肖娘子并不像寻常女子一样需要男人的保护。”
“哦,你这样说好像也不错,他打不过师父,以后也不能欺负师父,只能师父欺负他。”齐先转过弯来了,“这样看好像还挺好的。”
除了这两点,齐先没别的好纠结了。他对左丘玥的看法转变的飞快,已然将其当做未来师公看待了。
于是乎就自发地开始留意这位未来师公的情况,并且一一记下,准备见到十四的时候跟她详细汇报。
第363章 松果受伤
“师父我跟你说,他现在在神都城的名声可响了。你知道现在坊间凑在流传一句话是什么吗,叫‘左三一笑,生死难料!’。”
“什么?”十四还没准备好,齐先就自发地把自己这段时间收集起来的消息跟她汇报了。
左三一笑,生死难料……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总结这句话的人真是个人才,抓到精髓了。
她笑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句话现在在坊间已经传遍了,整个神都城几乎就没人不知道。尤其是那些年轻娘子,都在好奇左三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说起这些,齐先有些愤愤不平,“而且这句话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你知道吗,平康坊!是从平康坊第一歌姬聂非烟那里传出来的!”
齐先告状告的激动,旁边的佟羊心里那个后悔啊,带这货过来之前怎么就忘了跟他交代别乱说话呢?你就算是亲徒弟,但那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谁给你的胆子去掺和的?
“师父,平康坊那是什么地方你是去过的,肯定也知道。”
不仅掺和,还挑拨……
“你……”佟羊使劲儿给齐先使眼色他也看不到,便要开口提醒。
“仔细说说。”十四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佟羊闭上了嘴。
“是这样的,他自从回到神都以后,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在外面跑,参加各种文会雅集。而那些道貌岸然的文人,开文会的时候总喜欢挑在平康坊。”
“就在上个月,他们一群人去了聂非烟那里。第二天就传出消息来,说左三郎如何俊美,席间倾城一笑,便让第一歌姬为其倾倒。”
“这件事传开之后立马又有别的流言传出来,也大都是从平康坊里传出来的。一夜之间,半个平康坊的歌姬舞姬都传出为其姿容所倾倒的事情。”
“师父,我打探这些消息的时候都快气死了!这简直……简直是不守……不守夫道!”
天擦黑的时候,林二估摸着齐先和佟羊要讨伐也该讨伐完了,便过来喊他们去吃饭。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齐先在骂,听得他一脸懵——他跟老康,不至于不守夫道吧……
他们俩都还打着光棍呢……
“我知道了。”听完齐先的话,十四只淡淡说了句。
齐先心想着,一定要让师父好好警告左三那厮一番,让他以后洁身自好!一转身,对上了佟羊已经完全放弃他的眼神。
“?”齐先没看懂。
“娘子,晚饭已经备好了。”林二静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好。”十四起身,“康斯穆回来了吗?”
“还没有。”
“那我们先吃。”
一群人往饭堂去。
十四牵着肖砚走在最前面。
“娘亲,齐先哥哥说的是真的吗?”肖砚问十四,“师父真的经常去平康坊吗?”
十四低头看向他:“等见面之后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齐先被佟羊拉着走在最后。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齐先问佟羊。
佟羊简直要气笑了:“自己想。”
“林二!”前方忽然传来喊声。
康斯穆大步朝这边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小砚跟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众人连忙跑过去。
只见他怀里抱着的正是去白家寻亲的松果,此时闭着眼睛,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领子上还有血迹。
“这是谁干的?”林二惊呼道。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下得去手!
“你也受伤了?”他又看到康斯穆身上也有血迹。
“不是我的血,是她的。”康斯穆道,“我带她去医馆的途中沾到身上的。此事说来话长,先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吧。”
“银朱。”
银朱上前,伸手把松果接过来,送去了林二给她准备的房间。
“这个小娘子是谁?”齐先没明白现在的情况,“你们去哪儿了?怎么受的伤?”
“坐下说吧。”十四对康斯穆道,“去洗洗手,先过来吃饭。”
“是,娘子。”
康斯穆洗干净了手,银朱也把松果安置好了,众人一起坐在了饭堂里。
由康斯穆述说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我带着松果去了永兴坊白相府邸,跟门房说明了缘由。门房进去禀报,然后有人出来把松果带了进去。”康斯穆道,“我原本想跟着一起进去,但是被门房拦下了。我就跟她说,让她结束之后出来报个平安,然后我再离开。”
康斯穆坐在马车里,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他把马车停在不远处,隔一段时间就下来走到大门前往里看一看情况。
“最后一次下去车去看的时候,旁边的角门忽然开了。”康斯穆道,“然后我就看到一群小厮拿着棍棒赶着松果出来。”
松果大叫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是我娘给我的!”
“那一群人有五六个,全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就那样围着松果打。”
“五六个人一起欺负一个小孩子?”齐先忍不住拍了桌子,“还要不要脸?”
席上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么激动,但都和他是同样的想法。
“然后呢?”十四问,“她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被一个小厮一脚踹下台阶,在旁边的石狮子上磕的。”康斯穆叹了口气,“要不是有小砚在,我也接不回来她。”
当时松果奋力跟那群人对抗,但她一个孩子,就算会功夫又能有多高。对方人比她魁梧强壮,还是她的好几倍。躲一个人的棍棒的时候,便被另一个人一脚踹下了台阶,头直接嗑在了石狮子的底座上。
“她当场就晕了过去,额头上流出来的血立马盖住了半张脸。见我要过去那群人还拿着棍棒威胁我,不让我靠近。是小砚从车里出来,才把他们吓退了。然后我抱着松果放到马车上,带着她去了最近的医馆医治,结束之后才赶回来。”
“对了,车上还有给她开的药,我没来得及拿下来。”
“现在就就要熬上吗?”林二问,“可这里好像没有熬药的罐子。”
“我去隔壁借一借。”康斯穆没来得及动筷子,便又站起来了,“娘子,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林二跟十四示意之后,也起身跟过去。
“那帮没人性的狗东西,她对着一个小孩子都能下死手!”齐先骂道,“别让我遇着机会,不然一定连本带利地打回去!”
“小砚真聪明。”肖砚伸手给小砚顺了顺脖子上的毛,“要是没有你今天松果就危险了。”
豹子像是能听到他说话,闻言往他身上蹭了蹭。
“师父,那个小姑娘去宰相府做什么?”
第364章 看宅子
松果发了高烧,昏睡了一夜也不见醒。
第二天天一亮,林二又派人去找了大夫过来给她医治,说她昏迷不醒除了外伤严重之外,情绪波动过大也是原因之一。
大夫给她施了针,查看了昨天康斯穆带回来得药,发现正是对症之药,便没有再开新的。
康斯穆把神都所有产业以及店铺的账目全部送了过来,供十四查看。
至于林二,坊门一开他就立马出去,上永兴坊问房子的事情了。
分局开在西市南边的怀远坊,齐先和佟羊原本是想要拉十四和肖砚过去住的,没成功。一方面是林二和康斯穆拦着,另一方面则是松果还昏睡着,来回挪动对她的病情有害无益。
二人昨晚在这里凑活了一宿,天一亮便赶回镖局主持大局了。
走之前齐先还可怜巴巴地问十四:“师父,镖局里的弟兄都非常想你,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直到十四说:“我抽空会过去的。”
他才心满意足地跟佟羊一起离开。
又过了一天,林二找房子的事情有了进展,松果也醒了。
但是小姑娘醒过来之后却一句话也不说,双目无神,像是失了魂一样。
又找了大夫过来,却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换句话说就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无奈,便只能让她先静养着了。
十四把银朱留下照顾她,然后带着肖砚一起来永兴坊看房子。
“娘子,那里。”经过一处规模颇为恢弘的院落时,林二指着它跟十四说,“那就是左相白辅之的府邸。”
十四扫了一眼,问:“豫王府在哪儿?”
“豫王府?”林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想神都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豫王?
“哦!娘子说的是不是前豫王,因为谋反罪被诛杀的那个?”
十四点头。
“那里还有人住吗?”林二疑惑,回答十四的问题道,“豫王府好像在永兴坊最西面,跟皇城只隔了一条街。”
“娘子,咱们刚刚从西面坊门进来之后首先经过的几座府邸其中一座就是豫王府,现在已经过去了。”
“嗯。”十四又点了点头,没说其他的。
肖砚却开口问:“具体在什么位置?刚刚经过的路我都记得。”
林二疑惑,娘子和小郎君对豫王府这么上心做什么?
“从西面的坊门进来之后左手第二家。”他回答道,“那里据说自从豫王谋反之后就被封了,已经五六年没人住了。小郎君你留意到门口贴着封条的宅子没,要是看到了应该就是那家。”
由此可见,林二平时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对其他杂事传闻并不关心。齐先就比他知道的多,比如豫王府旧址不久前已经解封了,并且有人住了进去。
不过也只是住进去而已,无名无分,也没什么动静,没能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引起任何波澜。就算“左三一笑”的流言传遍坊间,大家也不知道这个左三是何许人也。
他要在这凤子龙孙满地跑的神都为自己争出一片天地,当真不容易啊。
“娘子,小郎君,到了。”来到一处大门朝东的宅院前,林二停下,跟已经在门前等候的牙行东家打招呼。
这牙行东家识得林二,知道他是近两年神都城商圈里的风云人物。看十四和肖砚跟他一起过来,他本以为是这位林东家的家眷。可是又见林二对此二人恭敬有加,不像是家眷,倒像是上司。
牙行东家是做生意做成了人精的人,立马便清楚今日该以谁为主了。跟林二打完了招呼,便十分客气地引着十四往前去:“娘子,请随我来。”
这座庭院中规中矩,不论是整体规模还是内在布置都严格按照大历朝传统的建筑风格来。整体呈左右对称的狭长四合院形式,从前往后依次是大门、中堂、正寝,还有错落在前院和后院各处的亭子。
南北两厢各有三处廊屋,后院还有假山、池水、花园。
中堂是主人会客、宴饮的地方,所以建筑最为奢华。
正寝则是主人的起居场所,廊屋供亲属和客人居住。
“娘子,这里原本是一个御史的宅院。半年前御史告老还乡了,便将此处宅院交由族中子侄进行转卖。”牙行东家介绍道,“小的做生意向来不欺瞒顾客,便也实话实说了。这座宅院的位置是极好的,可是差就差在了朝向。”
“若是这东西朝向变为南北朝向,这么抢手的位置,定然不会在小的手里留这么久的。娘子您考虑考虑,看是否介意这个。”
“你倒是会做生意。”林二道,“我刚想说朝向不好,这就被你堵住嘴了。”
牙行东家呵呵笑了两声:“不敢不敢,在林东家面前,不敢自夸会做生意。”
“娘子,您觉得呢?”林二问十四。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娘子又不差钱,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座朝向不好的院子?
“再看看吧。”
看十四这态度,牙行东家也觉得她是没看上这座宅子。于是一行人从里面出来,又继续前往下一座宅院。
一天下来,总共看了五处待售的宅院。其中第一处朝向不好,最后一处位于整个永兴坊的东北角,位置有些偏,其他几处则没什么太大缺陷。
而这价钱上,差的也有些多。差不多大小的院落,第一处有朝向问题的要价五千两白银,而中间三处格局好一些的则要到了七千两。
大历朝人迷信风水,从房价上面就能看出一二了。
十四没急着做决定,看完了房子便回去了。离开的时候仍旧从西面的坊门出,肖砚总算看到了豫王府。
“诶?这门上的封条什么时候没了?有人住进去了?”林二疑惑道。
“没挂牌匾,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
豫王府内。
看着左丘玥在院中练完了一套剑法,小武把擦汗的布巾递过去,同时把剑接回来。
左丘玥拿着布巾擦汗,例行每日一问:“有黄粱县的来信吗?”
“回郎君,没有。”小武例行每日一答。
“真狠心。”左丘玥咕哝道。
小武全当没听见,笑着问:“郎君还要接着练吗?”
“她当初说好了会带着阿砚一起来神都看我的,这话你也知道吧。”左丘玥道。
这就不能当没听见了,小武想了想,道:“这话应该是娘子对郎君您说的,小的哪有机会亲耳听见?不过娘子一向言出必行,这个郎君不用担心。”
左丘玥闻言没好气儿地笑了:“就知道替她说话。”
“不练了,回去写信,问问她是不是像你说的这么信守承诺。”
第365章 前往豫王府
回到奇货居之后,十四把今天在永兴坊走过的路在纸上描了下来。
描完之后让肖砚看,他又添了几笔细节。
“这样看,好像这个位置是最近的。”十四指着其中一处道。
这座宅院正好是今天相看的第一座,东西朝向的那个。
“是的。”肖砚指着它跟豫王府两座宅院,道,“这两个地方虽然中间隔着两条街,从豫王府的大门走到这座宅院的大门要绕很远。但是这座院子的东墙跟这座院子的后院中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从空中向下俯视最直观。而且周围除了这里之外,没有其他要出售的宅子。”
“所以就选它了?”
肖砚点头:“我觉得可以。”
……
第二天一早,林二正准备继续带着十四去看房,却被告知已经决定好要买哪一座了。
“娘子,您看上了哪个?”
“昨天看的第一家。”
“第一家?”林二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子,第一家是那个东西朝向的院子。”
“嗯,就是那家。你今天就去找牙行办理过户吧。”
“娘子。”林二并不是违逆十四的意思,他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那座院子的风水不好,您……”
“就它了,风水不好买回来之后改了就行。”
“是,我这就去办。”
林二刚走,齐先就过来了。
“师父,你猜我给你带什么过来了?”他兴致勃勃,还有些幸灾乐祸。
“看!”他把一封信递到十四面前,“今天早上刚收到的。”
左丘玥往黄粱县送信,都是先派人送到齐先跟佟羊那里,然后由有他们派人转送到十四手里。
“师父,你没跟他说你要来神都是不是?”齐先八卦地问。
十四瞥他一眼:“你很闲吗?”
“不闲,不闲。”齐先摸了摸鼻子,“师父,那我先回去了。”
齐先走了,十四正准备拆开信封,康斯穆又来了。
她轻叹一口气,索性把信封交给肖砚由他去拆了。
康斯穆是来汇报关于白辅之家的情况的。他奉了十四的命令,去调查白家。
“娘子,查到了,那位叫松果的小娘子可能是白相与原配夫人所出之女的女儿。”
原来这白辅之出身寒门,是走科举之路上来的。一朝高中之后便被老护国公看中了,有意招他做女婿。
“与如今的宰相夫人徐氏成亲之后,护国公府的人才知道原来他早在家乡的时候就娶过妻子,还有了两儿一女三个孩子。”
“然后呢?”十四问。
“白辅之写下休书,命人送回去给原配妻子,同时把三个孩子带来神都。”康斯穆道,“据说原配妻子看到休书之后悲痛难忍,当天便自缢而亡了。”
“三个孩子被接来了神都,两名男丁半年内相继身染恶疾,不治而亡。只留下一个最小的女儿,一直在神都长到十六岁。”
“十六岁那年,徐氏欲将其送入英国公府,做老英国公的妾室。白氏不从,在被送入英国公府的前夜逃婚了,然后就没有了踪迹。”
“所以神都百姓只知道白相一共有二子三女,两个儿子和长女都是夫人徐氏所出,次女和三女为妾室所出,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原配夫人也替他孕育过三个孩子。”
“所以说,松果很有可能就是白辅之那个逃婚离开的女儿的孩子?”十四道,“难怪,那小丫头说她姓白,却又说白辅之是他的外祖父。”
如今看来是在姓氏上撒了谎,亲属关系是真的。
不过这堂堂宰相府,不认不就不认吧,居然还让人拿个棍子把一个小姑娘打出来,脸面也不顾了吗?
“你送松果过去的时候白辅之在家吗?”
“不清楚。”康斯穆摇头,“我被拦在了外面,没能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银朱说松果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东西没了,是被白家的人抢走了吗?”
康斯穆回想当时的情况,慎重地点头道:“应该是。当时我听见她大喊,让对方把东西还给她。”
十四忍不住冷笑,不仅打人,还抢东西,不像是宰相府,倒像是贼窝。
不过她也清楚,想来那颗舍利子就是松果上门认亲的信物。白家的人不想认她,所以就连信物一起抢走了。
要是父母双亡的事情没有作假的话,那颗舍利子应该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白家这群杂碎。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十四对康斯穆道。
“是。”
十四看着康斯穆走出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注意从松果的事情收回来。
对方要是寻常的人家,她大可以直接打上门把东西帮小丫头抢回来。可是那是宰相府……
弱肉强食,这次她站在弱的一方。
……
肖砚把没有署名的信封拆开之后,又从里面抽出来两个有署名的信封。一个是写给他的,另一个是写给十四的。
“娘亲,你的。”
十四把信打开来看,听已经看完了的肖砚说:“娘亲,师父问我什么时候来神都。”
“嗯,也问我了。”
肖砚默默数了数,见十四手里有四张信纸,而且每一张都写的很满。他又捏了捏自己手薄薄的一张,还没写满……师父可真是差别对待。
十四看完了信,折好装回去,对肖砚道:“准备一下,咱们去永兴坊。”
……
夜幕降临,坊门关闭。
豫王府里。
左丘玥立于书案之后,执笔在纸上细细描摹。小武和林九站在门外,忽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掠过:“谁!”
林九立即拔刀追上去。
此时又一个黑影出现,朝着书房直逼过来。
小武拔刀迎上,两人立刻交手。
这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手中握着一把随意从街边的兵器铺子里买来的粗制长刀。一经交手,小武就暗道不妙——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果然,没撑过十招,他便落败,被对方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一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他朝着书房大喊道:“郎君小心!”
话落,房门打开,左丘玥执剑飞出。
黑衣人一把推开小武,迎上左丘玥。
一刀一剑相撞的瞬间,左丘玥眸光大亮!一股喜色从眼底涌上来。
黑衣人却刀刀直逼他的要害。
左丘玥疑惑不解,同时小心应对。
两个人过了十余招,黑衣人落了下风,被逼的弃了手中长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匕首!这时候还没想明白黑衣人为什么放了自己的小武惊喜地喊道:“娘子?”
十四却不应,她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了,全身心扑在打架上。
只见换了匕首之后,她的战斗力立刻提升。近身搏斗,才是她的强项。
左丘玥也弃了长剑,改为徒手去接她的招数。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旁边的小武无声地捡起地上的刀和剑,默默往后退了两丈。
第366章 深夜会面
肖砚跟林九也回来了,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原本已经打算休息的郑彪和王魁。
他们听说十四来了,兴致冲冲地过来拜见。
只是没想到,来了之后却是这样的场面。
只见又是一记诡谲的虚招,十四手中的匕首贴着左丘玥的脖颈划过,刀尖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
“小郎君。”小武吞了一口被惊出来的口水,“娘子心情……很不好吗?”
“没有,娘亲心情很好呀。”
一个假动作,匕首从右手换到左手,直刺左丘玥腰腹。
四个人下意识腰腹一紧。
林九:“那娘子这是怎么了?”
其他三个人也想问。
“娘亲没怎么。”肖砚解释道,“她只是不想输罢了。”
不过依他看,这局娘亲好像注定要输了。
“啪。”
十四的匕首被打到了地上。
但她并不认输,立即转为徒手格斗模式。
左丘玥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满是宠溺,继续陪打。
他们俩的招式一个诡谲狠辣,一个简单包容。十四灵活多变让人意想不到,左丘玥从容不迫以不变应万变。
而一旁观战的肖砚,则在认真的分析战局,吸取每一个可学习借鉴之处。
小武等四人:……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左丘玥趁十四蓄力不及,一手抓住她一只手腕,讲人反箍在怀中。
“我累了。”他在她耳边道,“今天能不能请肖娘子手下留情,放过在下?”
实际上他始终气息平稳,气喘吁吁的是十四。
“哼。”十四冷哼一声。
打架打输了,当然不高兴。
左丘玥扬唇一笑,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于是便放开手,替她拿掉蒙脸的面巾。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告诉我?”
“师父!”
“娘子!”
肖砚等人跑过来,两人分开一些站立。左丘玥把手背到背后,将手里的面巾放到了袖中。
“师父我好想你。”肖砚道。
“我也是。”左丘玥腾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正想说话,便听肖砚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左丘玥道,“你问。”
“听说有好多平康坊的歌姬和舞姬都喜欢你,是真的吗?”
“……咳……那个,阿砚……你听谁说的?”
“那个……”小武,“娘子,您跟小郎君一定有话要跟郎君说吧,那我就先退下了。”
林九:“娘子,郎君,小郎君,我也退下了。”
郑彪:“那个那个……啊,我今天休息,我想起来了,我也走了。”
王魁:“啊是是是,休息,回去休息了。”
肖砚认真地看着左丘玥,等他回答。
“你听我解释。”他却看向十四。
十四憋着笑,拿出严肃的表情抬头看向他:“你说。”
……
“小郎君怎么知道平康坊的事情的?谁跟他说的?”
“这还用说吗,现在满大街都在传‘左三一笑,生死难料’啊。”
“完了完了,怪不得娘子刚才出手招招往要害上招呼,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们会不会跟着遭殃啊?”
“我们就是跟着一起去了,什么也没干啊,关我们什么事?”
“可我们知情不报啊。”
“娘子只说让我们跟着郎君听他差遣,没说让我们监视他呀。”
“而且郎君也什么都没干啊,只是被邀请过去喝酒作诗而已。”
“可是现在满大街的流言,谁相信他什么都没干?”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娘子信就行了。”
“娘子会信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
……
书房里,左丘玥和肖砚已经下起了棋。
十四则在四处打量,她来到书案旁边,看到了案上还没画完的画。这是一幅风景画,主体是肖宅,周遭是广阔的田野,后方有连绵的山脉,上面都盖着一层白雪。有条路通向右后方的大韦村,村旁的树木还没来得及抽出新一年的嫩芽。
有烟花在天空绽放,宅院外面许多小孩子拍手欢笑。
最新一笔落在主建筑的露台上方,他应该是想画两个人影,但只描了轮廓,还没具体勾勒出来。
十四又走到书架前,细细查看上面的书,有山川游记、佛学经典、道家学说、经史子集、兵法谋略,涵盖范围十分广。
“这是你的书房吗?”
“是。”左丘玥落下一子,转头朝她看过来,“是我小时候的书房,这次回来住就继续启用了。”
“你师父不是个道士吗,居然还看佛家的讲义?”
“他是道士,我又不是。”左丘玥又执起一子,稍作思索,然后落下,继续跟十四搭话道,“而且他也没规定我不能看佛家的书。”
“那你是信佛还是信道?”
“这个嘛……”左丘玥看着他,微笑道,“我想我应该和你一样,都信,也都不信。”
都信,是都尊重。都不信,则是不做任何一个宗教的信徒。
“师父,你能不能认真点儿?”见左丘玥又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步,主动送出了自己一大片阵地,肖砚忍无可忍了,“你明明能一心二用,稍微分一些心思在棋盘上就行了。”
左丘玥闻言好脾气地笑笑,看了一眼棋盘:“该你了。”
十四也笑笑,决定不打扰他们了。小家伙儿为了在他师父面前表现,可是颇耗费了一些心血在这上面的。
这间书房应该还维持着原来的布局,只是打扫干净了而已。十四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画了一半的符纸,经年已过,符纸上有着时光走过的痕迹。
在一个不显眼的柜子里,找到了满满一柜子话本。这个柜子应该是只打扫了外面,一打开,灰尘伴着淡淡的潮湿霉气扑面而来。不过其中包裹着书香,并不难闻。
十四不嫌弃上面的厚厚的灰尘,从中抽出了几本,一一翻开来看。
粗略翻了三本,第一本是才子佳人,写的是寒门贵子中状元,恩爱夫妻大团圆,故事有些俗套。但是车速挺快。
第二本是志怪小说,写的是一个误入凡间的青丘狐跟一个佛门高僧的恩怨情仇。十四直接翻到最后,发现居然是少有的悲剧结尾。青丘狐受了情伤走了,她走之后三年,高僧自戕了。
第三本也是写的爱情故事,不过不是才子佳人,而是才子才子的故事。好家伙,这个时代的作者真敢写,并且某些桥段的车速让十四都为之惊讶。
正经的书都放在架子上,不正经的书都藏在柜子里。就是不知道小时候的左丘玥,是看架子上的书多还是看柜子里的书多。
书房里十分安静,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一局结束,肖砚输了。
不过他很开心。
“师父,你什么时候再有空,我们继续下,总有一天我能赢你。”
“我很期待那一天。”左丘玥笑着道,“而且相信,以你的天赋,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很晚了,快去休息吧。”十四对肖砚道。
“娘亲,我们今晚住哪里?”
“小郎君,已经给您准备好房间了。”这时小武推门进来,“跟我来吧。”
肖砚打了个哈欠,从软塌上下来:“娘亲,师父,那我先去睡觉了。”
第367章 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十四坐到了肖砚的位子上,打量了一眼棋局,看不懂。
抬眸,发现左丘玥在看她。
“看什么?”
“想你了。”
“……常常佳人相伴,还有功夫想其他的?”
左丘玥起身,来到十四这边。拉住她的手一扯,十四被她扯了起来。换他坐到了她的位子上,而她坐到了他怀里。
十四下意识要起身,但被左丘玥箍住了腰。
“胆子变大了?”十四用威胁的声音道。
“是你先亲的我。”左丘玥道,“你的举动给我的信号就是,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已经到了我可以大胆的程度了。”
“难道我会错意了?”
十四轻笑一声,没反驳,而是抬手挑住他的下巴:“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是吗?”
在十四看来,左丘玥露出勾人的笑。
“那我能不能再进一尺?”
他握住了她挑他下巴的手,迫近。
十四没躲,任凭他的唇停在毫厘之外,温热的气息缓缓喷洒在她脸上。
左丘玥看她的反应,便知她是同意了。他心头一喜,正欲再进一步。
谁知十四比她更快,把手抽出来攀上他的后颈,微微使力把他按了下来。
两人的唇齿缠绵在一处,十四忽然想起刚才翻看的那些话本:这人的功夫,不会都是跟着那上面学的吧?
她的跑神马上引起左丘玥的不满,略带侵略性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十四不甘示弱,立刻回击。
……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微喘。
十四却不忘调戏道:“如此美人,我真是赚了。”
左丘玥闻言笑的有些无奈:“这话好像应该我说。”
左丘玥没有和其他女子如此亲密过,所以不知道寻常女子是怎样的。但是她的主动撩拨和热烈回应,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他的心弦上。
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感受到情爱的万般滋味中,让人着迷的而不可自拔的一种。
……
“你说阿砚是不是已经知道一些了?”十四懒散地窝在左丘玥怀里,把他的头发拿过来一缕放在手里摆弄。
左丘玥只道:“阿砚很聪明。”
“那我还要不要正式和他说一下?”
左丘玥认真想了一下,道:“我来跟他说吧。”
“你来?”
“有何不妥?”
“行,那你来说吧。”十四倒是省事儿了。
“有时候我是真的挺奇怪的,你们俩怎么就那么投缘。”
“这就叫缘分。我跟你有缘,跟阿砚也有缘。”
“对了,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太原府,见到王家家主了。”
“舅父?”
“嗯。”
左丘玥略一想,便明白了。
“本朝打压士族,他们心中定然愤懑不平,想要寻求突破。”十四接着道,“要是你能给他们提供这个机会,也算是相互成就。”
“其实以五姓七家为首的士族并不是没有过抗争和转变。”左丘玥道,“从前他们只在内部联姻,族中子弟非同为士族之人不娶不嫁,就算是皇族求娶也不会点头。”
“可是到了本朝,这种规矩已经在无声地转变了。只看眼下,朝中有不少高官的妻子便出身士族,皇室和他们联姻的也不在少数。”
说起来,这是一种抗争,也是一种妥协。士族最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为了站稳脚跟,破除了数百年来不与寒门联姻的规矩。
而皇室与朝廷新贵们,一边打压他们,一边却又默认他们的贵族身份,纷纷上赶着和他们成为亲家。想要借着他们的声誉而让自己的家族加入贵族之列。
两方在紧张的关系中找到了一种平衡,心照不宣地互惠共赢。
“王氏家主是个知变通的人,也并非没有野心。”十四道,“得到他的支持,对你来说会是很大的助力。”
“说实话,我跟母族并不熟悉,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左丘玥说,“能把我们绑在一起的,也只有利益了。”
“单纯的利益关系未必不是一种可靠的关系,有时候反而比感情维系的关系更坚固。大家有了共同的利益,才会有共同的目标。感情嘛,容易生变。能只谈利益,就不要谈感情。”
“这也要分人,我对你,便永远也不会变。”
十四听的一愣,这人逮着机会就要说两句肉麻的话吗?
……
十四只记得两人说话说了很久,到最后她是怎么睡过去的她都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左丘玥的卧室里。
而他昨晚睡在了书房。
偌大的府邸只住了他们五个人,所以只收拾出来一座小院,其他地方还是一片荒凉废弃的模样。
虽然知道左丘玥现在没什么根基,不适合高调。想要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过得越惨越好。
但领着肖砚逛了一圈之后,十四还是忍不住调侃道:“你这过得也太寒碜了点儿,钱呢,够花吗?”
“如果我说不够呢?”左丘玥笑问。
“我给你啊。”十四大方地说道,“我不差钱,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哈哈哈哈。”这话引得左丘玥朗笑出声。几人走在后院的湖边,春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融在他的笑容里。
跟在后面的小武几人也跟着笑,娘子不愧是娘子,郎君也不愧是郎君。
“师父,你要是真没钱,我也可以给你。”肖砚道,“娘亲说奇货居赚的钱都可以由我支配,想花在哪里就花在哪里。”
“好好好。”左丘玥乐不可支,“若是我哪日缺钱了,会跟阿砚你开口的。”
事实证明十四跟肖砚多虑了。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一个正经的皇族,来钱的门路还是很多的。
这次回到神都之后,女帝或许是怜悯他悲苦的遭遇,不仅让他住进了豫王府里,还把之前查抄的财产也悉数还给了他。
左丘玥搬出一个箱子,交给十四。
“这是什么?”
“我目前的全部身家。”左丘玥道,“我不善经营,还是你来替我管吧。”
十四打开来看,见都是房契和地契。
“还有几箱子珠宝和银钱,都在库房里。你看方不方便运出去,要是方便的话也运走吧,用到该用的地方,给我留下一些日常花用的就行。”
第368章 乔迁之喜
十四带着肖砚消失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奇货居。母子俩都是满面春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好心情。
十四叫来了齐先和佟羊,让他们在镖局里选出一批从黄粱县带过来的心腹,送到了她新买的宅子里。
然后又让林二找了一批匠人,开始动工对宅院进行重新装修。
匠人在上面装修,镖局的人则在下面工作。
……
“从醒了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十四看着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的松果,问银朱。
“没有。”银朱摇头。
“康斯穆说请了新的大夫过来,怎么说?”
“说是得了失魂症。”银朱顿了顿,才接着道,“让我们请高人过来替她招魂。”
“……”十四一口脏话差点儿骂出来,“庸医。”
银朱也很无语,道:“娘子,要不再找几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都是差不多的货色。”十四来到松果面前,俯身扶住她的肩膀,“松果,松果,松果。”
喊了几遍没回应,十四叹了口气,直起身道:“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带她去一趟大慈恩寺吧,请辩苦大师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替松果多谢娘子。”银朱忽然道。
“你替她谢我?”十四不理解。
“如果我小时候,也能碰见娘子就好了。”银朱有些动情地说。
十四闻言笑了:“小时候没遇到,长大了不也遇到了吗?”
“是,所以我一直觉得碰到娘子之前,我把所有的坏运气都用完了,后面就只有好运气了。”
“那我以后更要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了,蹭蹭你的好运气。”
……
二十天后,新宅子地上的工程还在继续,地下的工程则已经完工了。十几个人日夜不停轮流赶工,挖通了一条从宅子正寝通向豫王府左丘玥的书房的密道。
“这样以后来往就方便多了。”十四带着肖砚和左丘玥一起把密道走了一遍,“以后我跟阿砚再来神都就住在这里,随时都可以见面。”
“你以后要常住神都?”左丘玥喜出望外。
“大约不会。”十四狠心地打破他的美梦,“我的根基在黄粱县,要做的许多事也要从那里开始着手。神都的话,目前还不能常驻。”
左丘玥的的脸像瞬间枯萎了的花儿,不过不论枯萎还是绽放都很好看就是了。
跟他一样的还有肖砚,听完十四的话小脸儿便垮了下来。
十四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样子,活像是惨遭了她的蹂躏一样。
“行了,装给谁看?”她没好气儿道。
左丘玥和肖砚对视一眼。
肖砚:不管用啊。
左丘玥:嗯,好像是不管用。
俩人:唉!
“这里还有外人在,先回你家。”十四领先一步再次走进密道,“让林九和小武去买菜,应该买回来了吧。”
左丘玥拿起石壁上的火把,快步跟上去:“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
新买来的宅院装修结束了,挂上了“肖宅”的牌匾。
齐先拉上佟羊、林二和康斯穆,假模假样地过来贺乔迁之喜——实际上是为了蹭十四亲手做的饭菜。
来之前特意去镖局后厨扫荡了一圈,把厨娘新买的菜肉全部带了过来。佟羊无语地安抚惊的睁大了双眼的厨娘,吩咐她去外面重新买一遍。然后,跟着他一起把菜肉搬上了马车,带来了十四这里。
“师父你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好了要去镖局看看的,但到现在弟兄们都没见到你的人影儿。”齐先听着是在跟十四控诉,眼睛却不停地往旁边的左丘玥身上瞟,“这些天你跟阿砚都在干什么呢?”
“看着匠人们装修房子呀。”肖砚回答道,“齐先哥哥不是也知道吗?房子昨天才装修好。”
“呵呵。”这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是齐先回了他两声冷笑,坐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从前师父过来的时候,只有林二跟康斯穆跟他抢。抢就抢呗,反正也抢不过他。
可是现在来了一个左三!
他就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今天我亲自下厨,大家想吃什么?”十四没理他,而是问,“每个人都可以报一道想吃的菜名出来。”
“娘子我想吃葱爆羊肉!”小武第一个举手。
“我想吃红烧排骨。”林二说。
“我想吃葱醋鸡!”林九道。
……
众人依次说完,只剩齐先了。
“你呢?”十四问他,“有没有?没有的话就算了,跟着大家一起吃吧。”
“什么叫就算了?”齐先闻言一脸委屈,“师父,我还是你亲徒弟吗?”
“你要不是我徒弟现在已经被丢到大门外面了。”
“……两道!”他顺着台阶下来,不过还要拿一下乔,“我是你徒弟,我要说两道。”
十四没说话。
齐先做出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把两根手指又伸直了一些。
十四没好气儿地踢了他一脚:“说吧。”
齐先立刻变脸,得逞地看向左丘玥。
十四一阵无语。
左丘玥则回以温和一笑。
“……”齐先跟吃瘪一眼难受。
齐先慢条斯理地报了两道菜名,他不知道的是,要是他再慢一点儿,十四的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你呢?”十四对那熊孩子眼不见为净,看向左丘玥,“你想吃什么?”
“我不用。”左丘玥道,“我跟你一起做,给你打下手。”
二人相视一笑,十四道:“好啊,来吧。”
齐先从椅子上弹起来:“师父我也给你……”
“今天你们都当客人吧,不用忙了,在这儿等着吃就行。”十四对众人说完,跟左丘玥一起往厨房走去。
齐先要跳脚,被佟羊按住了。
“佟羊,他是属醋坛子的吗?”林二问佟羊道,“也就你能受得了他。”
“你才属醋坛子!”齐先立刻回嘴,“干你屁事。”
“跟我逞威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跟郎君争呀。”林二嘴上功夫不输他。
“你让我做什么做就做?我偏不做!”
“你哪里是不做,你那是不敢吧,因为你也知道你会输。”
“我输给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文弱书生,那你敢打吗?”
“我……”
“行了你们俩。”银朱忍不住了,“几岁了?”
俩人纷纷住了嘴。
院子里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谁?”银朱神色一变,立即从房里冲出去,“站住!”
其他人紧随其后。
银朱已经追上那人,跟他缠斗在一起。
众人神色大变: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突然出现的这个陌生人是个男人,五短身材,还不如银朱高。身材又瘦,跟块儿会动的木板一样。
可是这“木板”的功夫却不低,主要是灵活,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居然能在银朱手下连过好几招。
“我来助你。”佟羊加入战局。
肖砚和齐先则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去路。
不过他俩多虑了,这人就算再灵活,也逃不过四只手一起抓他。佟羊加入之后没多久,他便被制服了。
“砰。”
“啪。”
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枚玉珏从他怀里掉出来,落在石板上摔成了两半。
“我的钱!”自己摔的时候只是闷哼了一声,看到玉珏碎了,男人却大声哀嚎。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银朱上前,抓住男人的领子质问道。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十四从厨房赶过来。
“开门!”
“啪啪啪!”
此时大门处又传来喊门声:“里面有人吗?快把门打开!”
底369章 路遇波澜
“这里不是梁御史家吗?请问娘子是?”长孙静虚看到门后的十四,疑惑地问道。
“我把这里买了,现在是我家。”十四道,“请问这位郎君有什么事?”
“有个小偷偷了我家郎君的东西,我们一路追过来,看到他逃进了你家。”一名小厮道,“快让开,我们要进去抓人!”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十四道。
“你……”
“不得无礼。”
“是,郎君。”小厮立刻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肖娘子?”长孙静虚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对十四道,“我家的家仆没有说谎,确实有人偷了我的东西,然后慌不择路,逃进了贵府。还请娘子通融一二,让我的人进去抓人。若是再迟一步,可能贼人就逃了。”
十四闻言往后退了半步,把门开大一些。
门后的银朱把人丢了出来:“是他吗?”
长孙静虚身后的两名小厮立刻把人按住:“郎君,就是他!”
“你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居然偷到了我家郎君身上!”
俩人一个按住小偷,另一个开始在他身上翻被偷的玉珏。
银朱正想提醒,这小偷逃跑功夫一流。还没等她开口,他们俩果真没按住,被人逃了。
“站住!”
长孙静虚只见眼前一花,十四天青色的袍子从他面前滑过。
跟着转身,便看到她已经追到了逃跑的小偷身后,矮身横腿一扫。小偷就像是被砍断的树,摔向一旁。
十四随即上前跨一大步,站到小偷另一边,抓起他的手臂一个旋转别在身后,顺势将膝盖压在他背上,把人死死地压在了地上惨叫不止。
“啊,我的手!你放开我!”
长孙静虚的两名小厮惊呆了,他们还没见过身手这么利落的女人。
“愣着干什么?”十四朝两名小厮喊道。
“啊?哦哦!”
两人连忙跑过去,从十四手里把人接过来。这次都不敢再掉以轻心,一人一条胳膊紧紧地把人抓住。
“银朱,把东西给他。”
银朱把摔成两半的玉珏递给长孙静虚:“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是你的吗?”十四问。
“正是在下丢失之物。”长孙静虚把玉珏收起来,跟十四道谢,“多谢娘子援手。”
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两名小厮看到碎了的玉珏的时候,却满脸心疼——那可是陛下亲自赏赐的玉珏啊!
这个毛贼,当真是罪该万死!
“既然人和东西都找到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
“肖娘子。”见十四要走,长孙静虚喊住她,“娘子替我找回玉珏,又帮我擒住贼人,在下理应重谢。”
“不必了。”十四摆摆手,打断长孙静虚后面的话,“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长孙静虚站在原地,看着十四跟银朱相继走进宅子里,重新把门关上。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
黄粱镖局的几个人护镖结束就回去了,十四则在神都住了一个月。对林二和康斯穆手下管着的生意提出了一些建议,和他们一起商量出了未来几年的规划。期间一共跟三名外域商人达成了协议,协定每年定量出售一批烟花和鞭炮,供他们带去外域销售。
肖砚实现了带着小砚去打猎的愿望,只不过左丘玥没能一起参加,而是和齐先以及佟羊一起去的。
四月下旬,一行人打算离开神都返回黄粱县。
松果一直被安置在奇货居,启程的这天来奇货居接她,然后再出发。
跟来的时候一样,十四、肖砚和银朱骑马,松果和小砚一起,被安置在马车上。
齐先等人要去送行,被十四阻止了。加上赶车的小厮一起,他们一行五人一豹,缓缓向神都城外驶去。
半晌午,正好是街道上行人最多的时候,所车马都走的很慢。
“都给我闪开!”
“娘子小郎君小心!”
“快跑啊!”
“啊!”
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有人纵马从一旁狂奔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有好几个行人遭殃,差点儿被踏在马蹄之下。
十四跟肖砚在前面领路,正好堵在对方前行的路上。
周围都是慌乱逃窜的人群和车马,根本没办法躲闪,而且也来不及了。
“闪开!”
“吼!”
“砰!”
骑马人的怒吼、马儿的惨叫嘶鸣和人马一起摔到地上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原来是肖砚从自己的马上飞跃而起,落在了疾驰的马儿身上。隔着骑马的人拉住缰绳,硬生生逼停了狂奔中的马。
马的脖子被他拉的向后翻转出诡异的角度,整个马身像遇到了狂风骇浪的帆船一样仰翻过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骑马的人也被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肖砚却在马身翻到一半的时候就脱身离开,毫发无伤地落到了一旁。
“有没有受伤?”十四拉起他的手上下检查。
“娘亲,我没事。”肖砚摇摇头。
“小郎君神勇啊!”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惊叹,“神勇无敌啊!这是天降神通啊!”
这个声音带头,惊吓过度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是啊,居然凭借一双手赢过了一匹马,这力气也太大了!”
“而且还是个孩子!就算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力气吧。这是神人,是神童啊!”
围观群众瞬间从逃命的惊恐中跳出来,涌进了八卦里,纷纷盯着肖砚打量——这看着就是一位正常的小郎君呀,而且生的还极俊美,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尔等刁民!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谋害我!”跟马一起摔在地上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锦衣华服,一看就出身不低。
他摔下去的时候虽然没能跟肖砚一眼毫发无伤,但没有被马压在下面,并且知道侧身躺地护住要害。一看就是学过功夫,但没有成就不大,大约只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
他从地上爬起来,四下里寻找。看了落到一旁的马鞭之后,弯腰捡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向十四跟肖砚。
“找死老子就送你们去死!”
他举着马鞭抽向肖砚。
只见肖砚一个旋身,轻松地躲过了男人抽下来的第一鞭。
十四从他的身形上,看到了左丘玥施展轻功时的影子。
“你还敢跑!”男人没想到这神都城居然还有人敢躲他的鞭子,顿时恼羞成怒。见此时十四离他更近,挥起来的第二鞭便抽向了她。
“啊!”
十四没像肖砚一样只闪躲,她避过鞭子的同时抓住了男人的一只手,绕到他身后,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窝里。
男人一声惨叫,跪到了地上。
“你们……你们这些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宰相,你们敢打我,不怕被吵架问斩吗?”
第370章 又遇追杀
此时周围的人群认出了这人是谁,顿时没心思在看热闹了,纷纷四散而去。装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一个比一个逃的快。
只剩下刚才被马撞伤的几个人,因为没有家人在旁边,还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还不快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当朝宰相之子!”被十四抓着的男人不停地叫嚣,“你给我等着,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宰相?十四心道:这一趟来神都,好像跟“宰相”特别有缘分。
“你姓顾,还是姓白?”十四问。
大历朝设置左右二相,如今在任的两位宰相,一个是左相白辅之,另一个是右相顾青山。
“你管老子……啊!”
“我好好问话的时候你就好好说。”十四松了手上的力道,让男人停止哀嚎,腾出空来回答问题。
手臂差点儿被掰断,男人这才清醒了一些,看清了眼下的局势:“白!我爹是当场宰相白辅之!”
他以为十四是不信他说的话,所以才敢这么放肆。于是报了家门之后,再次威胁道:“还不快放开我!”
“白辅之的儿子呀。”十四喃喃道,“那遇到了我,算你倒霉。”
“什……啊!”
“啊!”
十四一连卸了他两条胳膊。
这人要是姓顾,那她就会把人打晕,然后逃之夭夭。
可是偏偏不凑巧,他居然姓白。
所以她先卸了他两条胳膊,打算等他疼一会儿再把人敲晕。
但是情况并没有跟她想的一样,还没等她动手,这人已经疼晕过去了。
“废物。”十四收了手。
正想转身叫肖砚上马,却听到后方传来一个声音:“肖娘子可知这是神都城,天子脚下?”
“你居然当街施暴,就不怕被抓到牢里去吗?”
“是你?”十四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长孙静虚身边没有带那日的两名小厮,独身一人走到了十四身边。
“你要报官?”十四问他。
“不巧,在下正好在京兆府中任职,管的正是神都城的治安。”长孙静虚道。
十四闻言神色不变:“是他纵马伤人在先,我出手只是正当防卫。”
“你要是不信,他们可以作证。”十四指向旁边躺着的四五个人,以及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马,“还有它,也可以作证。”
长孙静虚看着她这么从容不迫地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对方身上,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忽然忍俊不禁。
“你不信?”十四看着他问。
长孙静虚止住笑意,道:“我要是说不信,会不会跟他一个下场?”
他说的是地上疼晕过去的白大郎。
“大人言重了。”十四道,“您是官,我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怎敢冒犯。”
“你说不敢,心里却并不这么想吧。”长孙静虚忽然前倾身子,“你并非神都百姓,是不是在听到他自报家门之后,就准备好了把人打晕,然后逃之夭夭?”
他身量比十四高很多,倾着身体说话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十四本能地出手,点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开。
不是后退,而是把他推开。
十四这个反应,再次取悦了长孙静虚。
看着他又没来由地笑起来,十四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提高了戒备。直觉告诉她,这人深不可测,最好不要靠近。
“我们要出发了。”她道,“不知大人……是否愿意放行?”
“我要是说你该跟我回去将事情解释清楚,你会怎么做?”长孙静虚问,“会按照我说的做吗?”
十四没回答。
长孙静虚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又发出一声轻笑,像在嗤笑,又像在玩笑。
他微微敛容,指着地上的白大郎对十四道:“我知道今天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断然是拦不住肖娘子的。但是能不能劳烦肖娘子将他的胳膊装回去,否则宰相府的人在我们的管辖下受了重伤,我们京兆府也不好交代。”
他这个反应,是十四没想到的。
她已经准备好把人制服然后再逃走了。
十四朝银朱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白大郎身边把他脱臼的胳膊给装了回去。
“多谢肖娘子体恤。”
“不必。”十四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长孙静虚,“这位大人既然能看出来我把他的胳膊卸了,想必就算没有我,给他装胳膊也难不倒你。”
“现在胳膊装好了,我们能走了吗?”她没给长孙静虚说话的机会,“还是大人在拖延时间,等着官兵来抓我?”
“肖娘子误会在下了,你不久前才帮我找回了失物,还替我抓到了贼人。你对我有恩,我又怎么能恩将仇报?”
“那就此别过,多谢大人行方便。”
十四上了马,看向肖砚、银朱以及赶车的小厮:“出发。”
“我想我们应该会再见的。”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长孙静虚喃喃道,“果真与众不同。”
十四一行人走远之后,几名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来到了长孙静虚身边:“郎君。”
“先把伤患送去医馆医治。”长孙静虚吩咐道,“然后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左相府,问白相在不在家。”
“若是在,便便白大郎抬进去,然后将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
“若是不在,便将他和苦主送去京兆府,请府尹秉公执法。”
“是。”
……
十四出神都城,略带着一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宰相呢。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正理,而且还是那么大的官。
用急行军的速度跑出神都城,又一口气跑了几十里,没看到后面有追兵追上来,她才稍微放松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他们停到了一片树林里。拾来木柴生了火,准备好了露宿一宿。
车上水粮充足,倒是不用去打猎。
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啃肉干的时候,小砚忽然转向某个方向,冲着黑暗的林子发出警惕的低吼声。
“有危险吗?”小砚立刻站起来。
其余众人也纷纷生起警惕,赶车的小厮跑回车边拿起了自己的武器,银朱把松果护在了身后。
不一会儿,小砚面向的那个方向便传来动静——是打斗声,而且人还不少。
“见机行事。”
“是,娘子。”
小厮和银朱的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人便闯进了几人可见的视野里。
只见是四五名统一装束的黑衣人在追杀一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一手拿着长刀一手捂着腰腹,脚步虽快却踉跄,显然受伤不轻。
看见这边有火光,他立即朝十四等人奔来。
这下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
第371章 返回黄梁县
在对方这群人靠近之前,十四便拿出了相麻衣出品的手弩,搭弓射箭。
银朱和肖砚有样学样,纷纷拿出暗器朝着黑衣人发射。
一共五个黑衣人,在靠近他们之前,便被放倒了三个。
小砚出马,放倒了第四个。
最后一个已经吓蒙圈儿的,则被他们追杀的人亲自放倒了。
杀完这个黑衣人之后,被追杀的这个人便完全脱了力,身子一软半跪到地上。他用刀撑着身子,剧烈地喘着粗气。
十四等人并没有上前,而是等他自己缓过来。
借着火光,十四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也不能说完全看清了,因为他此时头发散乱,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只能勉强辨认出五官和轮廓。
而十四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眉眼,因为居然跟他们出城前刚见过的那个人有五分相似。
难道是亲戚?
不会这么巧吧。
左丘瑶缓和过来一些之后,慢慢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要是没力气就直接坐着吧,别费力站了。”十四看着他的动作,建议道。
但是对方却没听,十分倔强地站了起来,还站直了身体。
左丘瑶这时也看向十四,以及她身旁的众人。挨个打量一遍之后,才开口道:“多谢娘子援手。”
刚才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却在无边的黑暗中忽然看到了一簇火光,然后想也没想就朝着这里奔来。
没想到真能绝处逢生,让他又捡回了一条命。
左丘瑶看着十四道:“在下京兆……孙瑶,敢问娘子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必当重谢。”
他此时是真的感谢十四的救命之恩,但是心里也有别的打算——此女身手不凡,若是能将其招揽至麾下,必定能堪大用。
“无名小卒而已,不值一提。”对于神都的人,十四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娘子救了我的命,我是真心想要报答。”左丘瑶感觉到了十四的防备,解释道,“若是娘子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回神都。家中略有些基业,让在下略表些心意。虽然不能报答娘子的大恩,但也算是在下的诚意。”
“不用了。”十四直接拒绝,然后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去车上拿一些伤药给这位郎君。”
她见这人腹部受了刀伤,要是不抓紧时间止血,可能刚从敌人的屠刀下捡回一条命,转头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去见阎王。
小厮取了止血的药交给左丘瑶。
然后接到十四的眼神,过去牵马车了。
银朱也带着松果往马车走去。
左丘瑶一看他们这架势:“娘子这是要?”
“这堆火差不多能烧到后半夜,能防止猛兽过来袭击你。”十四道,“你自己多保重,我们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
五月中旬,一行人带着松果来到了古梁县大慈恩寺,请辩苦和尚查看她的病情。
跟神都里的大夫说法差不多,情绪刺激太大导致的失魂症。
虽然守着佛寺,他却没说让十四带着人去求神拜佛,而是认真地制定了医治方法,通过正经的医术来替松果医治。
先不说能不能治好,这方案就比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酒囊饭袋靠谱多了。
碰巧的是,十四上午带着松果来到大慈恩寺,王韬一家下午就到了。陪着他的有夫人崔氏,以及王佑方三娘夫妻。
身为大历朝第一智僧,辩苦和尚就算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信服了。
所以太原王氏的家主也不惜跋涉千里,亲自登门拜访,还是在他从前并不知道这位智僧居然会医术的情况下。
这次再见到十四,王家一家四口都比上次更加热情。区别最大的当属家主夫人崔氏,十四这次才从她眼里看到了从发自内心的接纳,而非凭借高超的交际本领堆积出来的得体面具。
方三娘更加感激不尽,因为十四,她出嫁将近六年,终于有了一趟回娘家的机会。
王韬的病并非不能治,但要治好,是个慢功夫。辩苦和尚建议他在大慈恩寺停留半月,通过药浴和针灸打通被寒气阻塞的经络。
而松果,辩苦建议她直接留在大慈恩寺,跟梅知雪住在一起。他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彻底治好她,但让十四做好了半年打底的准备。
于是十四带着银朱和肖砚一起在寺里陪了三天,跟王韬又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交谈,同时安抚好了松果的情绪,让她愿意留下接受治疗。然后才和方三娘夫妇一起,回黄粱县。
一路上,方三娘好像又变成了没出嫁前那个活泼话多的小女孩儿,因为即将见到家人太兴奋,所以拉着十四一直说个不停。
而王佑时不时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每一次,都包含着宠溺与被她感染而生出的欢喜。
十四难免回想起第一次走镖时的场景,想起雨夜、破庙和冯静之,还有冷静地跟冯静之划清界限的方三娘。
这个果敢坚毅的女孩儿,是真的遇到了良人。
从几次的交往来看,王佑并不如何惊才绝艳,但有着士族子弟的好教养,好学识;他的性格有些温吞,但这样的性格正适合方三娘。对于她的一切决定,王佑都会给予包容和支持。
可以明显看出这个家做主的是方三娘,但她的一切权利,都是身为夫君的王佑给予的支持。
肖宅正好在回黄粱县城的路上,十四便跟他们在这里分别了。
刚回到家,就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相麻衣。
“你们还知道回来呀?”她看到十四跟肖砚,先是愣了愣,然后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就留在神都了,然后这座宅子就能被我一个人霸占了呢。”
“怎么,这是回来处理财产,然后直接搬过去?”
肖砚知道此时任何回答跟解释都是错的,所以聪明地以带小砚出去撒欢儿为理由,一人一豹跑去了山上。
至于十四,她又不怕相麻衣。顶多听她在耳边阴阳怪气吃飞醋一阵子,耳朵又聋不了。
于是相麻衣阴阳怪气她的,十四跟银朱则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双方互不打扰。
商量完之后,她让银朱回去休息,自己也打算好好梳洗一遍。
“我要洗澡。”十四看着瘫在懒人沙发的这尊神,道,“你还没说完?”
“老实交代,你去神都干什么了?”相麻衣用审讯的口吻问道,“是不是去见左三了?”
“是。”十四答的坦然。
相麻衣一副“我果真未卜先知”的表情,看着她:“当初连玩笑也不让开,现在可好,分开才几个月就受不了了,主动跑过去找人家了。”
“肖十四啊肖十四,你的傲气去哪儿了?”
“等你找到要共度一生的人,就知道了。”
相麻衣:“……”
见她没有想出去的样子,十四索性不理她了,取了换洗衣服往浴室走去。
忽听相麻衣道:“哎对了,前段时间那个金汁儿霸王过来找你,好像很激动来着,说要跟你证实一件事。”
第372章 齐乐成中秀才
大韦村建造的私塾已经可以验收了,在神都联系好的外域合作伙伴也已经按照约定来到黄粱县。十四回来之后立刻忙了起来,并没有将相麻衣说的陈三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陈三听说了她从神都回来的消息之后,立刻找上门来。
“陈当家找我有什么事?”彼时十四正在烟花工坊,看着第一批答应交付给外域商人的货装车。
外域商人也在旁边看着,比她看得还认真,生怕这些即将为他赚来大笔财富的货物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我……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陈三面对十四有些激动,也有些无措。
“你说。”
“这里……”
“没什么不方便的,直接说就行。”
陈三盯着十四的脸看了很久,久到她即将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道:“十年前,你有没有救过一个逃荒来黄粱县,饿昏在你们家麦地旁边的人?”
“什么?”十四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是十年前,我没记错。”陈三的语气有些急切,“就是那年春天,我们家乡遭了洪灾,我一路逃荒来到黄粱县。走到一片麦地旁边的时候,饿的走不动路了。当时有个人给我端了一碗水,还给了我一块窝头!”
“那个人,是不是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十四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确定没有过有关于陈三所描述的这样的事的片段。
“没有。”她如实回答道。
“真没有?”
“我没必要骗你。”看陈三的情况,十四知道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你以为当时救了你的人是我?”
陈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得到了十四的回答之后有些颓丧地后退了一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认为的?”十四继续问,“现在忽然反应过来,是找到了你真正的恩人?”
“我……我……”陈三此刻心里的感受,难以用语言描述。
这也能认错,他居然连这也能入认错!
错了,原来一切都是他弄错了!这么多年,一追都是他弄错了!
笑话,他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哎!”
陈三忽然转身跑走了,十四想留也没留住。
莫名其妙。
十四收了心神,继续看着人装车。
……
值得一提的是齐乐成顺利取得了童生身份,并且在今年六月正式参加县试。这次通过之后,便是秀才了。
这次的考试也在黄粱县举行,连考场都和上次是同一个。
十四再次带着肖砚过来给他送考,齐乐成问肖砚:“这次要是通过了,有什么礼物?”
“你想得倒美。”肖砚无情回绝道,“当初我以为你考童生没什么把握,才提出送你礼物用来激励你的。现在还想这么轻易就坑我的东西?没门!”
“不是吧,别这么小气呀!”齐乐成凭借身高优势一把搂住肖砚的肩膀,“咱们可是兄弟呀,比亲兄弟还亲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肖砚呵呵笑了两声,拿开他的手:“你也就有好处拿的时候,嘴这么甜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都是跟他学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顾凛。
“你少拿我当挡箭牌。”顾凛给他一巴掌,“我一直都很讨人喜欢,你是有利可图的时候态度才会变好。”
“总之你说是不是兄弟吧。”齐乐成再次搭上肖砚的肩,“是兄弟,你总该有点儿表示才对。”
顾凛在旁边看着,任凭齐乐成闹肖砚。
要是他闹成功了,他没准儿也能跟着沾光,从肖砚屋子里那大堆的好东西里拿来一件据为己有。要是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齐乐成还不了解他?这家伙惯会打这种小九九。
见肖砚还不松口,齐乐成给顾凛使了个眼神:还不来帮我!
“咳咳。”顾凛作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劝道,“阿砚,说不定他上回就是冲着你给的承诺,才拼尽全力考过去的。”
“这回可是考秀才啊,比上一回重要多了。你要不再拿出点儿奖励,激发一下他的动力?”
“啊对对对!我上次就是特别想要从你屋里拿东西,所以考场上才文思泉涌势不可挡的。阿砚,你可是我的福星啊!”
肖砚听着这两人跟无赖差不多的一唱一和,简直要笑了。
“行了!”他道,“你先考个案首出来再说吧,我酌情考虑。”
“案首?”齐乐成音调瞬间拔高,“你知道一共有多少考生参加考试吗?将近两百名啊!你这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两百名你都考不了第一的话,怎么还有脸来跟我讨礼物?”
齐乐成:“……算你狠。”
“案首就案首。”他道,“要是我考了案首,你把你那副堪舆图给我。”
“那是佟羊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能给你。”肖砚道,“不过你要是真考了案首,我可以扔你拓印一份。”
“一言为定。”
两人伸手击掌。
……
成绩出来之后,齐乐成考了第二,没能考中案首。
他的兴奋打了折扣,因为到手的堪舆图飞了。
但这是个结果,却让齐天衡夫妇以及整个齐家和齐夫人的娘家两个家族都沸腾了起来。
第二名啊!要知道齐乐成可是这届参加县试的考生里年纪最小的,年龄倒数第二的比他大将近十岁。而考中秀才的二十个人当中,最大的已经四十多岁了!
神童啊,十二岁就当了秀才,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了!
齐乐成像吉祥物一样被他父母带着在各家亲戚那里展览了小半个月,就在他忍着不耐烦期盼着这苦日子快快结束的时候,肖砚让人送来了堪舆图的拓印版。
齐乐成一下子就被安抚下来了,他还能再被展览半个月!
不过齐天衡夫妇可不敢再多耽误他的时间了,两个月后,他即将赴龙谷县参加下一场考试。这一场要是中了,那就是举人,就有官身了呀!
于是这个准考生去十四家里蹭了一天的饭之后,就又开始了复习生涯。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六月中旬,肖砚开始忙着给私塾挑选合适的先生了。除了负责教书的先生,还要选两个负责日常洒扫的人、两个厨娘以及一个专门管账的,忙呀!
十四建议他不要把目光只放在男子身上,要是有愿意过来教书的女先生,也是可以的。
肖砚道:“当然了娘亲,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之前师父还没去神都的时候,我们就详细地商量过请什么样的先生,开设什么样的课程,每个先生的待遇该怎么定,这些早就计划好了。”
“那行,按照你制定好的计划实施就行了。”十四摆摆手,乐得清闲。
肖七郎找过来,道:“周围好几个村子的村正,听说咱们村子建了免费的私塾,想让他们村子里的孩子也来上学。”
“可以啊!”肖砚爽快同意道,“我正好觉得咱们村子里的小孩子有些少呢,要是别的村子也有想读书但是交不起束脩的孩子,都可以过来啊。”
“但是人多了不好管呀。”肖七郎说出顾虑,“而且人越多需要的先生就越多,多一个人就多一笔开销。阿砚,不是我把人想的太坏,但是真的有很多人原本并没打算让家里孩子读书,一定是听说免费才会过来的。他们就是想占便宜。”
“那就让他们占呗,这样想占便宜的人越多能读书的人就越多。”肖砚道,“这就是我建免费私塾的目的。”
第373章 凸勒战俘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说的对肖娘子一见钟情,是因为把她错认成了当时救你的人?”
琼肴居里,梅行之听陈三吐完苦水,表示既惊讶又无语。
“你现在能确定若是认错了吗?”他问道,“怎么确定的?”
“确定了,我亲自找她问的。”陈三点头,“她说了,不是她。”
“那当时救你的人是谁?”
“……”
“说话呀。”梅行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你把肖娘子当成谁了?”
“十……肖……”陈三咕哝半天,才说出一个名字,“肖十六娘……”
“谁?”梅行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肖娘子的妹妹,肖家的十六娘?”
陈三无声地点头。
梅行之看着他借酒浇愁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道:“那你这个样子是为什么?认错一个人而已,不是就不是,对你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陈三立即道,“我一直以为当初是她救了我,可是居然不是,居然是我认错人了。”
“所以呢?”
“所……”陈三张了张口,又忽然烦躁地挠头,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对嘴吹。
梅行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你变心了?”
“谁变心了!”陈三立即反驳。
“那你在纠结什么?”
“我……我没纠结。”
“那你在烦躁什么吧?”
“我……哎呀!给你说不清楚!”
陈三继续灌酒。
梅行之看着他,眼神晦明变化几次,然后道:“你要不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你对肖娘子,到底是什么心思?”
“陈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痴心不改,可能只是你对自己的洗脑,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三闻言有些恼怒道,“你对她什么心思,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我从前一直想说,但没有合适的时机。”梅行之道,“你对肖娘子所谓的痴情,极有可能只是你的自我感动而已。”
“你……”
“你听我说完。”梅行之问,“你自己给自己标榜,此生非她肖十四娘不可。但是身边却从来没有断过女人,这就是你的非她不可吗?”
“你这是什么话?”陈三惊讶于梅行之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我是男人,而且还是个大男人,不是什么没开过荤的小屁孩子。你也是男人,你跟我说,哪个男人不想女人?”
在陈三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那些女人,不过是给他解决生理需求的。他想娶的,从来都只有肖十四娘一个人。
“那些女人不过是玩玩儿而已,怎么能跟她放到一起比较?”
“我早就说过,你跟她不合适。”梅行之闻言却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介意我跟其他女人亲近,才一直不肯接纳我的?她要是介意这个,那怎么不早说呀!她要是早说,我肯定……”
“她自始至终就没准备跟你有任何牵扯,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梅行之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跟你说分析她为什么不肯接纳你。而是要你好好想想清楚,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肖十四娘的。”
“我……”
“你不用跟我说,自己想清楚就行。”梅行之道,“不过我在这里跟你提个醒,十六娘是她的妹妹。她介意的事情,放在她妹妹身上,同样会介意。”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陈三眸光深邃地看着梅行之,问。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
十四回到黄粱县忙碌了一阵子之后,便迎来了黄粱镖局一年一度的考核月。
今年考核月属于三军会师,三路人马都铆足了劲儿,替自家老大争面子。
顾明璋已经在五月份,正式带着顾家镖局入股黄粱镖局了。为了方便管理,原本顾家镖局的人一起并入黄粱镖局总局。顾明璋接替了原本宋师傅的工作,替镖局选拔人才,同时也从十四手里接过来总局管理和出镖的工作。
而十四,则把主要精力放到了训练基地以及镖局扩张上面。
前几年,黄粱总局和神都分局之间的关系是,平时都是自家兄弟,和和气气相亲相爱。一旦来到考核月,那可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先断亲三天再说。
起初两年因为根基未稳,分局的人一直被总局压着打。从第三年开始,战况便开始胶着起来,难分上下了。
今年是太原分局刚成立,预料之中的,林三带领的队伍在这次考核中垫底了。
他郁闷地跑去借酒浇愁,齐先、佟羊和顾明璋这三个人也没眼色地走了过来。
林三一看他们仨,更郁闷了。
“你现在走的路,都是我跟佟羊从前走过的。”齐先以一副前辈的口吻装模作样地权威道,“人不经历几次失败,怎么能成功呢?”
“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佟羊戳了戳齐先,示意他适可而止。
齐先朝他挤挤眼,表示自己有分寸。继而又看向林三,别有意味地问道:“要不要我把银朱喊来安慰安慰你?”
“你……你胡说什么!”林三的酒还没喝下去,脸就被熏得一片红。
……
七月份的时候北境打了一场胜仗,从而有一大批凸勒国的奴隶涌入中原——他们都是战败的俘虏,被军队贩卖给商人赚取军费。
这批俘虏的数量想必不少,只流到黄粱县的,便有百余个。其中过半都在范老二手里,是他听说了消息之后特意去北边从第一手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而这些人,当然都是给十四和黄粱镖局准备的。
把人带进了黄粱县之后,他首先通知了十四,让她来挑人:“肖娘子您看看,这些从前都是在军营里混的,体格绝对没的说,包您满意。”
而十四看着这一批体格强壮的人,却犯了难——俘虏啊,这些人要是调教起来,可不容易。
不用问就能看出来,范老二是用心挑选出来的,这五十多个人就算在军营里,都属于素质比较好的兵士。她一边满意于这些人的资质,一边又担心,要是买回来之后不好驯服怎么么办?
这要是驯服不了,那可真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看着十四的反应,范老二心里开始打鼓了——这一笔买卖不会砸在手里吧?
“报一下你们的年纪。”把人挨个打量过一遍之后,十四开口道。
“从你开始。”范老二指着第一个人排头第一个人道。
第一个人却把头一梗,摆明了要跟他作对。
“记吃不记打是不是?”范老二上去就是一鞭子。
这群人手脚都被铁链绑着,而且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只吃一碗粥,早就没力气反抗了。被点名报年龄的人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痕,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年龄!”范老二生怕十四看不上这群人,此时被人违逆,自然恼怒非常,“报上来!”
可对方挨了一鞭子之后,反而朝他瞪过来。从他的眼神来看,此时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要了范老二的命。
“你还给我犟上了是不是?”范老二气笑了,“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脾气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等等。”
十四开口,几乎是同时,银朱出手拦住了范老二挥出去的第二鞭。
“肖娘子,您说。”面对十四,范老二立马换上恭敬的态度。
“这些人,我都要了。”十四道。
第374章 带回基地
其实不用报年龄就能看出来,范老二挑回来的这些人,年龄最大不会超过二十岁。
而其中几个小的,能明显看出来还没张开,顶多十二三岁。
十四以每人四万钱的高价从范老二手里把他们买了回来,一共五十二个人。
十四直接把人带回了山脚下的训练基地,给他们一人发了一身衣裳,然后让人先带着他们去洗干净。
银朱担心有刺儿头趁这个机会搞事情,主动跟十四请命亲自过去看着。
基地的管理人员原本是想让这群人直接在院子里洗的,他们身上实在太脏了,说不定还有虱子,绝对不能去污染基地的澡堂。
可是没想到银朱居然过来了,管理人员立即要改方案,带这些人去澡堂。
银朱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排队走进去。
然后居然跟上来了!
“银朱师傅……”有人提醒道,“……这是澡堂。”
“我知道。”银朱停下脚步应了一声,然后抬步跨过了门槛。
几个管理人员:“……”
基地里的澡堂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是脱衣换衣的地方,里面是洗澡的地方,中间有隔断墙,留着一扇连接内外的小门。
银朱进到里面之后,站在了小门旁边。
然后捧着衣裳进来五十多个人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她:这个人要看他们洗澡?
“除了亵裤之外,把身上的衣裳全部脱掉。”银朱面容颇带冷峻,“然后排好队,一个一个走进去。”
“听懂的人跟身边听不懂的传达一下。”看到有些人茫然的表情,她又补充道。
“让我们这么多男人在你面前脱衣裳?”有个人用标准的大历朝话说道,“都说中原人讲礼仪,比我们的规矩多得多,难道没有人告诉你男人洗澡女人是不能看的?”
银朱看向出头的这人,刚好就是那个在牙行里跟范老二对着干的人。
“确实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银朱缓声道,“你是第一个说的。”
“你……”对方想指责银朱,奈何一时激动,没想出来合适的用词,“你简直……简直……”
“少废话。”银朱那么多耐性,“按照我说的做,立刻。”
从众人的表情来看,只有少数人听懂她说的话了。
“你。”银朱指着刚才跟她对话的那人道,“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他们。”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一串凸勒语。
他说完,其余人的表情就更惊讶了。
不过在银朱的气场镇压下,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
第一个走到银朱银边的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年纪在这群人里应该算最小了,他是被人推出来的。
银朱不管其他,让她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一圈。
这孩子没能听懂她的话,脸上蒙着一层疑惑。
这次没等银朱吩咐,刚才充当翻译官的那人便主动把她的话翻译成凸勒与说给众人听。
男孩儿听懂之后,平举双臂,在银朱面前缓慢转了一圈。
银朱的双眼像是扫描仪一样,把他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没看到什么疑点,便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顾明璋这些日子一直在嵩州各大牙行奔走,寻找优质的苗子。这次流进黄粱县的凸勒俘虏,早就被他盯上了。但是等他赶到范老二这里的时候,最多的一批人已经全部被十四买走了。
顾明璋以为十四是怕被别人抢走所以才抢先把人都买了,从里面挑出来几个留下自己用的之后便会把剩下的都充入镖局的队伍。
可是找过来之后,顾明璋却被告知,这些人她都是打算自己用的,没准备匀给镖局。
“你一下子买了五十多个人?”顾明璋惊了,“我听齐当家说你要的人对资质要求都很高,都是准备培养成掌柜的,难道这些人的资质都符合你的要求?”
“并不是。”十四道,“这批人我买来有别的用处。”
至于什么用处,十四没说。
“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顾明璋苦笑道,“这批流入黄粱县市场的俘虏,范老二消息最灵通,带回来的人也越多。我只顾着去别的牙行搜罗了,却把最大的这头给丢了。”
“不好意思了顾当家。”十四略带歉意道,“这批人,我就不让给你了。”
“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顾明璋摆摆手,“我再去周围几个县看看,有没有流到他们那里的凸勒俘虏。”
“这凸勒人生活在草原上,体格确实普遍比中原人更强健。当培养镖师的苗子,再合适不过了。”
十四却提醒他:“你选人的时候慎重一些,这些俘虏,跟普通奴籍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放心吧,我一定会慎重挑选,绝对不能给镖局惹麻烦。”
顾明璋从前能独立经营顾家镖局,他办事十四还是放心的。
“对了,阿成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听齐当家说是这个月底放榜,今天已经十九了,没几天了。”顾明璋道。
虽然齐乐成的成绩还没出来,但齐夫人已经准备好大宴宾客了。
十二岁的举人,自本朝建国一来,黄粱县还没出过。
“阿成很有读书的天赋,不像阿凛,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子。”顾明璋以闲聊的口吻道,“我看他也跟仕途没什么缘分了,以后跟我入一行的可能性更大。”
“你打下的家业后继有人,不是挺好的。”十四接话道。
其实顾凛不是不聪明,只不过心思不在读书做学问上面。顾明璋又不像齐夫人管齐乐成那样约束他,所以他也没什么压力。
明璋闻言朗声笑道:“你说的也对。”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让阿砚下场试一试呢?”他疑惑道,“以他的天资,金榜题名并非难事。”
他是看着肖砚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天资有多惊人。好不夸张地说,只要他想,状元便是囊中之物。
“他自己不愿意。”十四道,“我都尊重他的意见,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当家不也一样,充分尊重阿凛的意愿?”
顾明璋闻言又笑了,道:“能继承你的事业,或许比考科举更有成就感。”
“肖娘子!不好了!”两人正闲聊这,忽然有一人惊叫着跑进来,“那些凸勒俘虏,他们造反了!还有银朱娘子,也被他们挟持了!”
第375章 设局
等十四赶到的时候,银朱和几个基地管理人员全部被凸勒俘虏劫持住。他们五十二个人都是只穿着亵裤,聚成一团,跟拿着弓箭赶来的基地学员形成对峙。
“你们想干什么?”十四走到两方人马中间,看着挟持银朱的这人问道。
“放我们走!”对方大喊道,“否则就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你以为你们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闻言,对面的人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二十几个弓箭手。虽然他们在人数上占优势,但是这些人手里都有箭啊。
他们心里开始忐忑了。
“要死一起死!”挟持银朱的人把手里的刀片往她的脖子压了压,瞬间便由血珠蹦出来。
“你要是想死,被俘之后为什么不自戕?”十四不受他的胁迫,“在杀人绞肉的战场上你都能拼命活下来,我不信你想去死。”
对方的眸子变得幽深,没有接十四的话。不过他把手里的刀片捏的更紧,不仅把银朱的脖子割破了,也割破了自己的手。
“还有你们,应该也不想死吧?”十四又扫向其他人。
真正经历过战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存欲会比寻常人更大。这种心理,十四很清楚。
果然,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出现变化。
“你叫什么名字?”十四忽然看着挟持银朱的人,问道。
“……兰泽。”
“兰泽?”十四闻言心中一颤,但面上不显,道,“名字取的不错。”
“你的中原官话说的很流利,谁教你的?”
“关你什么事?”
“这么冲干什么,心平气和地聊聊天不行吗?”十四态度温和,“你能挟持住银朱做人质,其他的先不说,身手是我欣赏的。”
“不过我花钱把你从牙行里买来,给你提供衣食住行,你却不但不感恩,还反过来咬我一口。不仅你自己这么做了,还鼓动着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做。恩将仇报这个词,听过吗?”
“我们本就不是你历朝人!是被你们的兵抓了,强行贩卖给牙行的。”
“可是抓你的人是我吗?”十四道,“让你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不是我,我反而是出了大量的钱财把你,还有你们,从那样的生活里带出来的人。”
“而且据我所知,这次北境发生战争也是凸勒先挑起的。是你们的统治者把你们抓到了战场上,变成了为他谋取利益的工具。至于被俘之后被当成奴隶卖掉,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也怨不得别人。”
“要是你们的上司关心你们的性命,愿意出钱把你们买回去,也轮不到我来买了。”
十四这番话一出,大半俘虏脸上都出现了裂痕——他们何尝不知道,他们都是被上司抛弃了的人。他们在战场上为国家拼命,国家却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
年纪最小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喊出来。
只不过他说的是凸勒语,十四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他一喊,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口。有人说凸勒语,有人用中原话,还有人中原话夹杂着凸勒语。
兰泽一看十四三言两语便挑拨了众人的情绪,有些急切地用凸勒语向身后的人喊道:“不要被她迷惑!”
就在这个空隙,银朱看准时机反向钳制住他拿刀片的手,从他的挟持中挣脱出来。
兰泽欲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银朱已经反被动为主动,朝他攻来。
十四摆手。
一波箭雨射向凸勒俘虏脚下的土地,将聚成一团的他们冲的分散开来。
另外几个被挟持的管理人员也纷纷动作,趁乱挣脱出来。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而让凸勒俘虏惊讶的是,这几个管理人员的武力值好像瞬间提高了。明明在澡堂里面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们,现在却不行了。
“真以为你爷爷我是软柿子吗?”一名管理人员把刚刚押着他的两个人相继放倒之后,愤愤地道,“要不是我家娘子吩咐,我打的你们娘都不认识!”
能在训练基地做管理员的,怎么可能会有软柿子?
“你设的局?”听见管理人员的话,顾明璋问十四。他刚才还在怀疑银朱等人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俘虏了?
“嗯。”十四关注着战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为什么?”顾明璋没明白。
“待会儿跟你解释。”十四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做出一个手势。
他身后的学员看到之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解下腰间的佩刀,赤手空拳冲向乱成一片的人群。
双拳难敌四手,在都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就算银朱他们几个功夫再高,时间长了在将近十倍的敌人面前,战败是必然。
可是有了另外二十多个学员加入进去之后,情况立马就不一样了。原本是一对十,现在变成了一对二。十四亲自训练出来的人,碰上一群年轻的士兵,一打二还是游刃有余的。
所以他们加入没一会儿,战况就再次发生了大变化,已经从双方群架变成单方面霸凌了,还是一个压着两个打的那种。
而十四的关注,则落到了银朱和兰泽身上。
这个叫兰泽的年轻人,功夫居然和银朱不相上下!
十四的眼睛眯了眯,露出意料又了然的惊喜。
两人一对一的打斗很是精彩,不过没多久,兰泽就因为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银朱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肋下,然后反搂住兰泽的脖子,“砰”,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兰泽不服:“再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银朱。
几个来回之后,银朱第二次将人放倒。
接着是第三次。
第四次……
在旁边看着的顾明璋,忽然记起来孟常怀还是嵩州刺史的时候举办的那场各大镖局的夺标赛。肖十四娘手底下带出来的人,果真都一脉相承。
“好了银朱。”在兰泽一连五次以各种姿势不同角度被摔在地上之后,十四出言,拦住了银朱第六次下手。
接下来还要训练呢,照这个打法儿,再来几回兰泽半个月都不用下床了。
可是银朱住手了,兰泽却不肯罢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银朱。
“啊!”
这声惨叫把顾明璋听得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你找死?”银朱反扣着兰泽的胳膊,不耐烦地问。
兰泽愤恨: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他不服!
银朱一看就把他的心思猜透了七八成,嗤笑道:“不服吗?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