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老好人
深夜月色薄凉。
白色冰霜与灯光一同交织,扑打在有花纹图案的墙边,开出美丽到刺眼的六方晶系雪花。
而那折断了两根床脚的鹅绒大床上,一名被完全冰封在透明冰晶的少年安详沉睡,两抹桃花般的眼线阴柔,配上立体深邃的五官,竟令人看着有种心悸感。
“你们听明白了吗?”
主卧的侧厅内,卡尔里副院长打了个略带了点酒味的饱嗝,在所有导师的沉默中迈步向前,剔剔牙,伸脚踢了下好似冰雕般的大管家,“帮这家伙解除冰封吧,到时死了,学院也不好交差。”
闻言,帝国班的五名导师相互望着,是最容易情绪起伏的思科特搭上了话:“那我们的学生呢?他就要这样冻到明天去吗?”
“这是有多么的荒唐?”
思科特哼笑一声,扯开嘴角,证明自己心底的不屑。
“你在说什么?”卡尔里副院长闻声皱紧眉,压迫意味十足的眸子钩住他,声音也沉缓,“维奇不在,这间学院理应由我来代为管理,这是学院的基本规则,而你们,要做的更是遵守规则!”
话完,他回头看眼身后这一排导师,一甩手腕,厉声喝道:“还不上来搭把手!”
“好的,卡尔里大人。”
他身后的四人组瞬息交流完眼神;巴塞洛缪微微一笑,踏步往前,守在对面的格兰登亦是抬起脚跟,往前倾了点身子。
“你在干什么?!”卡尔里立即走过来瞪住这个胡茬男,点着对方狠狠训斥,“你想违抗学院的命令吗!你想让你背后的家族蒙羞吗!”
迎面有唾液飞舞,古铜色肌肤的格兰登侧头挠挠耳朵,用不急不缓的声音答:“我没有所谓的家族,尊敬的卡尔里大人。”
“那你还不……”卡尔里顺势就要加大音量,可一听清对方的声音,确是被卡住了喉咙。
格兰登平静与他对视,耸耸肩,噙着笑意的嘴角似乎也在说明着无奈。
“你……”
巴塞洛缪没有往前了,卡尔里嘴角哆嗦的指着格兰登,又看看身后这些安分下来的导师,对着其面色涨红的吼道,“那你就不怕我将你赶出学院吗!赶快给我让开!”
“卡尔里大人,如果是这样,那更需要学院议会的统一表决,而且是在维奇院长在场的情况下。”站在旁边抠手的怀德尔答了一声,其语气差点没将卡尔里这副院长气到血压拉满。
“并且维奇也从不会允许我们去做伤害学生的事情。”乔蒂冷冷接过刀,往他的心窝扎得更深一分。
“你……你们……”
踉跄两步,卡尔里完完全全的怒了,望着这五名帝国班导师来回踱步,刚酝酿好狠话,这扎着马尾的“小豹猫”更加不耐烦地表明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如果你要继续使用副院长的权限,我可以现在去拿另一个副院长勋章出来。”
“请问,这样够了吗?”
话音落,其余四名导师神色有些惊异的看着自己阵容中的唯一女人。
“你?!”接受此等轮番轰炸,卡尔里副院长支支吾吾的,好似只会说这一个单词了。
“是乔蒂?”站在原地的卡特等人更是惊愕的皱眉,左右对视,就连消息最灵通的布恩特都微微摆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与此同时,那将莫瑞斯解除了冰封状态的银龙又跳回床边,抬起银黑色的竖瞳,像是在等待思科特的下一步指令。
思科特往这边看了一眼,抬起手,一阵嘎吱作响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也吸引住了所有人都目光。
“噢~”
像个装饰般破烂的主卧房门打开,一名笑容和煦的光头白人朝着所有人举手打招呼,眼袋耷下来,整张脸上没有任何毛发,只余皱纹在光下明显,那颈部的皱褶更是叠着垂下来,却十分干净。
“迈尔斯?!”思科特最先笑了,得意的看了眼卡尔里,快步上去,打量着这位老伙计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你,你怎么来了?”
“这当然是收到某些请求了。”迈尔斯弯下嘴角,摊手耸肩,一双眼都笑成条缝,“如果不是今早收到一封信,我都记不得我还在这座学院有职位。”
说完,这名巫师界公认的老好人对在座所有人一一递去眼神,而后朝着铺满冰霜的鹅绒大床迈步。
“那可真是太好了。”思科特笑的更加开心,跟住他的步伐,并向其余几名伙伴投去了心安的眼神。
可最善于丛林求生的矮个子毕比微微眯眼,带着格兰登与怀德尔分三个位置守在了床边上。
“你们的反应有些热烈呐。”迈尔斯好似闻到了这股硝烟,对毕比三人和煦一笑,与思科特一同站在了离床三步左右的位置。
鳞片泛着银色光泽的小龙还在对菱形冰晶吐息,那掀起道道热浪的气浪下,闭目沉睡的少年浑身赤裸,像是神灵藏匿在冰雪中的完美雕塑,被昏暗灯光渲染出一种厚重的力量感;每一条肌肉曲线,都能轻易带给人一种生命力充沛的感官。
“这就是古兰神体吗?”迈尔斯微翘着嘴角,由眼袋挤成细缝样的眼睛好似有精芒流转,“真是具完美的躯壳……”
他喃喃自语几声,又望向被冻结在剔透冰块内的各式插管,看着其内那被冻结的黄金液体,然后顺着……将目光放在了花纹古朴的竖长香椿盒上。
“你使用的是内淬的方式吗?”他对思科特出声。
“是的。”思科特点点头,指了指扎入少年全身的管子,“古兰神体本就是人类纯身体素质的极点,口服炼化的方式只会白白浪费了这味至宝,所以我采用全穴位注入法,这样能让他吸收的更好。”
“这个我很赞同。”迈尔斯认真听完这些言语,又向始终盯着他的毕比几人微笑点头,用幽默的语打趣道,“我记得我只是有几十年没来学院,但也不需要这样对待老朋友吧。”
“只是形势所需。”毕比言简意赅。
迈尔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弹了下舌,呼出口浊气。
“我说了迈尔斯是个好人。”
思科特又发出几个眼神波,再看看逐渐走向卡尔里等人的老好人巫师,嘴角的弧度笃定又自信。
“Ok,我们又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
室内重归对峙的局面,迈尔斯走到代表分界的花纹地毯边上,脱下外套,露出宽松的黑色汗衫,也露出与形象不符合的壮硕肌肉,“现在,好像该进入站队的流程了。”
他笑眯眯的伸直有皱褶的脖子,两边看看,再对摆着高冷Pose的乔蒂导师温和说道:“我听说你那里有一枚副院长的徽章,在我每天都要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我也与其余三位副院长都有过接触,那么……”他眨了眨眼,“你应该是斯凯沃克的亲孙女了。”
“对。”乔蒂微微颔首,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到底想说什么?学院的副院长换了一代又一代,你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卡尔里插上话,是早就看这瞎晃荡的人儿不爽了,“而且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多深?!现在就连整个圣克鲁斯的武圣都不敢插足,你最好搞清楚这里面的严重性!”
“额。”迈尔斯保持嘴角弧度,撸起袖子,在卡尔里要搬出身后人时,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是这座学院的副院长,更要强调的一点是……”
他向着以卡尔里为首的五人眨了眨眼,让思科特的笑意立即收敛。
“我本来就是来帮助你们的。”
第三百零二章 同级别的差距
带有幽默口吻的声音落地。
守在床边的乔蒂四人不可抑制的深吸了口气,余下思科特,目光怖人的捏紧了拳头。
“帮我们的?”卡尔里懵了,看看周围人的神色,不由指着那“小豹猫”,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
二对一,双方的情况瞬间扭转。
“先别生气。”室内这根看不见的弦又被绷紧,迈尔斯张开五指往下压,先是对乔蒂抱歉一笑,再看了眼思科特,语气依旧和煦,“可能你们对于巫师的事情有多的不了解,我虽然与思科特同为一星半的王冠级巫师,可我是一名神术师,而他,是一名助人为乐的医疗巫师。”
“所有……”环视一圈,他依旧在笑,对面的所有导师却都写满了凝重,“如果真要动手,我认为你们五个人加起来,也很难在我这里讨得好处。”
场上的局势一层一层的撕裂向侧厅这边的人群,躺在床头上的银色小龙已许久没有动静,饶是思科特用指尖明示,它也只一动不动的看着迈尔斯。
好似,这人身上有危险着它生命的气味。
“王冠级别的神术师?”
倒吸凉气的声音泛起,巴塞洛缪最先呢喃出声,用油油的手指去抓油油的秃头,一根分叉严重的头发缠绕住了指尖。
“嗯哼~”前方的迈尔斯注意到了这缕波动,回头一看,像是好好先生般的颔首打招呼,却让巴塞洛缪完全停住动作;低头推动眼镜,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室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昏暗的光中,刚笑饱的卡尔里捧着肚子续,续上一口大气,用绛紫色的脸,盯住看热闹的卡特二人,咆哮着催促道:“那都还愣着干什么呢?去啊!去把他们都赶走!”
他指向那群沉默的,又尤其可恶的五个人,眼里的光残暴又快意。
“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迈尔斯翘嘴一笑,耷拉着眼,抬起了皱褶层层的长脖子,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着抬起,让对面的五位导师瞬间身体紧绷。
“怀德尔。”这已是极端危险的预感,矮个子毕比握紧短刃,递出防御姿态的同时,用无比凝重的声音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至宝,你与格兰登一起保护好乔蒂和思科特。”
“嗯?”怀德尔有些惊愕,在晦涩不明的烛光中,找到了格兰登的眸子。
“我赞同他的提议。”
离床最近的乔蒂一抹宝戒,取出一柄暗紫色的长鞭,又手腕一转,激活了束住长鞭的红色宝石。
“噼啪!”宛如一条紫色游龙的长鞭于空中炸出波纹,并绕着乔蒂的高挑身子旋转盘起;慢慢转动,对准了侧厅内的五人。
“乔蒂!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一见此等宝器,代表着某些势力的巴塞洛缪等人皆是沉下了表情,哪怕是最具有代表意味的卡尔里,也是钩住乔蒂的面容,用低缓沉静的语说道,“在学院里使用圣器及圣器以上的武器,是对帝国法律的严重挑衅,就算你们今晚侥幸成功,也要承担难以想象的后果!”
“算了吧乔蒂。”同为93届导师的卡特无意再战,对着这只已炸毛的“小豹猫”摇头,好声好气的劝,“你要遵守学院的规则,我们也是按照流程办事。”
“我从未听过哪条法律会支持导师废去学生的手足,还是在后者毫无错误的情况下。”
乔蒂不为所动的握住长鞭,一旁的格兰登二人也再无保留,各自舒展开身形,让这场僵持已久的局面,进入真刀真枪对拼的流程。
“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最先使出秘药的巴塞洛缪接上话语,看了眼埋住表情的思科特,止住滑下来的眼镜,略微遗憾地讲,“我使用冰霜药剂也是另一种保护方式,这绝对是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毕竟强制打断了简-艾斯,对方很可能付出生命危险。”
“不要再废话了。”
把头埋住的王冠级白胖子止住巴塞洛缪的嘴;打一响指,贴在床边的银色小龙立即钻入其衣袖中,跟着,一瓶装有暗紫色药液的密封瓶罐从衣袖内落下,被思科特的胖手抓稳。
“你们真的是疯了!”那瓶上的禁忌标识清晰可见,卡尔里无比惊愕的摇头,往后退了点,好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实力最弱的那一个。
双方间的对峙逐渐不受控制起来,站在最前端的迈尔斯依旧神情舒缓,并回头向这名副院长打趣了声:“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很容易出心火,滋生很多暗疾。”
“这可是无法防御的呐。”某道看不见的波动出现,这位王冠级神术师收回目光,看了眼乔蒂,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你们对于我这样的巫师了解太少了,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五位像我这样的来。”
“有些时候……”他的眸里流淌出精芒,“胜负早就被定下了。”
五重禁忌:气血隔绝之术。
“咕咚~!”
指尖点下,看不见的涟漪扩散,使得怀德尔在内的四名导师猛地瞳孔一缩,发出好似窒息般的喉管震动声。
站在迈尔斯身后的几位导师也是面露震悚,望着这个穿着黑色汗衫的大光头白人,不由检查起体内情况。
“这会是一堂很生动的教学课。”那位迈尔斯又望眼思科特,指尖再点,用淡漠的语气说,“特别是对于你这种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巫师。”
第七重禁忌:真空束缚术。
音落,思科特的心跳声竟响彻于每个人的耳里。
那是瞬间的眼珠充血,宛如被人活活掐紧了颈脖,阻绝了一切吸气的可能。
“不要太激动。”
那根手指又要动,失去了气血能力的导师们根本找不出应对之法,茫然之余,竟是头一次,有种挫败的感觉在心底翻滚,发酵。
乔蒂忽而红了眼,握住已无法催动出威能的长鞭,迈开长腿向侧厅内的冲去!
“乔蒂!”怀德尔立即就要阻拦,可那是一缕风吹过,直接将这野性十足的女人劈晕在了地上。
“这真是难以想象。”完成这一壮举的卡特看着自己的手刀,再看看笑容和煦的迈尔斯;“嚯嚯”两声,将目光对准了前方剩余的三个“普通人”。
“还要再继续吗?”
一切的始作俑者背手微笑,眼角的余光装入巴塞洛缪的样子;笑哼一声,收回了放在思科特身上的禁忌。
咚!胖胖的身子坠地,已有王冠级证书的医疗巫师双手掐紧了地毯,喉管大口大口的灌入新鲜的空气;脸色发紫,一双眼珠内的血丝狰狞依旧。
“你……你是在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嘶哑,伴随阵阵咳声,“在,在我身上……”
“当然是从我们接触起的第一个动作了。”
迈尔斯耸耸肩,拿出怀表看了眼,语调不咸不淡的劝阻,“不要再动了,你身上还有我留下的四个媒介。”
“下一个可是很疼的。”
黄金怀表扣合,迈尔斯抬起深邃的眼睛,让整个主卧内的人都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无力感。
他……究竟还在这个主卧里留下了什么?
巴塞洛缪藏起了眼珠内的深深忌惮,弓腰,十指交叉在一起,彻底沦为充人数的普通路人。
整个局势已经很明了了,他望眼还装着醉的红鼻子布恩特,深呼吸一次,却不知怎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难道说……
未等他伸手占卜完,独自站在双方中间的迈尔斯忽然收敛了笑容;抬眼往上一看,竟有几分森冷的意味。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半倾斜的水晶吊灯上,一道壮实粗壮的轮廓在昏暗的光中显形,慢慢露出磐石般的矫健肌肉,以及突显硕大胸肌的兽皮外套,和那硬如铁丝的茂密大胡子。
“罗法古。”迈尔斯瞬间叫出这个蹲在上面不知有多久的巫师的名,停顿片刻,算是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可我让你失望了。”罗法古笑了笑,粗眉下的圆眼满是精光,完完全全就一武士的作态。
“罗法古?”卡尔里愣住了,再一想对方的身份,颤颤巍巍地抬头伸手,指着这人,威,威胁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我我跟你说啊!这件事……”
“闭嘴。”罗法古直接皱眉,一双虎目往下一瞪,吓得这位贵族差点把舌头吐出来。
难道,是战斗一开始的时候么……
心思活络,站在旁边的巴塞洛缪逐帧回忆细节,又往上看了眼早就大片大片坍塌出灰尘的天花板,再看看罗法古脚下这盏嘎吱作响的倾斜吊灯,不由深吸了口气。
只是……
这根本无法左右局势了啊。
巴塞洛缪默不作声的看了眼迈尔斯,便再多退后一些,腾出能容下这两名顶尖巫师的舞台。
“所以呢?”也是此刻,迈尔斯笑哼一声,保持背手姿势,顺着罗法古的身子看向了连接水晶吊灯的天花板,看着不断从裂纹里掉下来的灰,好心提醒道,“你这样的体格蹲在吊灯上,不觉得太拥挤了吗?”
“这灯……”
“都给你压塌一半了呐。”
眼里精光现,看不见的禁忌又通过某种媒介,让罗法古瞬间失重地砸向地面,任凭那恐怖肌肉上的青筋暴露,一直将其死死摁在了地面上。
第三百零三章 作弊
没梵天宫。
绵延不断的黑色山海蠕动,撞着朱红色的天宫大门,撞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一圈圈涟漪扩散,镇住整座天宫的四面四手金像的裂缝更深。
那张对着宫殿大门的眸子半阖的脸庞,已融化出暗金色的液体,好似一行泪,顺着脸庞滴落。
要崩溃了么……
看不见边际的大暗在遮笼,在吞噬宝殿溢出的彩光,让带着死的气味的阴冷,于白衣人的鼻尖若隐若现。
使这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更为低垂。
“艾斯……”
身子已半透明化的祖抽噎的平复了情绪,望着少年的面容,十分反常的沉默了半响,语调略微轻颤的讲道,“等会你记得抓住它项上的那条金锁链,那才是莱汀的半个本体,等会一定要抓稳,再用自己的意志顺入莱汀里!”
“听见了吗!”
抱着它的人久久未有响应,它于是猛地抬起头,伸手向前,想要抓着对方的衣领狠狠摇动,“你回答我啊!我会帮你的!会帮你的!!!”
它吼得有些激动,可这双完全虚化的手穿过了简-艾斯的身子,无法给后者带来任何的影响。
脚下踩着的金砖慢慢变成液态了,那双平静至极的眼眸抬起,接着,竟又露出好似猫儿般的温顺笑意:“别急呀,我已经想到完美的办法了。”
“你在说什么啊?!”祖愣住了,一时间,整张婴儿肥的小脸写满了精彩,“艾,艾斯……我是不是对你的要求太高了……”
“你没事吧?!”祖猛地飘出对方的怀,鼻尖贴鼻尖的,看着这双笑意温顺的眸子,伸出有些颤抖的小手,慢慢抚向其的脸颊,“你可别疯了啊,是我不好啊,呜呜呜,你要振作啊。”
“我要怎么才能取出这柄枪?”融化成液态的黄金扑打大殿的柱,简-艾斯缓缓坐在好似波浪起伏的地板上,指了指从虚空旋涡中探出个枪头的神器。
“你,你在说什么啊?!”祖张大了嘴,左右飘动。再三确认眼前这人是正常的,“那可是神器!你想使用它?伸手你的魂就融了!”
“还有呢?”在好似潮汐的声音里,简-艾斯淡淡地问。
“还有……”祖在半空中飘动了起来,思索片刻,才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又被简-艾斯给带歪了。
“这是重点嘛!”祖伸手指向又有一个圆柱倒塌的大殿,声音都急到变形了,“你的这个办法还不如出去跟那个大家伙好好打一场,说不定还有机会!”
话落,那扇朱红的门被某道冲击波撕开木屑和口子,已能从其内,看见蠕动在门外的黑色鳞片,和更为绝望人心的阴冷。
简-艾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侧头,伸手捂住喋喋不休,吵吵闹闹的红袍稚童,薄唇抿出一道平和的弧度,用略带笑意的声音问:“你要相信我。”
“我呀……”
“还有压箱底的作弊技巧呢。”
“作弊?”被捂得呜呜作响的祖,张大了水灵灵的眼睛。
“对。”简-艾斯在这片黄金波浪中安然的坐着,双手环住膝盖,像是一叶小舟,被海水上下颠着身子。
……
地毯上的冰渣融化。
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人还在用蛮力挣扎着。
“你服了吗?”迈尔斯俯视对方。不再有微笑傍身的他看起来十分的冷漠,且高高在上。
罗法古闻声毫无反应,继续剧烈地挣扎着,始终未用任何的巫师手段,好似头倔牛,就跟这个禁忌较上劲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围人都看得一阵沉默,巴塞洛缪更是在心底嘀咕。
仅仅是不在乎脸面吗?
那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巴塞洛缪微微转动眼珠子,看着自负而立的迈尔斯,心底的某种不安却是愈发浓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是确认了这人没有任何后手;卡尔里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罗法古,准备搏回刚才丢失的脸面。
他刚张嘴,被冰霜冻在墙边的摆钟忽然发出沉闷钟鸣,宣示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
霎时,本冷眼观看的迈尔斯皱紧眉;倏地转头,一面轻点手指,一面快步来到窗边,仰头看眼月色,竟是面色有些怖人地回头,向同样深感不妙的灰袍巫师喝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93年5月21日。”
巴塞洛缪答得迅速,冷汗也出来得迅速,最终,一屁股软在了地上。
“Malefic……”
他低声呢喃这个单词,又看向地上那停止伪装的罗法古,方形眼镜从油腻的鼻梁上滑落到了下巴。
“火之灾星?!!”迈尔斯眼中精光爆射,又要抬手,却发现室内的气温正以骇人之势升高,将他布置的所有媒介全都消融而去!
空气热到扭曲,冰封住少年的剔透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被装在透明管子里的黄金药液……也在慢慢流向少年的身体。
“乔蒂!”禁忌解除,毕比与怀德尔等人重新能运转气血;一个瞬身,将昏迷的乔蒂带回了自己阵营。
此时室内的气温已经攀升到好似火炉般炙热,可大床周围的导师们没有丝毫反应,仅是侧厅内的五人闷声接受此般烘烤。
“罗—法—古!”
迈尔斯勃然大怒,完全睁开眼睛,探手向前抓去!
“怎么?”重新站立的罗法古拍了拍壮硕肩膀上的灰,再抬头,狂野的粗眉圆眼里滑过智慧的光芒,“难不成你还可以与整座城的天地大势相争?”
“神术师了不起吗?老子还是一叶之龙呢。”
透明的火在燃烧,位于迈尔斯前方的位置,凭空响起几声鞭炮似的炸响,至于他身后的巴塞洛缪几人,已经被烘烤得躺在地上痛苦嚎叫起来。
“罗法古!”皮肤炸出一个又一个水泡,卡尔里神情痛苦的向罗法古出声,坚守着最后的倔强,“你想触犯帝国的法律吗!停下!赶快给我停下啊!”
“我当然不想了。”面对这些惨呼,一身腱子肉的罗法古抱胸而立,又对着迈尔斯诙谐眨眼,“我也相信,迈尔斯先生……更不想触犯严苛的法律了。”
……
“你说得是真的啊?”
岌岌可危的天宫内,祖飘了过来,将信将疑的一屁股贴在了简-艾斯的肩膀上。
“是真的。”简-艾斯看了眼祖那完全虚化的小脚,将食指扣成个环,“你就告诉我怎么将它拔出来。”
“你真有这种作弊手段?”祖骨碌碌的转着大眼睛,又皱起下巴,一面摇头晃脑,一面拉长尾音的道,“这柄冈格尼尔(Gungnir)可是绝对神器!虽然我的‘王之宝库’只拥有它这一点点枪尖碎片,但也绝不是人类能够拿起的。”
祖说着说着更为怀疑的看了眼艾斯,在偷偷坚定了内心的某个想法后,才语速极快的说道:“在我的国,想要使用冈格尼尔必须通过强大的媒介,就像我刚刚召唤出来的空间旋涡一样,把它直接送出去,捅到哪就是哪,反正那家伙这么大。”
“要是直接拿起……”祖狐疑的看着简-艾斯,语气也怪怪的,“必须要以自己的灵魂起誓,而且要让冈格尼尔听见你的声音,接纳你的誓言。”
“这柄枪很重吗?”简-艾斯扭头看向祖。
“这我哪知道呀。”祖飘回了简-艾斯的肩头,晃动着小脚,盯着对方的侧脸,奶声奶气的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嘛?”
“有。”简-艾斯语气轻柔地回,伸手盖住这个小家伙的辫子,“只要我能拿起它就行。”
“那这简单啊!”祖激动地翻了个跟斗,在白衣少年的眼前左右乱晃,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真是可爱极了。
“我可以把你跟她连接上!”它指着那座融化了大半个身子的四手四面金像,语里充斥着底气,“这座万法宝相都能扛起外面那大家伙的全部重量,区区一柄枪嘛,交给她了!”
“那就开始吧。”简-艾斯听笑了,望眼坍塌了大半个屋檐,已露出天外黑暗的宫殿,拍拍手站起了身来。
“好嘞!”祖兴奋的答了一声,咳嗽两下,扩大胸腔;吸气吸到小嘴都鼓成圆形。
“呼~”带有某种法令的风吹过,融化到仅剩手与头的宝像顷刻化为极为刺眼的液态黄金,呼啸着往白衣少年的身上冲去。
一缕缕金芒取代白衣嵌入少年体内,万法金像加身,化为一件像是神火淬炼过的暗金色铠甲。
铠甲的形状修长,其上刻满了带着光焰轨迹的绚丽纹路,一层层鳞片嵌合的上半身露出像是腹肌的紧密结构,在胸膛处有一块纯红色的六边形宝石,束住窄腰的金腰带好似一对盘旋飞舞的羽翼,腹吞是一副眼眸半阖的孔雀图案,褌甲一束束的搭下来,垂到膝盖边,更显得身材匀称。
最终,仅剩的液态黄金化为刀斧形状的头盔遮住少年的头颅,也让那眉心的红莲图案,隐入了绝对的黑暗里。
“哇哦~!”祖呆呆的看着流淌有幽暗光泽的铠甲,绕着其一圈圈的飘,发出迷弟般的尖叫,“帅啊艾斯!由你演变出来的铠甲真是太帅了!”
“嗯?”这名“骑士”侧过头,瓮声瓮气的,再指了指旋涡内的金色长枪。
第三百零四章 你会加冕为王
“还打吗?”
火焰扭曲了空气,那些漆黑焦炭化的地毯上,卡特等人轰然运转气血,却是像毫无头绪的苍蝇,在这间闷声炙热的主卧中撞出满头包,。
“罗法古!放我出去!”
实力最弱的卡尔里已用完了所有的气;狠狠盯住这名身材魁梧的巫师,颧骨上的脸皮好似要被烤化了般,疼得他眼皮直抽搐。
“我当然乐意了。”
罗法古耸耸肩,看向面色阴到吓人的迈尔斯,吞噬着窗帘的火舌照亮了肱二头肌的轮廓。
周围的气浪愈发燥热了,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拥有王冠级实力的神术师缓缓起伏胸腔,抬起平静的眼,片刻后,一面摇头,一面穿上外套。
“我对今晚的会面感到很愉快。”见此,罗法古又笑了笑,身边的帝国班导师们也深呼口气,松下了紧绷的神经。
吞完地毯的火舌爬向迈尔斯的脚边,被其“咚”的一声,踩成灰在地上磨。
主卧门开,早就一身水泡和血污的卡尔里咒骂着冲出去,其余人的神情都有些萎靡,那位秃头的邋遢巫师则在临走前看了罗法古半响,说:“这是一场精妙的计划,罗法古,我有理由相信你早在几天前就准备了这个大阵。”
“是这位学生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他眯起眼睛,目光滑到其身后的大床上。
“他弄坏了我一件宝器。”罗法古淡笑着答,张开粗短厚实的五指摇了摇,示意告别。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占卜巫师中的顶尖派系。”巴塞洛缪点点头,擦掉额头上的油汗,踏出了主卧大门,“真是肚量小到到令人毫不惊讶。”
“我会记住今晚的。”重新穿上外套的迈尔斯作为最后一个,不生一根毛发的头颅未有丝毫汗渍。
“这是我的荣幸。”罗法古平静与他对视。
最终,被烧得焦黑至极的房门怦然闭合。
“呼……”心中压力尽除,思科特伸手拍了拍胸膛,又望眼悠悠转醒的乔蒂,笑着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事情还未结束。”一直等到外面的气息彻底消失,罗法古转过头,目光沉静的看着床上人,抓了抓大胡子,“他被冰封了多久。”
“不超过几个小时。”思科特抬头,脸色有些发青,好似未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来。
罗法古点点头,环视一圈床边,找出一张木凳,弯腰压得其嘎吱作响。
“不把这个阵法取消吗?”站在床边的毕比看向侧厅的大火。
“取消不了。”罗法古摇摇头,扯起床上的被子擦拭脖颈上的汗,“我不是迈尔斯那样的神术师,这个阵法,我借用了今晚星象的势,日出就没了。”
“那这间房怎么支撑得住?”正在递药的格兰登闻声转头,身旁的乔蒂也在此时摇摇脑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那就烧呗。”罗法古吹着某段歌谣,翘起了二郎腿,“反正这家伙搞砸了我一件宝器,只是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我怎么听出了报复的意味?”怀德尔挑起眉,宽厚的大手拍动着思科特的肩膀。
罗法古呵呵两声,转动虎目,粗犷的面容在火光下气魄十足:“所以,成为一名占卜巫师是最累的了。”
……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祖藏不住眼里的小星星,跟在这位骑士身后,肉乎乎的小身子已完全虚化。
他们一同来到金色的枪头边,简-艾斯低头看着,刀斧头盔随盖住了面容,可还是能闻到那阵阵惊叹。
祖也在此刻望着他,悄悄握紧虚化的小拳头,道:“快拿起来吧艾斯,这幅铠甲持续不了多久。”
“那跟我倒更加配了。”头盔里传出少年的声音;扭扭脖,开始朝着金色枪头探出手。
“艾斯!”祖忽然将他叫住,最后一次,用认真的语问道,“你真的可以吗?”
霎时,始终嗡鸣颤动的宝殿都安静了。
被包裹在暗金色铠甲中的人儿看着红袍稚童许久,从头盔里传出轻笑:“祖,你认为什么才算是作弊呢?”
“那当然是随随便便能赢钱了!”祖听声就答,吧唧下嘴,并补充了句,“但作弊都是有代价的,万一被抓到就完蛋了。”
“所以我很小心呢。”
铠甲里的人赞同点头,接着,指尖已离枪头还有一寸的距离。
“那你不需要准备吗?”祖喊住他,未曾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了些变形和颤抖,“作弊都不需要道具或者帮手?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说完,仅剩一点儿头部还处于实体状态的祖忽而传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波动。
“他一直都在的。”这只左手停在半空中,刀斧状的头盔侧过来,说得极慢,似乎是要这快炸毛的人听清楚每一个字的意思,“而且,他也帮我和这柄枪沟通过了,让我成功许下了愿望。”
“你想知道我许的愿望吗?”头盔内有暗光闪烁。
“我说:我不要你死。”
心尖儿忽然被抓住狠狠一扭,祖的瞳孔扩散,是豆大的泪珠滑落,未坠地,就在这片黄金的海洋里消逝:“什,什么啊?你……你的帮手在哪啊!”
它慢慢往前飞,眼睛略微无神的环顾一圈,无视即将从天幕上砸坠下来的大暗,无视那黑鳞已经撞碎了门;在它的眼瞳里迅速变大。
整座天宫的屋檐殿柱都融化殆尽,只剩融化成液态的地面好似波浪起伏。
“他到底在哪儿啊!”一身红袍的稚童话语气息极其不稳定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和媒介波动!”
“你是不是骗我啊!”
这道声音有了破音的尖锐,它的眉心也燃起无声的火。
铠甲里的人儿看着它,看了眼半响,从头盔内传出吸气声,以及无可奈何的笑意:“祖,被人看见的作弊还叫作弊吗?”
“我与那个帮手之间呀,”刀斧状头盔重新转回,跟着,被铠甲包裹着,变得尖锐的指尖已触碰到了金色的枪头,“有不为人知的暗号。”
见此,祖的小身子一抖,不待眉心的火彻底苏醒,少年的温和低语,像一记猛锤砸晕了它的魂。
“帮我的那个人呢……”
“就是神呐。”
声落,祖被这声至高称谓定住,也就是这一刹那的恍惚,盔甲里的人已伸手握住了名为永恒的枪。
布满暗金色鳞片的利爪抓住枪头,天地震动,令人神魂湮灭的古老禁忌顺着枪头纹路缠绕向他的手——念念有词的,在这片大暗响彻神音。
鳞片在急速崩溃,一身铠甲的人儿,也挺起了胸膛,于灿烂的金光中,将这柄永恒整个拔出了旋涡!
轰!天幕都压低一寸,
手握永恒的人儿,瞳内燃起一枚枚亘古不变的金色符号;将整个瞳圈点亮。
被神灵捧住的沙漏倒转,在这一秒内,赐下绝对的永恒。
“祖……”
天宫彻底破碎,那名持枪人挺直了胸,迎着咆哮冲来的大暗,迎着这两轮似血月般的狰狞,迎着这只王,往前一步,对准这只遮蔽了天地的妖孽的眉心。
“这就是,我与神之间的秘密……”
名为永恒的枪被举起,完全虚化的祖呆呆看着那抹头盔崩碎后露出的面容。
看着……那双纯金的眸子。
呼!透明的火无声燃动,一朵透明的火莲绽放出花瓣。
平躺在大床上沉睡的少年忽而下陷,更多炙热的火被唤醒,叽叽喳喳地向着这种中心爬动,好似在等待着,祝贺着……
“嗯?”
罗法古转过头,跟着,无比震惊的站起了身子!
“这,这怎么可能?!!”他看着急速流往少年体内的黄金秘药,像是看见了不可能的神迹,完完全全的惊骇住了,完完全全的大脑宕机。
“怎么会……”思科特也抬起头,看向慢慢枯萎腐烂的千年香椿木盒,再看看进入少年体内的黄金药液,没忍住地失声尖叫了起来,“盒子!盒子里的药!”
“我的天啊!!!”王冠级巫师失去理智的大叫,让乔蒂等几位导师面面相觑,确实不清楚其内含义。
攀满火舌的房梁掉落,整片主卧都化为火海,让门外那些仆从们更为惊呼地上下楼找水。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站在旁边的怀德尔皱紧眉,看眼侵入大床附近,且愈燃愈凶的大火,准备伸手将床上人带离这里。
“他不能出去!”还未平息情绪的罗法古猛地回头,目光骇人的紧,“离开这里,我们绝不是迈尔斯的对手。”
“那怎么办?”怀德尔眉间的“川”字更深了。
“先搞清楚情况。”乔蒂面色凝重的向前一步,被打疼了手的怀德尔也是耸耸肩,看了看身旁的毕比他们。
“这是怎么了?”乔蒂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于灼热空气,望向床上少年,“明明是一名武圣都能用几十年的秘药,怎么一下就没了?”
“是他体内的那只东西导致的吗?”她眸光微冷的联想到。
“不,这种可能性很小……”大火映衬着虎目里的光,罗法古念念有词的呢喃几声,转过身来,向乔蒂等人认真说道,“这里已经不适合太多人待了,我需要你们守在外面,至于这里面的情况,他们不会窥视到的。”
“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盯住这四人,眼神有种蕴含了癫狂的恐怖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格兰登捏紧了枪,敏锐的感觉到了更为不对劲的东西。
“格兰登。”趴在床边的思科特忽然出声,平静的有些诡异,“听罗法古的,有我在这里,不会出问题。”
“那好。”乔蒂几人点头,抬手将几处燃烧的星火打穿,又把一些个要扩大起来的火势几拳打爆。
做完一切,毕比又回头一瞥,发觉了少年周身那些自燃起来的火。
好似……在朝拜祝贺着中心的人。
“应该是古兰神体的另一种隐藏天赋。”罗法古声音沉缓地应答,再抬头,面色无比严肃,“这是极有价值的有研究时刻,请你们出去吧。”
话入耳,门边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最后,关上这扇象征性意味的门。
……
这片大暗遮笼的天地内。
那一粒金色的小点挺起了胸膛,面对庞大如天空的凶物,用真正的勇气和热血,直面着它。
孩子……
铠甲上的暗金色鳞片好似一片片樱花飘向远方。
祖已是呆呆的看着,大大的眼瞳里,好似不存在灵魂。
这柄永恒还在低吟,让握住它的人儿从崩溃的铠甲里露出左臂,却是再无更进一步的变化。
此刻,一道永恒不灭的温和声音搭上了少年的肩膀,向这个树的第七个儿子,许下最为诚挚的祝福:
“孩子,当你出生的时候,树已呼唤出了你的名字。”
“她期盼着你骄傲的成长,期盼你恪守智慧的言,期盼你明辨善恶,让本该有的光,继续照耀在树下。”
他已能看见这只王的眼睛,只是坚定的往前踏,在暗金色鳞片的飘散中,往后弯起了腰。
“孩子……”
“你要记住你此时此刻的箴言,要善用树为你求来的能力。”
“更要听树的训诲、不可离弃她的法则。”
手中的永恒再进一步,撕裂裸露出胸膛的少年深吸着气,金色的瞳溢出光芒,像是降临凡间的神子,直面一切妖魔。
“孩子……”
“要有知识和谋略,要增长学识。”
“愚昧人背道,必杀己身。愚顽人安逸,必害己命。”
“我相信你会牢记教训,也相信你会脱离恶道,脱离说乖谬话的陷阱。”
“你要谨记智慧的妙用,要分辨通达的言语。”
“它会成为你头上的华冠,你项上的金链。”
通体的铠甲崩溃撕裂,浑身赤裸的少年,终于在漫身的金光里,扔出了永恒的枪。
“孩子……”
“你若领受我的言语,存记我的命令……”
“终有一天,你会加冕为王。”
属于母亲的吻落下,少年睁开了金色的眼,好似苏醒的王,在火中涅槃新生。
第三百零五章 余烬
一缕白烟卷着消散在光里。
几阵风从通体焦黑碳化的窗户探下来,吹动一角灰烬,为这些失去美感的图案抹上点点悲凉。
火早经停息了;烧成扭曲状的衣柜支支直立着,像个弓着腰的仆人,飘出丝丝焦味,在空气中愈卷愈多,终而钻入熟睡人的鼻腔,便都是死一般静;让这人栽头睁开眼来。
“唔。”思科特揉了揉眼睛,仰面看向枝头上的鸟;让鸟儿害羞的飞走,留下叽叽喳喳的音乐声。
只是,一名长脖上皱褶层层的光头白人挡住了大半的光,站在焦炭里,铁铸一般站着。
“你们还睡得着?”他开口出声,又看了眼鼾声震天的罗法古,微翘着嘴,是老好人的标志性神态。
思科特一动未动,看得迈尔斯有些疑惑的弯下嘴角,抬头慢悠悠的原地转了一圈,再不放心的伸出手计算了下日子;皱眉,对思科特丢去一个搞怪的表情。
“你们是放弃了吗?我可在这片废墟外没看见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他又试探性的迈过了侧厅那条界,确认是毫无陷阱后,摇摇头,把目光放在了床上。
然后,看见了完全烧焦的香椿木盒。
轰!磅礴似大雨的精神力在整片废墟内冲刷,呼呼大睡的魁梧巫师顷刻被惊醒,刚抬头,五道看不见的锁就将他死死钉在了完全碳化的墙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迈尔斯极怒的声音响在眼前,罗法古艰难的移动眼珠看去,嘴巴张开,唾液飞溅在铁丝般的大胡子上:“这,这不怪我啊。”
“嗯?”气场全开的老好人巫师眯起眼睛,再伸手对着空气一拉,解开了思科特身上的禁忌。
“是他将虚祖皇家的秘药全部吸收了。”思科特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嗽两声,望向挺拔站立的迈尔斯,“我的学生,简-艾斯,彻底吸收了这味秘药。”
“他?”皱起光秃秃的眉,迈尔斯转头看向烧成一团焦炭的大床,看向那漆黑中的模糊人形轮廓,问,“那他在哪里?”
“他去锻炼了,在乔蒂的炼体楼。”被钉在墙壁上的罗法古眨了眨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咚”的一声,卡住四肢与脖子的禁忌解除,他毫无准备的趴倒在地,又立马站起来,对迈尔斯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给我闭嘴。”迈尔斯拿着焦炭般的长盒观察,另一只手的手指往前伸,让这位身形魁梧的巫师尴尬的摸了摸胡子。
这竟然是真的……
香椿木盒内装着的琉璃管已经空空如也,而且整个管道没有任何暴力破坏或者转移过的痕迹。
迈尔斯抬起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深吸口气,将这块木炭扔在一边,又左右看了眼这二人,皱起眉,转身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
罗法古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听着……把这位老好人巫师气笑了起来,“我要去看看那个一晚就将传奇秘药吸干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怎么,你们要一起吗?”
他发出邀请,两位二人则是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摇头。
“你们的责任也不可推卸,而且,我想你们还未搞明白到底是谁在注视这件事情。”迈尔斯摇摇头,早已预料的继续往前走,“祝你们好运。”
话落,外表与心思极为不符的大胡子巫师皱眉思索,身上的某个宝器却忽而震动,令他忍不住松了口气;看向窗外,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总算是回来了。”
他刚说完,一道身着导师制服的白胡子大叔出现在焦黑的室内,左右转头,再对神情收敛的迈尔斯呵呵一笑,语调平和地出声说:“我们好像有几十年没见了,迈尔斯。”
“是的。”迈尔斯翘着嘴点头,再看眼这间屋子,最终对这位传奇微微颔首,出声告别,“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下次再聊了。”
“再等等吧。”维奇叫住了他的步,镜片后的眼眸转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你作为这间学院的副院长,不应该多了解一下,学院内的情况吗?”
“思科特?”维奇看向了思科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思科特站起来,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腿,跟着向迈尔斯怒目而视的说,“昨晚卡尔里等人要强闯这栋庄园,其中巴塞洛缪还使用‘卡密朵的绝对冰霜’,强行冻结了简-艾斯的身体!”思科特咬得牙齿咯咯叫,“然后卡尔里用副院长的身份压迫我们,之后,迈尔斯便走了进来,依靠我们的信任,用各种禁忌控制局势,如果不是罗法古,简-艾斯到如今都还被冻在秘药里!”
“噢~”维奇听得推了下眼镜,侧头看眼表情平静的迈尔斯,再望向空空如也的焦炭大床,“那我们的学生呢?”
“他去训练了。”罗法古抓了抓脑袋,咳嗽了两声,“那个小子弄坏了我的宝器,本来我是要小小的惩罚一下他的。”
“结果。”他摊了摊手,苦笑地说道,“我这也算是为学院做出贡献了吧。”
“这个事情我们等会再说。”维奇呵呵一笑,再打量了会烧得乌漆嘛黑的主卧,一双平静的眸子,便放在了迈尔斯副院长的身上。
“迈尔斯,你……就没有想要与我解释的吗?”他平静的问,问的气氛有些压抑。
“当然了。”迈尔斯听完思科特的叙述,保持嘴角弧度不变,向维奇回应道,“根据我的了解,巴塞洛缪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情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卡密朵的绝对冰霜’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巫师来说,”他对着思科特笑了笑,“这是完全可避免的事情。”
“而且,”思科特刚要反驳,他举起一根手指,头颅微点的补充道,“我没有利用你们对于我的信任,毕竟我收拾你们这样的武士或者巫师,并不需要像某个人那样,还要加上一些表演过程。”
“嗯哼~”被点名的罗法古耸耸肩,亦是厚脸皮的极点。
“原来是这样。”维奇点点头,思索片刻,便对着思科特二人摆摆手,然后看眼迈尔斯,转身走到烧成焦炭模样的窗户边上。
日出透来的光有些亮,往返一个昼夜未休息的维奇未有丝毫疲惫色彩。
思科特二人出声告退,至于另一道脚步声,则是在沉默了许久后响起。
“还有什么事吗?”迈尔斯来到他身边,翘起嘴,一同看向窗外的晨景。
只是,在下方忙碌工作的庄园仆从们并不觉得他面目可亲罢了。
维奇听着呵呵一笑,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片刻,少了这点斯文的气息,他的眸子,极其深邃。
“你与卡尔里,已经违背了副院长该恪守的底线。”
传奇维奇在叙述,王冠级的迈尔斯收敛了所有表情。
于是他抬眸,对上了对方的目光,最后耷拉着眼皮笑着,用平静的音诉说道:“维奇,帝国成立到现在,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我相信你知道,能让我深夜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的人,是哪一个层次。”
“我很清楚。”维奇点点头,戴上眼镜,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迈尔斯面皮有些僵硬了起来,“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失去了一些道理,所以……你应该能因此获得那位的补偿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迈尔斯眯起了眼睛,一道好似火焰般的气息却凭空降临在了室内。
让这位王冠级神术巫师,确是流下了一滴,浑浊的冷汗。
第三百零六章 请求者
清晨这场雾,好似与之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了。
炼体楼的门不知是几时开的,马洛-珀尔到了顶层时,那扇紧闭的门始终有一阵一阵的,震颤了地板的咚声。
就像是……那里面关着力量骇人的怪物。
他于是看了许久,最终,于晨光照亮的缕缕飞尘里,向身边这位来得更早的人问:“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嗯?”佛伯特回答的鼻音有些颤;紧绷的手臂肌肉上滑下汗水,那些个青筋,更是展露得狰狞。
“呼!”带有四圈负重的器材被推直了摆上架,佛伯特侧过头,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用爽利的笑容回道,“那里还能有谁啊,简-艾斯呗。”
“他?”马洛-珀尔挠了挠脑袋,又顺着看一眼,坐在器材上,脱下了管家为他搭配的外衫。
“诶?”佛伯特有些吃惊了,“你……不会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
“什么事?”马洛-珀尔躺了下去,抓起一个哑铃开始热身。
佛伯特的眼珠子张得更大了,连带更边上的另一些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简-艾斯与种子班的加尔家族继承者签订了价值几千亿的高利贷,代价是一味皇室产生的生命类秘药。”
“他要这个东西干什么?”未等到马洛-珀尔有反应,同为平民出身的某个学员先说出了言语,“我们又没有达到武圣这种至高层次,这么多钱……可以获得极为厉害的法门与武技了。”
“这可能是一场生意。”佛伯特看向这人,按照自己的见解来讲,“这类药剂有很高的升值空间,或许……仅是差价就能让简-艾斯获得丰厚的回报。”
“可我所知的契约条件有些苛刻。”一位住在伯韩湖区的学子笑了笑,接过话语,“每周几千万的纯利息外加降级契约,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不认为他会赌上自己的未来。”
“那这还真是古怪。”
“也许吧。”
短暂的交流结束,人数寥寥的顶层又慢慢进来了许许多多的学子——像是今早的晨光有些热烈,吸引这群睡不着觉的孩子,聚拢在了这里。
佛伯特沉默的望了两眼,想出声,却发觉身边这些同学们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着脸,大体都是憔悴和未有睡醒的模样,好似被逼着赶往,又有些个按捺不住手脚,一直乱动-乱看着。
于是,逐渐拥挤起来的健身厅更为寡言,只有那扇门后还在咚咚作响,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投向了那里。
“咚!”
最剧烈的震颤结束,石门打开,率先出来的人;被一层金色晨光镀上仅有短裤遮体的完美身躯,以至于那些闪闪发耀的汗珠都好似宝石般绚丽多彩。
挤在顶层的同学们都看着他,呼吸一窒,好似整个室内的氧气有些不够。
该如何形容呢?
眼前这人儿真就是一鼎熊熊燃烧的火炉,灿烂的,比屋外朝阳还要刺眼。
这只是通过肉眼传来的视感;再摩挲手臂上的疙瘩,已深切觉得那里的空气灼热得紧。
总之,这个少年,好似浑身缠绕着透明的火。
“艾斯!”
也早就靠在窗边的内史密斯向这瞩目的人招手,于分明诡异的沉默中迈步往前,面上的神情便是慢慢的定住。
“这,这是?”他指着对方,指着其新展露出来的纹身,发出似叹息般的夸赞,“这可真漂亮啊艾斯,你好久纹的?”
“今早。”生得桃花眸子的人儿挑起眼尾,笑是无害,却亲和的,“是我自己的手艺。”
静坐的众人也投去了注视;在其性感的锁骨上,找到了四枚黑色的勾玉图案。
这些图案沿着锁骨圈均匀分布,像是镶入皮下的项链,让内史密斯不由更近一些,眯起眼前,于鼻尖萦绕的淡淡汗味里,找到了这些勾玉的具体含义。
“四…通…八…达…”
“你又纹了中庭帝国的古字?”
内史密斯品着游龙画凤般的黑色字体,啧啧两声,眼角余光一闪,又在这位小伙伴的腰腹人鱼线边缘,找到了极具诱惑色彩的另外两个古字纹身。
“这又是什么?”他舔着唇笑了,抬起眼,让正在擦拭汗珠的简-艾斯皱起了眉。
那是一耳光呼来,他灵敏一闪,蹲下去,贴在简-艾斯的腰腹边张大了眼,用此般令周围同学倍感古怪的姿势,怪声的大叫道:“噢~原来是‘进宝’,你是要让哪个小妞来舔它呀?”
“我去你的!”简-艾斯一脚踹去;动静一出,直接唤醒了挤在这个健身厅的帝国班学生们。
“艾斯!”
“艾斯!”
他们蜂拥着往前挤,眼里都有炽热的光,像是看着一座金山般看着这人儿,“秘药还在你那里对吗?你有没有什么后续计划?我这里有……”
“艾斯!你今下午有时间吗?我叔叔想要见你,他是……”
“别挤了别挤了!”有几道铁拳擦着古德的脸贴过去,令他忍不住爆起了气,“让我们一个个的来问问题好吗?”躁动的人们有些安静,古德伸手对准艾斯,笑得温润,学会了某人的半张皮,“我相信,艾斯是一个乐于分享的人。”
“所以我们都有点耐心吧。”
众人的目光聚焦,古德举起手拍了拍,让燥热的风有序了起来,“一位传说级足以让武圣强者都用上几十年,所以……”
他再次望着,那个幸运到令他嫉妒的人儿,声音却如此的温和,“这正是让我们整个93届帝国班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也会……”
“可这是生命类秘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连带旁边的佛伯特,也跟着点了点头,“跟我们修炼的气血有什么关系?”
“难道大家都会成为武圣吗?”内史密斯环顾一周,却是在诡异的注视里,只让自己笑了笑。
“这当然不可能了。”古德接上话,笑得极有修养,“但是,传说级生命秘药对于任何武士都是至宝,哪怕……”他跟着用目光转了圈,口吐幽默的语,“我们只享用了它的长寿功能。”
话落,稀稀拉拉的笑声在学生中泛起,内史密斯不解皱眉,却被简-艾斯拍了拍肩膀。
得到了肯定的顺从,古德-讷斯无疑笑得更为自然。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一名学生有些急不可耐,眼珠子钩住艾斯,半玩笑的道,“我昨天都快被我在王都的父亲念叨的耳朵要裂开了。”
“只要卖给我一点点就可以,我不贪心的艾斯。”
“是啊!”
围住简-艾斯的学生们点头附和,靠得更近,遮住更多要扑打在其身上的光。
“大家再等一下。”古德-讷斯又眼皮微垂的压下手,站立在艾斯身边,好似主事人的嘱咐道,“在交易开始之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以真诚的态度来应对,毕竟我们的艾斯,”他看向一直笑而不语的人儿,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胸膛,“他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我们一定要给予他丰厚的数额作为回报。”
“换句话来说……”
“我们也不是讲究平均的牧羊人嘛。”
“哈哈哈。”众人热烈的笑声惊走了停足的鸟,古德-讷斯面含微笑的转过来,向简-艾斯语调平和的讲,“艾斯,大家都已经等急了,赶快开始交易吧。”
“我相信你肯定会帮助大家的吧?”他又一次的问。
接着,那些看着艾斯的同学们目光灼热刺眼,又多迈出一步,在沉默和期许里,挡住了更多的光。
“你们……”
“没事。”此般瞩目下,作为绝对中心的人儿抬起头,看向古德-讷斯,是翘起薄唇的弧,声音温和的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出于礼貌,我也会与大家分享。”
“互帮互助,是我极赞同的事情,”
他笑着环视一圈,宛如盘坐在鬣狗群中的狮子,淡然,又有一份慵懒。
靠在那头的导师关上办公室的门,兴许有人注意到这动静,但更多,是在等待简-艾斯的进一步松口。
抹上嘴角的弧愈来张扬,古德-讷斯笑得温润至极:“那我们……”
“等一下。”
内史密斯已经急到跺脚,赤裸着胸膛的少年抬手,几缕光透过来,于他的胸前涂涂画画,将如发丝般的琉璃金项链,反射出炫光。
他望向某个已激动到吞咽口水的同学,淡淡一笑,用平和的语问:“我一直都在听你们说,但是我还是未听明白,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是真的不懂吗?”古德-讷斯鼻腔喷出股气,指了指周围这些已不让其出去的学生们,保持温和笑容的说道,“我们只是想在你这里购买一定份额的虚祖皇家秘药,以公平的价格。”
“公平”二字,他吐词极为清晰。
“这样么。”简-艾斯恍然大悟的颔首,看看目光已趋近于危险的同学们,仰起脖子,将仅存的汗珠擦拭完;低头收起毛巾,一面对折,一面对这些垂垂欲动的人儿们开口,“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整瓶秘药,我都已经使用完了。”
语的回音扩散,片刻后,剧烈的涟漪震动。
“怎么可能?!”古德-讷斯首个皱起眉,失去了之前的气质,“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连武圣都可以使用几十年,你怎么一晚上就用完!”
“是啊,艾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人群躁动起来;理直气壮的,忘记了自己是请求者,“如果你不想与我们分享你直接说啊!为什么要当我们是傻瓜来愚弄!”
“是的艾斯!你这样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还在之前帮你说过话的!”
“我们只是要一点点,这个也很难取舍吗?”
“你不也是这样在加尔的继承人手里买来的吗?!”
人心所向,他们往前伸爪了。
桃花般的狭长眸子低垂了下去,线条阴柔,仅慢慢曲起手指,就让周围人猛地盯住他,各自眼中光刺人。
“我没有骗你们。”
简-艾斯平静的重复一次,只有内史密斯坚定站在了他身边。
“噢~”话落,古德-讷斯完全失望的摇摇头,眼里尽是惋惜,“你可真是不会珍惜机会呐艾斯,我们……都只是想要合理的购买而已。”
他摊开手,被引导着的同学们围得更紧,乘着大势,围住这人儿。
所有的光都被遮住了。
飞尘舞动中,简-艾斯低了下头;深吸口气,笑得抿起嘴。
“看来……”
“你们是不清楚我的实……”
“咚!”手刀落,一道看不清形状的风,抓着歪头栽过去人儿的衣领,留下打疼人脸的声响。
第三百零七章 在?是你对吧?
水滴轻轻坠落。
皮靴踩起几片缭绕的纸灰,镜片后的眼抬起,看着已淡薄了许多颜色的蛇雾,转身一周,于这份弥漫着死气的灰色光线里,将戴有白手套的手背在身后。
“有特殊情况吗?”
一抹炽热的火燃烧,竖缝出现,露出金丝花纹长衣的一角。
白胡子维奇摇摇头,仰头望向还有裂缝未愈合的阴沉天幕,抿嘴呼出口气来。
整个竖缝愈合,火还在蔓延,从王都而来的传奇站定,光头上的图案繁奥复杂,似活物般闪着微芒。
“你们上次的战斗很激烈。”他看了眼只剩蛇雾翻滚的魂之世界,双手合进袖子里,眼珠一瞬不瞬的看着这扇被人尸血肉粘附的门。
“它很强。”维奇收回目光,推了下眼镜,率先伸手,握住了白骨制成的扭曲门把。
“需要留下一些媒介么?”光头传奇看着他。
维奇沉默了半响,手掌往下一压;一道阴森至极的风从慢慢扩大的门缝里飘出来。
周边的蛇雾开始有了异动,光头传奇从合拢的衣袖里扯出手,对着前方点点,几朵不可抑制的火围着这扇门汹涌燃烧起来。
一时间,无数凄厉狰狞的哀嚎于火中响起,又像是得到了解脱般的乖戾大笑,发出噼啪声响,掀起无比难闻的恶臭。
门彻底打开,一身制服的白胡子导师率先走进黑暗内,光头传奇再望眼周围,迈步跟进。
门内,完全阻绝视线的雾一层层散开,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缕微风吹来,夹杂着冻土融化的湿冷味道。
太过腥甜了。
气温忽而微冷,几道似花瓣一样的白雪斜着贴过来,于维奇花白的发里融化成阵阵热气,升腾入高空。
是漫天的雪,从昏暗又布满乌云的天幕垂落下来,与来的风一起轻柔歌唱,更有漫山漫野的浅色芦苇;担着沉甸甸的雪,低垂着头,随涟漪微微荡漾。
这是怎样的心府世界?
维奇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白雪画卷,背着手,张嘴呵出口热气来。
“还是挺漂亮了。”
一身长衣外套的传奇站在他边上,抬头见雪,伸出衣袖里的手掌,捧起一片冰润,合拢五指将其握住。
跟着,二人在这片大雪里沉默了许久。
最后,是维奇取下布满白霜的金丝眼镜,一面擦拭,一面语气平静的叙述道:“这里被改变过。”
光头传奇闻声看向他,又转头,用食指弹掉压在眼前这株芦苇身上的积雪。
“他的心府已经被打开了。”光头传奇看着这捧积雪坠入土里,吸口气,将目光放在芦苇平原的尽头,“可能,就是那里罢。”
话完,他好生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座……好似巨龙般蜿蜒盘横的城墙。
“是鹰盾边境的模样么。”维奇应了声,戴起眼镜,于缭乱的雪花里,看着那座倍感熟悉的轮廓,深深叹了口气来,“要是没有与恶魔交易,这座心府,也不至于会变成这番模样罢。”
“那上一次的气血燃烧呢?”光头传奇问。
维奇眼珠微动,声音平和答:“是他自己的本质。”
话落,光头传奇的目光微闪,又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在大雪纷飞里,对着平原的尽头,握紧了五指。
“呼~”两人的身影一同扭曲消失,下一瞬,已步入了死寂沉沉的街道,看着这座大雪纷飞的城。
“它会在哪儿?”
冻僵了街道与房屋的冰雪,一具具看不清样貌的人尸躺在路边上。
冰锥一条条挂在晾衣绳边,入目的一切都是杂乱脏臭,被翻倒在地的垃圾桶被冰封着与黑土地面黏在一起。
里面全是颜色暗沉的破布,仅有的几枚果核与鱼刺,都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有些屋内还有橘黄色的油灯光芒,
寒风呼啸,光头传奇缓慢的移动视线;整条街都找不到一丁点活人残余的气味。
好似这座心府,彻底成为了死人的葬岗。
“咔嚓”一声,他脚踩着透明的冰块;在脚下蜘蛛网般的裂纹中,仔细观察这具瘦骨嶙峋的冰尸。
他们……都是被活活饿死的。
二人响起悠长的吸气声,正蹲在某座石屋前观察的白胡子站起身,镜片后的眼珠转动,捕捉到了某扇悄然闭合的门。
光头传奇也同时射去视线,看见了那只,通体乌紫又指甲血红的手。
“果然产生变化了。”维奇叹了口气,没有动弹,沉默地思索着后续打算。
“你说的那根赝品呢?”光头传奇也将双手合在袖中,热气随着嘴巴的张合飘出,在寒风中化为虚无,“不会是被它带进来的那缕生魂,挣脱了罢。”
“有可能。”维奇抬起眸子,于原地环顾一周,语调始终平淡的说道,“他毕竟吸收完了‘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如此磅礴的生命能量,很难不让这些寄生在他身上的鬼物出乱子。”
光头传奇闻言笑了笑,看向他,问:“你就不怀疑他?或者……你就不担心他与藏在这里的东西也达成了某种交易?”
“目前来看几率很小。”维奇摇摇头,回望他一眼,亦是呵呵笑着,继续观看大雪。
“怎么?”光头传奇笑眯了眼睛。
维奇未再多说,看着那栋亮着灯光的矮石屋,开始朝其迈步而去。
皮靴与冰面的接触声在风雪中刺耳,白胡子维奇来到闭合的门前,与身边传奇对视片刻;摇着头,颇为无奈的伸出了手。
生有一层透明冰层的木门纹丝不动,维奇微微歪头,转而举起戴有白手套的手,在身后传奇的目光里,平稳的叩了叩门。
于是乎,光头传奇失声笑了;双手合在袖子里往前,在几朵鹅毛大雪的阻拦中,迈步来到这栋矮屋的窗边,伸头,看见了一张披散着头发的狰狞面容。
“是它吗?”
被如此怨毒憎恶的血目盯住,光头传奇更伸长了点脖子,接着踮起脚,把下巴都撑在了窗沿边。
“可能是吧。”
头发与胡须皆白的眼镜大叔也跟着占了窗户的一角,隔着冰霜冻住的薄膜,看着这只慢慢缩回墙边上的鬼物。
“是不是有些弱了?”光头传奇侧过头去,询问这个魂界大师的意见。
“可能是鬼奴,也可能是将那只生魂带进来的东西。”维奇的目光未转,把屋内的东西都瞧到了轻颤起来,“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学生体内的问题就很简单很多了。”
“它确实是有些灵智的样子。”光头传奇跟着点评一句,几道热气从鼻腔飘出。
“要不……”维奇看向了他,“你去问问?”
“我吗?”光头传奇闻声一顿,看眼不断下着大雪的昏暗天空,扯出手,对白胡子维奇笑着点了点。
他张嘴呼出一线炙热,法令现,一片极致温柔的火焰从薄膜制成的窗户缝隙里探入,吓得墙边的鬼物疯狂尖嚎,好蛇般扭曲的长发与暗青色的皮肤下黑色血管一同蠕动起来,属实是有些恶心。
维奇安静的看着屋里这只鬼物被火焰缠绕裹起,再转头环顾;向这条街上的其他亮着灯光的房屋一个一个探去目光。
“它不大像是呢。”屋内已有股焦臭飘出来,光头传奇站在窗边好生确认了这间屋子没有被波及;便张嘴把那团人形的灰烬彻底吹散。
“那就一个一个找吧。”维奇指了指街头,“我从那边开始。”
“好。”光头传奇点点头,各自转身,却又诡异地停了下来。
“你们会死的……”
锁链断裂,一道嘶哑的声音好似从九幽地狱中响起,跟着,宛如被紧紧裹在黑布中的诡异身影从一间烛光闪烁的门缝内探出了布满绷带的枯槁手掌。
用无比森冷刺耳的狞笑,刺痛了这两位大叔的耳朵。
“我终于出来了……”
藏有男女哀嚎的黑雾萦绕旋转,这位被镇压在谷底的恐怖厉鬼,仰头发出悠长的叹息。
“应该是它了罢。”
一层层恐怖的波动不断从那团黑雾中传来,白胡子传奇与光头传奇相互对视一眼,让刚挣脱锁链的厉鬼有了片刻的失神。
“你们是……”
遮笼在身周的阴森黑雾忽而有些凝滞,它说话的尾音都开始颤抖。
接着,这两位大叔统一向它投去了目光,
在那平静的眼眸里,有着真真切切的,大恐怖袭来。
第三百零八章 她来了
偷偷钻入蚕丝被里的晨光有些热了。
堆积在大床上的枕头堆五颜六色,繁琐的手工吊饰在阳光下摇摆,随着下方的呼吸一同起伏。
“叩叩叩~”
新上任的银发管家推开了主卧的门,步调很轻来到床边,弯腰,声音轻柔,却好似有种魔力:“主人,夏洛克侯爵在城堡的西厅等你。”
“嗯?”熟睡的人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在光下有些密碎,若不是被肉挤着宽生的圆脸,应是个相貌出众的人儿。
“今天有您必须要参与的生意。”管家挺直身,又侧头;身后的仆人们静步向前,端起为主人准备的衣物。
残余的困意压沉了眼皮,克里曼沙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将堆积如山的枕头堆滚得到处都是。
“是什么生意?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舅舅提起过。”他仰头张开手,一面在女仆的服侍下更换衣物,一面看着新管家出声。
“我也是刚才得知的消息。”管家微微垂下下颌,从首饰盒里选出一枚纽扣,上前为主人搭配。
“好像是您那七十七号庄园的朋友,”管家的声音极其平淡,“将那瓶‘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全都吸收干净了。”
“只用了一晚上。”
他看了眼主人的神情,又往右些,帮其捋顺这件蚕丝内衫。
话落,正在抬脚穿裤的克里曼沙往他的面上射入目光,先是愣了会,再露出大白的牙,笑得又短又急:“原来是这样啊。”
“唔。”女仆将抹有药粉的柔指伸入他嘴,使其的声音模糊不清楚,“那我舅舅还找我干嘛呢,药都拿不回来了。”
“我也不大清楚。”管家为他扣好扣子,伸手捋了下,微笑着侧身,并接过仆人递来的香水,往空气中喷了点。
克里曼沙点点鞋尖,仰头在香水的气雾里转了转,像是心情不错的吩咐道:“我的早饭呢?难道舅舅也还没吃吗?”
“他正在与客人用早茶,说让你过去用膳。”
“客人?”克里曼沙扯了扯外套,一抹发型,精神奕奕的跟着管家往西厅走。
此刻的晨光已有些耀眼,花园内还是这幅静谧清香的样子。
一行主仆浩浩荡荡的穿过绿荫走道,来到喷泉歌唱的优雅庭院时,克里曼沙属实是皱起了眉来。
竟然是她?
心底的念头蔓延,加尔-克里曼沙咳嗽两声,于椅上人的回眸下,一屁股坐在了舅舅旁边的位置。
“你来了。”夏洛克侯爵用目光在外甥的脸上停了会,再向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率先端起了茶。
“早上好呀查理小姐。”一旁的克里曼沙仰脖戴好餐巾,握住刀叉,在牛奶与肉食的浓浓飘香里,向这道极美又极其危险的人儿的,颔首致意。
“现在的时间不算早了。”米尔顿抬起杯沿后的深褐色美眸;放下茶杯,戴有蕾丝手套的玉手尽是撩人的魅惑。
克里曼沙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搅匀抹茶酱;倒在刀叉上,往餐盘里的牛里脊肉刷了两边。
夏洛克侯爵品出了二人间的微妙气焰,明知故问的微笑道:“你们提前见过了吗?”
“就在前天。”米尔顿大大方方的接上话语,又向沉默用着早点的人勾唇笑了笑,“当时我与加尔先生商谈过合作的可能性。”
“噢?”夏洛克侯爵点点桌面,望眼只是吃着牛肉块的外甥,以长辈的亲和姿态询问说,“那我能具体的了解一下么?”
“当然可以。”
米尔顿掀起眼皮,炽热的朝阳打在其眼瞳里,折出一片潋滟。
她身后执事递上条款详细的计划书,站在夏洛克身后的下属上前伸出了手,再躬身放在了侯爵的手边上。
纸张翻阅的声音清脆入耳,低头喝口粥,克里曼沙用餐巾擦了擦嘴巴。
时间悄然过去了一会儿,夏洛克侯爵合上这本厚厚的生意计划,眼珠转着停在外甥脸上片刻,最后对米尔顿笑着称赞道:“这真是一份诚意十足的合作。”
“只是双赢。”米尔顿拿起了茶盘边的小扇;打开,仅露出略有些英气的丹凤眼,“也是查理的一贯风格。”
夏洛克闻言看着她,眸光微闪半响,于柔和了几度的朝阳中,用打趣般的语接道:“那不知道我的外甥,现在还有这个机会吗?”
米尔顿刚垂下美眸,一旁的继承者放下了刀叉,喝掉果汁,冲舅舅笑着说道:“可现在的情况不大一样了啊舅舅,那艾斯都惹出这么多事了,要是再缓了点,不是更不好收尾么。”
“嗯?”夏洛克安静的听,又盯住外甥这双极像自己那妹妹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的追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要将这份生意继承下去。”克里曼沙对着空气挥挥手,接住仆人递来的雪茄,又仰头方便她们取下自己戴着的餐巾,最终才在“噔”的一声中,侧头吐出口浓雾来。
“我要将加贝帝斯的所有生意都交给我的表弟奇得塔斯,反正他还要在这里学武,而且……”他回应了舅舅的眸子,“这对于家族来说,也是更有帮助的事。”
话落,一旁的女仆为三位添上新茶。
米尔顿合拢手中小扇,往后靠了些,扬起光滑细腻的下巴,却是安静的未发表意见。
这场早茶的气氛更显微妙了,坐在主座上的侯爵停下点桌的指尖,再对米尔顿歉意一笑,转而继续与外甥沟通道:“那关于那个简-艾斯的事情,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会重新与他签订另一个契约。”雪茄的蓝烟从牙缝里钻出来,克里曼沙抬手点点烟灰,望向了对面的女子,“最纯粹的主仆契约,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我的提议的。”
夏洛克闻言挑了下眉,左右观看;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一丁点儿脾气。
也是此刻,低头把玩小扇的人儿终于抬起了眼:“用价值四千亿的宝药来换取一名仆人,加尔家族的底蕴果然是帝国盛传的那样显赫呢。”
她声腔圆润的说得侯爵指尖一顿,再翘起长腿,继续用这般略带懒意的平和声音,让年纪更小的外甥沉下了目光:“谁人都知道这件宝药是出自皇家的手,现在兜兜转转的来到一个平民手中,还只用了一晚上就吃个干净,要真是人人都相信,那事情也确实简单许多了。”
“我只是叙述大众会联想到的逻辑,未有其他的想法。”
她说完,画有白云图的小扇亦打开。
对面的侯爵看着她目光闪烁,良久,才笑了一声,伸手按住外甥的手臂,对着前方往上抬了下手指。
翻开另一本不同的计划书,这一次,他明显更为沉浸下去:“给查理小姐倒茶。”
“不用了。”米尔顿摆了下手,目光掠过侯爵身旁的人儿,勾起唇,慢慢捏住了小扇。
庭院内的阳光有些转凉,几缕风涌起,夏洛克侯爵终于抬起头,凝视住米尔顿的面容半响,再对早已有些皱眉的克里曼沙出声:“把你之前签订的所有契约都找出来,你亲自去。”
“为什么?”克里曼沙的眉更紧,却是在舅舅的眼光里起身,推开椅子,转身向主堡走。
米尔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端起茶,将剩余的那一点喝尽。
“查理小姐,你……应该花了许多时间罢。”对面的侯爵出声,探过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接下来的话却换了个重点,“你父亲最近如何了,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她礼貌性的笑了笑,直视对方的眸子,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不过对于其他事情来说,我们还是多专注眼前的生意吧,毕竟,这几千亿的金额,足够我们实现更多的可能。”
“是呐,生意确实是要谈的,但并不急于这一时么。”侯爵似笑非笑的应了声,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说,“都怪我这外甥太过单纯,不过你也与克里曼沙的岁数相仿,整个王都,我之前好似很少见到你的行迹,与你爷爷也只是在王宫见过几面而已。”他抿出了温和的弧,“现在再看,老的少的,也是多了些象征性的名头罢了吧。”
他说着端起了茶,像是说了通用词混乱的多余话。
“说不定吧。”米尔顿淡笑点头,小扇叩桌,第一次主要要茶。
双方默契的品着茶香半响。夏洛克呼了口清香四溢的热气,又是以长辈般的温和态度,说道:“关于这笔几千亿的生意,我们的最大优势在哪里?”
“加尔-克里曼沙有整个圣克鲁斯的赌博业入场券,”米尔顿闻言抬头,“我有整个波斯最大的药材品牌,又垄断了这个城市的酒店产业。”
“所以,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的呢?”
“那可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得到承诺,夏洛克侯爵笑着换了个坐姿,戴有朴素金戒的手搭在了扶手上,“我可以代表我的外甥同意这项交易的初步接触,只是……”
他望着米尔顿,对方亦是静等他的下文。
“关于王宫那边,我需要一味完全差不多的秘药作为筹码,然后整个酒店的资金比例,需要再往上调一点。”
“对于此,我可以作为督察者。”
“最多百分之十,而且要重新签订契约,并且抹除利息这一项。”米尔顿想都未想的答,好似早有准备。
“我确实看见你的诚意了。”夏洛克满意颔首,先抛出了砖头,“关于其他者呢,还像我们之前探讨的那般么?”
米尔顿笑了,只是丹凤眼里未有任何涟漪。
双方又这般沉默了半响,是夏洛克拍了拍扶手,对这狡猾的商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米尔顿顺势起身,伸手与之相握,“这四千一百亿,查理商会将分成十五期送入加尔-克里曼沙在王都的庄园,至于那味宝药,今下午就能送到这里。”
“那我就在此静等好消息了。”夏洛克侯爵微笑收回手,看了眼急冲冲跑回来的外甥,当着其的面,说出令后者微微失神的承诺,“关于重新签订契约的事情,我会在今晚全部解决。”
“我拭目以待。”米尔顿扬起了唇,深褐色的眼瞳停在了克里曼沙身上片刻,
“不如就趁着今晚,一同举办个宴会吧。”
夏洛克侯爵忽而拉住克里曼沙的手肘,声音是如此的笃定,又如此的令某人无力。
第三百零九章 大雪
大雪纷飞的天幕下。
一层层黑鳞缠绕在好似冰雕般的主堡城墙上。
如白鹅羽毛的雪愈发迷人的眼,两道身影越过石柱,站立在这片前院里,抬着头,看着上方这条庞然大物彻底死去的样子。
“这应该能作为众生势的原胚了罢。”
光头上有繁奥图案的传奇踏近一些,望着完完全全围住了城堡和广场的巨型盲蛇,从口鼻处呵出热气飘舞。
“不大好。”一旁的维奇摇头,伸出白手套,五指按压在了结成冰柱体的喷泉上,“它看起来不像是被秘药催熟的。”
“嗯?”光头传奇应声转头,从袖子扯出手掌,目光越过这座城堡的门柱,看向了那头的军事堡垒,也是慢慢笑了出来,“这孩子将整个鹰盾仿制得太像了,因为是自己的根么。”
话完,他瞧眼还在观察巨型盲蛇的维奇,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用指尖将其碾为清水。
水从指缝过,滴落在白雪皑皑的地上,却好似活物般,蠕动向前着,寻找着更多的气息。
这只盲蛇太大了。维奇又往前多近一步,越过广场,来到城堡主殿下方,那从露天圆柱圈无力栽下来的巨蛇头颅,正翻过来,用庞大的体格压住了花纹瓷砖,近乎盖住了整个主殿大厅的空间。
维奇步调沉稳地靠近,站立在这个蛇头边,伸出的手,还未有对方的一块鳞片大。
“这是不可能的罢?”毫无所获的光头传奇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仰着头,伸手捏起食指与拇指,将那缕藏在其鳞片下的火招了回来,“若是单按体格来算,长成它这幅模样最少也要上百年,要真不是被锁住的那缕生魂,那它不就在这小子的心府内寄生有百年了。”
“这合理吗?”他看向身边人,弹了弹指尖残余的水渍。
维奇没有答话,眉紧锁,背在身后的手相握在一起,好似在复盘来这里的一切细节。
光头传奇深吸了口气,将十指上的所有水渍都弹出;手掌重归入了衣袖里。
大雪依旧无声的坠落着,已死得翻过来,且有些僵硬的巨大蛇尸里,慢慢有了些不安分的异响。
光头传奇皱起了眉,一旁的白胡子则推上了眼镜;握住拳,于白雪纷飞中,对着这只巨蛇前方的空气,轻轻地砸了下。
“咚~”看不见的涟漪缓慢扩散,一片一片黑鳞崩裂消散,好似被星火染上的纸——蔓延出滚烫的圈,再萎缩成灰烬;顺着边缘慢慢扩大的,将整条圈住了城堡和广场的巍峨蛇身,全都化为灰被寒风卷起,于漫天大雪中,以不一样的哀悼颜色,飘向了天幕。
“这样不会有残留吧?”一旁的传奇抬头摸了摸皱起的下巴,又对准天上一吹,让那些浩浩荡荡的纸灰气流,彻底燃烧成粉末,消散在了雪里。
维奇看得呵呵笑了,背手在后,语气略微诙谐的道:“你到底挺关心他的。”
“只是应该做的而已。”传奇摇摇光头,收手入袖,转而对维奇问,“这孩子的事能停息了吗?”
“差不多了。”维奇收敛起笑意,身姿挺拔的站立在雪中,镜片后的目光还在默不作声的观察,好似刮骨的刀,要将所有暗瘤剔除干净。
“如果在贫民窟里那个就是被带出来的亡灵,在这座城堡里藏身的巨蛇就是被锁链锁住的生魂。”
“那简-艾斯,确是健健康康了。”
“怎么可能还有变数。”光头传奇摇了摇头,语调亦是平淡的很,“这两件凶物都有了一定的威胁,更上一个层级,他与那恶魔交易的,献出的,也不仅是一半的精血了吧?”
说到这,他抽出手指了指整个城堡的占地大小,“他的心府也就这般大,再厉害一些的,整个地方也不会这么稳定有序了。”
“这样,也才能解释他吞噬那些能量的去处。”
“也是这个道理。”维奇点点头,深呼吸一次,胡茬花白的嘴边有些丝笑意,“可就算是整个心府内的一切异象,也不可能将传奇秘药一晚上消耗干净。”
“所以说……”
两人同时出声,亦是同时看向对方的眼;露出更为深切的笑容。
气氛忽然沉默了,一片片雪花从头顶飘下来,惹得从王都跟来的传奇,无奈地看眼对方,摇起头,算是有些感慨的讲道:“我承认,他的天赋确实是出众。”
“所以呢?”维奇继续笑着应答。
“所以……”这位亲王抽手捧住了一片雪,又摇摇头,看了眼一副和煦作态的白胡子维奇,“我这倒有些适合的经书,是根基太浅,学不了大用的。”
“那是我的工作了。”维奇颔首回应。
雷利亲王也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甩掉掌心的水,将手臂自然的垂了下来:“这次他可是捅了个大篓子,昨天在宫里,你就没向她作出承诺?”
“当然有了。”维奇呵呵一笑,又将目光放在了雷利亲王身上。
亲王被看得脸黑了,两手重新进衣袖,闷闷看着上方的雪。
他身旁的人倒也不催,就这般随他看,自顾自的擦拭起结霜的眼镜来。
“两本武技,”看雪的人发出了声音,“再加一本经书,让他读到毕业为止。”
“嗯。”擦眼睛的人继续在擦,未有多余动作。
于是乎,看雪的皱眉了:“你自己就没有?”
“我是一名导师。”擦眼睛的抬头,嘴边噙着笑,“教好学生是我的义务。”
看雪的又沉默了,也没了这份心思,转过来,抽手摆出“三”
的姿势:“从圣克鲁斯到现在,我便不欠他了。”
“我会转达的。”维奇戴上金丝眼镜,最后望眼下雪的天幕,看向他,声音极轻的启合了下嘴。
这道声音还不敌过风,却听得亲王垂眼,安静思索了半响,才回:“那里还有诸多诡异,我没有万全打算。”
“连我们……”他回应过去,眸光沉着,“都可能会死。”
“那太冒险了。”维奇垂下头,闭眼听雪,分不清是发须还是雪的颜色。
双方都安静了,只剩猎猎寒风遮笼他们的痕迹,妄图将其永远留在这里。
“走罢。”
亲王接着最后一捧雪,看眼这个心府世界,转身迈步,与老伙计肩并肩的,走在这份难得的静谧里
“其实,这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维奇发声,亲王不可否置,却还是问:“那上次的交易呢。”
维奇只是一眼:“那是我教学生的方式。”
亲王点点头,没有多念叨。
继续迈步,白雪被靴子踩得发出轻响,留下顷刻就会消失的足印来。
“与他做交易的恶魔还会找上来的,这次去王都,我从尤因那里听闻了很多相似的情况。”
“这个世界不大清净了。”
“没错呢,而且源头极难处理。”维奇看向他,“是梦。”
风雪依旧,迈步的腿插入了雪里良久,再动身时,这位亲王抬手点向眉心,从中拿出一团火焰交给维奇。
维奇伸手捧住这团焰苗,周围的大雪竟都近不了他的身了。
“三年。”亲王说完伸手,推开了身前这扇看不见的门。
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雪里,代表这一个世界的门儿关闭,并在彻底闭合时,无声自燃,化为一瓣瓣纯白的雪,歌唱着,旋转着,往上飘往天幕,越过层层的云,进入了母亲的怀。
“真是辛苦了。”
这几缕白雪落入一只肉乎乎的掌心;手指并拢,有更多的雪花从指缝飘落,悠悠的,悠悠的重复来时的路。
坠落于下方的世界里,化为漫天大雪。
原来……
这只是一个水晶球里的世界。
而捧着其的红袍稚童,正坐在沙滩边,晃悠着小脚丫子,于皎洁的圆月下,踢起一朵又一朵的属于海的浪花。
可挂在天上的月竟有两轮……
时不时变化形状,就好似有生命的那般,
在默默注视着这个渺小的身影,并支撑起了,整个世界。
第三百一十章 个子高的
选吧。
无形的指拂过面容,简-艾斯睁眼,被窗后透来的光眯起了眼球。
这是一匹的沙发,他掀开身上的薄毯,双脚下地,踩着坚硬的红木地板,仰头看向了,那边书桌后的人。
“先坐一下。”低头批阅公文的白胡子导师平静发声。
简-艾斯多望他一眼,再左右看看这间办公室,垂下头,发现自己就穿着一条运动短裤。
于是他一抹指上的戒,取出一套纯白衬衫和深色裤子穿上,又系紧一双低帮的鞋,简单抓了抓寸头。
在灿烂的正午光芒里,往后靠住沙发,任由光线打上侧脸,抿住了削薄的唇。
他的睫毛长且浓密,如桃花般阴柔的眼线引人眼球,又偏生得深邃立体的五官。
让人不禁感慨,原来时间能给予的变化是巨大的。
就这般安静等待了许久,简-艾斯始终将眸子放空的,发呆一样的看着前面的茶几,双手点在一起,也不觉丝毫的无聊。
期间的学院导师们在这间办公室里来来去去;尽多的也只是多在他的面上停留了会,未再有其余的眼神含义。
窗外的光慢慢收敛温度了,维奇填完最后一张表单,深吸口气,低头捏了捏眉心来,向他出声道:“过来吧。”
简-艾斯抬头,两只食指最后一次点在一起。
拉椅,入座。书桌前后的二人各自都未出声,好似在酝酿着话语,又好似是事情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那双镜片后的眼一直凝视着他,让他略略偏开了头,脖子曲线一紧,将搭在锁骨上的琉璃金项链露了出来。
“先看看这几份契约吧。”维奇从他面上收回目光,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将一沓薄纸放在他眼前。
简-艾斯闻声照做,看清第一张契约的内容;贴着纸面的食指一顿,又平静至极的翻了起来。
五张纸,分别对应了五个人。
见他又叠好契约纸,维奇便出声道:“有疑问吗?”
“没有。”简-艾斯摇摇头,嗓音像是午间的风,很淡,又有种摩擦感。
“嗯。”维奇轻轻点头,拿起书边的朴素羽笔,递到了学生的手上。
简-艾斯低头就签,窗外的几缕风吹动了帘子,扑过来,使他垂低了狭长的眸。
“请问还有其他的事吗?”将五张契约递上,他望着白胡子导师,漆黑的瞳仿佛能倒映出对方的样子。
“还有。”维奇接住这道目光,平淡的抬手搭在桌上,十指交叉,问,“我在走时特意嘱咐了思科特只要简单的看好你就可以,为什么我每次回来的时候,你总会带给我许多的惊喜。”
“有时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有些东西在指引你。”
阳光入,导师的镜片反出一片刺眼的白。
这道磁性的声音摁入胸腔,简-艾斯表情不变,搭在桌边的左手曲起了食指:“是恶魔。”
“为什么现在才承认?”维奇往后靠了靠。
简-艾斯听着莞尔,抬起眼眸,答:“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老师,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有。”
维奇听得沉默,良久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关于乔蒂他们的欠款,学院会在假期和一些特定时间为你提前安排工作历练,帮助你减轻一些,”他的声音一顿,“债务上的压力。”
“我很感激。”简-艾斯深吸口气来,闭合嘴,喉结一阵滚动。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维奇不再看他,转而收拾起桌面上的书与笔。
“我不知道。”简-艾斯大大方方的摇头,是有些迷惘的,暗下了眼睛,“但我一定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有关于这五位老师的欠款。”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那一场场拳赛还不足以你支付这些利息。”维奇答了一声,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清楚那个条款的含义,如果转变为了奴隶,你在学院学习的资格也将被剥夺。”
“所以呢?”简-艾斯转动眼珠,干涩的笑了下,“学院会帮助我吗?”
这道轻声入耳,维奇停住了动作,后将红色线条的书搭在最上层:“如我之前说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啊。”简-艾斯点点头,倒也没多大反应。
维奇捉住了他眼中的某种光渍,抚去书上的些许灰,再次换了个话题道:“对于自身的学武规划,你做到哪一步了。”
“嗯?”简-艾斯转过有些木的目光,“学院每天安排我什么我就做什么,关于那本法门和武技,我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修炼秘药。”
“不,这还远远不够。”维奇推了下眼镜,看着学生的脸,“你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我已经利用完了。”简-艾斯笑了,又慢慢收敛嘴角,“至少是我现在能够达到的极限。”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我只能对你的学业起到建议。”维奇递上一张刚写好的纸,戴有白手套的手点了点其上第一行的内容,“学院会定期举行一些竞赛来激励学生,其中大多是君王的馈赠,如果你愿意为此准备,可能会有一些机遇。”
简-艾斯接过纸张,低头看着,表情认真地出声应:“我会努力尝试的。”
“你激活八门了吗?”维奇平淡的补充了一句。
“没有。”艾斯反射性的张嘴便答,接着面色一白,左手紧紧握住。
室内的气氛倏地诡异,这对师生相互对视着,打在桌上的的阳光慢慢黯淡了下来。
“这也是那个恶魔透露给你的?”维奇呵呵一笑,平和的眸子,好似穿透了少年的魂,到达了对方的本质。
“是的。”挣扎已无太多意义,简-艾斯深吸口气,“我在圣克鲁斯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它的时候,就了解到了许多武学的辛秘,以及些许历史。”
“哦。”维奇点点头,“那你可以走了,带上这张纸,这是我对于你的额外的期许。”
“关于你庄园的主屋,学院会在一个星期之内重建。”
“修缮工作要持续多久?”简-艾斯看着导师,眼神有些复杂。
“预计要到下个月才完成。”维奇摆放好羽笔,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话,“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学院计划来训练自己。”
“我明白。”简-艾斯拿起纸张起身;握住门上把手,忍住要多说几句的心思,只是悄然回头,看了眼书桌后的人儿。
“你好像带有情绪了。”闭门,一道似火焰般的身影归入简-艾斯之前坐的椅,一面低头拍了拍,一面发出了声音,“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
维奇未有反应,只看着摆在书堆最上面的书,片刻之后,才对这名亲王问:“那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嗯?”亲王抬起头,便是深吸了口气来,“帝国会培育有希望的种子,只是在某种固定的范围里。”
“可能吧。”白胡子导师又推了下镜架,其声淡薄,表情亦是始终未有过变化,“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历来的顶尖,已经在某种形式上被垄断了。”
亲王闻声皱眉,停了会,才道:“这不像你。”
“我从来未变过。”维奇笑呵呵的应了声,将最后的纸张也收好,本要起身,又不知怎的被钉在了原地,于是一面埋住表情,一面叙述了起来,“以前的人学武,只需想着如何强大自己,如何用好每一份帝国或者富人给予的帮助。那时每个武夫的肩上都压着两座山,一座叫‘巨人’,一座叫‘恶龙’。连生死也置之度外的,有好的,都留给更有希望的人。”
“是不是挺蠢的?”
他抬着头问,发须在光里白得刺眼。
闻言,亲王慢慢缩起了五指,接着便有些悲伤,而且不快了。
“我不是在责怪任何人。”维奇用双手撑住桌子;按压了下太阳穴,“只是想着以前假想的敌人都是巨人恶龙,如今却是同室操戈。帝国要是再这样下去,某些有人诡异死去的地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自有‘苦修’和‘勇者’不要命的去对付。”
“还记得那时的大恶魔吗……”这位传奇的眸里闪着追忆,“整个四国本是一片纷乱,却还是停下了性子,连着手签下那份契约,再关系怨恨的都栓在一起来,不晓得他们还有多少会记得这种滋味。”
他说着开始发笑,又摇着头,温和的,有种说不去的亲切感,只让人觉得像那窗外的光,烘热了灵魂。
“别说了。”那头的亲王收手入袖,面色沉着,语气也不加掩饰,“以前是以前,如今人们所担心的不再是这一些,那时年年有人饿死,现在只是少部分,还不够吗?”
“那还有些,真算成个人吗?”维奇看着他,令对方更为有些无声的,不快起来。
“我算是能理解他们为何这样对你了。”良久的沉默后,亲王动了下腮帮,面沉的有些怖人,“前些年亏我还为你说好话,现在想想,你不如与那只脏鼠一同滚出去算了。”
维奇闻言淡笑,往后靠住椅子,伸手捏了捏眉心:“只是一丁点的牢骚而已,而且我也没什么能力,已经是个废人。”
“你也知道呐。”亲王皮笑肉不笑的应,有些失去了架子。
桌面上的气流有些冷,维奇看着对方,看了许久,再问:“要是有一天,我们也该进那座山了,后面的人,还能肩负这个责任吗?”
“你管的太宽。”亲王直接皱起眉,一脸的不耐,“你要真有这个心思,就自己立下这个牌坊,别和我说了,我与他两清了。”
维奇呵呵一笑,便不再有言语。
双方又这般安静的许久,一缕阳光消散,亲王的眼皮一抖,猛地抬起头,生平第一次,向这位老友咬牙切齿的道:“你还真的敢呐?!”
维奇见怪不怪的侧看了眼,又望向窗外,望着那抹刺眼的太阳,略微诙谐地说道:“我已经是一名老师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自量力
小道上的风儿正好,
路上的人儿双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块小石头,一面走,一面用脚尖将石子往前踢着,也有几缕风吹过来,将他的白衬衫吹得稍鼓。
“艾斯!”
后头的几步路上,内史密斯叫喊着跑来,一拍他的肩膀,又顺便把半个体重都挂在了上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简-艾斯侧过头,没忍住得举起手,敲了下这脑袋瓜子。
“这还用猜啊!”内史密斯痛叫一声,推开这个可恶的人儿,抬起脚一飞踢,却被对方灵活的躲了过去。
“别跑!”
静谧的小路又掀起年轻人的朝气,卷起在上方树叶里游荡的风,呼啸地飘往天际。
是彻底打累了。
这两个小伙伴气喘吁吁的躺在一片灌木丛中,互相对视一眼,露出灿烂大笑。
“傻逼。”简-艾斯转动嘴角叼着的嫩枝,又一拳摁在对方脸上。
“唔。”砸在面上这拳又轻又慢,可内史密斯还是撅起了嘴,露出被打出口水的滑稽模样。
简-艾斯笑了,是笑得进了眼底。
“心情好点了吗?”内史密斯翻过身子,扯起土里的几根草,往对面的侧脸吹一口。
“什么?”简-艾斯皱眉扇开这些吵闹的杂草,收下小伙伴的目光,沉默了半响,转头望向天空,语气收敛的答,“那有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气啊?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凭什么卖给他们。”内史密斯伸手枕在脑后,透过树叶的光射入,令他眯起了眼睛。
简-艾斯淡淡一笑,从草里坐起来,忽而问:“内史密斯,你父母应该是贵族吧?”
“啊?”内史密斯侧过头看,坦诚的应到,“对啊,我父亲是一名伯爵,在我们那块领地还算是个领导者。”
“你们没选择去王都?”
“没有。”他摇摇头,跟着坐了起来,“我父亲比较的幸运,被赏赐的领地交通和地形都比较好,就带领着手下人住在那边了。”
“那你们挺不错啊。”简-艾斯侧头看他,吐掉嘴里的嫩枝。
内史密斯只撇了下嘴,指着小道外那些来往的学生行人:“整个帝国这么大呢……像我这样,在整个帝国不少于几千个。”
话完,两位少年都不知再说些什么,便低着头,各顾各的沉默了。
游荡在叶间的空气有些浊闷,阳光忽而被某朵白云遮挡。
简-艾斯垂下眸,剥开手里的绿草,含住最里面的嫩枝:“那你觉得,我们学武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厉害呗。”内史密斯一用力,又将一块草皮拔了出来,“你想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这滋味不爽吗。”
“而且……”他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艾斯,“你不喜欢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么?”
“喜欢啊。”薄凉的唇咧开,简-艾斯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
“那你还问。”内史密斯翻个白眼,重新躺了下去,“像你这样人类仅有的超级天才,学武就是你扬名立万的路,你呀,”他闭起了眼睛,又叹着气,“真正是让人羡慕的很类。”
“啊。”微风抹过眼睑,简-艾斯张嘴应了声,拍拍身上的草根,双手搭在膝盖上垂下,声音平淡的念,“从你学武,花了多少钱了。”
闻声,内史密斯发出疑问的鼻音,再抬起脖子,向背对自己的人儿回道:“差不多一万快两万的红晶了罢,你怎么问这个了?”
“就是好奇。”前面人瓮声瓮气地答。
内史密斯闻到了其的某种情绪,往前爬过来;俯躺在草地上,侧头,看着这张好似在发呆的侧脸。
“诶。”他轻声发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几千亿呢,你不是自己堵死自己的路么,你现在又用不上。”
他说完,呆呆望着前方出神的艾斯回过神来;深叹口气,好似要将肺部一同呼出来那样。
“说说呗。”内史密斯抬手拍了下艾斯的背,“你那个赌拳不是搞的挺好的,罗肯考特都去试了一下,一千万呢,很容易就来了。”
“没什么好说的。”简-艾斯摇摇头,起身,要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内史密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转转。”
……
云是天空的鱼,在那里摆尾,被失去朝气的阳光抹上淡淡血色。
反正今日下午是无课的样子。
绕着学院逛了一大圈的二人找了个酒馆坐下,又觉着里头太闷,便点好一些吃的,出门蹲在青黑色石砖路上,望着来往的行人,有些像是痞子。
头顶上的光线是更暗了,整条朱甍碧瓦的街被烘托得有了份萧瑟,一盏盏路灯亮起,兴许个开合的店铺门里,飘出令人惬意的香味。
“诶。”内史密斯转了下牙签,用膝盖叩了下身旁人,“你身上这些纹身都是你自己弄的?”
“嗯。”简-艾斯点了头,狭长的眸子一挑,让盯着他看的路人微微一愣,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哪来的乡下流氓呢……
那名学生三步一回头,止不住地在心里嘀咕。
简-艾斯未多在意,从戒指中取出一根药,衔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那你挺厉害的啊。”内史密斯伸手揽住他,下巴微扬,竟真有几分流里流气,“该天给我也整些,你那屋子不是烧掉了么,干脆住我那里吧,罗肯考特他们也都在那一边,咱们天天一起上下课,不热闹多了。”
“我还要练武,庄园里雇着的人也不便宜。”下颌闭合,简-艾斯吸尽药里的汁;低头吐掉药渣,拉着小伙伴站了起来。
言罢,二人推开酒馆的门,坐入之前的桌,一旁的侍从正不停端上食物;热气腾腾的,倒也让精神稍稍舒缓。
“你练得法门是那本啊?”系好餐巾,内史密斯又多问了点艾斯近期的打算,“毕比老师的课你好像一节都没去过,到时候的分,可能会不够类。”
“这些我都跟导师说过了,会一起补上。”
硕大的木桶杯咕噜咕噜地溢出黄白色的泡沫,简-艾斯一面诉说个大概,一面叫侍从换掉自己的酒,又吩咐食物不需放配料:一丁点盐就可以。
内史密斯看着他的样子,也放下了酒杯,然後换上柠檬汁,期间还点了些素菜,以及这里做的最好的小鱼干。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吃了点东西垫肚。简-艾斯举起水杯,与对方碰了一个,仰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来。
就好似,他喝的是割喉般的烈酒。
“你,”内史密斯擦拭嘴唇,飞快看眼对方,终于问道,“你现在欠着这么多钱,打算怎么办呢?”
“想办法还呗。”简-艾斯勺起一块蛋白,看不出其余情绪来。
“啊。”内史密斯愣愣点头,跟着拍了拍胸脯,像是噎着了,“你,咳,咳咳,你要是有空余时间,我这里还有几本武技可以给你练。”
“武技?”简-艾斯停住了刀叉。
“对。”内史密斯点点头,喝口柠檬汁,毫无反应的继续道,“学院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发一本内宗和武技嘛,内宗有些不适合,武技总没这么多事了吧。”他挑了下眉,“学生们相互交换武技是常态,学院也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想要啊,班上有挺多愿意和你交换的。”
艾斯听得点头,擦下嘴,说:“这种事太麻烦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不用你一个一个的问,我们有专门的地方啊。”内史密斯回应道,“图书馆四楼是我们班的地盘,绝大数的同学都在那里张贴了自己的武技特色,你到时直接去看看呗。”
“还有这事?”简-艾斯愣了会,于对方的目光中,笑着摆摆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亚摩斯他们经常在那里,而且你比早练半年多了,你可要抓紧点。”内史密斯吃下一块牛肉-粒,嚼几口;看了眼对面人,没忍住的要来几瓶酱料,涂上这毫无味道的食物上,“上次你请同学们玩了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乐意答应的。”
“希望吧。”简-艾斯咽下嘴里的肉,语调淡的很。
内史密斯闻声有些疑惑,抬眼看他,不由想到今早,便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于是,双方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刀叉切割的声音,以及斯文有礼的进餐模样。
与此同时,两道略微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接着是两道风格不同的迈步声在旁边奏响,发出的声音,让桌上二人统一停下了餐具。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一个神体,却背着几千亿的债务,这也能让你学的?”伸手拉开椅子,披得大大咧咧的往后靠住背垫,继续对眼前这傻黑炭说道,“你说他好好的神体不当,根基不打,直接想着买生命类宝药,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披得伸手一拍,发出清脆的掌声,“现在好了,自己把自己玩死,几千亿呢,你就等着他成为奴隶,被整个帝国嘲笑吧。”
说到这里,他又发出两道鼻哼,翘着嘴,翘着无限趋近于斜勾,好似只有此般才能宣泄出浓浓的不屑。
“啊?”马洛-珀尔张着圆形的眼,挠挠头,便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名利场
话落,垂头吃着东西的内史密斯忽然要起身,却被简-艾斯拉住了手,表情平静的摇头。
“你不觉得讽刺吗?”点完菜肴,披得瞥了眼周围的几桌人,转着嘴里牙签,往桌前探点身子,盯着马洛-珀尔发笑,“天天想着跟那些人玩,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这下好咯,彻底成为加尔的狗呗。”
“呵,真是笑死人,要是我呐,干脆自杀算了。”
酒水上桌,他伸手叩叩桌面,让服务生换成更冰的来。
马洛-珀尔听得失语,尝试着张了几次嘴,都只能灰败的挠挠头。
“想什么呢?”披得把目光投上去,“你不会觉得吃了那味宝药就真会有什么巨大提升吧?那是生命类呀,生命类!”
他说完比出一个手势,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润润又要发声的嗓门,一面拍手,一面向其发问:“我就算他真的在这一届没敌手了,那钱呢?钱从哪里来?”
“真就靠学院这点奖金啊?”
披得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开的,露出颇为膈应人的震惊状。
“可这些跟我们无关啊。”马洛-珀尔找到了答话点,“这都是简-艾斯自己的选择,如果他很强,”傻黑炭思索了下,“那之后的荣誉也是他应得的。”
“你没病吧?”披得抖了抖眼皮,拿起刚上的水果扔入嘴里,“唔,难道你也想要像他一样?好好的天赋不要,买什么生命类宝药,欠这么多钱?!你也这么狂妄自大吗?”
他的语顺着空气传播,安静喝水的黑发少年,忽而紧紧皱起眉。
“别闹!”
其声喝出,整个酒馆都安静片刻;转头,披得的表情尤为精彩。
“你……”如此诡异的注视下,内史密斯指了指自己,小心地问,“我,我没干嘛了啊?”
更多的暴虐涌上心头,简-艾斯皱眉摇头,伸手抚上眉心;揉了揉,像是要抑制住某种快要显露的法令。
“我们走吧。”他从戒中取出一洒的晶币坠落桌面,耳垂上的十字吊坠轻微摇摆,配上深邃侧脸,冷得要使人窒息。
见此幕,马洛-珀尔的瞳孔微微张大,木木的,看着披得,再指了指内史密斯二人。
“怎么了?”接受内史密斯那宛如要吃人的目光,披得缓下有些铁青的脸,咬动腮帮,直直看着其回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也有错么?”
“披得……”马洛-珀尔有些不知所措,腾一下从椅子站起,又脸色涨红的坐下,却是握紧了手;支支吾吾的,躲避了另两位同学的目光。
这话清晰入了艾斯二人的耳,令内史密斯眼中怒火如实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了?”披得皱起眉,笑着摊开手,心脏抑制不住的跳动极快,“我实话实话,有错啊!”
最后一句,他对着简-艾斯吼道。
“你有病啊?!”内史密斯抄起一张椅子往前,被简-艾斯握住了手腕。
“我们走。”简-艾斯的表情如冰,未有理会的心思。
“艾斯!”
两道声音同时炸响,披得侧头,只见一位完全陌生的中年人;站立在了艾斯边上。
气氛有些凝滞,简-艾斯缓了下眉,对这位戴着红顶帽子的人问:“你是?”
“我有事找你。”中年人摘下帽子,向他躬身邀请道,“我代表我主人,加尔-克里曼沙,邀请你前往今晚的盛宴。”
……
夜色迷蒙,晚间的灯将猩红的酒照出色彩,像是一道起伏的红色波浪——迷醉,又令人灵魂涣散。
岛谷大酒店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在悠扬的声乐里,作态彬彬有礼的贵族们在灯下衣着华贵,或是站着或坐着,松散分布在璀璨水晶吊灯的光芒下,只有酒杯相碰的轻吟,还有迷人上挑的嘴弧,是整个顶层的常态。
跟着,一股清雅的幽香萦绕在每一位男人的鼻尖前,令他们情不自禁的停下交谈,侧头,看着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人儿。
其实在整个顶层,身份与财富这两样东西就像是鱼和水;相互要失去了另一方,都会变得寡淡无色,甚至死去。
而那些流浪在深海的鲸鱼,更是最被仰视的存在。
众人都有些鸦雀无声的闭上嘴了。
她迈入进入“水池”,接过侍从递来的杯子,仅一笑,脸上的疏远与冷漠都融化为一滩滩春水,用暖意融融的颜色,让众人体会到了越过寒冬的春,该是怎样的体验。
灯光洒下,查理-米尔顿画着精致的淡妆;有着二十岁不该有的成熟与妩媚,身上的冰蚕丝礼服已是价格上七位数的奢华,细白纤长的脖颈上戴着洛瑞娜翡翠霜晶更是人间珍品,搭在高耸优美的锁骨间,用极致迷人的光芒,使人清楚童话中的天鹅究竟是何种模样。
这已是美到一种极致了。
犹如科林斯卫山顶的雪莲,迎风绽放,高贵又清冷,令人只敢远观。
仿佛,诗歌里的女神走出了书里。
一名在此地盛名的贵族,优雅躬身,却是还未说话,便被挤在了外层,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神色。
“查理小姐!我是……噢!该死的!别挤我啊!”
“噢~美丽的查理,我……”
“查理!是我啊!你还记得……”
周围的暗潮涌动,查理-米尔顿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薄唇勾起弧度,不断与走过来打招呼的人碰杯,在身边酒店主管的小声提示下,一一点头致意着。
可围绕在周围的人愈发的多着,自从她进入这个名利场,身边就再也未余出过空挡——不管新旧的面孔,都努力让她将自己记得更深一点。
加尔、轩尼诗、霍勒斯、以及摩帝马、铂金、加布力尔等二线财阀,他们都派出了在这个城市里最高掌管者,纷纷向前举杯着,用最为优雅的礼仪交流,试探着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毕竟在这个只追求成功者的纯粹地方,如查理-米尔顿这样的顶尖商业天才,绝对是所有财阀争先考虑的第一选择。
这就是生意最纯粹的本质。
他们永不会相信鬼神,只知道金钱入袋才是真理,亦是对名利最为疯狂的群体。
“这就是查理-米尔顿,尽管她只有二十余岁,但她在帝国南方获取的金钱,已让所有财阀们趋之若鹜。”
端起手中的香槟,摩帝马-里塔二世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儿,等待机会的同时,向旁边的铂金-帕斯卡尔说道,“仅仅是我们脚下的这件岛谷,每日都能冲击3到8万枚的红晶。”
“而且,”身旁人要说话,他耸耸肩,用略显残酷的语熄灭了对方的争执,“她只需向帝国缴纳千分之一的税。”
“这我知道!”铂金-帕斯卡尔扯了下外套,侧头瞪眼,喝退了某个不知名的贵族。
“我们关于税收这一块好似对某人太过于宽容,这并不应该写在契约之外。”他看着摩帝马-里塔二世,摇晃酒杯,仰头一口喝尽。
摩帝马-里塔二世点点头,环顾一圈周围,向那边向自己举杯的人回应;喝完酒,声音极淡的回应:“简-艾斯在我们的生意中的位置至关重要,只是一点点税收,比不上……”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优势。”铂金-帕斯卡尔皱紧眉,往前迈出一步,偏离了人群一些。
摩帝马-里塔二世见此只是轻笑一声,敛去眸底的光,迈步跟上,并叫开了上前服务的侍从们。
“这已是不值得。”来到没人的角落,铂金-帕斯卡尔摇晃酒杯,声音沉静的说道,“他与加尔之间签订了如何骇人的协议,再多余的钱,也只能是讨不到好的水漂而已。”
“噢?”里塔二世皱起眉,思索了许久,喝口酒,满脸严肃的问,“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改变这份契约!”帕斯卡尔左右观望,伸直手,于空中狠狠一刀劈下,“简-艾斯不出两个月就会完全变为加尔家族的奴隶,到时候,想要索取已经太迟了。”
“你说的很对。”里塔二世点点头,深呼口气,满目愁容地看着对方,“只是更改契约的事情难度太高了,只要简-艾斯不是蠢货,他不可能平白将利益献给我们。”
“若是他迫不得已呢?”帕斯卡尔冷冷一笑,喝口酒,又看眼“深思”模样的里塔二世,藏起了心底的某种阴暗。
热闹的宴会还在继续,两人就这般在角落里“思索”了许久,最终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要不还是我来吧。”帕斯卡尔摊开手,配上线条极硬的脸庞,有种呆笨的视觉感。
“不不。”里塔二世语调无比诚恳的回应,“你已经为之前的生意奉献了太多了,按照合作伙伴的立场,这应当交给我来做。”
“阿列谢克。”看到那个八角帽身边暂时没人,里塔二世对其招了招手,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来,“赶快过来吧!我们正在商量更好的生意呢。”
“是么?”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进入这个静谧的角落,摇晃下酒杯,侧头喝了一口烈酒,脖上青筋便是露了出来。
“是什么的生意?”他将一只手插进兜里,看眼面色有些铁青的帕斯卡尔,再看看笑脸如常的里塔二世,忽然想点上一支烟来。
“很简单的事。”里塔二世再次笑了笑,对帕斯卡尔眨眼,然后目光扫过了某个刚进入宴会的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
其余二人见此转头看去;帕斯卡尔的呼吸声最为粗重,像是目睹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场景。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层人士
淡淡的酒味在游荡,乐器的声音很懒。
甚至还未有酒杯相碰的声音大。
某个靠墙的小角落上,一道人儿安静坐在深红色的小沙发上。
扑打在光影有些迷蒙,坐着的沙发又有些小,他用修长的指捏着高脚杯,一双长腿踩瓷砖地面上,削薄的唇抿得很紧。
昂贵玻璃制成的酒杯相碰,颜色妖艳的酒泛起点点光亮,像是夜的泪珠,蛊惑着,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是他……”
不远处的酒水吧台前,卡瑟娜刚咽下口酒,眼角余光一扫,便是呆站在原地,不知往那边看了许久。
那里的光影有些暗,周围来去的人影又遮住了大多的光;余下的,抹上了这道孤独人儿的喉结与锁骨,就像是一份令她口干舌燥的光影特写,使她忍不住放下了杯来。
“卡瑟娜小姐?”身旁搭话的绅士笑容有点僵硬。
卡瑟娜闻声回过神,嫣然一笑,伸手帮对方戴正领口上的羽毛饰品,用挑不出礼仪问题的姿态回应道:“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让我在那边的角落坐一会儿吗?”
“嗯?”这位绅士侧过头,卡瑟娜已悄然退出这个圈,往那个方向前进。
“你要去哪儿?可爱的卡瑟娜。”一只涂有黑色彩妆的甲握住她;卡瑟娜回头看,原是自己最要好的闺蜜望着自己,笑得恣意的,眨了眨眼睛。
于是乎,卡瑟娜停在原地沉默了会,再绽放出笑容,并向洛巴赫使了个眼色,带着对方大步走向那个孤独的人儿。
“请问能一起喝一杯么?”
临近这张桌,洛巴赫的烟嗓十分有磁性,像一只无形的手,勾起了简-艾斯的下巴。
于是,这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掀上去,茶黑色的瞳装入她的模样,更有点点碎影,好似要人溺亡的漩涡,令洛巴赫捏杯的手多用力一分。
她想要这个男人。
这番念头在心底清晰笃定,洛巴赫先举起了杯,仰头将酒喝尽。
“你好,我叫卡瑟娜,这是我的朋友洛巴赫。”卡瑟娜也在此时恰当伸出手,笑容明媚灿烂,一双蓝眼从未从简-艾斯的脸上挪开过。
“你好,卡瑟娜小姐,洛巴赫小姐,我叫简-艾斯。”简-艾斯用空出来的手与她相握,再举杯,将酒饮入。
简单的寒暄完,简-艾斯起身邀请她们入座,松开了外套扣子,坐在边缘处。
侍从重新换酒上桌,卡瑟娜望眼身旁闺蜜,选择主动出击。
“我前天看了你的比赛,不得不说,你的技巧十分厉害。”她翘起腿,十指交错放在膝上,露出裙摆下的那一小截鞋尖,“请问你有固定的上场时间吗?这样方便我去观看。”
“星期天必然会有一场。”简-艾斯抿口酒,依托着莫瑞斯的潜移默化,回应的声调温润,极有涵养,“如果你对我信心,可以小玩一局。”
“这是当然的了。”卡瑟娜捂住自己的红唇,眉眼带笑,“上次还依托你,我赚取了不小的零花钱。”
“这真是我的荣幸。”薄唇抿出条浅弧,简-艾斯的狭长眸子稍稍弯起,让卡瑟娜不自主的深吸口气,起伏出高耸的波浪。
“我听说你是刚来这座城市。”趁着闺蜜的思绪飘到床上,洛巴赫接过话,伸手撑住下巴,进攻欲望沛然。
“是这样没错。”简-艾斯点点头。
“那我推荐你去城西的赛罗娜剧院逛一逛。”洛巴赫放下酒杯,水晶手链在光里反射出炫丽颜色,相比于卡瑟娜,她的一身红裙更为热情明艳,“听说紫藤花对学生们的爱好培养也十分重视,不知道简先生你喜欢什么呢?”
“我?”简-艾斯抿住嘴,微扬起薄凉的弧度,“我十分中庭帝国的文化,所以对他们的了解要更多一些。”
“嗯哼。”洛巴赫点点头,无视旁边的眼神,进而淡笑的接上话,“我平日里也喜欢一些中庭帝国的书籍,特别是他们的诗文这一块,十分引人深思。”
“你能看懂中庭文字?”简-艾斯端起了酒,杯沿后的眸子泛起点点光亮。
“我自小就喜欢学习异国文化,我是一名剧院演员。”洛巴赫翘起腿,从手链里取出烟盒,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侧头,让侍从点上了火。
“这只是日常要做的而已,至于更多的,就需要简先生你去剧院才会知道了。”红唇启合,香气十足的浓雾悠悠喷向了简-艾斯的脸上。
“那也太让我期待了。”简-艾斯咽下口中的红酒;喉结翻动,对面的人儿同时舔了下唇,使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如果有时间。”简-艾斯又取下另一支红酒,与卡瑟娜举杯一碰,又极有修养的望着洛巴赫,“我绝对会前往你在的那个剧院,只是紫藤花武院的课程很繁重,老实来说,每天都十分的劳累。”
“那你平常可要小心点呀。”卡瑟娜用尾指擦了下唇,脸上被酒精抹上一层绯红,“武士很容易伤着身体,我倒知晓几个不错的巫师,到时可以介绍给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简-艾斯抿出笑容,望眼对方,好似未察觉其传来的秋波。
“可他们都说你是什么神体呢。”卡瑟娜的小脚往前摆了下,好似不经意的触碰到了简-艾斯的长腿,“你应该……是十分厉害的武士吧。”
“我一直是这么期望的。”简-艾斯晒然一笑,大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根本不像个刚成年的孩子。
游荡的音乐忽而有些绯糜了。
在这番目光触碰中,卡瑟娜轻轻咬下了红唇,深呼吸一次,声音有些低缓的说道:“简先生,我知道这家酒店有个十分适合散步的地方。”
“是么?”简-艾斯往后靠住沙发,微垂着下巴,有些阴柔眸子勾住卡瑟娜的脸,一双唇的颜色极为淡寡,“只是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作。所以,很抱歉了。”
话完,他仰头接过侍从递来的酒,食指上的紫戒品相古朴。
一旁的洛巴赫无声品完这一幕,正要启唇,空气中的酒味忽然重了起来。
“洛巴赫。”一名身高体壮的贵族端着酒杯上前,步伐有些踉跄,目光如钩,盯着洛巴赫的礼服领口看了半响。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难怪皮奇一直找不到你们。”他直接拉开一张小沙发,往两位女士身边凑近一些,无视了某个男人。
“只是走累了,找个地方坐坐而已。”洛巴赫勾起唇,伸手介绍道,“这位是迪克-约瑟夫森,这位是简-艾斯。”
“你好,迪克先生。”简-艾斯点头回应,未有往前伸手。
“噢~”迪克-约瑟夫森闻声看向简-艾斯,挑挑眉,将其从头打量到脚,“请问简先生是哪里人呢?”
“南方。”简-艾斯淡淡一笑,手掌垂落在沙发扶手前。
“南方么。”迪克-约瑟夫森嗤笑一声,摇晃酒杯,说道,“难怪我没有在这座城里听闻过简这个姓氏,对了,我也是刚从南方回来的。”
“很高兴认识你,简先生,你这是跟你母亲姓吗?毕竟这也太像个娘们了。”迪克-约瑟夫森半开玩笑的评论,举起酒杯,在等到对面人有所反应的时候;转过来,向卡瑟娜敬酒,“卡瑟娜,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我……很怀念那次的晚会。”
“你在说什么?”气氛忽而有些诡异,卡瑟娜看眼面色如常的简-艾斯,又望眼洛巴赫,还是笑了笑,与迪克-约瑟夫森碰杯。
“我只是在讨论曾经的美妙回忆而已。”迪克-约瑟夫森放下酒杯,脸色潮红更深一步,“毕竟我刚从提瑟雷斯回来,那些的马与商品……”他摊开手比划了下,“数量实在太多了,是一项硕大的生意。”
“你觉得呢?”他忽而望向沉默的简,“提瑟雷斯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对吧?”
“我没有去过。”目光之中,简-艾斯侧头用手撑住脸颊,声音很轻,有种难言的气质。
“噢~”迪克-约瑟夫森皱起眉,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水果;声音有些唔囔的询问道,“那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简先生你从事的行业呢?”
话落,卡瑟娜已悄然向闺蜜递给一个目光,可洛巴赫却是自顾自的把玩酒杯,并转动眸光,与某些始终看着这里的隐晦视线,无声交流着。
“我是一名学生。”简-艾斯平静作答,脖上的项链被衬衫领口遮住光华。
“学生?”迪克-约瑟夫森稍稍停住,侧过头,精心打理的胡茬在光下稍显成熟韵味,“那你签约了家族吗?”
他显然是对学院的情况很清楚。
“目前还没有。”简-艾斯摇摇头。
“还没有签约?”迪克-约瑟夫森望着对面人皱眉,脸上的鄙薄已经掩藏不住,“那你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院里啊。”
“罗宾诺夫!到这来!”
他猛地转头出声,正在不远处谈话的中年贵族应声侧头;露出灿烂笑容,再与和自己谈话交流的人出声告退。
“好久不见了,约瑟夫森,近来还好吗?”
罗宾诺夫慢步走来,对老友点头致意,再环顾这小角落一圈;目光扫过简-艾斯的脸时,稍微的顿了顿。
“是快有半年没见了吧。”迪克-约瑟夫森热情的与之伸手相握,“我一直在南方做生意,昨日才刚回来。”
“这样啊。”罗宾诺夫点点头,站着举杯,仰头喝了一小口。
“你知道他吗?”简单的客套完,迪克-约瑟夫森丝毫未察觉到老友正时不时看向简-艾斯,直接指着他,有种轻蔑意味的说道,“他说是你们学院的学生,而且是姓简的南方人,会不会是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呐?你们学院不是不允许晚间外出的么。”
“这……”罗宾诺夫望眼简-艾斯平淡的神情,咳嗽两声,拉开沙发坐在迪克-约瑟夫森身边,声音较小地说道,“他确实我们学院的学生,只是他比较特殊而已。”
他把“特殊”这个单词咬得极重,又向简-艾斯微笑颔首,举杯与对方碰了一个。
“噢?”迪克-约瑟夫森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皱起川字纹,又看见了洛巴赫二人笑容中的玩味,不由升出一阵无名之火;哼了一声,拿起水果盘里的瓜果,翘起二郎腿向罗宾诺夫问道,“那你可以具体跟我聊一下吗?我倒想知道,在武院里学习的平民,究竟能特殊到哪里去。”
“约瑟夫森……”罗宾诺夫闻声心里咯噔一下,正要继续言语,对面的简-艾斯抬起了手,对迪克-约瑟夫森温和一笑,并说道,“我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93届帝国班的一名学员而已,写在档案上大抵也就是两行字。”
“原来是帝国班呢。”迪克-约瑟夫森的嘴角弧度更高,像是理解了老友强调的重心;侧过头,拍了拍其的手,“罗宾诺夫,你不正是学院的导师吗,难道现在的帝国班……受到的优待还不够多吗?”
“这可是上层间的聚会呢,亲爱的罗宾诺夫,要是让今晚宴席的主人查理小姐知道这里出现了一位平民,恐怕会让你们整个学院都蒙羞吧。”
“额……”罗宾诺夫看了眼迪克-约瑟夫森,于越来越多的悄然注视中干咳两声,拉住后者的手,凑近在其耳边说,“约瑟夫森!你冷静点!他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话落,迪克-约瑟夫森眉宇一挑,酒精刚要消退,却发觉周围已不知不觉的围绕了一大帮看戏的贵族们——都在交头接耳,些许的眼神更有藏不住的戏谑。
“呵!”心底的火儿彻底升起了,迪克-约瑟夫森冷笑一声,从罗宾诺夫手里扯手臂,望着对面人,声调抑制不住的放高,“不就是悄悄混入宴席的帝国班学生吗?该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么?!”
周围人的目光好似一把把火烛在烘烤他的脸面,使其猛地站起身,再扔出一袋晶币,用最为趾高气扬的模样,宣告迪克-约瑟夫森的回归!
“拿着吧!”
钱袋翻滚,几枚红晶在光里闪闪发光,只是简-艾斯安静望着这一幕,慢慢吸了口气来。
迪克-约瑟夫森见此更为嘲弄,又拿出另一袋红晶扔上桌,惹得周围人惊呼,舒坦了他的整个身子。
“迪克先生。”
众人的目光开始向简-艾斯身上汇聚;他捏捏眉心,略带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受邀来参加这场宴会而已,目前,还没有要签约的打算。”
“受邀?谁啊?!是谁邀请这个平民来到这里的?”迪克-约瑟夫森听笑了,一面拍手掌,一面环顾周人,却无一人回应,且传来的目光更为古怪。
就好似……在看一名马戏团的小丑。
“你说的那个人呢?!”更多的羞辱感折磨心头,迪克-约瑟夫森慢慢红起了眼,连带罗宾诺夫头不停传递的眼神都视而不见,盯住简-艾斯的面容,半响后,往后坐回沙发上,揉揉稍微发麻的脸颊,有些散漫的吩咐道,“也行了,我也不再难为你,你不就是想要找人签约吗!干脆来我这里吧,我前几届也签约过几位帝国班的学生,他们现在都是炼武者往上,还可以多教一下你。”
“对了,你什么境界了?”他忽然想到这一茬,眼皮抖了抖。
“初级武士。”简-艾斯慢条斯理的出声,而后无视了对方的哈哈大笑。
“还是初武啊?”迪克-约瑟夫森整个的松弛下身子了,笑着转头,向逐渐有些焦急的老友比划了下,从戒指里多扔出了三个钱袋在桌上,“两千枚红晶两年可以了吗?初武这底子有些低了,等你毕业后达到高级武士水平,我可以给你一份大合同。”
他拿起枚果子啃,语气和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只是,周围的气氛愈发微妙了。
“简先生,我那边的朋友在叫我了,”看戏看了许久的卡瑟娜向简-艾斯举杯,喝尽酒,笑容明艳的向对方眨了眨眼睛,“我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我也要走了。”端坐在另一头的洛巴赫站起身来,无视了迪克-约瑟夫森的目光,向其递上一张票,“这场戏在大后天的晚场。”
“我会提前安排时间的。”简-艾斯跟着起身,目光越过桌上这些钱币,对罗宾诺夫点点头,再看向迪克-约瑟夫森,笑着告别道,“谢谢迪克先生你的看重,但是我现在以学业为主,未有过这些想法。”
于是乎,迪克-约瑟夫森又闻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气味,看眼周边人,呼出口酒气,揉揉太阳穴,用略微深厚的嗓音,像是长辈般的劝诫道:“你真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两千万!”
声落,走出沙发的卡瑟娜差点儿没端住,而洛巴赫已是慢慢摇头,离开了这个被当做乐趣的圈子。
至于简-艾斯,略微的皱起了眉头:“对不起,我对你这几千万没有兴趣,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你是有病吗?”迪克-约瑟夫森瞬间被刺到痛点,一拍扶手,未忍住的训斥了起来,“年轻人不要将目光看得太高!你真以为……”
“约瑟夫森!”身旁的罗宾诺夫再也听不下去,却是讨不找好,被起狠狠甩开了手。
“这就是紫藤花武院现在的样子?!”迪克-约瑟夫森勃然大怒,瞪着罗宾诺夫的脸颊,伸手指着这个猖狂的学生,让周围人愈发戏谑,“培养是这样贪婪又不知礼数的学生,真是令人彻彻底底的失望啊!。”
“不,不是这样的约瑟夫森,你喝醉了!”罗宾诺夫握紧他的手,往前探压低了声音,终于能够把一直被打断的语说出来,“简-艾斯是一名神体!”
“神体又怎么样?!这些所谓的炒作我们还没有受够么!”迪克-约瑟夫森皱起眉,发现周边人的反应属实比想象中的平静得多。
就好似……他们十分熟知这个黑发少年一样。
难道说……
呼出闷闷的酒气,迪克-约瑟夫森瞬间酒醒了许多,盯住这位老朋友,没忍住潜藏的责怪语气:“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罗宾诺夫!”
“我哪有机会啊!”罗宾诺夫无奈摇头,立即向准备起身离开的简-艾斯出声道,“简,不要太在意迪克说的话,他只是刚从外地回来,而且喝得有些多了。”
“不,我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的。”简-艾斯淡淡一笑,又对迪克-约瑟夫点点头,一时赢得了不少贵族的好感。
“你再等等。”迪克-约瑟夫森又叫住了他,拉住老朋友的手,凑近些低声商量,开始以对方的意见为主,“这简-艾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想平白得罪人!”
你已经得罪了……罗宾诺夫在心底无奈叹息,只能是深吸口气,期盼那位邀请简-艾斯来的人未有发觉这一幕吧。
可惜……身后那一阵阵有些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所有幻想,也使其的冷汗慢慢流了下来。
“哟,怎么这里挤着这么多人啊。”散漫的声音起,好似游入池塘的巨鳄;摆摆尾,让周围人全部散开,用各自的笑容向这位顶尖权势打招呼。
灯光开始往下洒落,罗宾诺夫猛地握住了迪克-约瑟夫森的手。
迪克-约瑟夫森见此抬头,见到老友的神色,微微吃惊之余,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郁起来。
“都在干嘛呢?”
若有若无的烟味从脑后飘入鼻尖,这道声音,更像是某种勾魂的锁。
迪克-约瑟夫森略微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这位不知名的白净胖子,看着对方年轻的脸,又看清了周围人的模样,不由哆嗦起嘴角。
“加,”身旁的罗宾诺夫立即起身,被叼着烟走来的人儿伸手往下压住。
“是在赌钱吗?”嘴里的雪茄飘出蓝烟,加尔-克里曼沙伸手撑在这两位的沙发上,五指上的宝戒光彩夺目。
站在沙发边的简-艾斯也看着他,身旁的卡瑟娜则是看向其身后更远处;眼里有了几分惊讶。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望着这位胖子的穿着,迪克-约瑟夫森咽下跳得有些快的心,站起身,露出和煦至极的笑脸,并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迪克家族的迪克-约瑟夫森,刚从南方回来。”
“哦。”克里曼沙未有抬眼,只是往前点点烟灰,
又恰好的,点在了迪克-约瑟夫森的手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飞蛾
被曝露在众人视线中,迪克-约瑟夫森从未感觉到如此寒冷过。
戏谑的眼神像是一柄柄淬毒的刀;扎入心里一分,刺骨的疼就多让一滴冷汗滑落,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加,加尔?”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扶住沙发边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尖;痛红了眼睛。
“怎么?”加尔-克里曼沙咬住雪茄,眼睛眯着闪动光芒,兴许是连基本的笑容都不愿给。
“没,我,没,没事,我没事找你。”迪克-约瑟夫森张了张嘴,罗宾诺夫在身边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提醒后者,手里还捧着那点烟灰呢!
“啊,啊!”迪克-约瑟夫森后知后觉的甩掉手里的灰,一时双腿发颤,脸色煞白的环视一圈,顾不住擦冷汗,只觉周围的目光更毒更烈,让这些人像是不断变得高大的巨人,将他比较成阴沟里的臭虫——踩着他,讥笑地俯视着他。
“都滚开!”他终是崩溃地走掉了,甩倒几名端酒的侍从,让那些五颜六色的酒精,闪亮得像珍宝。
“约瑟夫森!”罗宾诺夫焦急的起身追去,至于桌面上的晶币,仅让他看了眼慢慢走向简-艾斯的克里曼沙,便不再有任何心思。
“艾斯。”克里曼沙未在乎丑角退场时的狼狈,点点烟灰,看着小伙伴站定,微微一笑,“来了多久了,怎么坐在这里呢,我刚上去谈事去了。”
“没事,反正这里的人我也不认识几个。”简-艾斯耸耸肩,向侍从伸手示意,之后才接过另一支酒。
“铂金他们不是在这里么。”加尔-克里曼沙摇晃了下酒杯,吸口烟;一面呼出浓雾,一面将烟蒂递给了侍从。
“他们来了吗?”简-艾斯歪头皱眉,是完全不知晓的模样。
于是克里曼沙静静看着他;四目相对了许久,都默契的勾起了嘴角。
“你个臭表子。”克里曼沙直接捣向艾斯的胸口,顺势抓住对方衣领,臂弯往上一搭,将这人儿搂了过来。
“喝一个。”他歪过去些酒杯,又看眼游荡在周围的饿狼;喝完酒,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将空杯子丢在了边上。
等着克里曼沙将艾斯拉出这个小角落的时候,铂金-帕斯卡尔与摩帝马-里塔二世恰好出现在了前方;目光惊喜的捏住酒杯,向这两人靠近过来。
就在两人快走身前时,克里曼沙轻轻捏了下艾斯的肩胛骨;放下手,笑呵呵地张开了双臂。
“嗨,帕斯卡尔。嗨,里塔二世。”
“嗨,克里曼沙。嗨,艾斯。”
几位小伙伴亲密的寒暄拥抱,笑脸盈盈地看着对方,就像是见到了思念许久的挚友,其中尤为温和的便是艾斯,笑弯了眼,好似无害的猫儿。
“你是多久来的。”里塔二世伸手锤了下他的胸。
“刚到一会儿。”简-艾斯拍拍他的肩膀,侧过身,
向沉默抽烟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伸出了手,“今晚好啊,阿列克谢。”
“晚上好,艾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头,又对克里曼沙抬手示意。
所有的前戏结束,这群继承者在四面八方的瞩目中走向另一处能安静商谈的地方。
就在简-艾斯迈步时,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叫住他;回头一看,是之前离开的罗宾诺夫。
“艾斯。”罗宾诺夫跑得气喘吁吁,拍拍胸腔,将整理好的钱袋递了上去,“这是约瑟夫森给你的。”
“来。”他招了招手。
周边的小伙伴安静品着这一幕,让这位紫藤花的导师流下更多的汗水。
简-艾斯未有拒绝地往前,低着头,听着罗宾诺夫说着的话。
“你看这样可以吗?”罗宾诺夫说完这些密语,又看看咧嘴咬着雪茄的权势贵族。
简-艾斯微微沉默片刻,眼尾一弯,笑着接过了钱袋,是极为诚恳的回应道:“我能理解迪克先生,我能理解,而且我也相信我的伙伴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的。”
他说完看着克里曼沙,对方亦是呼出口烟,未有任何表态。
“那就……”罗宾诺夫有些挪不开步子,眼前这群人已自顾自的转身离开,未给予他任何的眼神。
但对此,罗宾诺夫确是长长舒了口气。
“那个傻蛋是谁呢?”
来到清了场的吧台,铂金-帕斯卡尔扯松了领口,要了杯艾草酒。
“可能是一些热衷于慈善的老好人吧。”里塔二世语调诙谐的回应,向简-艾斯眨了眨眼睛。
简-艾斯闻言笑了笑,身边的克里曼沙等也未有答话的心思。
一时间,这个小团伙的气氛有些诡异。
“那边还有点生意找我,原谅我失陪了。”话少的阿列克谢喝完杯里的酒,戴正八角帽,对那头的人伸手打个了招呼。
“唔。”铂金-帕斯卡尔咽下果肉,擦干净手指,正要出声,发现克里曼沙也灭掉了雪茄,起身拍了下简-艾斯的背。
“我们还有一点事,等会再聊吧。”克里曼沙对铂金二人打了声招呼,往宴会厅外的露天平台走去。
刚聚拢的人分离,就在距离不远的无人角落中,罗米仔细端详了下铂金与摩帝马的神态,慢慢拧紧眉,向喝水解渴的阿列克谢问:“他们好像没有达到我们想象的那样。”
“毕竟打盹的狮子还是狮子。”阿列克谢放下水杯,掀开外套叉住腰,低头衔住一支烟;点上,帽檐遮住了表情,“加尔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属于他的这个圈子闻声不语,透过宴会厅的昂贵落地窗,看着星空下的那两人,再看着某位北方的贵族与简-艾斯握手告别。又看到另一位熟人走了过去,以及更多闻到血味的鲨鱼。
罗米于是明白了,端起酒杯,向低头抽烟的阿列克谢问:“你认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实么?”
“我不在乎真假。”年轻的舵手夹着烟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瞥了眼那个方向,眸光深邃,“对于生意来说,过程一丁点都不重要,只有晶币入兜,才是真理。”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另一位心腹出声,戴正眼镜。
“等。”阿列克谢轻点桌面,帽檐下的目光转向整场的宴会中心,那个人儿已和预料一样,不见了踪影。
罗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会儿,跟着坐下来,将高脚杯放在桌上,向这个圈的人抑扬顿挫的说道:“按照如今的生意模样,如果对于一名营收能达到几十亿的武士都无法保持耐心,那我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在座各位了。”
“声音小点。”一名刚回来的家族成员微微蹙眉,转头看看这些热闹的人,慢慢呼出一口浊气,“我赞同罗米的建议,但是几千亿的数额实在太过于骇人,我不认为,”他看向阿列克谢,“简-艾斯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他的声音落下,被捆绑在这条船上的人们暗自思索。阿列克谢用拇指摁下食指,发出沉闷的骨爆。
气氛开始沉默,罗米望眼沉思不语的众人,双手合着盖住鼻梁;又收拢在唇前,最后发声道:“我们的生意重点并不在这上面,诚然赌博生意可以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流动资金,可多一分少一分,无法起到决定作用,若我们因为这个破坏了与加尔之间的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巩固自己的位置,然后拿出漂亮的成绩给其余的加布力尔人看。”
说完,罗米轻轻叩了下桌。一旁的阿列克谢侧过头,招来侍从,要了点甜食。
“但是放在嘴边的肉不吃,未免也太愚笨了。”坐在对面的家族成员适时出声,“克里曼沙必然在近期离开,新入局的人,又叫查理。”
“查理”二字一出,这圈被邀请而来的人都反射性的吸了口气。罗米不禁捏住了下巴,望眼始终未说话的舵手。
的确,根据当初的协议,加布力尔家族拥有帝国法规承认的优势,但这要基于同等体格的对手,若是像查理这样的破浪巨舰;根本不需要其亲自动手,单单是这艘巨舰掀起的浪花,足以将加布力尔这样的船只冲到满目疮痍。
可若是加入了呢……
没有任何蠢货,会拒绝如今的查理吧?
只要想到这些,罗米忍不住挺直腰,望眼沉默吸烟的阿列克谢,已开始思索与查理之间的漫长磋商细节。
……
星空下,露天平台内的微风醉人。
送走最后一名上前商谈生意的人,饶是简-艾斯这般的熟练度,面上笑容也不可抑制的僵硬了些许。
“呼……”待到对方彻底离去,他垮下肩膀,端起加了柠檬的水喝两口,将目光转向了身边这个人。
这个,陪他站了整场的人。
“你看什么呢。”一股玩闹从心起,他直接一拳砸向对方的胸脯,皱眉看着对方笑眯眯的模样。
克里曼沙吃下这一击也不恼,咧开嘴,取下嘴里的雪茄点点灰;一面从鼻孔喷出蓝烟,一面看着艾斯的脸,说道:“我的眼光还真没错啊。”
“嗯?”
夜风正好,简-艾斯背过来靠住栏杆,耳垂上的十字吊坠轻轻摆动。
克里曼沙又笑了笑,捏捏对方的肩,跟着转过来,把刻有镂空花纹的红木压得嘎吱一响。
跟着,他们都在风里沉默了。
“什么时候走。”
低头衔住对方递来的烟,狭长的桃花眸子垂下,被燃烧的橘色火光点亮半张脸颊。
风起,这抹柴火摇曳,映入他深不见底的瞳,像是一团金色在跳跃着。
“可能就这几天咯。”克里曼沙笑哼一声,仰头望向星空,呼出一串蓝雾。
“嗯。”简-艾斯应了声,舔下有雾丝缠绕的唇,收缩肺,好像要把灵魂都呼出来。
“那不是我没机会了。”他侧过头,风吹得睫毛轻颤。
克里曼沙同样看向他,咬住雪茄,似笑非笑的回道:“什么意思啊。”
“送你们的礼物呗。”简-艾斯搞怪的皱起眉,又扬起下巴,笑着看向天上的云,虽然找不到云的踪迹。
“你是傻吧。”克里曼沙被风吹眯了眼睛,抬手给了对方一拳。
简-艾斯闷闷收下,点点烟灰,又垂下了头,抿住削薄的唇,眼尾条线阴柔,银色的十字耳坠摇摆——这张侧脸,不知让多少偷看的人心思翻涌。
“我啊,”他忽然出声,好似在与风自言自语,“已经不想再知晓后悔的滋味了。”
“嗯。”克里曼沙柔和出声,跟着,又是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啪”一下,递到了红木栏杆的另一侧。
简-艾斯看向这纸契约;一抹宝戒,拿出羽笔就要签下自己的名。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一旁的克里曼沙却是逐渐皱起了眉,面色阴沉的,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喏。”写好自己的名字,简-艾斯把契约又递了回去,看向对方,刚要出声,眼前的人儿却猛地扯起这张纸,动作粗鲁的将其撕得粉碎。
“你是不是傻逼啊!!!”加尔-克里曼沙向简-艾斯怒吼,忍住心底的酸麻,被捏到变形的雪茄随风飘去丁点星火。
简-艾斯略略低眉,抬手,把烟抽完最后一口。
“这只是最基本的。”艾斯咧开了嘴,烟飘出,朦胧了半张脸,“你救了我的命,克里曼沙,是你救了我。”
到此刻,这位从贫民窟一路爬上来的人,兴许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桃花眸子笑成弯弧,有种少年独有的阳光气味,“我有时就觉得吧……自己像那街道垃圾桶边上的苍蝇;飞呀飞呀,漫无目的的飞着,原以为可以去很远,但只要稍微被一嚇,就又回到了那个垃圾桶边上,然后停在原地的,跟着才想到:我还是飞回來了,不过是绕了一个小圈子;仅见了一些人,遇见了一些极其有意思的事。”
他用指尖在空气转了一圈,眸底的碎影缓缓扩散。
加尔-克里曼沙无声看着他的模样,深深起伏胸腔,强制忍住了某种颤动。
“所以不要再践踏我的自尊了,克里曼沙。”简-艾斯看向克里曼沙,夜风更柔得抹过他的眼尾,像是一只手,捧住了他的侧脸:“就算我真的是商品,我呐,”忽然有种酸,艾斯皱眉弯下了嘴角,“也要贵到让人难以忘记。”
话完,他侧头看向那远处的星空,茶黑色的瞳与夜色相融,嘴微微启着,忍住了极为滚烫的眉心。
双方又沉默了许久。克里曼沙终是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将完全变形的雪茄撕开,洒出其内烟丝。
“是谁透露给你的。”克里曼沙将一点烟丝放在鼻前闻,抬眸,眼里好似关着猛虎。
简-艾斯摇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宛如自言自语般的答:“我了解她,从我听闻她去过圣克鲁斯开始,我就知道我逃不掉。”
“仅是时间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回过神;侧头对克里曼沙一笑,拿起水杯喝尽。
克里曼沙闻言有些愕然,略略停顿一会儿,也就沉靜了下來,皱眉盯紧了艾斯的眼睛,问:“你跟她之间,究竟是什么事?”
“没什么。”简-艾斯拿出支烟含住,低头划亮火柴,甩甩手腕,像是聊家常一样地答,“我以前喜欢分出个对错,现在知道……很多事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也再没这样的力气去争辩,能好好活下去,已经够了。”
浓雾从嘴里呼出,顺着鼻腔回龙,溢出点点烟味。
他冲着克里曼沙笑了笑:“我今年十九了,却不大像个年轻人。”
克里曼沙见他平静到出乎情理之外了,也是一阵无言,最终伸手从简-艾斯那里拿出支烟,并敲了敲烟盒,低头避开柔和的风,埋住自己的表情:“你跟她之间的事在我们认识之前,对的也好,错的也好,我管不住,也没这份心思。但是我与你的契约是必须作数的,其内也有学院方的意思,那个维奇很看重你,这是我现在才知道的事情。”
这位继承者深吸口烟;呼出浓雾,眺望向夜景,避开与简-艾斯的眼神接触:“你的所有契约会原原本本的不变,已经谈好了,赌拳上的输赢也由你自己,不会有人逼你。”
“至于我刚才介绍的那些人,有一些是在这座城里有实业的,有一些是南方,算是你比较熟悉的地方。”
“没有头衔是很难做生意的,找个贵族同学帮你顶在前面,事成分他十分之一,契约公章走学院的章,不要浪费维奇对你的重视。”
“这些人很缺少资金,我也打听过了,加起来差不多2,3亿左右,多了别信,这也是你能应付的数目,倒不怕别人找你麻烦,杂七杂八算下来,也能减轻些压力。”
烟头在夜风里烫亮,一些烟灰随风飘走,夹着烟的手上宝戒光芒幽暗,五指尽有,是说不出的华贵。
“或者去找一个好的贸易官吧。”克里曼沙忽然看向艾斯,语调还是这般的轻,“你的天赋这么高,终究要靠打来出名堂,再过个三四年,四国间的情况可能就变了也说不定。到时候……可能真会有扬名四国的可能。”
“嗯。”简-艾斯应了声,弹掉烟蒂,双手撑在栏杆边发呆。
克里曼沙也吸完最后一口;把烟扔掉踩灭,伸手,揽住小伙伴的肩膀:“其实吧,我最怕的就是再见你时你会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是我的多虑了。”他勾起嘴笑了笑,捏住对方的肩膀,慢慢叹出口气来,“艾斯,你……有多厉害了?”
简-艾斯看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调很淡地讲:“一点点厉害吧。”
“那就好。”克里曼沙终于寻到了別的话题,又看眼他的眉心,說,“学院里是有几个真不错的,你现在彻底好了,他们也就能找上你,这事有信心吗?”
“还好吧。”简-艾斯笑了会,双手插在一起,用手肘撑住栏杆。
拂面来的夜风柔得让人有些困顿,克里曼沙揉揉脸颊,呼吸间带了些酒味。
“我又很盼望下次见面了。”他的声音很低,使人听得不分明。
简-艾斯只是沉默;眸底的光平静,抿着唇,全然不动的,仿佛石像一般,只是心底好像有种熟悉的刺疼在发酵;很苦,无法形容完全,只能指尖刺入掌心,又有些受不住了,便找了支烟含住,默默地吸了起来。
一时间,两位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有些惘然。
“薪,”几缕烟不小心飘进了眼里,简-艾斯夹着烟,用手腕揉了揉眼睛,“薪火节,你还在不在。”
“可能吧。”克里曼沙找出枚果子嚼,眼神很空,慢慢地动着嘴,像是在田野里发呆的牛,“要是那天我没邀请你,就早些把礼物换成钱,能节约点是一点,奇得塔斯估计这半年内都不会动,他老子狠心的紧。”
“就这样吧。”
他忽然用力捏了捏简-艾斯的肩,松开手,又摇着头,向这位知心人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简-艾斯看着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回了声:“傻逼。”
“臭表子。”克里曼沙猛地锤了一拳;五指又变为抓着,将艾斯拉入自己怀里,紧紧将人抱住,“老子会回来的,以后见面,你要是混得太差就别说认识我。”
“我会让你提前听闻我。”简-艾斯笑弯了眼,摸下他的后脑勺,这也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滚!”克里曼沙顷刻黑下了脸,抬起腿就要踹。
艾斯跳起来躲到一边,瞪他一眼,拍拍屁股跑走了。
“艾斯!”
指尖已触碰到这扇门,简-艾斯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小伙伴。
“我学了一句中庭话啊,本来打算在薪火节秀一秀。”克里曼沙笑眯眯的背手挺起肚腩,雪茄亮起红光,几口蓝烟随着话语一同飘向星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简-艾斯失声笑了,举手对他摆了摆,好似在道别。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心底的黑潮涌动,他转过身,直截了当的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阳台,看着这个站在栏杆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女人。
还是这双绮丽的丹凤眼,还是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冰冷。
就连那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从未有过变过。
这一瞬间,
简-艾斯觉得自己像只飞蛾;转了一圈,又扑回了原点。
第三百一十五章 时间的巧妙
或许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再相逢的吧。
当门锁扭动,扑面而来的光强得他眯起了眼,跟着,就是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压住了他眸底的光芒。
“可以停一下了。”
绚丽的灯光下,主座上的女人出声,打开小扇,那些在会议桌上忙碌的贵族们立即躬身告别;脚步轻缓,却踩得毛毯焉下去,像是没有了精神。
简-艾斯沉默站在人流里;肩膀被不经意撞动,像是与河水逆流的石,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整个会议室的门闭合。
站立在主座边的鲁塔纳抬头看向这个几年未见的人儿;沉默半响,低头,擦着一根青白色的火柴;一只手遮住这道火,躬身,将桌上的禁忌点亮。富丽堂皇的会议厅,便弥漫了好似青涩果实般的香气。
“好久不见了啊。”
一站一坐的二人都未出声,是这巫师率先开口,略略笑了笑,再无于鹰盾时的意气风发。
“是呢。”简-艾斯点点头,起伏一下胸腔,又对主座上的女人,笑出曾经那样的温顺模样,“好久没见了,您最近还好吗。”
“查理小姐。”
他的吐字清晰,没有刻意的夹嗓子或是追求王都那种深味,但也的的确确,是与之前那个乡下人完全不同了。
鲁塔纳又多看他一眼,眼角的皱纹有些深,鬓上有了霜,仅刮过一次的胡茬邋遢;苍白的脸,完全干瘦到凹陷。
座上的主未发声,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简-艾斯低眉看着地毯,深黑色的礼服修身得体——仿佛是真正的,骑士。
“你也出去罢。”座上人转动深褐色的美眸,漫不经心的垂下睫毛,抬抬玉指;整个会议室彻底空荡了下来。
门缓缓消去缝隙,她低着头,合拢小扇,忽而意兴阑珊地指一下桌边那杯清水,说道:“喝了它。”
简-艾斯抬眸看了眼,停顿片刻,拿起那杯清水仰头灌入喉咙里。
跟着,一道看不见的气浪轰然炸响扩散涟漪!
“呵……”
将心剜出血口的毒在剧烈,几道青筋不受控制的凸起,简-艾斯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眼珠充斥血丝的,整张脸狰狞到好似厉鬼。
“嘶~”一圈圈看不见的势绕着他形成好似蛇般的轮廓,水晶吊灯的强光照下来,竟是有一些鳞片闪得刺眼;缓缓蠕动着,像是在吸收某些致命的东西。
弥漫在室内的青果香气稍稍变淡了。
查理-米尔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端起手边的热茶,垂眸呷了一口。
眼前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茶杯碰桌,那站着的人又重归普通人的神态举止。
“看来这几千亿是没白花。”她第一次启唇,还是这般慵懒意味。
简-艾斯不开口,拿起原先的杯子,食指伸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一片无色无味的清水蓄在杯底。
“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米尔顿叠起长腿,伸手,示意其入座,“我们从上次分开,也一直未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早知道你在加贝帝斯,可是实在抽不开身,终也没有提前写上封信……”
“对了,”她亲自泡茶,完美掌握了中庭人的那种韵味,“你妹妹是个很好的员工,我用得很喜欢。”
“嘣!”刚溢满清茶的杯被震出几片香味。
米尔顿停住玉手,眼皮往上一掀,看着其眉心那朵缓缓隐去的红莲。
“你到底要怎样。”简-艾斯始终盯着她,一张脸阴沉如墨,握紧的拳在发颤。
“你这样我可就失望了。”米尔顿继续给那杯子倒上茶水,语调亦是平静的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表现得更加无所谓,让我把重心全部放在你身上才是。”纤细的指往前一推,略带英气的丹凤眼随着抬起,“怎么,不打算演戏了,还是她根本没我想得这般重要。”
“但也不影响呢。”重新靠住主座,米尔顿伸手示意他喝茶,又拿起手边的小扇;打开来遮住半张俏脸。
此刻彻底无声了,艾斯愣愣地看着她,终而抿紧唇,拿起小小的茶杯,低头将这抹滚烫吞入肚中。
米尔顿看完这一幕,扇子一收,嘴角扬起弧度地道:“不怕毒了?可能上一次仅是试探呢。”
闻言,简-艾斯动了下腮帮,将茶杯合在掌心里,低下头,深呼吸了一次:“我们可以坦诚来交谈。”
“你在我这里没有信誉。”米尔顿淡然摇头,又忽然莞尔;看着简-艾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但是,我可以先听听。”
声落,简-艾斯直接抬头,看向这双要勾人魂魄眼,用叙述日记般的语调,说出足以引起更多风暴的密语:“我就是觉醒者,在边境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觉醒了能力,通过它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我觉得这是一场梦,到上战场时才反应了过来。”
耸人听闻的秘密在室内回荡,
米尔顿仅是点点头,望着这个男人的脸,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是古兰神体,并在那片没有活人的山谷得到了一些机遇。”简-艾斯闻声便答,说得极为流利,“这一次的宝药也是为了激活这份机遇所必须的,我眉心这朵红莲,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个呢。”米尔顿忽然指向他的领口。
“一样。”简-艾斯大大方方的解开扣子,露出锁骨上的纹身——从四枚勾玉,变成了两条蛇相互交缠的妖异图案。
米尔顿微微点头,将小扇扔上桌,手掌搭在手臂上,最后望了眼这纹身;启唇,好似自言自语地复述道:“相传神在创世之初无意倾倒出了大火,为了止住树的眼泪,神在树下世界降下神威;翻手落沙,神威之内,沙内的一切都会定格,哪怕是天火,也只能在黄金的沙漏外不甘徘徊。”
“这是第一序列里的第一次神迹。”
“现在,”她看着艾斯,看着这双茶黑色的眼,声柔,有种蜜毒的甜味,“那束金色的永恒,就在你眼里对吧?”
“那一次,你也就是这样躲过海蒂-罗门的箴言的,对吧?”
“艾斯。”
她喊着他的名,时隔近三年的空隙。
简-艾斯沉默了,茶黑色的眸子敛起光,摇摇头来,语调平淡的回:“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一些,但是我逃过那场劫难,属实是因为此。”
“那真好。”米尔顿笑了;灿烂的,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颜色,“两千亿买下和中庭亲王一模一样的苗子,再用两千亿扩张这个城,这两年的坚持果然是值得的,要是加尔知晓了真相,恐怕会一辈子都恨死你罢。”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呢。”
言讫,她端起茶,只是对面人的反应令她顿了下动作;掀起睫毛,看向这个毫无情绪波澜的人。
溢满在室内的青涩香气安神,夜风悄悄吹动会议长桌上的纸堆,灯光摇曳,某种无法形容的氛围,无声凝聚在了二人周围。
“我不欠你。”简-艾斯忽然出声:很轻,又带有某种卑微的倔强。
米尔顿顷刻收拢了神态,一双美眸不再有笑,露出最根本的冰冷,亦如那天雨夜,那个沉默盯着身上人的少女。
“不杀我了吗?”简-艾斯等了许久,有些阴柔的眼眸忽的闪出曾经那份坦然和豁达来,“还是觉得这对我是恩赐。”
“我都无所谓。”他往后靠住椅子,唇色淡寡,眼神如刀,“但这仅仅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自始至终,我也都没有牵扯到任何人。”
“凭什么?”米尔顿忽然启唇,接上他的话。
听得这般熟悉的言,简-艾斯瞳孔一张,恍惚惚地想起那个争吵的夜晚,便是抿住了嘴,眸底的光彻底暗下来。
米尔顿望着他这幅有些失魂的模样,慢慢调整一下呼吸,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查理。
“先把生意谈完罢。”米尔顿拿出那一张张契约,又将纸堆里的笔抽出来,扔在了简-艾斯眼前。
纸张的轻响将失魂人唤回来;抬起头,目光空空地看眼米尔顿,又捏起一张契约,慢慢的,慢慢的恢复到了平常作态。
他读的很仔细,一个条款一个条款的浏览。
米尔顿看着翘起嘴角,端杯呷一口浓香,说道:“有学院和加尔给你担保,条约上的东西我确实做不了手脚。只能说你的功力见长,连加尔这样的人儿都毫无顾虑跟着你玩儿,更将传说级生命药当夜就送进你的嘴里,要不是我的人亲眼所见,我还真觉得,他兴许是被你用歹毒的法子给夺魂了。”
放下茶杯,她很有耐心将十指搭在膝盖上,语调恢复之前的平柔。
对面的人儿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细烟,望眼对方,在得到许可后点上火抽了口,略略低头,喷出的烟雾遮笼了大半的脸:“打拳的事,没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那不是重点,你若是场场能赢,赌场的计划还能更快一些。”米尔顿答道。
简-艾斯点点头,将一张签好的契约递过去,又继续看着;翘起腿,五官深邃的侧脸在光下十足的好看,与曾经那个贫民窟的小偷,彻底断开了联系。
米尔顿无声看了会,之后简-艾斯也问起别的景况;二人有一没一地聊,又沏了几杯茶,品着热香,其间鲁塔纳还敲门进来在米尔顿的耳边叙述一些生意上的事,在走时,悄无声息地多看了几眼画风相当和谐的二人,不由感慨人与人间凑巧的藤葛,以及时间的巧妙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