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裙下之臣
大门再闭合,简-艾斯也签完最后一张契约,深吸口气的,向米尔顿笑了笑:“合作愉快。”
米尔顿点点头,也不出声,让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又向另一种势态发展。
于是简-艾斯再发声,看着她问:“那位迪克……是你的手段吗?”
“我没这么小的心眼,也没有这么无聊。”米尔顿瞥了他一眼,扬起光滑白嫩的下巴,“可能是你那些生意伙伴,或者……学院里的人也说不定。”
听得“学院”二字,简-艾斯稍稍一顿,顺着想起其他的事情:“91届的迪,可以将矛盾先按下去么,我与他之间……没有必要的纠纷。”
声入耳,米尔顿抬眸看着他半响,才声音淡淡的回:“你在那个加尔面前,也是这般的好心肠模样吗。”
“我只是在讨论生意。”简-艾斯皱起了眉。
“那不用你多担心了。”米尔顿双手握在一起,“只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狗咬狗而已,别在我眼前就行。”
这番话语如刀,让艾斯的指尖发白,默不作声的拿出一支烟来。
结果眼前人像是对他这幅模样极感兴趣,翘起嘴角,又声音平和的继续讲:“你这一次怎么心思这么少了,不最喜狡兔三窟吗?难不成知道那老匹夫比不上……”
“请不要这样称呼他。”男人的狭长眸子抬起,指间夹着烟,有一缕缕蓝烟缠绕飘走。
米尔顿闻言笑意更浓,平静的美眸一寸寸透穿了他的心:“当表子又要牌坊,你演给谁看呢。”
“别让我恶心了。”她收回目光,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这世上,已无任何事能让她做到全心全意。
可对于这一幕,简-艾斯算是最为熟悉的了。
他沉默吸口烟,敛去脸上的多余情绪;再微微低头,一面呼出浓雾,一面摩挲指尖,终于硬着头皮说道:“关于我妹妹……我下半年想将她接过来。”
米尔顿正观赏着窗外的叶;侧过头,看了这个男人半响,语调平静的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艾斯被她的目光看得背脊有些弯,略略偏头避开,将烟给掐灭。
一时无声,某种鸟儿停留在窗外的枝头上,侧起头,鸟瞳里倒映出其内二人的模样。
“我求你了。”他终于很轻的发声。
等了许久的米尔顿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情绪;不知不觉的蹙起了眉,整张俏脸冷下来几分:“她只是我手下的员工,走与留,都凭她自己而已。”
“不过……”米尔顿转过目光,竟是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男人的脸颊,“如果她知道自己哥哥的真实模样,可能……”红唇启,丹凤眸的眸光潋滟,顾盼生辉,“她会死在你亲自编织的彩虹下,死在残忍的现实前。”
“对吧?艾斯。”
带有香气的玉指点上艾斯的嘴,她仿佛专吃人心的妖:居高临下的,看着掌心内的猎物慢慢进入绝望。
只是被她抚着的这个男人呐,目光沉静得好似狮子。
“我知道了。”简-艾斯侧过头,避开这只柔荑,睫毛垂下,头顶的光将五官打得更加立体。
某种旖旎无声消散。
简-艾斯最后再看眼桌上这些契约,起身,还是对座上人点头致意。
“我让你走了吗?”
走出不过四五步远,简-艾斯回过头,看着主座上这个女人。
停在窗外枝头上的夜莺忽然发出悦耳的鸣叫;张开翅膀扑打两下,往上头一窜,遁入漆黑的夜空里,再无任何踪迹。
气氛愈对愈压抑,简-艾斯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主座前,看着始终与他对视的女人,声音沉静說:“你究竟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米尔顿忽然有了几分笑意,仰着头,平静看着这个男人,“就没有跟你说过:女人,是最不讲道理的。”
简-艾斯深吸一口气,慢慢点头道:“所以呢?”
米尔顿拿出最终那一份契约,亦是条款最多,最厚的那一份。
“签了吧。”她打开小扇,垂下了有几分英气的丹凤眼。
简-艾斯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那份契约,直接站在原地看。
这次契约遵守的法规十分隐蔽,他着神翻过几页;眉头皱紧,最后竟是气笑了,忍住那团火儿,松开了捏紧契约的手。
“你就笃定我一辈子要被你踩在脚底?”他咬着牙笑,又点着头,太阳穴一阵阵鼓胀。
“你有的选么?”米尔顿与他平静对视,“你跟我之间,也有的比么?”
“是不是还不清楚?”她拿起这份厚厚的契约起身,走到简-艾斯身前,一下一下的,用这沓锁链拍打这只凶兽,“你跟我,永远谈不上选择,从你那日遇见我起,你就要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查理的门下,一辈子都要仰视着我。”
那夜的雨声好似就在耳畔边上,是那炙热又疼痛的夜晚,一次一次凿击心魂,使其老是千百万次的想,千百万次的回忆起这张脸,又千百万次的,预想着今天会是怎样的场景。
此刻,她终于感知到了对方的体温,知晓他,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再也无法逃去。
于是,她这双深褐色的眼睛,敛起所有幽光:“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话完,她淡漠转身,走向自己的主座。
可身后的人儿倏地抓住她的手臂;紧紧攥着,望着她,嘶哑寒声:“能不能放过我么枚?我求你了,求你。”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米尔顿冷冷皱眉,抬起胳膊,抽了几下手臂;深吸口气,道,“放开。”
“放开啊!”
她猛地甩出自己的手,望着这个人,用憎恨地,妄图挖其心骨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素不该在那日看见你像只狗就觉得可怜,更不应该,信你这样的贫贱骨头会知晓感恩!”
她言罢,简-艾斯启唇,无声又无息。
好似整个心气都被踩入了泥土了,也失去语言功能。
查理-米尔顿愈发冰冷的捏住自己的手腕,刚转身,这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面美心毒,根本不知道谁对你真的好。”简-艾斯看着她,双目刺红地,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心口,“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我永没想到会是这样屈辱的死。”
“我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也不是甘愿死在爱情下的傻瓜。”
“我就想逃离你,我就想逃离你的身边,这也有错啊?!”
指尖狠狠刺入皮肤内,鲜血打湿衣裳,他但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用尽一切气力的吼,吼出那个夜之前的愤怒,“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一定要成为证明你们爱情完美的工具!”
“就一定要死在他手里才对吗!”他像是癫狂的,疯了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凭什么我的命就是要这样子!凭什么我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啊!这世界是我想来的吗!我操啊!!!”
会议桌被一道烈风踢出巨大的窟窿,木屑飞溅,游荡在室内的青涩果实香气遮住了一切动静。
听着背后这男人的粗重喘气声,查理-米尔顿回过头来,本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泪珠不可抑制的滑落,眼眶红着,看着这头撕裂出真正面目的癫狂野兽。
“对,这世界就是这样子,你又能怎么样呢。”她仰起脖子,吸气吸到锁骨狠狠突出来,面色平静的,只有泪不停从脸颊滴下去,“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贫民窟的小偷会有多努力去活着,我也不会,所以,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我就是我,我就是新的查理。”
查理-米尔顿抿住唇,倔强地看着简-艾斯,好似那天分离时的场景。
简-艾斯也双目赤红的看着她,最后紧紧皱起眉,闭目,忍住心底的阵阵酸意,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暴虐欲望。
“别再找对错了,我们之间,注定要有个人先认输。”
女人的语响在耳边上,让他心口的红渍,越发得多。
“你觉得你有比他们好多少吗?”查理-米尔顿抹掉脸上的泪,再望一眼,眼神如冰,“如果换成了你,你会比他们更卑鄙更残忍。”
“所以就别说了。”简-艾斯睁开了猩红的眼睛,站直身;来到桌边,拿起那只笔,在这份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成立,他的指缝残余的血顺着笔在纸上扩散出妖艳的红。
查理-米尔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最终伸手收起契约,却被对方忽而握住手腕。
“我会把这些都拿回来的。”
这个男人盯着她,就像那天雨夜里第一次露出真实面目般——用平静到诡异的面,掩盖其后的残忍獠牙,以及熊熊燃烧的野心,“我也会向你证明,我这个小偷,最后究竟能窃到什么。”
“好啊。”查理-米尔顿看着他哼笑,扬起下巴,眼眶还有点微红,却是笃定的伸直了手,用最骄傲的语命令道:
“吻我。”
简-艾斯闻声捧住这只珍宝,闭目,仿佛那一日的赛马重现,无比虔诚的亲吻她的手背。
这一吻之后,
流浪在外的第一骑士,终是重回她的裙下之臣。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李子夜
夜里闪着星星。
学院西区外靠着边界的地面,扎有一座极为静谧的庄园;从大道悄悄歪过来一条细路,茂密的树叶垂下来,幽幽通向这座灯火微闪的地儿,好似怕人打扰,更担心被人发现一般。
叶被踩得嵌入松软的泥里,越过鹅卵石,守在庄园门口的人抬起头,看眼这个男人,便往主屋内走去了。
没过一会儿,内史密斯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门边,仔细望着他,伸手抓住其的肩膀:“艾斯,你,你怎么来了?”
“啊。”他低沉应了声,风吹动外套,好似与黑夜融为一体。
内史密斯又多看了几眼,侧头皱起眉,站在旁边仆人管家们立即行动了起来。
“有酒吗?”
进入装潢小且密的客厅,有股檀香味弥漫,周围摆放的瓷器饰品款式样貌十分值得考究,更有些许,与他在梦里见过的相似。
“你要喝酒?”内史密斯稍稍一愣,直接对管家道,“去取几瓶白酒,搭个小桌做点菜,把曹满叫来,说是我与简兄要跟他喝酒。”
“我知道了。”管家闻声后退,身着红纹的长袍,说话口音等,都不大像是地道的北方人,甚至不像波斯人。
“曹满是谁?”简-艾斯看了会这名管家的步,抬起眸子,在仆人的伺候下脱掉鞋,换上材质极软的拖鞋;踩在了菱形花纹的毯上。
“就罗肯考特那个大结巴。”内史密斯看向他,闻着从那头传来的气息,微微一笑,声音很柔地讲,“在这片地方,你就叫我的中庭名字:朗烨。”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解开衣领,端起刚送来的酒;低头一闻,毫不犹豫地将这一盅酒喝下。
“诶诶诶!”朗烨有些急了,伸手往前摆动,气得大喊道,“这是我珍藏的好酒啊!你这乱嚼牡丹的笨牛!”
面对这般气急败坏,简-艾斯不为所动的咽下舌根残余的辣味;极为舒服地仰起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中庭语练得不错了啊。”他看向这人儿,翘着腿,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入嘴里,如桃花的眸子微微上挑——柔得,像是一坛更加难得的佳酿。
朗烨一时闭嘴了,闷闷端起眼前的酒杯,闭目一呷,发出舒坦的鼻音。
二人就这般不言不语的推杯换盏,取出来的酒坛顷刻见底,窗外的月,也慢慢躲进了云的怀里。
“你今儿怎么了?”朗烨嚼着酱黄瓜,抽空看眼对面人。
“心情不大好,之前不也答应你要过来一趟,刚好挤在今晚,就自个策马来了。”简-艾斯亦用中庭语答,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在这睡?”朗烨捏住了小杯子。
“啊。”简-艾斯点点头,喝得有些热了;脱下外套,露出衬衫,和精壮干练的肌肉轮廓。
朗烨听得打一响指,对躬身待在边上的管家吩咐道:“再取十坛美酒,把后院的鹿给我宰了,烤顿鹿肉,给我简兄助助兴。”
“额……”管家略略停顿,咳嗽一声,在少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朗烨听着听着,眉头慢慢挑了起来,有几分尴尬和心虚成色,冲简-艾斯笑了笑:“那个……我差点忘了今天有客人在府里了。”
“没事。”简-艾斯摇摇头,端起酒,伸手挡住半张脸,看得朗烨也玩性大起,有样学样的摆出中庭人的姿态:端正坐姿,一副低眉谦逊的样子。
“来简兄。”
二人碰杯,再一笑,抚平了艾斯眸底些许暗色。
白酒的回香返了上来,朗烨啧了一声,本想伸手捏花生米,又忽而回神,操起旁边的筷子将其夹起来,放入嘴里。
“简兄啊,我要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定以为你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庭人了。”酥脆的花生口齿留香,朗烨拍拍手,往后靠住椅子,看着闷声吃东西的人,面色泛起微醺的红。
“今天的宴会……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打一酒嗝问,佯装不经意的瞥了眼艾斯。
简-艾斯听到“宴会”这两个字,变了一点脸色,垂下眸子;嘴巴一合;油炸的花生米“嘎嘣”一声,散出点点香气。
气氛忽然有些沉闷,朗烨左右看看周围的仆人,干咳两声,似乎有些不高兴的伸出手;往前点点,说道:“来人,给我简兄上曲子,奏乐!”
“不用了。”简-艾斯摇摇头,夹起一片酸藕片,对朗烨温和笑了笑,“这可是贵东西,整个城应该没有卖的罢。”
“那是呢。”朗烨长呼口气,吊儿郎当的抬脚搭在椅子上,哪还有什么中庭读书人的样子,“都是我外婆亲手腌制的,一般人,我不会拿出来。”
“那就,”简-艾斯的眸子笑出弯弧,“感谢你的招待了。”
“咦~”朗烨有些恶寒;搓搓胳膊,夹起一粒花生米扔了过去。
简-艾斯张嘴接住,竖起大拇指,使对方笑得开怀。
“我靠!怎么现在才,才叫我啊!”一道嘹亮声音从大门闯出,座上人侧头过去,只见一名皮肤偏黑的平头少年快步走来。
不需提醒,他熟练的脱下靴子,穿上拖鞋,绕过客厅这些瓷器花瓶,伸出鼻子闻了闻;挂上满意的笑容:“桂,桂花酒,是,是个好东西类。”
“好了你这大结巴。”朗烨有些嫌弃,甩去一个眼色,切换成流利的波斯语。
“我,我这不是配合你们啊!”罗肯考特拉开椅子坐下,捏起一根腌黄瓜两口啃掉,再向简-艾斯挑挑眉,咧开嘴笑道,“艾艾斯,你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们玩啊,诶?明,明天好像只有一节课呢。”
“他是来找我的。”朗烨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方便仆人将刚做好的花椒鸡放在桌上。
“诶唷。”罗肯考特闻馋了,等到仆人打开银盘,在这份热气腾腾里,伸手就要往里抓。
“斯文点。”朗烨用筷子敲他的手,又笑嘻嘻的看向艾斯,“让艾斯先吃。”
“我去!”罗肯考特生气了,双手插胸,却待不到简-艾斯发话,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艾斯亦被逗乐,撕下烫呼呼的鸡腿,放进罗肯考特面前的瓷碗。
“啊~”罗肯考特舒坦地叫了声,看向对面脸色发黑的某人,搞怪的吐舌耸肩。
“艾斯……”内史密斯终是受不了这样的事,目光沉沉地盯向对方,道,“我认为你这是在羞辱我,这个大结巴自己迟,迟到了。”
“你不许学,学我!”罗肯考特一拍桌,与内史密斯顷刻斗上眼;噼里啪啦的,炸出许多火花。
“好了好了。”见此幕,简-艾斯亦是有些心累,“那我们玩个游戏吧,中庭人不是最爱饮酒的时候作诗么,我们就……”他看看这两人,“每人用一个成语来造句吧。”
“妙啊~”
此番主意一出,罗肯考特和内史密斯当即拍板,撸起袖子想要证明自己的学识。
“简兄,你先来!”内史密斯切换回中庭语,往嘴里扔进一粒花生米,十足的豪迈。
“对,简,简雄,你先来!”罗肯考特也拍下桌,极有骨气的把鸡腿推了出去。
双方注目下,简-艾斯思索片刻,看眼窗外的月,端着酒杯,慢慢说道:“经年累月,我也总算完成了曾经的一些梦想。”
罗肯考特还在思考,内史密斯已经答上话来:“什么梦想?”
简-艾斯低头笑了笑,望他一眼,将杯中酒饮尽。
“就是想成为一名武士罢了。”
咽下酒,狭长的眸子比晚风还要薄凉,“学徒也行,最好是能教人的那种高级武士。”
“那,那你现在可就厉,厉害多了。”罗肯考特接上话,望眼忽而沉默下来的内史密斯,闭目轻咳两声,中气十足的卖弄道,“今,今天,我们三个;我,还有内,内……”
“叫我朗烨。”内史密斯斜眼一瞥,说不出的爽利,“现在比试的是中庭语。”
“啊啊。”罗肯考特点点头,再次组织了片刻,“今天,我曹,曹满,还有朗烨,以及……”他突然卡壳,并看向简-艾斯“艾斯,你,你叫什么啊。”
“对呐。”朗烨跟着搭话,看着艾斯目光闪闪的,好似找到了新的乐子,“既然都玩上了,干脆……你再起个中庭名字吧!”
“是啊。”罗肯考特赞同的点点头。
“我?”简-艾斯稍稍一愣,抿住嘴,又看了看这二位,失笑地道,“我真想不出什么名字,就随便喊喊吧,反正是个代称而已。”
“这怎么行!”朗烨一拍大腿,端起酒杯喝尽,辣得吐吐舌,面色更为红润地抖露着学识,“我外婆说了,起名字是个大事,出生有‘本名’,成年有‘字号’,是除本名外另取一个与本名有所关联的名字。这一定要带有重大含义,一点都不能马虎的嘞。”
朗烨絮絮叨叨的铺垫这一大堆;转转眼珠子,笑嘻嘻的向简-艾斯露出了尾巴:“要不……就让我来吧,让我给你起一个~”
“你?”曹满有些怀疑,却是不好多说,只能端起杯子,与艾斯碰了下。
“也行。”简-艾斯答的爽快,仰头喝尽白酒,皱眉呼出口热气来,“你两帮我想个姓,我来给自己定个名。”
“好嘞!”朗烨刚要拍腿,一旁的曹满已是抢先一步,“你,你就姓!姓!姓!”
“到底姓什么啊?!”朗烨听晕了,甩出一粒花生丢入其张开的嘴里。
曹满没被呛个半死,捶胸咳嗽的,端起热辣辣的酒一喝;真就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朗烨立即上前伸手帮忙;猛地帮他拍两下,让这人彻底松了口气来。
简-艾斯只能无奈摇头,端起小酒杯,又呷了一口。
“力起猛了啊。”看到这位小伙伴没事,朗烨立即举起手,向旁边的管家大喊道,“来人啊!给我曹兄再杀一只鸡!”
“等,等一下!”曹满抬起头,擦掉嘴边的口水,看向简-艾斯,笑开了嘴,“我想到了!姓李!这个李可是……”
“诶唷!”一旁的朗烨竟跟着赞同拍手,望着这个大结巴,眼神满是惊奇,“你怎么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这真神呐。”
“你先讲!”
双方异口同声。
“别了,还是麻溜点吧,只是个名字罢了。”简-艾斯捏捏眉心,一斤多的桂花酒入肚,属实让他有种飘乎乎的感觉,“既然姓有了……”
他望了望窗外的夜,一双桃花眸被酒气染得有些湿,语调亦是懒散的紧:“那名就叫‘子夜’吧,夜半子时,正好是现在的时辰。”
他又慢慢伸个懒腰,忽而翘起嘴角,想起德拉季奇教过他的中庭的诗,于是念了出来:“‘凉生子夜后,月照禁垣深’,明月配上咱们这大晚上不准出门的学院,倒也有点了诗句里的味道。”
话落,懵逼二人组面面相觑,仅剩沉默站在一旁的管家稍稍抬眼,记住了这个人儿。
“啊啊,真,真是妙啊!”曹满率先反应过来,推开旁边的朗烨,重回桌;嚼着花生米,讲着流利话,“好诗啊好诗啊,李子夜?这这这,这更好了!真是滥竽充数的好名字!”
“噗!”正在喝酒的“李子夜”猛一痉挛,那酒水如箭一般射在了一名仆从的身上。
“你特么会不会用中庭成语啊!”刚坐定,朗烨又找到了好机会,“滥竽充数是不好的意思,‘李子夜’这么凡桃俗李的名字,怎么在你嘴里就那么难听呢!”
“咳!咳咳!!”刚顺好的气的李子夜再次一阵猛咳,锤锤胸,差点没被这酒把眼睛辣痛。
“你,你们……”他颤巍巍的转过头。
这两人当即搬着椅子靠前一步,学着中庭人的作态,面色肃容的摸着下巴,开始进一步的较量。
朗烨看着曹满这张黑脸,摇头晃脑的,满嘴酒味的说道:“既然名字也起好了,咱们就把之前的比拼继续吧!”
“谁,谁怕谁啊!”曹满正襟危坐,歪头回忆片刻,目光炯炯的盯着二人,面上也有了微醺的潮红,“今天,我曹满,与李子夜,与朗烨,蛇鼠一窝!又相互视如寇仇!更是狼狈为奸!!!”
声落,刚上桌的菜盘“咣当”一响,原是准备上菜的管家脚没站稳;旋即出声不停抱歉。
朗烨对此幕毫不在意,只看着意气风发的曹满,鼓足了劲地鼓掌:“说得好啊!我们就是狼狈为奸三兄弟!!!”
“再等一下!”身旁人反射性的被酒猛呛,曹满满脸红光的站起来招手,继续卖弄学识道,“我们除了是蛇鼠一窝之外!还是整个学院无关紧要的人才!是众人弃如敝屣的武道新星!”
“好啊!”朗烨听得入了迷,巴掌鼓到通红。
至于那坐在一旁无声的人,已是扶着额,好似酒精上头了。
“我问你件事。”他看向同样嘴角抽搐的管家,避开桌上二位的大嗓门,深呼吸一次,尽量将语调让平和的问,“教他们的语言老师是同一个吗?”
“是这样的。”管家躬身颔首,右耳边又听见许多不堪入目的词汇,便也深吸口气,语气微沉的说道,“我会留意这个问题。”
“啊。”简-艾斯夹起一块有些冷了的鸡肉;斯文嚼着,端起酒,让这二位稍稍缓缓。
“简,李先生。”管家忽而在背后发声。
李子夜回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
“您的语言老师,是哪一位呢?”管家淡淡笑了起来。
“德拉季奇。”李子夜随意答着,手指转动酒杯,忽而有些意动的向管家问道,“你觉得我字号,用‘暮山’这两字如何?”
“暮山?”管家沉吟片刻,上前拿起酒壶,为这位波斯少年倒上一杯来,“子夜暮山,确实是十分般配的。”
“只是李先生你才刚刚成年,老仆认为……名字更有朝气些,可能心境也会有些不同了呢。”
酒杯满,李子夜的眸子亦掀起。
四目相对,一时竟感觉不到周围的吵闹了。
“只是随便起起罢了。”李子夜回过头,端起酒,默不作声的一饮而尽。
管家点头回应,又退到了一边。
“简,简李兄!”中场休息时间,朗烨猛地坐回椅上,长呼几口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对有着新名字的简-艾斯张扬大笑,“今夜这鸡也好吃,酒也好喝,你的心里!也好些了吗!”
杯中酒再升,李子夜失笑地摇头,直接端起这杯佳酿;与朗烨一碰,再敬向开始说胡话的曹满,少许阴柔的眸子低垂着,声音却是无比豪迈:“来!”
“来!”
杯中酒摇晃洒出,升腾打上水晶灯的白雾使这幅场景变得好似仙境般朦胧——藏起了其内的少年心气,以及那些嬉笑怒骂。
至于被云遮住月,也悄悄然地,映出了光来。
“啊……”
美酒不知喝完了几坛,像简-艾斯这样的身体都无力瘫软在了椅上,往后垂着头,面色红润的好似涂了胭脂,那突出来的喉结,更无意识地上下翻滚:“朗兄!朗兄!快起来喝酒了!”
是全都喝蒙了,整个大厅的仆人正在有序的收拾餐桌。
简-艾斯拍着身边这早已是死猪的人,又猛地翻起来,狭长的眸子吊着,朦朦胧,说话尽是大舌头:“来,来啊!再喝啊!还,还有谁!”
“还有我!”吐了一桌的罗肯考特举起手,始终闭着眼,安详躺在酒水内,“还有我不行了!”
“唔~你,你在那里别动!等我……等我过来……”简-艾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重心一不稳,撞在仆人刚收拾好的餐盘上;让其顷刻发出沉闷响动,滚得奢华地毯到处都是。
“简先生,你醉了。”管家在背后悄然扶住他。
只听这人不耐烦的甩着胳膊,闭目说着倔强的语:“我没醉!我是李先生,我是李子夜,字暮山,是……是完完全全自由的人!”
“我是自由的人啊!”
他忽然仰头大喊,周边的仆人一脸无奈的收拾残局,只当是少年醉语,一笑而过。
“扶他去休息。”管家捏住这个人儿的手,将其递给身边的仆人,又指着那个把脸贴在桌面上,把椅子踢开,开始贴着圆桌迈步转圈的人,“还有他!每个人都要喂上一碗醒酒汤!”
“是!”几位强壮的仆人把这翻滚作妖的黑炭强行抱了起来,剩余几位则是小心一些的扶住趴着大睡的主人,将其带起来,往楼上走。
“等,等一下。”内史密斯忽然仰起头,一只手无力挥了挥,拍到了仆人的脸上。
管家上前检查片刻,而后从仆人手里把主人接过来,单手搂住;毫无动静地往楼上走。
“再等一下啊。”内史密斯还是不安分的叫喊,让管家停下了步子。
“让他过来。”他努力张开一条眼缝,看到同样被扶着上楼的简-艾斯;露出有些傻气的笑来。
呜呜囔囔的简-艾斯被扶到跟前,他望着对方面色全红的样子,慢慢抬起右手,嘴边勾起一丝坏坏的弧度,对着其的脸拍了下去。
“啪。”只是这只手越过了对方的脸,搭在了其肩头上。
跟着,这位酷爱中庭文化的小小武士,向同样弱小的伙伴懒洋洋地喊:“诶,你好点了么。”
“啊?”简-艾斯掀起眼皮子,也是傻笑地点头,“好多了,在你这里真快乐。”
“那就好。”内史密斯木木应下,闭上沉重的眼睛,歪头,将体重完全交给了管家。
天幕已然在破晓。
几缕昏暗的光从窗户内透进来,房门打开,仆人搀扶着简-艾斯放在了松软的大床上,侧头看看窗外天气,上前将窗帘这些都拉好,腾出完全静谧的黑暗来。
俯躺在床上的人儿呼呼大睡,他们相互望一眼,动作很轻的走出卧室,关上了房门。
黑暗内,均匀的呼吸声好似唯一的风在回荡,散播出浓郁的酒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朦胧的阴影从墙壁内探出来,像是蹲在门沿上,毫无声息地看着床上人,最终,慢慢伸腿下来,踩着松软的毯,缓缓靠近。
有股香气冲淡了酒味,这道阴影慢慢张开手臂,像一只大蜘蛛,朝床上人慢慢盖了上去。
于是乎,好似桃花般的眸子悄然睁开。
其内冷光,比黑暗更渗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乐师
是谁?
翻身,探手,简-艾斯瞬间将这人儿压在身下。
松软的大床下陷,指尖传来的触感亦是光滑细腻;带有温热,好似一块上好的暖玉,无声拨撩着他心底的火。
看不见的蛇鳞蠕动,仅缠绕一周;他浑身的酒气尽散,眼神亦归于清明。
“放,放开我……”
身下的女人无比害羞的呢喃,微微挣扎着,以至于溢出一阵阵香味钻入简-艾斯的鼻腔里。
“你是谁。”简-艾斯垂低了眸子,于黑暗中看清了这张女人的脸——大体来说,仅是普普通通罢。
于是他翻过身,拉着这只柔荑一甩;无情的、完全冷漠的将其扔下了床。
“啊。”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的女人痛呼一声,仰起干净的素脸,眸子染上一层蓝晕,鼻子小小的,“你,你怎么这么野蛮!”
她气得小脸一红,想要站起来理论,又因为周围太黑,步伐一踉跄,带着风声倒向了大床边的杆子。
眼见要头破血流,她惊慌闭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无声贴在床杆上;与她额头亲密接触,发出“啪”的脆响。
“嘶~”这下是真疼了,她被撞得晕晕乎乎,往后倒在地毯上,几次吸鼻,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是要我去叫人来吗?”床上的男人看着她,狭长的眸子有种碎密的光。
“别!”她立马仰起头,又捂住小嘴,将声音放小一些,“我,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求求你原谅我,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不小心?”简-艾斯闻言抬眸,伸手往床上一拍;借着这股弹力往后腾起,靠住了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人,“这些巫师手段你也是不小心学的?”
“啊?”她闻言愣愣地,又因为周围太黑,将脸对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并用陈恳的语气答,“我,我只是想进来看看路易先生说得那把琴……”
她的声音极柔,像是一片带有泥土芬芳的柳叶,打在艾斯的心田里,令他的眉头不自主的松弛了点。
“确实没什么问题。”祖在耳边小声的嘀咕,并好奇的再嗅了下,“不过她身上好香啊,比那个毒妇好闻多了。”
“这是重点么……”简-艾斯被噎住,低头捏捏眉心,再重新看向这对着墙壁念念有词的女人,沉默半响,问,“那你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手段,这会让人联想到你是窃贼。”
“我没有。”她闻声又看向这边,大眼睛迷茫茫地,伸手往前摸索两下,“我只是起得早,本来想来这间房看一看那把乐器,结果刚进来,就遇见你们了,所,所以一着急,”她的声音低了点,“就用了张卷轴。”
“你不是这里的仆人?”简-艾斯平淡追问,耳垂上的十字吊坠摆动。
“谁是仆人呢!”她闻声举起拳头,对着空气笨拙挥了下,“我是这里的客人!我在城里的歌剧院工作呢!”
“哦。”简-艾斯随意应了声,一个一个的解开纽扣,露出胸肌曲线,目光则始终放在这女人脸上,品着她的细微动作,发觉其眼尾还有颗泪痣,使这张圆圆的小脸,竟有几分突兀的魅力。
这个女人……
简-艾斯的双眸一眯,故意往前靠近,悄无声息的,就在床边半跪着脱下裤子,好似个怀有坏心肠的猥琐客,预图对眼前人做出不干净的事儿。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毫无所觉的张大着眼睛,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只觉前方有什么极为滚烫的气味。
艾斯已将裤子全部脱下,歪起头,腹肌边的鱼人线顺入裤衩,配上好似雕塑般线条硬朗的大腿肌肉,不知能让多少女人失声尖叫。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眼前这只小手已快要触碰到床边,胡乱的摸着,软软的声音带有哭腔意味,“我很怕黑,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话落,她的指尖已快要触碰到了这股炙热。
“你走吧。”床上的人儿忽然翻身,又掀开蚕丝被,整个身子一钻,进入被窝的封印并闭上了眼睛。
“嗯?”坐在地毯上的女人愣住了,半跪在原地半晌,无奈撇下了嘴,“那你也开下灯好不好,我什么都看不见呀。”
“烦。”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拉动边上的灯绳,火石声响,顶部吊灯上的烛接连冒出光亮,驱散了室内的黑暗。
陡然间光有些多,她被刺的低头闭上眼睛;蕾丝花边的裙好似一朵花般散开在地毯上,显得腰肢纤细迷人。扑了粉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髻,手臂与脖颈泛着白玉般的光泽。
真不知这张小脸儿,是怎么长的。
简-艾斯弹了下舌,收回目光,将被子拉到鼻梁处,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酝酿了几分睡意,可床边这女人却许久微动,像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出去记得关灯。”闭眼的人闷闷说了句。
她看眼他,咬住下唇想了会,还是悄悄来到房门边;仔细一听,又立即走了回来。
“又怎么了?”简-艾斯睁开眼,深吸口气,眼珠子一轮,向门外努努嘴道,“已经没人了,赶紧趁现在出去吧。”
“你怎么知道的?”看看这扇紧闭的门,她有些惊讶了。
“听的。”简-艾斯的语调很淡。
“哦。”女子点头应下,竟也不怀疑,转身向门外走。
只是她刚迈出两三步,身后忽然有阵轻风,跟着,她便被拥入一道完全炙热的怀。
灯熄灭,房门应声打开一条小缝隙,再有就是仆人们的悄悄讨论声。
“她竟然也不在这里。”
“那她去哪儿了啊,不会跑到主人的藏品室去了吧。
“罗大人已经去了那边,到时肯定能抓住她。”
“啧,你说主人怎么邀请这样一个乐师来我们庄园。”
“她搞不好就是小偷呢……”
门闭合,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简-艾斯沉默的听完,再低头,看着胸口这一摊温热的水渍:“他们已经走了。”
“哦。”于他怀里的人闷闷出声,吸两下鼻子,伸手这个滚烫的胸膛推开来,仰起头,除去脸颊上的绯红外,剩余的就是简-艾斯最为熟悉的倔强。
于是乎,他看着已下床的女人的背影,问:“你叫什么名字?”
“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女人闷闷作答,脚踩上地毯,又犹豫了片刻,“我不是小偷。”
简-艾斯未出声,从指上戒里取出一支烟,低头,被火光点亮五官深邃的脸。
“听他们说你是乐师,你会弹什么?”
浓雾从削薄的唇内呼出来,狭长的桃花眼眸,比夜色更暗沉。
“我会小提琴,从小就会。”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又吸了下鼻子,背着他抹去眼泪。
“那你应该挺厉害的吧。”
烟头在黑暗里烫亮起光来,简-艾斯又呼出口烟,伸手拍了拍大床,“陪我聊会天,我帮你解决这个小麻烦。”
“我不要。”帕格尼尼-波姬亚蒂想都未想的拒绝,刚迈步,却被床上人拉住了手肘,于是气不过,回头在一片黑暗里怒斥道,“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就喜欢践踏人的自尊吗!放开我!我不是玩具!”
“呵。”简-艾斯听笑了,嘴角勾出弧度,“谁跟你说我是有钱人了。”
波姬亚蒂一愣,想继续反驳,又一时找不到方式。
简-艾斯的笑意更浓,微微发力,将这人儿拉入怀里;伸手抬起这手感极好的下巴,与真正的浪荡子无区别。
“你是哪里人?”他在黑暗中发声,嘴边的细烟亮出些许下巴轮廓。
波姬亚蒂被问得回过神来;脸更红,手脚并用的在他的怀里折腾。
“你想要被外面的人听见吗?”
一只修长的手掌搭住她的肩,再无声往下,
好似要探索山峰,成功将这个人儿吓得不敢动弹。
“这位先生。”气氛有些旖旎,波姬亚蒂紧紧埋住头,又发觉自己是抵在了对方的胸膛上,立即不安的捏住这只手掌,压低的声音有种更撩人的嗔怒,“我已经有恋人了!而且我们将在六月份就订婚!”
“哦。”简-艾斯淡然的掐灭烟,另一手也环上来,抱着怀里人,好似抱着那只曾在大雪天里迷路了的猫。
波姬亚蒂感受到了他的安分,不由抬起眼睛,透过黑暗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再次说不出话了。
“你是哪里人。”简-艾斯又问,声音略微沙哑。
“我只是一个平民。”波姬亚蒂闷闷答着,忍住这股别扭,“一直随着乐团参加参演。”
“啊,那是和我一样的流浪者呢。”
头顶上传出一阵轻笑,她不由往上望了眼,心跳慢了下来:“你……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吗?”
简-艾斯“嗯”了一声,怀里的人儿立即感受到了这股震颤:“你是哪个剧院的。”
“我吗?”波姬亚蒂深吸口气来,慢慢放松下了身子,“我在赛罗娜剧院工作,我们的老板是轩尼诗女士,她可是帝国有名的大贵族!”这位乐师说得气势十足。
简-艾斯点点头,感受着指尖的滑腻,略略低头,闻到这股更深的暗香:“你是想出去对吗?”
波姬亚蒂被这男人的滚烫烧红了脸,不由拍了下环住自己腰肢的手,“我已经陪你聊了很久了!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尊敬的先生!”
“别急呢。”融入黑暗的男人收紧了手臂,闭目,闻着对方发间的香气,“波姬亚蒂,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行!”
波姬亚蒂继续挣扎,可这个作恶的男人却是得寸进尺,低垂者眸子,藏起其内的幽影:“那你告诉我,你还有另外一项工作的。”
“对吗?”
低沉的音扩散,怀里的人儿倏地僵硬,跟着,是更大力气的挣扎。
简-艾斯好好抱住这个人儿,将脸颊贴在她耳边,好似自言自语:“我已经想起这个巫师卷轴到底是什么了;它大体当得起你大半年的积蓄,所以……如果你不是职业小偷,那你就是服务于某人某个机构的探子,会来到这座庄园,是因为这些瓷器?还是因为……我?”
怀里的人儿完全安静,简-艾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扬起一丝笑意,就真如狡猾至极的野猫:“再跟你说一句,你之前偷看我们喝酒的样子,属实太过憨笨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曲杀伐
大正午的阳光热烫了屁股。
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内史密斯一阵哆嗦,睁开睡意朦胧的眼,费力抬起脖,又很快倒了下去。
“主人。”
耳边管家的声音有点平,像根针,一下扎得他激灵起来,“简先生他们已经等着用午餐了。”
“我靠!”内史密斯猛地抬起头,顶开压住自己的枕头;麻溜往边上一滚,爬起来站直,向周边的仆人招手。
“你怎么现在才叫我呢!”
他焦急的换好衣服:是一件中庭款式的衣袍,配上裤筒笔直的黑裤,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质。
“是简先生早上去锻炼了,所以我就没叫醒你,包括罗肯考特,也是刚刚才起来的。”管家摊开白绸缎的外套,为主人披上。
“锻炼去了?”内史密斯摇晃下脑袋;没有宿醉后的头疼头晕,只是精神气爽,“那果然是我认识的简。”
“他现在呢?”内史密斯追问一句,“他现在干什么?”
“在,”管家看主人一眼,略略停顿,“和您昨晚邀请来的客人一起,讨论音乐。”
“昨晚,客人?”内史密斯皱起眉,张开嘴,含住仆人送来的药片;左右鼓动两下嘴,将汁水吐在盆里,“就,就那个剧院的乐师啊?”
“对。”管家点点头,双手搭在身前,忍住了之后的话。
“那服侍我简兄吃了早点吗?”内史密斯抖抖衣袖,一面快步往房门走去,一面看眼天气,美滋滋的发问。
管家点点头,跟在他后头,一起往茶苑走。
阳光热辣,把藏在叶间的水珠照得刺眼,几阵风吹下来,有股极为浓郁的干草香气——裹在人的脸上停留一会儿,热情的飘远了。
内史密斯穿过摆有石台与雕塑的别院,走上廊道,最后在院内鱼池的那头,看见了悠然品茶的人。
“艾斯!”他快意的举起手,两三步来到亭楼内,在仆人的服侍中坐了下来,“怎么起这么早啊,我们昨天可是快喝个通宵了。”
“养成习惯了。”简-艾斯笑了笑,紫色的真丝衬衫穿在身上竟有种难言的贵气。
“大结巴呢?”内史密斯端起茶水喝一口;对泡茶的女仆嘱咐两声,再继续看着简-艾斯问,“我听管家说你跟那个剧院的乐师聊了起来,怎么,她偷偷摸去你房里拿琴了?”
话落,简-艾斯端茶的手一顿,转而向内史密斯抿嘴笑道:“原来你知道啊,差点吓我个半死,一不留神就辣手摧花了。”
“嗨。”内史密斯摆摆手,对正往这边走的罗肯考特打声招呼,便换了个坐姿,更舒服的端着茶杯,答道,“那家伙两步问我一次琴的事,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要不是感觉她傻,是真喜欢音乐,任她说破嘴我也懒得带进来咯。”
“哦。”简-艾斯咬了口绿豆糕,望着对方,没再说话。
“怎么。”内史密斯瞧出了端倪,打开罗肯考特的手,语调转为认真的追问,“你……不会真伤着她了罢?”
简-艾斯递过去个白眼,仰头咽下细碎的糕点,这才往内史密斯身边靠近些,凑在其耳边道:“这个人都点怪,可能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是轩尼诗的人,我也不大好问了。”
“秘密?”内斯密斯细细琢磨,半响后,望眼背后的管家,向艾斯低声回应了几句。
简-艾斯端着茶听着,备受冷落的罗肯考特立马扔了块糕点过来,大声嚷嚷道:“你两个再商量啥呢!说中庭话说上瘾了啊。”
“诶唷,别介意呐。”内史密斯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对罗肯考特诙谐的眨眨眼睛,有几番韵味。
一旁的简-艾斯还在回味刚才这段话,接着望眼亭楼外的圆台,终是摇摇头道:“算了吧,她也只是被摆上台面的人,真计较起来,还落个气量小的名讳,回头留意点,跟班上的同学也通口气吧。”
“那她人呢?”内史密斯也在目光扫视,咽下滚烫的热茶。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抱着琴的人儿便从隔壁的花丛小道里走出来,站在圆台上,向亭内的三位少年弯腰行礼。
“这?”内史密斯懵了,探出脖子细看,立马着急起来,“诶唷!那可是我的宝贝啊!你你你,你怎么让她……”
“得了。”罗肯考特瞥了他一眼,吐掉瓜子皮,并翻着白眼道,“琴不就是用来玩的么,就跟我们学,学武一样,整天呆在场馆练,不出来溜溜,指,指不定会发霉类!”
他一顿豪气的说完,再看眼淡定喝茶的艾斯,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内史密斯也闻到了这股味儿,左右看眼身边这两人,咳嗽一声,拉住简-艾斯的手,说道:“李兄,我这后院,还有一片刻有禁忌的安静地方,要不……”他眨眨眼睛,“咱们三个练练?”
“哦。”简-艾斯磕着瓜子,只顾看着圆台,好似没听见内史密斯说的话一般。
“啧。”内史密斯战术性后仰了,目光一转,指着已将小提琴搭在肩上的乐师说道,“那个谁那个谁!你……”
“好了。”简-艾斯抽出自己的手,瞥都未瞥这坏笑的人儿。
“那就说定了啊。”内史密斯激动地用脚掌搓地,再看看罗肯考特,发觉对方亦是低头笑了笑,一双眼里,有些点别的光。
原来,都认真了呐。
压下眼底的潮,内史密斯往后靠出个更舒坦的姿势,对帕格尼尼-波姬亚蒂拍拍手,说道:“来一首肃杀之气浓点的曲子,弹好了,我可以考虑赏你双倍的钱。”
“嗯!”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十分认真点头应下。
接着,她深吸口气,调整一下心跳,歪头压住小提琴,闭目,肤色细腻的手臂慢慢拉动起来。
悠扬的音乐响起,内敛了许多的罗肯考特抬起眼眸,仔细望眼这位长相普通的乐师,倒掉了手里的瓜子。
有点空灵的前奏温柔按摩耳膜,透出了枝叶的光铺洒在这位乐师的身上,竟使她散发出某种莫名的气场,好似伫立在圣殿之内的人间使者;缓缓睁眼,将圣洁的光洒在三位少年面上。
心脏忽然悸缩,简-艾斯收起五指,狭长的眸子眯起,藏起了深沉的颜色。
前奏之后的乐曲节奏变快:几道烈风卷起落叶,飒飒冷意遮挡住正午的晨光,整座凉亭,多了分肃杀之意。
三人间的气氛忽而有些微妙了。
一直认真听曲子的内史密斯抽空掀起眼皮,左右望望身边二位,翘起自己的腿,伸手撑在脸颊边,尾指搭在鼻前,面无表情的顺出鼻息。
旁边的简-艾斯拍掉手里的瓜子皮,默不作声的闻了闻这道气息,嘴边的一丝笑意若隐若现。
曲目进入高潮,圆台上的乐师捧着小提琴原地转圈,用短而急的拉弦技巧将这阵金戈铁马扑面冲向三位听众的脸,留下万分凛冽的喊杀声!
“唔。”罗肯考特低头喝完杯中茶;茶杯落,曲乐终。
“拉的好啊!”内史密斯率先起身鼓掌,身后的管家仆人跟着拍手,连同坐在主人左右手的两位客人也慢慢附和起来。
“谢谢!”
拉完一曲的波姬亚蒂灿烂一笑,几缕风吹过她额上的汗渍,那青丝摆动,让这三位少年微微一顿,居然霎时失神了。
“可惜了。”眼里的光收敛,内史密斯率先摇头,叹息的啧啧两声。
“是啊。”罗肯考特跟着点头,望眼光芒尽失的波姬亚蒂;侧头,与内史密斯碰下茶杯,好似不想被这张普通的脸破坏了意境。
至于最边上的简-艾斯,则是默不作声的又嗑起了瓜子。
亭内三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演奏完的波姬亚蒂并未察觉到这头潜藏的暗流,迈步往前,举起手里的小提琴,笑脸盈盈地向内史密斯开口:“内史密斯先生!你能不能……”
“别想。”内史密斯想都未想的举起手,再回忆起之前艾斯的话,眼神不由有些复杂的看着对方,“你现在到管家那去领赏罢。”
“哦。”波姬亚蒂点点头,抱着小提琴转身,还是这幅憨傻笨拙的模样。
“等一下。”左手边的艾斯叫住了她,一抹紫戒,将几十枚紫晶抛向前方。
晶币尽然有序地跳入波姬亚蒂腰上系着的口袋,于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紫色半弧,让后方的管家不由多了眼。
“厉害啊。”内史密斯更是拍手称赞,看着面色如常的艾斯,干咳了两声,挤眉弄眼起来。
“眼睛坏了?”简-艾斯继续嗑瓜子,对这目光熟视无睹。
那头的罗肯考特让仆人送了点晶币给波姬亚蒂,再看看这两位,直接口快也心快地:“别,别墨迹了!打,打不打啊!”
“打啊~!”内史密斯慢慢摊开来手。
“那就打啊!”罗肯考特立马站起来,一双眼睛始终放在默默嗑瓜子的人身上。
二人就这般站着等。直到这位生得桃花眼的人抿出一道浅笑;站起来侧过身,摆了摆手。
这一下,将这二人的眸子点燃了。
第三百二十章 风情万种
正午的光愈发热辣。
好生赚取了许多晶币的波姬亚蒂心情极好,连同那些让她有些过敏的花粉,都不再这么面目可憎起来。
裙摆被风吹动,提着自己琴盒的她跟随着侍从的步伐;越过花丛,再左右一看,面上的表情有了点收敛。
“诶。”她慢慢停下脚步,向眼前这高瘦的男人细柔出声,“这里好像不是出去的路吧?”
“嗯?”带路的庄园侍从回过头,注视着其普通的面容,半响后,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帕格尼尼小姐,你来到这座庄园的居心,不用我多说了吧。”
声落,波姬亚蒂有些局促的低头,藏住眼底的幽芒:“你,你在说什么呀?”
“还装傻是吗?”
面前的男人又靠近了些,令她微微蹙起眉,也勾起了手指。
“我可是都知道了哦。”侍从的语气更为揶揄,居高临下的,妄图从她的领口里看到更多的风景。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波姬亚蒂忽然往前迈步,低着头,将这个色眯眯的男人撞得踉跄。
“嘿!”他有些怒了,伸手扯住对方的手臂,左右看眼周边,表情恶狠狠的,压低了语气,“你以为我家主人是真的想让你出去?他是要把你交给学院,好好惩戒你!”
声落,被拉住的女人没露出他预想中的表情,而是慢慢抬起头,望着他,表情有些古怪的样子。
“所以呢?”波姬亚蒂的嗓音悄然转变,带有一丝的冰冷。
管家副手显然受不了这种成熟的嗓音;颤了下身子,立即阴沉着脸,努力用强势的语气回应道:“所以,只有我才能帮你逃离这个危机。”
“你明白吗?”他再悄然看了眼对方的胸脯,无声咽下口水。
波姬亚蒂目睹完他的丑态,叹口气,接着环顾一圈,提着裙摆,好似在殿堂内行走的圣女,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散出一种圣洁的光,让身边男人彻底看呆了。
“你是想……”
极度魅惑的声音响起,这位乐师掀起眼皮,其下的那颗泪痣,更似一滴蜜糖,甜晕了这位侍从的心,“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啊,啊……”侍从将头点得像啄木鸟,伸出手往前的,想要抓住这个可人的妖精。
只是眼前人笑着转身,身上的香味比酒更醉人,让他双目发红,失去了理智。
“别闹了。”他正要抓住她,可不知怎的,彻底熄灭了眼瞳里的光来,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了原地。
天上的光依旧刺眼,几缕风起,站在这片花丛里的小乐师指了指地上的琴箱;瘫坐在地上侍从立即站起来,弯腰将其拿起,好似童话里的卫兵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垂头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真乖~”
波姬亚蒂拍拍这个卫兵的肩,回过头,看眼庄园北边的场馆,翘起红唇,笑得风情万种。
“小弟弟,我记住你了。”
……
这片场馆是用青砖混着棚子搭起来的。
外边看着与堆杂物的仓库没个两样,就连通往这里的路,大抵都是脚重的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但却未挡住花的茂盛;红的紫的都从两面探出来,又加上几只蝴蝶,好似《昨夜书》里的形容的那样。
一行人越过花丛,推开有些潮湿腐烂的门,忍住这一阵阵霉味,走进了空旷至极的场地。
“这地方不错啊,你怎么不经常打理一下。”
简-艾斯环顾一圈,挥手扇开鼻尖的灰,又有几缕光从上方窗户照下来;稀拉拉的,像是场馆里的聚光灯。
“怎么玩。”他估量好整个场地的面积,侧头对在热身的二人说。
“简单啊。”内史密斯已在脱下裤子和外套,又朝罗肯考特努了努嘴,“咱们就不打什么场地战了,直接上家伙吧。”
“场地战是什么?”简-艾斯放下手里的紫色衬衫,锁骨上的勾玉形态玄妙:一呼一吸间,竟悄然变换着样子。
“新,新纹身啊。”一身就剩条短裤的罗肯考特看迷了;顺着往上,看着对方尖收又线条硬朗的下巴,不由啧啧两声,“艾,艾斯,你长这么帅,是不是也是天,天赋兑现的。”
“你,你,你说什么呢,那,那中庭帝国的无敌亲王也没听长得怎样出众啊”内史密斯有样学样;躲开这一脚飞踢,缩着肩,坏笑地补充道,“这脸呐,都是爹妈给的。”
话完,他又想起简-艾斯的身世,不由向对方吐了下舌头:“啊艾斯,对不起啊。”
简-艾斯仅摆摆手,活动一下四肢,继续出声问道:“我们学院的竞技是个什么规则?我到现在都还未了解过。”
“简单。”内史密斯已跳上了罗肯考特的背,侧过头,坏笑地答,“比赛分空手和持械,达到八强再分场地,反正风雨雷雪的什么都有,随机抽三个出来,也是极为的公平。”
“这都要练。”罗肯考特卡着喉咙答着,又一抖,将背上人甩了下来,“比赛时的场地那就恐怖得多了,像大雪大太阳什么的,有时都会浪费气血类。”
“空手和持械也一样啊。”
内史密斯盯着罗肯考特的背,一面寻找机会,一面接上话语,“我们学院有很多人都是修炼物鬼势的,这种势配上称手的兵器,那可是厉害大了。”
“说的你好像不是一样。”罗肯考特一翻白眼,还未等待对方发难,直接点着自己裸露的胸膛,光着膀子承认道,“我,我是用长枪的,他,他就,就是用那个娘,娘们一样的扇子。”
“我呸!”内史密斯加速一个飞踢,罗肯考特往旁边一躲;这飞脚差丁点就擦过了简-艾斯的胸膛。
“还有这样的事?”
简-艾斯淡定后退一步,低头看看,向这个极为跳脱的人儿举起了巴掌。
“诶!”内史密斯立马出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啊,众生势就依着那股子灵活,我们这样的木板子,不拿东西怎么和对方打。”
“那也不至于找把扇子吧。”简-艾斯皱起眉。
内史密斯却是极为神秘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的势呢,艾斯,你的势是哪个类型?”
“对了!”内史密斯的话一下就点醒了旁边的大结巴,使后者立马对简-艾斯出声道,“你,你不还只是初级武士吗!这……”罗肯考特与内史密斯对视一眼,“这我们不是欺负你……”
话落,简-艾斯抬起狭长的桃花眼,摸了摸鼻子,用半开玩笑的语回:“院里不都传过我斩杀炼武者的事,你们难不成忘了。”
“那次不是你取巧吗?”罗肯考特口直心快,被内史密斯狠狠瞪了眼。
“确实呢。”
几道阳光射落,照亮了简-艾斯那鱼人线上的“进宝”纹身,亦照亮了他有些狡黠的笑容,“不过仅是切磋而已嘛,随便玩玩,算不得什么。”
“对啊。”内史密斯一拍手掌,再瞪眼罗肯考特,笑嘻嘻的搭上艾斯的肩膀,“反正气血烧完也就那几分钟的刺激,要是不小心一些……”
内史密斯先望眼简-艾斯,再望眼罗肯考特,笑容带了点坏孩子的味道。
“那就来吧!”罗肯考特甩开他的手;看眼简-艾斯,气势十足的撅起下唇,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啊。”简-艾斯应了声,低头摸摸鼻,最后冲二人笑笑。
“那就开始!”内史密斯原地起跳两下,将身子都打开了,说话带着激动的颤音,“我先说明,就按照学院的规矩来,先空手,再持械,三人对打,一个一个,站在最后的赢。”
“赌多少钱。”简-艾斯原地蹲下来压腿,呼出口浊气。
“二十?”内史密斯望向罗肯考特。
“可以。”
三人确定好数,各自掏钱扔向场地边上的管家,再分开,到不同的角落站定。
“准备好了吗?”罗肯考特率先举手大喊,看看对面这两人,玩心一起,向简-艾斯叫嚣了起来,“艾斯!我在班级排名十一,你可要小心咯!”
“我排十三!”内史密斯跟着举手,仰头,用嘹亮的嗓音震荡整间空旷的屋子,“还要打倒你们!!!”
他的回音在上空袅袅不绝,像是一记战鼓,拉开了比斗的帷幕。
轰!看不见的气血应声炸开,罗肯考特率先开启八门,面目狰狞地,露出了额头上的青筋!
武技:野蛮撞取!
生、死、惊三门开,气血按照武技路线瞬间强化小腿肌肉,在给予身体超负荷的同时,用骇人听闻的风浪,预图将那头角落的人儿割裂!
来了吗?
这已是超越了高武极限的速度,如刀的热浪扑面,简-艾斯慢慢眯起眼睛,咬住牙,丝丝白烟从口鼻飘出。
整个世界变慢了,阳光中的尘埃在用卡顿的慢动作飘着。几百米的距离,对于气血燃烧状态的罗肯考特只能用秒来计时。
“仅仅是这样而已么。”
抹上层层透明气血的肩膀已快要触碰向这个人儿,罗肯考特抬起眼珠,望着好似发呆般的简-艾斯,神情有了丝复杂。
是呐……毕竟,还只是初武境界的人儿呀。
闭上眼眸,罗肯考特埋头往前一撞,却是空荡荡的,让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才们的竞技
“噢~”
目睹此景,站立在一旁观战的管家情不自禁的鼓掌,望着险之又险的避过这道武技的少年,眼里慢慢泛起水纹,“这道铂金武技足以让罗肯考特拥有炼武者的爆发力,而简-艾斯能在初级武士的境界避开这一击,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能说明他的潜力了。”
“他气血的初始品阶可真高啊。”管家身边多出了一道人影:一脸的横肉,更像是个屠夫,“是五倍?还是那位亲王曾达到的七倍?”
“至少不会低于五倍。”他淡淡应了声,侧过头,看着这个罗肯考特的管家,又继续道,“不过只是这样,他可战胜不了我主人。”
“嗯哼。”对方耸耸肩,继续观察场地上的局势。
“这就是天赋的么……”
那头的烈风吹来,内史密斯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未动,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用手撑住脸颊。
眸里,清晰倒映出这两道残影。
无声燃烧的气血更甚,他慢慢仰起头,闭目仔细感受这种超越常人的美妙感觉,咧开嘴;掀起的弧度,是真切的像个坏孩子。
另一头,好似瞬移般来到艾斯身前的罗肯考特再侧目,望着简-艾斯这张平淡至极的脸,脚踝一转,整个身体都随着武技的路线化为高速风暴!
进阶:闪电之舞!
滚烫粘稠的气血贯通小腿部位;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完全爆气的罗肯考特好似蒸腾着热气的狮子——龇牙咧嘴的,看着眼前的对手。
他又化为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仅从武技泄露出的余波判断,其速度已达到了二星炼武者的爆气极限!
面对这道烈风,简-艾斯那六倍增幅之后的五感只能看清罗肯考特的拳脚模样,跟着,便听见了肋骨骨裂的闷响。
“这么快?!”简-艾斯的瞳孔陡然大张,身子弓起,猛地喷出口血来。
“闪雷!”打尽兴的罗肯考特穿过简-艾斯的后背,真就如来回跳动的电弧,一次一次穿透了简-艾斯的身躯,炸出漫天的血花。
“还是太弱了。”罗肯考特的管家平静看着这一幕,用漠不关心的态度点评着,“虽然已经反应了过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防御武技,也未有看到出色的攻击技巧,也许是经验缺失,但更可能是没有相应的底蕴,而且他已经快19岁了,这也是一个减分点。”
“简先生只是一名平民。”内史密斯的管家平淡接上话,望眼无声消失在了原地的人,缓缓顺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的天赋都摆在那里,对于他而言,需要的只是时间。”
“那确实呢。”身旁的同僚点点头,忽而话锋一转,“以他的寿命来说,成为一名高尖端的武士,几率还是不小的。”
“所以,我从不反对罗肯考特与他接触。”同僚扯开嘴一笑,配上坑坑洼洼的脸,确实有些丑。
内史密斯的管家闻声侧过头,看了这人一会儿,便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场地上。
“你不相信那件事?”罗肯考特的管家出声追问。
内史密斯的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炒作。”
“啊。”罗肯考特的管家恍然大悟,继续望着前方,保持气血缓慢燃烧的姿态。
场地上,被打满一套武技的简-艾斯直直浮空,头低着,像一片落叶般栽倒,再无任何动静。
浑身白烟的罗肯考特没有任何的喜悦与自豪;抬头,看着上方这道慑人的波动。
“又是这一招么。”他咧开嘴一笑,眸里再有精光炸现!
气血轰鸣,通过开、生、死、伤、杜、景、休、惊这八门;激活经脉,让温度高到骇人的身躯发出沉闷的骨爆。
武技:炽焰回旋!
一道灼热的焰圈气浪顺着他的腿部释放;狠狠砸向上方,炸出一圈涟漪,吹得旁观者后退了几步。
“来到好啊!”被一招打退的内史密斯大喝一声,于半空中弯起身子,好似一柄战斧,要对着罗肯考特的脑门暴扣!
武技:雷霆溅跃!
噼啪!刺眼的光从内史密斯握紧的双拳中炸现。
罗肯考特抹去嘴边的血迹;迈一步,五脏六腑抽痛起来,令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嘶……”咬紧牙关,升腾的热气遮住他的脸颊,也藏起这双眸里的惊人光芒。
武技……
“嘟呜~”
一道卷风撕裂穿透二人间的缝隙,跟着有道身形插入其中:眼里跳动红芒,每招每式,都带着刺耳的风!
二人应声侧头,一面招架,一面有些点吃惊看着这个人儿:“艾……艾斯?!”
好似疯魔的少年根本不想回应,只是按照武技的路数释放气血,仅是几拳,便被两位同学打了回来,震飞到一边,像是条路边的野狗。
“艾斯!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内史密斯往那边多看一眼,再与罗肯考特目光相撞,切换呼吸,调动起残余的气血。
只是……
“那也是武技么?”内史密斯的管家率先看出了门道,眯起眼,又扫过趴在地上不动的人,“抗打能力出众,战斗智慧也有,就是把这两位同学想得太简单了。”
“可能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吧。”一旁的同僚给出中肯的评价,“毕竟,我家罗肯考特也是帝国班的成员呐。”
二人聊完,那头的内史密斯二人未有被这道小插曲阻拦,几道武技碰撞下来,各自气喘吁吁的退回两边,又望着对方,发出快意的笑声。
“真是可惜了呢。”内史密斯吐掉嘴里的血沫,屏住呼吸在原地跳两下;吸着冷气忍着疼,又慢慢朝罗肯考特那边靠近。
二人间的气血都快用完了;让节奏又快又激烈的战斗,变成了稳扎稳打的沉默试探。
而在此刻,耳边响起一道手掌撑地声音,跟着,是那被甩在一边的人儿晃悠悠地站立起来,头低着埋住了表情,每走一步,黑石地面上就多一朵殷红。
“艾,艾艾斯,”见此幕,罗肯考特重回大结巴了,“你都,都伤的这,这么重了,还是别,别打了吧!”
“对啊。”内史密斯跟着出声,瞥眼身边人,也悄悄然的加快气血恢复,调整超负荷的身体,以求在三招之内解决这次空手战。
“我没这么倔。”这个突兀的人儿来到二人中间,仰起头,是满脸带血的笑,“他马的,原来你们都这么猛啊。罗肯考特,都可以随便秒我。”
话落,被点名的大结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内史密斯,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我,我只是班上第十一名,比我厉害的,还,还多着呢。”
旁边的内史密斯一听这话;伸手拍脑门,彻底无语起来。
“啊。”简-艾斯点点头,拖着有些瘸的右腿慢慢往场边挪,眼里有不知意味的笑意。
“艾斯!”内史密斯有些不忍,“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试,是你现在的境界太低了,所以气血质量跟不上我们。”
“我知道。”简-艾斯抬手摆了摆,走到场边,也烧尽了最后的气血。
“还是弱呐……”
他再次干笑一声,坐在仆人搭好的椅子上,接过其递来的水,仰头将其饮尽,又拿起毛巾,慢慢擦拭身上的血与汗。
失去了气血的加持,他已然看不清场上二人的交手模样;稍稍想到之前的意气风发,不由抿紧唇,捏的毛巾嘎吱作响。
就好似曾经在贫民窟讨活那段时间:只能是别人的光彩夺目,自己,却连多看几眼都没有资格。
于是乎,这双狭长阴柔的眸子,颜色更为暗沉了。
“简先生。”内史密斯的管家靠近过来,站在这位埋头不语的神体身后,用语调平和的语,撕下了其的另一块遮羞布,“你需要自己为自己治疗,还要开始准备下一场要用的器械,这些东西我们都不会提供,毕竟在学院的年终比赛上,也不会有好心人免费为你提供补给和兵器。”
“我知道了。”十指插入发茬里的少年轻轻点头,血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像是某种现实的讥笑。
内史密斯的管家说完便退开,伫立在旁边观望的同僚望了他一眼;暗叹口气,继续燃烧气血,低声地感慨道:“天赋呐,有时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得看是什么人了。”内史密斯的管家同样爆气,让在场地边休息的简-艾斯压根捕捉不到他们的语,“有些人一打就碎,整个心气神都垮掉,也有些人呢,越打越勇,越打越不怕输。”
“那你觉得他是哪个类型?”罗肯考特的管家追问道。
内史密斯的管家闻声转过头,盯着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半响后才笑哼一声:“反正比开学来的那个强。”
“就他们班那个倒数?那怎么能算呢。”罗肯考特的管家也想了起来,哼唧两声,不再有言语。
场上又吹来几道烈风,眼看快要分出胜负了,两位管家开始准备着疗伤秘药和毛巾,动作娴熟到能再闲聊几句。
“今早的最新消息,他已经重新回到了查理的门下。”
“重新?”罗肯考特的管家转过目光。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卧虎藏龙
“你不知道吗?”
内史密斯的管家回应这道目光,将药瓶摆在圆桌上,“最先发生这个苗子是查理那位最小的孙女,也是她将查理商会开进了深海区。”
“你这样说就我知道了。”身边人点点头,沉吟片刻;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养伤的少年,轻声回应道,“还有你之前的那些观点,我也差不多能理解了。”
“可这只是普通的搏击而已,算不上真正的大头。”罗肯考特的管家又补充了一声,“要是简先生能像他在赌场那样的所向睥睨,真标价了四千亿,应该也会有财阀愿意出吧。”
“这事不用愿意,查理那位舵手还未做过失败的生意。”内史密斯的管家拍拍衣袖上的灰,重新站直身,“简-艾斯在她门下,应该会很快崛起。”
“那倒也是呢。”对方跟着笑了笑,而后一道烈风拂面,让他兴高采烈的迈开了步子。
“啧。”内史密斯的管家皱起眉,目光越过这人的背影跳向前,叹息着迈步,预备去搀扶自己的主人。
摆好的椅子受重发出嘎吱声响,等待其上人儿露出身形,已是通体滚烫的炽热模样,一呼一吸之间,浑身所有毛孔都冒出腾腾白雾,就好似被煮熟了,刚从锅里捞出来。
“我去!”内史密斯狠狠瞪眼笑容灿烂的罗肯考特,侧头喝下管家递来的秘药,仰头咕噜几声,将药液咽下去的同时长出口气来。
“嘿,嘿嘿,你,你还是打不过我吧。”罗肯考特望着他傻笑,将腿搭在椅上,慢慢嘬着自家管家递来的补给品,“就,就你那,小样,我我,都还没用必杀,杀技呢。”
“你就吹吧。”内史密斯翻一白眼,跟着皱起眉,低头看看血腥味浓郁的身躯,
手贱的撕开一块有些皲裂的地方;吸着凉气,看着这伤口下面的血肉来。
“你还是太勉强自己了。”一旁的管家平静出声,一双眼珠不断在主人这好似墙壁裂纹般的伤口上游移,最后看眼怀表,客观的分析道,“罗肯考特在释放了第四道武技之后,他的左腿就已经承受不住爆气产生的超负荷,所以我认为你收手前的那一招不应该用这样霸烈的法子,与其在上半场赌,还不如留个良好的状态,在下半场的械斗上压他一筹,届时,你不也能与他打个平手了。”
“唔!我才看不得他那嘚瑟样呢。”内史密斯喝完手里捏着的秘药,咽下这味巨苦,仰起脖子,方便仆人将这些伤口抹上药粉,再体会这种钻肉里咬的疼,属实是眉头都未松开过。
当然,隔壁的罗肯考特,也正坐着“享受”仆人们的接骨术,一个平头直直竖了起来。
“艾,”内史密斯放下药瓶,刚出声便闭嘴;悄然转动眼珠,看向始终沉默的那个人儿。
罗肯考特也向他隐晦的递去一个眼神,又努努嘴,却被内史密斯给瞪了回来。
他们二人身边的管家无声品着这一幕,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始终埋着头的神体身上。
“怎么了?”感受到了身上的目光灼烧,简-艾斯抬起头,冲着旁边两人扯嘴笑了几下。
“噗!”正喝着药的罗肯考特弓起身子将昂贵的药液喷出,指着这人儿的猪头模样,自个的脸色一寸一寸的涨红,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你的脸啊!哈哈哈哈!”
“我的脸?”简-艾斯听得歪头,再看看同样强忍着笑意的内史密斯,不由伸手摸了上去。
“卧槽?!”
他摸到了高高的水肿和硬块,再呲牙倒吸一口冷气,发觉视线确实狭隘了,好像整个眼睛也肿了起来,不由从戒指里拿出一面镜子,进而露出更深的震惊表情。
镜子这个像猪一样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简-艾斯面目有些呆滞的转过神来;一阵哆嗦,指着快笑断气的罗肯考特,发出快要破音的刺耳声音:“罗肯考特!你给我等着!!!”
“不,不是,”罗肯考特笑抽了,瘫在椅子上的四肢无力抖了抖,眼角有几滴泪混入汗血里被仆人拭去,“这,这不是我,我的武技!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嗯?!”简-艾斯顷刻转头,整个脸已是紫红参半,又肿得高高隆起。
安静吃瓜的内史密斯差点把腿根的伤口重新撕开,疼得往后倒,又飞快摆手道:“别别别,这也不是我啊。”他露出经典的苦瓜脸,又看看真如大肥猪一样的简-艾斯,强行憋住嘴边的笑意,拍了下身旁的管家,“你去看看啊!还发愣呢!”
“可是……”管家点了点怀表。
“啧。”内史密斯紧皱川字眉,该用推的姿势把管家送到了简-艾斯身边。
这已是无法执拗的事,管家叹息一声,抖出袖袍里的手掌,预图伸手摸上眼前这张“猪脸”。
“唔。”简-艾斯顺从的抬起头,咽下刚喝完的药,再向隔壁两位小伙伴咬牙切齿的出声,“那我下半场干脆就养伤不打了,是双份对吧。”他取出四十枚红晶递给身旁的仆人,也未等内史密斯他们的回应,好生享受起治疗来。
始终默默观察的罗肯考特的管家见此在心里点头;又为这个人儿打上一条勾。
“不打了吗?”内史密斯望眼安静治疗猪头的管家,憋住干咳一声,向罗肯考特发射过去眼神。
“别,别看我啊!”罗肯考特抬手推开了正在为他敷药的仆人,“我,我是肯定要打的,八,八十万呢!不要白……不要!”
“你行么?”内史密斯闻声放下药瓶,与罗肯考特来了一场口头对决。
不同于那头的热闹,正在接受治疗的简-艾斯十分顺从的坐好姿势,旁边的管家慢慢点着他面上的水肿,最后收回手,取出一排银针来。
“你的寒气太重了。”
几根银针扎入一片紫红的苹果肌内;微微转动,能看见许多透明的液体溢出来,并被手快的仆人小心擦拭掉。
“寒气?”简-艾斯瓮声作答,闭着的眼皮不自主颤抖,“这是毒吗?”
“算是毒的一种,可能是因为作息或者饮食的不规律,也可能是因为你去过某些寒气很重的地方,日积月累,堆积在了你的身体里,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内史密斯的管家平静作答,直起身,在简-艾斯的脸上扎满密密麻麻的针,一眼过去,属实有些吓人。
“还有这种事情么。”简-艾斯微微颔首;面上的银针好似波浪般起伏,“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全力的运转气血,所以身体会不大适应了吧。”
“再耀眼的刀刃,被雨水侵蚀多了,都会沾染上锈迹的。”时间已到,这管家望眼一面相互叫嚣,一面走上场地的年轻人,与简-艾斯闲聊了起来,“你应该保持你的竞技状态,而且,拥有一个私人医疗团队也是十分关键的事情。”
“你有好的选项么?”简-艾斯顺着询问。
内史密斯的管家听得笑了声,一面取下从对方脸上的一些银针,一面用干毛巾按压不断流出黄水的针孔:“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你不应该问我。”
“你的主人查理。”他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人,声线平淡,“她拥有仅次于王室的最好医疗团队。”
“主人”二字入耳,简-艾斯的目光暗哑,抿住了嘴。
“艾斯!”场地上的内史密斯忽然出声,打开手中的檀香扇,对自己扇了扇,摆好造型,语里尽是嘚瑟,“这就是与我势相通的本命宝器——罗雨轻烟。”
声落,正在思绪飘摇的简-艾斯咳嗽一声,望向他手里的扇子,却被某道财迷的尖叫刺痛了耳膜,敛去了表情来。
“怎么了,简先生。”一旁的管家安静看着他,眼神略微深邃。
“没事。”简-艾斯平淡摇头,再无任何端倪。
“艾,艾斯!你再看看我!”拿着柄通体银色长枪的罗肯考特焦急附和,不想输了势头,“我,我这可是王,王冠级别的……”
“罗肯考特的那柄长枪可花费了他父亲四分之三的家产,是迈入半圣阶段的王冠宝器。”在那头观望了许久的人慢慢走来,先对外甥摆摆手,再向简-艾斯点头致意,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莱恩-肯普,是罗肯考特的舅舅。”
“舅舅?”简-艾斯应声聚焦目光;侧头,与这位一身管家制服的中年人伸手相握,“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简-艾斯。”
“这很让人惊讶吗?”莱恩-肯普笑着看向这双慢慢消肿的眼,“我们整个家族都依靠罗肯考特的父亲支撑着,得到这份工作,其实是一种荣幸。”
“噢?”简-艾斯闻言点头,一时被扼住了言语。
“是不习惯我这样的直来直去?”莱恩-肯普双手握在身前,后退让出点空间,方便内史密斯的管家治疗。
“算是吧。”简-艾斯听得笑笑,右边脸颊上的银针被取出来,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毕竟你的谈话方式极让我怀念。”
“哦~”莱恩-肯普露出笑容:一脸横肉,足以吓哭小孩,“这当然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平民,我是跟着我妹夫从穷苦里熬过来的。而且呢,我这张管家证书也是在当地法官那里买的,什么培训什么的,我基本都没参加过。”
他说完看眼鞋尖,摇晃了下身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国记》
“这样么。”
简-艾斯失声一笑,眉心处的银针被取出,冷得他呲了一声。
至于正在收针的某位管家,则语气平静的参了一脚:“原来成为平民会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情,莱恩先生。”
“不不不,少跟我打谜语了,咱们的时间都很宝贵。”莱恩-肯普看向对方,毫无羞愧模样,“如果什么事情都要绕来绕去,那未免也太漫长,且太无趣了吧。”
“就比如现在。”这位舅舅又盯住简-艾斯的面容,“我想要我的外甥罗肯考特能够登上一艘庞大的战舰,根据我这大半年的尝试,也只有你背后的查理可能性更高一些,而且我也听贝说了,你现在是,”他眼里的光明亮,“那位生意天才的第一骑士。”
话落,简-艾斯反射性的看住正在收针的内史密斯的管家,未有答话的意思。
“对不起简先生,这是我的问题。”贝大方的承认,握住所有银针,直起身,对莱恩-肯普无奈摇头,“我要思考一下,以后该如何与你交谈了。”
“这不是公开在明面上的情报吗?而且简与罗肯考特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莱恩-肯普摊开手,侧边几道汹涌的气浪打来,跟着是两位少年兵器对砍的喊杀声。
“但很多话都是要分场合的。”贝显然被搞的有些无语。
场地上的二人都已拼完了气血——一个拿着扇子,一个抡着长枪;乒乒乓乓的,看花了简-艾斯的眼。
“这件事我会帮你问的。”颜值慢慢恢复的简-艾斯出声,目光未离开前方的比斗,“不过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有你这份态度就够了。”莱恩-肯普点点头,又直来直去的接着道,“你的竞技手段太少,根本没有一门像样的武技,之前那个……”他作出吹火模样,模样丑的,让座上少年的脸慢慢黑下来,“能燃烧敌人气血的武技就是学院给你的吗?这也太逊了,我可以让罗肯考特与你分享几本好的杀伐术。”
“那真是谢谢你了。”
简-艾斯深吸口气,起身,旁边的贝已彻底闭上嘴。
于此同时,打到最后一刻的内史密斯和罗肯考特,都毫无力气的半跪在地上;你一扇,我一枪,最后“深情”的相拥在一起。
……
快到傍晚的光撕裂残云落下来。
仅有三层结构的庄园主屋,三个伤户安静铺好的毯子上,闻着周边的青草香气,看着天上的云。
“唔。”罗肯考特侧头接住一口水果,嚼着嚼着,开始交流起来,“艾斯啊,我舅舅说你要把我弄到和查理签约,这是真的吗?”
“嗯。”俯躺在毯子上享受针灸的人发出鼻音,又睁开狭长的眸子,看眼伤得最重的内史密斯,又补充一声,“我写了两份书信。”
“两份吗?”罗肯考特侧过头,向不做声的小伙伴一拳打过去,“诶!艾斯也要把你弄进查,查理的战队了啊。”
“战队?”简-艾斯听愣了。
另一头的内史密斯则下意识的挠挠脑袋,疼得一哆嗦:“啊,可我要问问我家里啊。”
“这还要问啊!”罗肯考特仰起头来,不小心扯到膝盖的伤,嘴皮都抖了起来,“查理是,是最大的财阀之一啊!我,我们进了这个战队,两,两年后还会打,打不上名,名次么。”
“你们再说什么呢?”简-艾斯拍手打断他们,“什么战队的,只是签个约而已呐。”
“你不懂啊?!”
两个大嗓门直接把他冲得嗡嗡的。
“不懂。”简-艾斯向旁边仆人递去眼神,坐起来,双手捏住脚掌,“我,我又从来没听过这些情报,真,真不知……”
“你特么还学我!”
罗肯考特一脚踹来;简-艾斯往后一仰,背上的针一抖一抖的,真就如一只刺猬。
“就,就,就,”内史密斯给了自己一巴掌,“就很简单的事啊,君王很可能会同意《四国记》里的内容,到时候……”他眼里闪着憧憬的光,“我们就能登上四国这样的舞台,那可是……全人类都看着的盛大宴席啊~”
“是啊,是啊……”
罗肯考特听得更为痴迷,至于隔壁的刺猬兄,正在缓缓摩挲手指。
气氛有些安静,越过花间的风微凉,携上青草的羞涩,哄晕了几只蝴蝶。
正在帮忙疗伤的仆人大抵是不能知晓这里面含义的;仅见着主人的笑,便也心生欢喜,动作愈发勤快起来。
三人结束了沉默,相互对视一眼,由艾斯率先开口:“先说说战队的事。”
“战队就,就是战队啊。”罗肯考特的大平头上夹着一根青草,看起来尤为憨笨,“整,整个帝国范围内,只要是二,二十七岁以下的武士,都,都可以组建自己的战,战队参赛。”
“最多八人。”内史密斯接上了话,“然后有个人战与团体战,具体内容和我们学院目前的制度差不多。”
“那这战队不是很好组建的。”简-艾斯摸了摸鼻子。
“那哪能比啊!”内史密斯捂住大结巴的嘴,免得对方浪费时间,“你知道整个帝国有多——少贵族吗?”他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除了以赛亚神奴、希德塞龙堡、紫藤花,还有武圣门徒,传说门徒,更有皇家和不出世的武士传承,你想想,我们会碰到多少劲敌?”
“对啊。”大结巴适时出声响应,“而且按照我们学院这样的比赛规则,兵器和药物都要自己带,换,换句话说,没,没钱哪里做的了啊!”
声落,简-艾斯侧头看向罗肯考特的大平头,沉默片刻,问:“所以这就是财阀贵族们的优势?”
“差不多吧。”内史密斯不知何时已嗑起了瓜子,“毕竟是学武嘛,这些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财阀赚取了金钱和影响力,我们也拿到了该拿的名声和前途,这就是双赢。”
内史密斯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看眼面色思索的艾斯;耸耸肩继续道:“所以……我要问问我家里的意见。”
“我明白了。”简-艾斯微微颔首,深吸了口气,十分诚实地说道,“我从未了解过这些东西,而且我也不确定她对于这件事情的规划。”
“你不是第一骑士么?”罗肯考特听得疑惑;坏笑的伸手,可面对这样的刺猬,只能悻悻摸了摸鼻子。
简-艾斯闻声看他一眼,眸子眼线阴柔,未有过多的解释。
“那就先这样计划吧。”内史密斯拍掉手里的瓜子皮,冲艾斯眨眨眼,“再聊聊《四国记》?”
“可以。”简-艾斯点点头,摆出聆听样子。
“来人。”终于到了自己发挥的舞台,内史密斯气势十足的抖抖衣袖,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水。
左右两位伙伴就这样看着他表演,直到对方这口茶喝完,才慢慢应了一声。
“这《四国记》啊……”内史密斯拍了下手,瞪直眼睛,学到了中庭剧院的一丁点儿味,“那咱们就不得不说说写出这本创世著作的伟人……”食指并拢往那边一挑,旁边的仆人敲了下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铜锣,“斐迪南大巫师了!”
“斐迪南啊,我,我知……”罗肯考特立马抬手点点,被旁边的仆人捂住了嘴。
内史密斯狠狠瞪眼这个人,转过来,向始终安静聆听的艾斯娓娓道来:“斐迪南全名叫斐迪南-麦迪文,是神圣帝国的一名主教,领道人是吞灵者欧力克,相传在四国成立那天,站立在教皇之后的他好似听见神的声音,之后废寝忘食的研读著作,探索藏在龙世界内的人族历史,最终在晚年的时候写出了这本《四国记》,并开始游说四国,让四国进入另一个更和平更稳定的秩序链。”
他话说完,听着有些入迷的简-艾斯不由抬起眼睛,实诚的赞叹了句:“真是伟人啊。”
内史密斯仅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只是他这一路来并不顺利,相传看过这本著作的人都骂他是疯子,是邪教徒,当时没有人看好他,连同之前的朋友和家人都背弃了他,并说他放弃了最为神圣的信仰。”
“最后啊,他还被关了五十年的禁闭呢!”内史密斯好好形容了当时的艰难,“放出来当天,整个神圣帝国的人都耻于和他交往,其余三国的强者更是对他百般羞辱,甚至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而斐迪南-麦迪文依旧坚持自我信念,最后在上见奥斯曼的君王时,说出了极为不敬的话语,被勒令吊死在了安纳普尔山峰。”
眼前的食指落下,简-艾斯利索的点头,发觉内史密斯正木木盯着某处光景,好似在酝酿什么大招。
“他即死那天。”内史密斯转过头,眼神慑着渗人的光,“一只被冰封在山脉下的超大型巨龙睁开了眼,据说挣翼之时,淹没在那片寒冬的人看见了斐迪南-麦迪文书里的文字,看见了他的预言,并这头冰之王虏获了灵魂,随着它进入了那座雪山,化为一具具龙奴,创下近五十年来最大的龙灾。”
“而帕苟斯的诞生,其实早已书写在了《四国记》里……”
“并被称为,霜之挽歌。”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生平第二次
傍晚的风最悲情。
三人再浅显地聊了会帝国轶事,重新躺下去接受治疗,为今晚的练气课作准备。
“艾斯,我们的事儿估计多久会有音讯。”罗肯考特翻过身,让仆人好生温养膝盖。
“你很急?”简-艾斯问了声。
“对啊。”罗肯考特认真点头,语气严肃的讲,“如果我们真在了一个团队,那,那就要开,开始一起训练,和提,提前磨合了。”
“放轻松点罗肯考特,君王的命令还未正式发布,不是么。”简-艾斯拉下脸上的毛巾。
“那只是时间问题了。”左手边的人接上话,“我们又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离这场四国比赛的最高年龄限制还有十年的光景呢。”
“十年呐……”内史密斯翻个身来,望着天空长出口气,好似在呢喃的讲,“那时候……我们会是什么境界了,又获得怎样的头衔呢?”
“肯,肯定比现在强!”罗肯考特听见了这道细语;拍了拍内史密斯的肩膀。
简-艾斯沉默听的这句“十年”,再转头,向内史密斯说:“你确定君王会相信神圣人写的书?
“我当然不确定了,但是有人能确定就好。”内史密斯闭上了眼睛,鼻尖上的雀斑被夕阳点亮,“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艾斯。我妈妈告诉我,如果你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就去接近那些离判断最近的人,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去看。”
“再笨的猪,也能借此看到更远的风景。”
声落,简-艾斯微微停顿;后由衷的称赞点头
内史密斯翘起了嘴角,观赏着天上的云朵:“可她又说了,很多人都走不出这第一步,所以我看呢……认识你确实是极好的。”
他的声音很开朗,云继续飘摇。
简-艾斯张了张嘴,摸摸鼻子,闭目养起神来。
“可艾斯应该会付出一些代价啊。”麦肯考特侧起头,只觉眼睛有些痒,便一面揉,一面唔囔的道,“我来这家学院都上下打点了不少的钱财,艾斯要真能说服查理……那我们……也要拿出点钱来吧,毕竟像我,我们这样的实力,属实有点,”他看向右手边的人,“不够看。”
话语扩散,游荡在地毯上的风忽而有些尴尬。
内史密斯深吸了口气,看眼偷摸勾勒起嘴角的某人,摇摇头,语气无奈的回:“麦肯考特,你能不能不要像你那个舅舅一样,把这些不过脑子的话生动又形象的念出来,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我……”麦肯考特挠挠头,撅起下唇,“我想着我们是朋友啊,说话就直接一点啊。”
“可你不觉得这样说就有些变味了么。”内史密斯直接白他一眼,翻过身,伸腿踢了下装死的人。
“嗯?”好似睡着的人儿发出鼻音,听见这道风;伸手将这脚丫子打开,慢慢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内史密斯看着他,几道微风过,吹动了自己的头发:“艾斯,你现在学过的武技都有哪些呢。”
“我么?”狭长的眸子稍稍弯起,灵动得活了过来,“维奇、罗法古、还有……一位慷慨的贵族的赏赐。”
“这有多少……”内史密斯好生算一下;五官散开了些。
“很少吗?”简-艾斯读懂了他的表情。
内史密斯立即摇头,咳嗽两声,才小声地说:“我不是答应借你几本武技看吗,等迟一点我们去上课的时候,你顺路去买一些拓印的纸。”
话入耳,简-艾斯略略愣的看了眼这人。
“不满意?”内史密斯搞怪皱眉。
旁边有一个大平头突兀的凑了过来,向这经常说秘密的二人问道:“怎,怎么,是不是内史密斯开,开始贿赂你了啊。”
“艾斯!”麦肯考特抓住了简的手,眼神笃定又坚毅,“等,等我……”
“行了行了。”简-艾斯伸手推开这絮絮叨叨的人。对方一时会错了意;激烈的使出几道鲤鱼打挺,最后从毯子上站起来,抑扬顿挫的说道,“我不是那贪,贪便宜的人啊!”
“没人说你是……”旁边的内史密斯彻底无语了,伸出脚丫子踢向麦肯考特的胫骨,使其痛叫着蹲了下来。
至此,这位平头瘦哥儿终于被“说”服了,闷闷躺下,向这两可恶的人儿哼出道气来。
天上的云变换,染在其中的光颜色更为暗哑——好似黑红的墨水;积蓄着,随时准备从云里出来,向底下这些人儿倾倒看不见光的黑暗。
守在边上的管家吸口气,又一次不露声色的,用目光抹过了简-艾斯的脸。
一切都重归安静。仆人拍拍简-艾斯的肩,对方亦顺从的侧过头来。
“诶。”简-艾斯睁眼望着眼前人,“你那扇子,是谁给你的。”
“我外婆啊。”内史密斯被按得迷迷糊糊了,“说是什么本命物件,让我从小就拿着,害我从小就被庄园里的同龄人狠狠的笑话。”
“是,是我就撞墙了。”某个大结巴偷偷补充一声。
“我去你的!”内史密斯直接一耳巴子打过去,再往后缩,还是被对方踢到了大腿;疼得呲牙咧嘴。
“这扇子挺好的。”简-艾斯对这幕打闹无感,转而去追旁边这束目光。
可管家已低下了头。其不说话所表露出来的气场,确实有些慑人。
“哎,这谁说得清楚呢。”玩闹了会,内史密斯一面伸手理发型,一面哀声道,“其实从我懂事起,我也不想学什么扇子的,毕竟是个正经男人……谁用一把扇子当做自己的势啊。”
“对啊对啊。”最左边的人儿出声附和。
“没你事。”简-艾斯直接往那头丢了团果皮,看了内史密斯半响,较为中肯的劝诫道,“我觉得你外婆对你不错,那把扇子,确实很适合你。”
“唔,别闹我了。”内史密斯转身背对他,“当初我要起势的时候就是她骗我说这是宝贝,结果呢,这也就是硬一点的装饰品了。”
“主人一直都很孝顺和尊敬长辈。”头顶有片阴影,原是管家来到了二人身前。
“这是极好的品质。”简-艾斯应了一声,大方与他对视。
气氛忽而有些沉默,毫无察觉的内史密斯踢了脚快睡着的罗肯考特,说:“你那柄枪呢,轮到你炫耀了。”
“什,什么枪啊。”罗肯考特甩了下胳膊,迷糊糊的哼两声,跟着猛地睁开眼,吓得旁边的仆人差点叫出来。
“你,你是在说我那把枪啊!”他又双叒叕鲤鱼打挺的翻起来,目光灼灼,看得简-艾斯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罗肯考特皱眉使了个眼色,那内史密斯无耻的挪动屁股,在地毯上翻滚,直接和他换了个位置。
那是一道闷热的风坐了下来,如此近的距离,简-艾斯闻到罗肯考特身上残余的血味。
“我这把枪呢……”罗肯考特的眼神开始追忆,语气开始流利,“是我八岁那年,我父亲做梦梦见我以后会成为顶天立地的武士,然后喊醒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大叔、二叔,三叔……”
这里又是一圈圈漫长的故事,罗肯考特越讲越流利,简-艾斯越听眼皮越沉,至于挪到最那头的某人,已是背对着他们抖动肩膀——像是偷笑。
几十分钟后,这位大结巴的本能恢复,说话节奏好似坑坑洼洼路面上的颠簸:“然,然后,我,我爸爸终,终于做好这,这个宝,宝器,它,还有很,很……”
“它很厉害对吧。”
修长的手掌握住他,抬头,是聆听者无比温和的笑脸。
“啊……”罗肯考特一时噎住,再出声,已是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就,就是这样,艾,艾斯!你真的……”他握紧双拳,“太好了!”
“噗!”正在幸灾乐祸的内史密斯猛地喷出嘴里的水,被呛的激烈咳嗽。
“你,你……”他指着逐渐安分下来的罗肯考特,又看看一脸温和笑意的简-艾斯,想到自己曾遭遇的折磨;哆嗦着嘴靠了过来。
“罗肯考特。”他晃了晃罗肯考特的肩膀,声调有些哭音,“你这柄枪的详细功能还没说啊喂!赶快告诉他啊!我敲!”
“啊,什么啊。”罗肯考特揉揉脑袋,望着内史密斯,面色疑惑,“艾,艾斯不是已经听懂了吗?他,他都说了我的枪很,很厉害啊。”
“卧槽!”一时的热血上头,内史密斯直接双腿僵直,人气到哆嗦。
“好……好啊……你,你这个大结巴,跟我玩区别对待是吧。”
他指着这个臭结巴咬牙,其模样,让简-艾斯都有些惊异的看了眼始作俑者;拉了拉对方的袖口,凑近小声问:“你上次跟他说了很久吗?”
“没,没有啊。”罗肯考特咧开嘴傻笑起来,“我,我就上次跟他说了一,一晚上而已。”
“卧槽!”这下换简-艾斯忍不住爆粗了,心里念头急转,笑容愈发温和起来,好似要将罗肯考特理解到骨髓里,“啊曹,你的枪用的是龙骨对吧。”
“对,对啊!”罗肯考特惊了。
“我就知道。”简-艾斯一脸高深莫测的搂住他的肩,再用绝对知心人儿的眼神,“深情”看着对方,“还有你的枪,一定还藏有父爱满满的禁忌,对吗?”
“卧槽!!!”罗肯考特彻底头皮发麻,正要继续言语。
简-艾斯伸出根手指盖上他的唇,语如春风:“去告诉内史密斯这个秘密吧,他……”
“咚!”正预备溜走的人儿一个重心不稳,磕得膝盖直疼。
“朗烨……”一双刺眼的光在他身后亮起,其声,更令他欲哭无泪,“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和你分享我的趣事吧……”
“不!!!”
某人的悲愤甚至压不过周边的风,成为始作俑者的少年歪头浅笑——狡黠的,好似具有灵气的猫。
“简先生对于宝物有很深的了解。”背后的管家忽然出声,让他收敛了点笑容。
“我只是喜欢读书而已。”他抬起眼皮,背上的银针也都取出;其上淤血被仆人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些书可不好找。”贝望着他,又望眼已经与罗肯考特打闹起来的主人。
简-艾斯默然的摸了摸鼻子。
此时身边人也好似反应了过来,摁住罗肯考特的头,抽空向他问:“诶,艾斯,罗肯考特的枪都被强化和伪装过了,你怎么还能看出它的门道呢。”
“闻的。”简-艾斯微微一笑,点点自己鼻尖。
“还可以这样?”罗肯考特从内史密斯的臂弯中探出头,再眼珠上转,找到内史密斯的同样吃惊的表情。
“当然了。”仆人一推,简-艾斯懒懒翻过去,顺便向内史密斯眨了眨眼睛,“我还闻到你的其他秘密~”
“有什么?”内史密斯已然出声,旁边管家低头深呼吸一次。
“你的法门啊。”简-艾斯随意的答,“你练得法门,也是家里给你的罢。”
声入耳,本箍着罗肯考特头的手慢慢松开,内史密斯的语气已有了一丝崇拜的意味:“这,你都闻得出来?!!”
“简单。”简-艾斯翘嘴一笑,看眼始终看着自己的管家,再悄咪咪的,用诉说秘密的语气说道,“我呐,对鉴宝这一块深有研究的呢。”
“真,真的吗?”罗肯考特挣扎的坐起来,瞪眼身旁人。
“嗯哼。”简-艾斯发出鼻音,被仆人按得“嘶”了一声。
“那你帮我看看呗。”内史密斯睁开眼睛了;翻过身,止住了管家的嘴,“我还有间藏宝阁,本来打算下次再让你来欣赏欣赏。”
“要不……”内史密斯递出一枚眼神,再看看已愈合结痂的皮肤裂纹。
罗肯考特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毯子上的衣裤,一面自己动手穿好,一面出声:“可以啊,他,他老是说他的那些都是好,好宝贝,你也,也去看看。”
“好。”简-艾斯也是干脆的很,扯过衣物套上。
于是三人越过了主屋前厅,顺着楼梯往三楼走。
脚步踩得阶梯闷闷作响,这一行人越走越慢,最终,来到顶楼的隔层,有些拘束的弯下腰往这道小小的口子里钻。
“这就是你的藏宝阁?怎么尽挑些怪地方。”飞舞的灰尘有些呛人,简-艾斯忍住这股闷闷的空气,挤在贴住头皮的木板下,又觉背后一凉;是一路沉默的管家正看着他。
对于此,他大方一笑。
“好了!”矮木门上的锁被扳开,内史密斯回头冲他们喊了句,带头钻进门里。
“小心碰头啊。”
越过稍矮的木门,一股股岁月味道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也不知是哪里的风,让这片极为静谧的地方,响起了风铃。
入门后的空间开阔,简-艾斯仰头看看木头横梁,又左右环视,被杂乱堆在这里的各类瓷器刺眯了眼。
“这些都是的?”他挥袖扇了扇,看看木桌上堆放的中庭字画,再看看桌角边上的牙雕、漆器、文房用品,又往左看两眼,发觉是一块破裂的铜镜,而周边也堆着金银器和一些像章。
再往右看,一鼎鼎小型青铜器错落堆在角落里,还有些角雕料彩,以及混入其中的印章。
“你,”简-艾斯看晕了,“你这些都不整理一下的?”
“这有什么好整理的,只是金银凡物,又不是武技法门这些至宝。”内史密斯摇摇头,倒是取下挂在木墙上的一对花牌耳饰,向艾斯好生炫耀,“这对耳饰是正统的中庭手艺,我外婆啊,”
“主人。”身边的管家冷不丁出声,让他悻悻住嘴。
简-艾斯见此未多说,在拥挤的“藏宝阁”里走出几步,拿起一张雪山春鸟图,打开来仔细瞧起来。
“怎,怎么样?”一旁的罗肯考特凑过头,从鼻孔喷出气到画上。
简-艾斯认真看了半响,顺着脑袋里这道稚嫩的声音,原封不动的转述出来:“光线的把握极差,笔触倒是还行,也能挂在侧屋吧。”
听得此声,内史密斯惊讶的抬起头,一旁的管家亦是深深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孩子。
“那这个呢?”内史密斯指了指摆在他边上的陶瓷罐,“我这里可都收着许多好东西,不过也有些不入眼的货色。”
“就比如这个?”
简-艾斯仅瞥一眼,将这个白纹陶瓷罐丢去了最边边的角落,让旁边的罗肯考特不明觉厉。
内史密斯笑了,笑得有种不经意的傲,像是从小耳濡目染带来的信心——不消说,已刻入他的骨子里,成为他的符号之一。
“那这个呢。”内史密斯从木桌上挑出一个小罐子,丢给艾斯,整暇以待来。
“我看看。”简-艾斯也不露生,侧身拿起这个小瓷罐捧着,一面仔细打量,一面看向自家的小伙伴,薄唇抿出到浅弧,“中庭人的钧瓷分两次烧成,第一次是低温素烧,第二次是高温釉烧。素烧是将已成形的精坯不上釉装窑中止烧成的进程,普通用烈火火芯。”
“而你这个钧瓷的钧釉色泽艳丽、光亮,也未有隐裂纹、崩尘、棕眼等,是极高的手艺。”
李暮山掂量了下钧瓷的重量,又望眼鸦雀无声的众人,最后把其捧在掌心里把玩,对上朗烨的目光,慢慢笑了笑:“按照这样来评估,这应该是个大人物的物件。”
声出,伫立在一旁的管家慢慢握拳,中庭名为朗烨的小伙伴更是抿紧了嘴,再望眼一脸懵逼的曹满,语气诚恳的说道:“曹兄,能先在大厅里等我们么。”
“我,我吗?”曹满瞪大眼珠,又极为怀疑的看了眼李子夜和朗烨,最后哼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低矮的木门闭合,整个室内仅剩下朗烨这对主仆和李暮山。
这对同学沉默交换了下眼神,跟着同时出声,让双方都笑了起来,冲淡了压抑的气氛。
“你先吧。”李暮山背手站在一边,又对朗烨身后的贝淡淡一笑。
“我可以相信你吗?”朗烨望着李暮山的桃花眸子,语气极为认真。
又是片刻的沉默,李暮山低头扩散胸腔,再抬眸,漆黑的瞳倒映出朗烨的样子。
“为什么不呢。”他回得轻松,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只是朗烨却是听得欢喜,伸手拍下他的肩膀,又搂住这个人,向管家大咧咧的眨了眨眼睛。
“我尊重你的意见。”贝未有多余表情。
“那……没事!”朗烨转过头,在小伙伴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这两句让李暮山听得心惊,往后缩起脖子,再看看面色有些阴沉的管家,算是无奈的苦笑起来:“我怎么感觉被你拉下水了。”
“这怪我咯?”朗烨挑起眉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室内再次安静,李暮山无奈摇摇头,于是踱步起来,触目见琳琅珠玉,令他的心跳快上半分。
“能不能当我不知道啊。”他回过头,嘴角下弯地让朗烨忍不住大笑,并踢了他一脚。
“你做梦吧你。”朗烨笑嘿嘿的搂住他的肩膀,没忍住的伸手,抚了下对方的眉心,“这些又都是陈年往事了,而且……帝国也管不上来。”
“滚!”李暮山拍开他的手,取下旁边墙壁上的画,看着其上的女子图,眼神有了丝复杂,“这幅画是好画,只是用料有些杂了……”他望向这位同学,嗓音有些低沉,“为什么会放这里呢。”
“我也是被强迫的。”朗烨不可否置,也跟着他看向这幅女子图,眼神温暖,像是看见了自己童年时的避风港。
“你说,”朗烨伸手接过画卷,小心翼翼的将其卷起,望着李暮山的眼,全是笑意,“这世上会有多少人,最后都落得画中这般下场。”
李暮山听得沉默,又恍惚出神,摇头平静的回:“我没有见过,不知晓大抵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对中庭的事情如此了解呢。”朗烨望着他,好似要一次看透这个人儿。
李暮山听笑了,深吸口气来,看向之前那个钧瓷,让朗烨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他的声音。
最后呐,像是有几分满足的垂下眼睑,用极轻的声音,说出:
“可能……是想保护某个小家伙罢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要谦逊
夜色将近,商店门外的红灯笼熏染了檐下少年大半张脸。
他收起一本本有些发烫的武技卷轴,向马背上的人儿笑笑;拉住缰绳,翻身骑上自己的马。
“唔,这些武技怎么样?”内史密斯正吃着鲜黄的芒果,稍稍低头,汁水从嘴边溅出来一些,滴落在青石砖路面上。
“挺不错的。”简-艾斯点头,拉绳调转马头。
一旁的罗肯考特直接嚼烂了果核吃下,拍拍手,向简-艾斯递一块,再开口道:“艾,艾斯,你,你有确认好自己的战,战斗体系吗?”
“我?”简-艾斯稍稍顿住,胯下的骏马发出甩鼻的声音。
“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内史密斯将大腿一夹;策着马儿慢跑,“在我们这个年纪,一般来说,都已经有一套成熟的竞技手段了。”
“就像他。”耳垂上的花牌吊坠摆动,内史密斯指了指罗肯考特,“从他练武开始,从这柄枪准备锻造起;法门、武技、还有势之力凝聚的专属内宗,以及不使用长枪时该有的近身手段和远程技巧,他都已经有了完善的学习系统。”
“这就像是一栋庄园该有的地基,只有把这个打牢,你才能在上面起房子。”
马蹄声愈发清脆,内史密斯额前的头发被颠的起伏。
“是,是啊。”罗肯考特策马追了上来,这次连芒果的皮都懒得撕;直接塞入嘴里,嚼得满嘴都是,“我都学,学了十多年了这,这些了。”
“谁还不是呢。”内史密斯翻个白眼,“你小时候还有枪拿,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罗肯考特听得差点笑到呛住。
一旁的简-艾斯沉默的策马,走在路的最边边,几缕微风过来,吹得眉头松了点儿。
“艾,艾斯,维奇老师,没给,给你出主意吗?”
“没有。”简-艾斯摇头,抿紧唇,慢慢顺出胸内的浊气。
“那就是今晚了。”内史密斯在那头提了声,好似早已掌握了维奇老头的授课规律。
到了岔路口,简-艾斯拉住缰绳,调整好马头的方向:“内史密斯,这些武技只能用学分兑换么?”
“还有比赛奖励啊,学院有时会准备一些比赛,奖品给的也五花八门,大都是导师在龙世界得来的,或是自己不大需要,适合我们这些小孩的物件,你像今年开学,亚摩斯和戴里克就在维奇的手里拿到了好东西。”内史密斯先出声,罗肯考特悻悻闭住了嘴。
“戴里克能打赢奇得塔斯?”简-艾斯侧目,语调有了惊讶。
“切。”罗肯考特这次抢到了前头,并推了下伙伴的肩膀,看着艾斯道,“他当,当时还藏了一门剧烈爆气的绝招呢,奇,奇得塔斯也没,没什么战斗经验,就,被,被他偷,偷鸡了。所,所以他们才,见,见面就互,互掐。”
“这样么。”简-艾斯思索片刻,夹住马肚,胯下骏马便超出了个身位,还有越拉越多的趋势。
“嘿!”内史密斯玩兴渐起,一甩鞭,与他玩起了竞速来。
此刻月已出,马蹄声烈,三位疾驰于风中的少年皆是喜笑颜开,谱出一副青春的画卷来。
因为练气塔还未能使用的缘故,他们这次上课的地点改到了海德古堡二楼。
偌大的授课室十分空旷,所有的门窗都被风吹开;米黄色的窗帘飘舞着,有时砸在这做工极好的玻璃上,发出叮咚脆响。
等到他们三人进来时,整个教室已是极为热闹了。
稍有些目光汇聚在一身深色外套的简-艾斯身上,又有些看向了他周边的两人,眼神闪烁的,让本该欢乐的气氛转而微妙。
“艾斯。”
三人挑着后排入座。简-艾斯转动食指上的宝戒,往后一靠,五官立体的侧脸被灯光照亮,确是极为好看的。
“艾斯。”那头的黑哥儿继续叫他,躲过视线内的来来往往,干脆起身,木木走到了简-艾斯边上,“艾斯,这是我上次吃饭的份子钱,那天的事……”马洛-珀尔略略踌躇,“对不起了。”
“嗯?”衣袖被拉了下,简-艾斯侧过头,看着粗眉圆眼的黑人同学,摇头,说着平静的话,“我从未放在心上,而且那天,是我愿赌服输的。”
“可是……”马洛-珀尔挠挠头脑,小平头比罗肯考特的还要规整,还要憨笨一分。
“没事啦。”内史密斯从旁边探出来头,看着他,哼着笑了笑,“我们艾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回去吧。”
“啊,啊……”马洛-珀尔愣愣点头,再看眼手里捏住的钱袋,脚掌抬起又放平,犹豫了半响,最后闷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是傻,傻的吧。”罗肯考特目送着马洛-珀尔回座;一见其身边那个人,侧起身,抬手搭在椅背上,“竟,竟然跟威尔莫特-披得玩在一起,也,也不怕被他给骗,骗咯。”
“那是别人的事,你管得着么。”内史密斯嗑起瓜子,又用手肘推了下罗肯考特,“你上次借给他的钱,他还了没有?”
“还,还个屁嘞!”罗肯考特没忍住的爆了声粗口,剜一眼那个方向,最后叹息一声,往后靠住椅子,仰头闭眼。
“还,还是算了吧,”他的喉结滚动,“这家伙也可怜,上次……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
声落,简-艾斯将目光转到他脸上,又停在内史密斯的脸上半响。
“就开学的时候比了一场呗。”内史密斯无奈揉揉眉心,“当时他很自信的,而且在班上也很活泼,我还以为他是个挺有趣的人,就邀请他和罗肯考特一起到我庄园玩了。”
“然后切磋了下?”简-艾斯的眼里有了笑。
“啊。”内史密斯点头,手掌自然垂下,拳茧极为明显,“打也是他说要打的,”他想得笑了声,看眼在那头与马洛-珀尔说得眉飞色舞的人,“我当时还有些紧张,第一次跟陌生人较量,结果上了手……”
“一,一招就秒了。”罗肯考特接上话,依旧是仰头闭眼的样子,“我,我都还,还没爆气,就,就看他飞了出来,要不是……他管家手脚快,估,估计人都死,死了。”
“所以,”内史密斯耸耸肩。“我感觉我挺对不起他的,请他吃了几次饭,跟着便没什么联系了。”
“也,也就艾斯的底子比他,他还要差了吧。”罗肯考特垂头睁开眼睛,又是一句大实话暴击,“倒数第一的大黑,黑炭估计都比你的手段要多上许多。”
“嘿!”内史密斯佯装要打,被点名的人儿却是摇头,伸出皮肤细腻的手掌放在桌上,简单出声回应,“他说得是实话,我真正学武,还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这么迟啊。”内史密斯吐出瓜子皮。
罗肯考特立马笑开了颜,挺直腰,向内史密斯发射去嘚瑟的眼神:“看,看见没,艾,艾斯,没你想得气量这么小。”
“去去去。”简-艾斯嫌弃地瞥他一眼,跟着想起了什么,冲二人问道,“诶,你们……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怎么可能。”内史密斯眼珠往上翻了下,“我和他是在来的路上认识的,当时雪大,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呗。”
“诶诶!”罗肯考特突然打断他们的交谈,向那头努努嘴,让小伙伴们注意到了热闹起来的人群。
在那片地方走动的学子逐渐频繁,时不时有吵闹声宣泄,众人目光中,最终是一名面有些生的同学将披得喊了出去,临走时带起的风都有辣味,砸得周边人面都发疼。
“肯定又是追-债的。”内史密斯淡定看完全程,再找到前排的披得的老大,未有过多言语。
“他,他两闹矛盾了吗?”罗肯考特也发现这反常的一幕。
“可能吧。”内史密斯吐掉果皮,老神在在的双手抱胸,“自从上次聚会回来,贾巴-拉提提-戴里克就和威尔莫特-披得处得很淡了,所以班里这些人才会开始找威尔莫特讨钱。”
“原来是这样啊。”罗肯考特皱起了眉。
“怎么,”内史密斯望眼始终未说话的艾斯,继续与罗肯考特聊道,“难不成你也想要跟他讨钱?”
“当,当然了。”罗肯考特一脸天经地义的样子,“我,我又不欠他什么,上,上次又是你,你打的,而且他还借了我几万呢,这,这可不是小数目了啊。”
言罢,他悄悄往教室后门多看几眼,好似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每周有多少钱?”简-艾斯忽然开口。
“穷啊。”聊到这个,内史密斯二人都泄了气;相互看一眼,由内史密斯先说,“我家是按月数给我的,每个月……”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简-艾斯出声,跟着坐正了点,有些不确定的继续道,“三千?”
“怎么可能。”内史密斯白眼一翻,目光空空的望着这三根手指,无奈念道,“就是三,就是三枚红晶。”
简-艾斯噎住了,看眼认真点头的罗肯考特,微蹙起眉,突然想起内史密斯庄园里的那些物件,便是愈发的疑惑。
“我家是很穷的。”内史密斯苦笑一声,环顾周边这些衣着亮丽的同学,说话声音也轻了点,“除了我外婆还有点文玩藏品,家里的钱,大都用在了我学武身上,连摆在大厅装饰用的瓶罐,都是我管家从市场上淘回来的,所以呐……”他找到简-艾斯的手握住,向对方诚恳的颔首,“我很想去赌场里打拳。”
“是啊,我,我都赚了不少,艾斯,你下次一定要让我继,继续去啊!”罗肯考特举起手,缩起脖,看着有点儿猥琐,“我,我爸爸每,每周就给我一万用,用来买零食,庄园的钱,都是我舅……舅舅在管。”
话落,这对难兄难弟相望无言,统一摇头叹息。
简-艾斯表情更加沉默,想起那位名叫贝的管家的眼神,再想起另一位的丑脸舅舅,呼出口气,对某些人事,有了点新的感悟。
“你们还是别去打拳了吧。”
这句语惊人,惹得旁边二人回头,愣愣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指了指教师台,语调不咸不淡的回应:“我们终究是武士,没必要和这些专生练纯体术的普通人比较,练气才是第一位,你们也不缺武技法门,等境界上去了……这些钱,很容易赚到的。”
话落,两位小伙伴同时闭上了嘴,往后缩脖,好好的看着艾斯,好好的看着他这张出众的脸。
也是此刻,面色一青一白的威尔莫特-披得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强忍住颤抖的拳头,望着眼前这黑呆子,扯扯嘴皮,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固执又幼稚的
“所以,这就是整节课的内容。”
收起黑板上的脉络图,白胡子导师望着眼前这些帝国的种子,推动眼镜,“武士最重要就是对于身体的掌控,每一条经络的承重都是不一样的,气血虽然是极致的利器,但它的锋芒,不会分敌我。”
“下课。”
桌面被叩响,整间教室的肃静应声消散。
学生们再次回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热闹,相互交谈打趣着,在教室里响起各式各样的吵闹声。
“艾斯,今晚又到我家睡吧。”内史密斯收起笔记本,对身边人大剌剌的笑。
简-艾斯摇摇头,捕捉几道射来的目光,于是拍拍小伙伴的肩膀,指了下前方:“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好,好吧。”罗肯考特点点头,伸出手,与简握住并相拥片刻,“明,明天来我,我家玩啊,我,我给你准,准备了惊喜。”
“好。”眸里闪过一丝温暖,简-艾斯松开手臂,看着这个大结巴,又与内史密斯相拥片刻。
“我们走了。”
内史密斯冲他摆手,与罗肯考特离开了这里。
简-艾斯目送他们消失在人潮里,摸了摸鼻梁。
周边同学好似不大想与他的接触;饶是如此拥挤的过道,都要空出这一点空隙来。
就像,他身上有某种疾病那般。
“呵,这小气人的面皮还真是厚。”古德-讷斯在那头望着他,又翘起唇,无比喜欢对方这幅格格不入的样子。
“这不是也不怪他吗?都说了是查理为了赌场而计划的生意炒作,加尔那边也承认了这点。”佛伯特说出公道话,与旁边同学打了声招呼。
“这与他的本质有区别吗?”古德-讷斯摇摇头,逻辑清楚,让同行的同学们听得分明,“从开学到现在,除去那次输给蒂姆被逼无奈的请客,还有什么时候想过要珍惜我们的友谊呢?”
“而且……”他悄然望眼周围这些竖起的耳朵,露出温润的笑,“那次请客的资金,是加尔提供的。”
这滴热油入锅,人群瞬间吵闹;相互交头接耳,又用各种怪异的眼神看向独自站在过道窗户边的人儿。
“这是真的吗?”有位同学提出异议。
“独家消息,我以家族的名义担保。”古德-讷斯认真竖起三根手指,并在更加喧闹的人声中,进而说道,“我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只是简-艾斯这种……用着别人的东西标榜自己的名声,是不是太不好了点。”他环视一周,“加尔对他如此的好,他呢?又回报给别人什么?可能终究是小地方来的吧,好比如今的披得,确实是让我有些寒心和小心了。”
话完,古德-讷斯的脸上写满了惋惜,挺直着腰,又是另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从人群中离开,留下面色思索的众人,和慢慢明亮的圆月。
投在身上的目光愈发多了,几缕风顺着衣袖上来,抹上这双茶黑色的眼,吹动了耳垂上的十字银坠。
“你来了。”
他听见了背后的脚步,眼珠转动着,看着另一位无声消失在人群中的人。
奇得塔斯与他并列在窗前,望眼天上月,又低头拿出一张邀请函,放在了窗户上。
简-艾斯最后再望眼戴里克消失的那个楼梯口,拿起这张邀请函打开;眼里有了许许多多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看着这个面冷的人,一拳凿向他的胸口。
“是表弟嘱托了我。”闷闷收下这一击,奇得塔斯瞥他一眼,背手站在原地,又转头对准看着这边交头接耳的同学,慢慢皱起眉。
他眼中的人们顷刻散开离去。他回首,简-艾斯正把玩着纯黑色的邀请函。
“在想什么。”他问。
“嗯?”简-艾斯抬起头,灿烂的笑,“只是一些好玩的事罢了。”
“和我说说。”奇得塔斯沉声答,往边上点,身材好似又壮了一度。
简-艾斯摇摇头,看向天上圆月。清冷的空气进入肺里,使他眉宇松开。
“克……”他垂下眼眸,“你表弟已经走了吗。”
“昨晚。”奇得塔斯望眼他,“和你说完话就走了,很多剩余的东西就都留给了我。”
简-艾斯点点头,转过身,看见了正在关门的白胡子导师,于是对奇得塔斯告别道:“院长维奇找我还有事,到时候再聊吧。”
“好。”奇得塔斯点头,往楼梯口迈步,走出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学院里的事情你不用管,要是有什么麻烦,你直接找我。”
“好。”简-艾斯埋头笑了笑,侧脸在月下是极为吸引人。
人离去,白胡子也望向了这边,看着这位学生半响,带头往楼上走。
简-艾斯无声跟随。二人越过各式各样的长廊,踩着有红金色图案的地毯,来到四楼,进入了院长办公室。
“今天的课听懂了吗?”
维奇脱下外套;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被光染上一层薄薄的黄。
“基本理解重点了,很多经络的位置还要去背去记。”简-艾斯在他示意下入座,双腿并拢,手掌搭在了膝盖上。
维奇未出声,拉开椅子坐下来,从桌上的书堆里找出一张公文,仔细看了半响,拿起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查理有与你签订其他的契约吗?”他抽空问了声。
“没有。”简-艾斯摇头,茶黑色的眸子在光里染出一圈涟漪。
又有一张公文被批示。维奇停下羽笔片刻,转而从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压在桌面上递了过去。
简-艾斯投来目光,慢慢阅读纸上讯息,再无声望眼发须白到令人刺眼的导师。
“我听说你昨晚就没有回到庄园。”导师抬起镜片后的眼,盯着这位学生。
“我在内史密斯的庄园里。”简-艾斯接住这目光,声音略微有磁性。
“那你的心得是什么。”维奇收起羽笔,将签好的公文放在一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什,”简-艾斯顺势要答,接着摸摸鼻子,实诚回道,“我很弱,非常非常的弱。”
话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并不停抠着指头。
“看来你应该给你的同学交一笔导师费用。”维奇幽默一笑,往前倾点,继续问道,“查理对于你每周的比赛安排了几场。”
“还是和以前一样。”简-艾斯有些不适这种温暖,肩膀不自主的缩起来,“每周两场,出场费未变。”
“好的。”维奇点点头。
简-艾斯却是未忍住要诉说的欲望:“老,老师,我……我想要更加详细一点的日常安排表,我,”他嘴角下弯,表情有些无奈,“我好像时间非常非常紧迫。”
话落,他抠在一起的食指指肚发白,拘束着,未有再看桌后的人一眼。
桌那头始终未出声,他等了许久,等到几缕夜风都开始催促他,轻抚着他的圆寸。
最后,他抬起头了,对上这双深邃又平静的眼。
“你想要逃了,对吗?”维奇问得很慢,让他清楚听懂每一个单词的意思,“从昨晚开始,你就在想这件事情。”
被念中的人心底慢慢下陷,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消失,放松下肩膀,化为最为冰冷的平静。
“我不认命。”
他抬起眼,像是曾经那只倔强的野狗。
哪怕浑身是伤,也永不想被关进牢笼,任人宰割。
“这个回答很让我欣慰。”维奇摘下眼镜,面色平静,像是在与他聊着家常,“可有时,太过于坚持己见,会很容易活成一个人。”
“我不在乎。”简-艾斯摇着头,熄灭了眸底仅剩的那一缕光。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事未完,鬼登场
远方而来的风在倾诉,从暗色的天幕带来微弱的光。
雪山还在呼啸,落下沉默的白。
一行载着梅子酒和沙丁鱼的火车,穿过白雪遮蔽的隧道,一步步走入夜的怀,留下温顺的风,以及雪的歌声。
热腾腾的气从口鼻飘出来,这样的夜里,简-艾斯看着天上的月,眼神空着,又迷茫的。
带有白手套的手往前推;用杯沿碰了下他的肩膀。
简-艾斯回过头,望向这位白胡子导师,抿住嘴,拿过杯子喝了口,感受这沿着喉管往下的滚烫。
“好点了吗?”维奇靠在窗边,几缕风吹向侧脸,抹亮雪白的发须。
“嗯。”简-艾斯继续饮着热茶,再闷闷出声,震落枝头上的一片叶。
“老师。”他看着维奇,桃花般的眸子阴柔,“自由是什么?”
风飘摇,壁炉内的火洒来光亮,将导师镜片染上一成亮黄色:“
不自由,就是形式肉走。”
“啊。”简-艾斯笑了,有些乖的,歪起头,像是温顺的猫,“那你看,我像吗?”
“有些时候倾诉是必要的。”白胡子导师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炉许久,再抬眸,室内完全失去了杂音。
简-艾斯不开口,放下茶杯,转过来,目光空空的看着桌面:“我中伤了她。”
声音落下,维奇面色如常的倚靠在窗边,十指交叉叠着,一面轻声说,一面拨动大拇指
:“
你妹妹是不是在她手里。”
简-艾斯侧过头,微微张开了嘴。
“你们的矛盾比我想象的要尖锐。”维奇摘下眼镜,火光点亮平静的眸子,“我在想,你究竟是心善的学生,还是早已在贫民窟扭曲了灵魂。”
“
嗯。”简-艾斯将杯子往窗沿边上推了点,看着杯底的那一点点清茶,未再有任何回应。
维奇擦完眼睛,吸口气,微笑着看向这位少年。
接着,他的语让对方指尖微微一顿。
“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眼镜搭上鼻梁,白胡子导师的声音温和依旧,“我看见了你心府的世界,那是一片大雪,还有固定不变的边境和街道,我看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想知道吗?”他和煦的笑着。
“我不知道。”
眼里的少年低头转着杯子,维奇看着他的眼,看着他那有些阴柔的眉宇,说:“
我从那次才知道,你是从艰苦的岁月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有些地方与如今的学生不一样,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啊。”简-艾斯木木的应了声,端起剩点水皮的茶,继续喝着。
“你对这座城市有什么感觉。”维奇拿起茶壶,将他的杯子倒满。
“我不要了。”简-艾斯摇着头,深吸口气,按照内心想着回道,“
对于这个地方,是生意人才该待的场合,不像是所谓的武夫圣地,也不是所有的梦想园。”
“是呢。”维奇淡淡一笑,“自从君王经历了很多人事之后,这个帝国对于武士和巫师,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的,”他端起自己那杯茶,靠着夜风,边喝边说出这句大不敬的话,“当做帝国的根基了。”
“很难理解么?”维奇看向沉默不语的学生,放下茶杯,呵呵一笑,“你看君王都会做出一些常人不太赞同的事情。所以……你为什么不直面你的错误,用正正当当的方式解决和弥补这些错误。”
“这究竟是个比较讲究规则的社会。”
导师说完最后一句,简-艾斯低头抿紧了唇,最后撇起嘴,侧头,皱眉眼眶红润。
“这很难。”少年的声音带有颤音,有种难掩的脆弱。
一只白手套搭上他的肩膀;捏两下,有放了下来。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吧。”维奇望着他笑,是温和的,像住在隔壁的好好邻居,眼里没有一丁点恶意。
“理想?”茶杯震荡出涟漪,简-艾斯弯下嘴角,像是保持着倔强的坏孩子,“我不相信这种东西。”
“很多理想,”他吸了鼻子,挺直腰背,骄傲的与某个女人极其相似,“有钱了就能随便实现。”
“嗯。”维奇点点头,望向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继续语调平淡的问,“那你有钱了之后,究竟想要什么?”
“有钱了……”简-艾斯面色变得笃定,却是词穷了,滚动两下喉结,依旧发不出憋在喉咙里的语。
维奇对此毫不意外,还是一面看着窗外,一面自言自语:“让你妹妹过上最好最好的那种生活,让任何人不能欺负你们,回报那些曾让你倍感后悔的人,报复那些让你受尽磨难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连明天是否有日出都有着你的心情。”
“是这样么?”他转过头,向学生淡淡一笑。
简-艾斯再也无法张口,人哆嗦一阵,低头埋住表情。
“不觉得可笑吗?”导师伸手撑在窗户边,望着美好的月,眼底的光无法解读,“连美梦成真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接住,那时的你,又该抱怨谁呢。”
“可我不欠她。”简-艾斯咬紧牙,眼里的光晦涩不明。
“那她呢?”维奇反问一句,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或是说,你真的有恃无恐,不需要她的帮助。”
枯叶落,带着少年的心脏一紧,面色猛地发白起来。
“那他就是活该的?”白胡子传奇看着他的模样,撕开对方心口的痂,展露出血淋淋的现实,“在这个世上有些父母都无法做到比他更好,也因为是他,让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
“我,”简-艾斯张开嘴,有些结巴,有些拘束的缩起肩。
“你有回报过他吗?”维奇盯着他的眼,盯着这双有湿意的眼,“你有去看过他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比你撕心裂肺一百倍,比你疼痛一百倍;只要想起来,整个灵魂就会撕裂的痛感。”
“你有过吗?”
维奇踏前一步,简-艾斯已成为了另一个大结巴,双手无措的纠缠在一起,紧紧皱着眉,忍住那阵颤抖,那阵酸意。
“你究竟经历过了什么,”维奇微微低头抬起眼眸,钩住他的脸,“让你自以为你已经洞悉了这个世上最深的黑暗和残忍。”
“如果我们谈论战争,你一定会说那场被箴言摧毁的梦魇,你会告诉我你是多么的无奈,是多么的心酸仇恨,可你是否感受过你最亲近的人死在你的怀里,你却为她安葬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一把大火,烧尽你与她的一切,以至于在往后的时光里……你只能每到闭眼时想起她。”
“你有经历过吗?”
他再多踏出一步,少年往后退着,并摇着头,皱着眉流下泪来。
“如果我们谈论现实,你一定会大肆书写你在贫民窟的那段肮脏经历,大口大口的诉说着,你为了生存所必要付出的。偷、抢、杀人,种种恶行都被赋予了活着这一层最高含义。”
“可你知道吗?在四国未成立之前,普通人在武士和巫师面前连路边的狗都不如,没有晶币的艾斯,也没有约束人们的法律法规;只要你有让人羡慕的地方,只要你没有对应的实力,你根本等不到下一个天明。”
“他们也是为了活着。”维奇看着他,烛光将胡须染得白到刺眼,“为了不死在巨人和恶龙或者是什么异族手里,那他们也有错么?”
这一步已经来到了少年眼前。他看着这位传奇,握紧了拳头:“我从未想过这些。”
“那为什么你现在会耿耿于怀。”维奇接上话,指着窗外,指着那永恒的月,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艾斯,绝对是留给神的,我们从不能分清对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不需要你去感同身受,至少让别人物有所值。”
“查理为你负担了这几千亿的债务,没有她,你根本无法站立在这里。”维奇说出这句实话,收回手,慢慢顺出口气,“我喜欢自私的人,但我希望他是清醒的自私着,并不是模糊了界限。”
窗外的风悄然透进来,茶黑色的瞳慢慢扩张,宛如灵魂都在苏醒。
维奇未看这一幕,找到了永恒的月,声音轻得很:“我从不在乎你的曾经,也不在乎你此刻的内心所想,我只是希望你能通过今晚,起码能清楚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种人最为可悲。”导师上前整理好学生的领口,面色依旧淡寡,“好人不像好人,坏人不像坏人,夹在中间的,只能是被人遗忘的平庸。”
“就比如你……”
镜片后的眸子有点血光,平稳搭在其肩上的白手套,向后者渗入了许多的滚烫,“连最为基本的都想不到一个完全。”
“好好想想艾斯。”
“富可敌国的资产究竟是多少,它会散发出什么样的气味,它会有多重?人躺在里面……会是怎样的窒息感。”
“而让一个女孩真正快乐的事情又是什么,你熟知她最热爱的东西吗?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是什么吗?你能够在她需要你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她身边吗?”
“无人能阻挡的权势又会是什么样子,来到这一步,又需要做到多少的准备,立下多少的功劳,杀死多少人,或者……要将多少君王斩于座下。”
“这些你也有想过吗?”
整个室内只留下白胡子传奇一个人的声音,偏生又平淡的很,像是摇荡在月下的千秋,自顾自的,不沾染任何的颜色。
简-艾斯已彻底说不出话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瘫坐在了椅子上,眼神木木的,看着双手,好似一句都未听进去。
今日大抵是话太多了,维奇看了眼怀表,拿起冷掉的茶壶倒掉,再将杯子都收好,转过身,来到壁炉旁边的椅子前,弯腰坐下,最终望眼其内燃烧的橙黄色的火。
二人又不知沉默了多久,少年终于回过神,埋头看向地毯,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自然垂下来,从光后的影子里透出一股子压抑。
“为什么活着有这么难。”
他低声的问,那头的导师呵呵一笑,悠然躺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你当然可以选择简单的事情。”维奇将目光往那边投去,“你现在已经很强壮,在帝国之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你或许可以过上崭新的生活,不过现在,我也可以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
简-艾斯闻声往这边看,维奇亦是接住这道目光,讲:“你曾经效力过的亲王为你留下了一本法门和三本武技,它们都是不可估量的传说级至宝,但是越厉害的东西越是要付出代价,如果你按照我之前给予你的期许去练习,或是能在第二年尝试学习这些法门。”
“现在,我可以把它们换成一堆堆晶币使你远离查理的束缚。”
“还有。”他伸出手,止住了预要发声的学生,“不论你与她签订了怎样的契约,我都可以出面帮你调停,以传奇的名义,让你和你的妹妹,真切的获得自由。”
话完,他招手喊来茶水,先让其给学生倒上一杯,而后才端起自己的茶水。
简-艾斯沉默的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多望眼这个人,确实是能相信他所说的话。
四本这样的法门,心底却没有掀起波澜,像是未曾抓住重点的旅客,只想着往前走,未有留意周边的景色。
时间依旧流逝着,该有的答案依旧未出现。
维奇喝完杯里的茶,挥手叫退茶壶。
而此刻,一道温热忽然从心脏溢出来,恍惚的,让他化为一缕有着七彩颜色的浓烟——旋转着,钻入了某个绝对渺小的黑洞。
“艾斯!把不归舟停住!”
金球内,看着不知怎么刻上“六”这个数字的权柄,艾斯猛地抬头,望着这片漫山火海,人彻底惊到说不出话来。
“来不及解释了。”祖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而且是无法的焦急,“那老大发觉了老五的异常,差点就要从你的死门冲出来。”
“这……”
转折太快,简-艾斯根本无法反应。
“哎呀1先把那权柄给拉住啊!然后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祖的高音震动耳膜,简-艾斯立即回神,伸手将权柄拉了下来,使平稳前行的金舟立刻停下。
“额……”
古怪的异响好似来自天边,艾斯抬头看向周围,除去黑暗看不到任何物体。
只剩这柄权杖……又慢慢挪动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艾斯盯着这份诡异皱紧眉;脖子一缩,竟是几缕阴风透过镂空雕纹吹来。
“这里……不大对劲。”燃烧透明火焰的火苗蜷缩进入少年心脏,语气也是难得的凝重,“你先别急,我仔细想想。”
艾斯闻言不敢动身,也无法去思考外面那个他边上的传奇会不会发现这异端,只能贴紧金球边缘,调整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当一人一火以静制动,停在这片黑暗中的金舟忽然摇曳起来,发出十分诡异的怪声。
“我知道了!”
小火苗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艾斯抿紧唇,眼中泛起淡淡金色。
“是平衡,那座塔内的平衡被打破了。”小火苗的焰气有些颤抖,散发出的火焰也只敢贴紧少年心壁,“肯定是六楼那家伙,那个老不死的……这样都追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斯闻言心头一抖,哪还有什么多余情绪,再次看看周围,额头分泌出细汗,“你是我体内的东西已经压不住了。”
“嗯……应,应该是我的国里的东西找到我们了吧……”小火苗不确定的干咳一声,继而愤愤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兆头,那老鬼,不知吃了多少人才被抓到我的国,可惜族人不愿他死的舒坦,不然哪还有这般事。”
“你的国?”
恍然想到那个山谷,艾斯嘴唇发白地往上去看,只能找到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一张即将吞噬一切的嘴。
能从那样的地方直接入侵过来,又是极其强大的恶魔么?
念头到此,艾斯神色铁青的咬住牙,收起各式各样的心思,上前伸手,想将那柄慢慢快要移动到数字“三”的权柄扳回来。
“那个不能动!它现在连通了第六层的媒介,我们要是上去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小火苗的声音似针尖般刺痛少年的手,艾斯闻言停住,只觉有种不知名的大恐怖正在向自己靠拢。
“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
时间愈发紧迫,神体自带的敏锐直觉不断灼烧眉心,周围的黑暗也愈靠愈近,提醒少年哪怕身处这什么不归舟内也十分不安全。
“你让我好好想想,别急,别急别急。”
小火苗幻化出小脚围着心脏跑圈,一颗颗光粒不停从它身上跳下来,似在读取之前的记忆。
于此同时,原本停在“二”字的权柄咔擦一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节节攀升,重新回到“六”这个诡异数字。
金舟再次移动,艾斯站在球内感觉脚下震颤不已,整艘船似乎是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一样。
“你要想就想快点啊!”
眼见他与第六楼的距离越来越近,绕是艾斯这种历经砥砺的心境也不由得焦急大喊。
尤想起之前的犹豫作态,他恨不得一拳敲死自己。
祖的世界,难不成真是众生鬼魅的阴曹地府么?
他想到人哆嗦,不注意的望向了权柄,发现其上刻有一行字,仔细分辨,其内容是:“有诸众生鬼魅所持、怨憎咒诅、恶星变怪、死尸奔逐、颠痫羸瘦种种诸疾,咸能救之,使得痊愈。”
“我想到了!”
小火苗的声音在脑中炸响,顷刻间,艾斯的手掌便不受控制的抓住权柄,五指一拉,让整艘船停在了第三楼的位置。
“下船!”
身体的控制权被送回,艾斯二话不说冲出打开的金属机关,步子一迈,整个人在黑暗中便陷入失重。
“卧槽草草草草!”
身子开始急速下坠,艾斯在黑暗中看不清余物,在尖叫声中亮起眼眸。
“别用箴言,还没到时候。”
小火苗喝骂这家伙的胆小,透明火焰穿出表皮,如蛇缠绕住少年掌心的灯台;最终泛起火光。
“下面是另一个大恐怖的老巢,你落地后径直往前跑,我能坚持一刻钟。”
“然后呢?”
“然后?肯定是冲进去给他劈一刀啊!只要你没被劈死,那,那应该是没事了。”小火苗的声音越说越小,听得艾斯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这,这还有不确定性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被侵蚀成什么样了。”小火苗叹息一声,似有追忆,停顿稍许后继续说,“反正你冲进去,到时我不能陪你,以它的规则,肯定要把你和我一起劈死才满意。嗯……你就把我扔在旁边的河池,等那老鬼媒介消散,再带着我一起走。”
“这样你我不就玩完了?”
艾斯听得它的声音,人也在这番下坠中镇定下来。
“没事,小爷可以自己燃烧。”已经转移到烛台上的火苗轻微摇晃,“这回算是让我知晓那里有多严重了,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努力啊!”
“啊。”艾斯点点头,想起之前与老师的谈心,握紧烛台,双腿曲起准备落地。
“嘣!”
穿透黑暗,少年的身姿宛如炮弹轰击地面,而其手中的烛台也在这时光芒爆涨,用一股玄妙至极的力量缓冲此番冲击。
“跑!”
火苗催促一声,艾斯立马咬紧牙在这条青石古路上迈开双腿,整个魂火更是不要损耗般增幅躯壳。
烛光下,他稍微能看清周围轮廓,方方正正的,似一栋栋古代寺庙依山傍水,周围不时有古怪檀香,想要靠近,却被烛火吸卷过来烧毁。
“往左!保持这个速度!”
这些寺庙慢慢有了光亮,艾斯眯眼一看,竟发现一些个庙前有人影攒动,提着红光灯笼望向这边。
虽不能看清这些人影的眼,但视线交汇时,少年本能泛起一股寒意,右眼眼皮更是不受控制的跳动。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艾斯瞬间知晓此地的恐怖,垂头看路,拿出生死一线的专注劲头。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团乱麻
又这样闷头不知跑了多少里路。
脚下青石愈发宽厚,一股股水流在悄然响起,如同乐器轻奏。
“前方往右,对直冲,然后把我扔进边上水池,你就过前面那关桥,等那东西出来,之后你就一直躲在树下就好。”
烛台上的火苗保持急速燃烧,艾斯贴地伸手保持重心,整个人便一个漂移,朝着对方指示的方向奔跑。
黑暗中的雾在变淡,烛光下,种植在两边的树和亭楼模样万千。
越多的流水声传来,他看见了亭楼的那头湖——被一圈圈泥土分隔成小块,每一片水面上都种植着尚未盛开的莲花。
周边的所有都倒映在湖面上,莲花清幽伫立着,压住寺庙屋檐下的红灯笼,压住那些模糊的人影。
“呼……”
终点就在眼前,艾斯完美穿过这个弯道,紧绷的神经还未缓和;侧过头,就这一瞬里,表情彻底凝固了。
烛光下,有一张黑青色的圆脸正歪头盯住他,脸上布有尸斑,眸中只剩眼白,还带有一层薄薄血痂。
耳边风声嘈杂,这鬼僧慢慢露出诡异微笑,撅起黑青色的唇,唇上的死皮在光下清晰可见。
“呼!”
它猛地一吹,本就没有声音的火苗立马变成一团带有些许火星的心脏。
冷静!
此时艾斯脑中只有这一道声音作响。
四通八达之后的神经更为坚韧,艾斯在这一瞬里做出决断,把快要枯萎的烛台狠狠往青石路边一扔!将其扔向了最近的那片水池。
光芒即将熄灭的古灯咕噜一声落入水池里。
黑暗之下,艾斯克制住剧烈鼓动的脑门,人似狸猫般往前飞跃。
可他预想中的动作没有完成,因为一股恐怖至极的灵压顷刻遍布全身,接着,就是一只黑青色的手掐紧他的颈脖。
完了。
艾斯呆呆看着前方这座被笼罩在薄雾中的桥,并顺着其古朴的红色颜料,看到了尽头那颗巨大的树影,最终瞳孔聚焦的,以极为强烈的求生欲望,将整个灵魂的重量都放上了往前伸的食指。
这根,快要触碰到桥沿的手指。
电光火石间,抓住艾斯傻笑的鬼僧已将嘴扩张到骇人的弧度,露出尖锐湿黏的牙,竟想直接将少年就地活吃!
“嗒。”
指尖点上红木桥头的兽头雕像,鬼僧已经将艾斯的半个脑袋装进嘴中,想要收拢闭合,却又不知怎的合不上,只能用布满血丝的恐怖眸子看着下方,麻木重复着吞食的动作。
作为砧板上的肉,艾斯忍住这股腥臭,颤巍巍的翻动眼珠,滚动下喉结,忽而感知到了某种红绳的震动,跟着,响起阵阵铃声。
而后,他的嘴唇慢慢张开了。
无法言喻的气息苏醒在红桥后,整片黑暗的雾好似活了般朝着那头聚拢蔓延,像是一件衣,逐渐充实衣内的人形轮廓。
可惜鬼僧没有灵智,只是麻木的执行本能。
“唔哈哈哈……”
树叶摇动,极为阴柔的戏腔笑声自桥尽头的大树上传来。微风作响,只见一道庞大至极的阴影轮廓慢慢显形在树顶;轻柔一跃,动作极具美感。
可在少年眼中,他的跳动已穿越时空,本应下树,却凭空落到桥头,随之,是一道抹除一切声音的柔弧。
……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茶杯碰桌,瞳深处的金光消失。
简-艾斯抬起低埋的头,壁炉内的火星溅在他衣上,送来滚烫的温暖。
“我……”
他看着这位白胡子传奇,眸里的光还有些麻木的,薄唇抿紧;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维奇传来目光,让这位孩子指尖一抖;更快的摇起头,并声音有些沙哑的答着,“我感觉我非常非常的累了老师,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话音落,噼啪作响的壁炉又飞溅出一丝火星。
维奇静静看着他,再转回垂下眼皮,缓缓摇头,说道,“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你必须今晚做出决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维奇从戒中取出一本本薄薄的信封,递上去,壁炉内的火光将其晕染成一半的黄色。
桃花眸子往右转动,简-艾斯手指夹住这张纸。
时间缓缓流逝着,简-艾斯闷不做声的看完其上内容,低头捏捏眉心,像是整个心脏脾肺都搅在了一起——疼得,晕得,迷蒙得,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困死在乱麻里,最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同意。”
话落,他揉紧信纸,低头咳嗽两声,跟着眼里爬上血丝,嘶哑低吼着,脖上的青筋展露,最后捂住嘴;胸腔猛地抽紧震动两下;几滴血沫从指缝喷出来,洒入壁炉内的火,响起一阵“刺啦”的声音
“呵,呵……”
巨大的窒息感包括心肺,这位命途多舛的孩子颓然垂下手掌,满嘴的血,完全暗下去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焰,再大口呼吸的,好似有种压抑要从体内钻出来。
“噗!”
他再次喷出一大口血。冷眼旁观的导师终是伸手扶住他;深吸口气,慢慢拍打他的背脊:“你要学会接受,艾斯。”
“不……”
怀里的人儿佝偻着背,时不时抽搐,声音轻得似呢喃,“他不该是这样的……”
维奇沉默的帮他,帮他顺好这口气,用大拇指按住对方后颈的天柱穴;慢慢往下,一串混着涎水的血便顺着维奇的背流入了地毯里——那是少年口里的血。
“艾斯,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一位过客。”
“所以,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导师的语让空气震颤,叩进迷惘人的心窝,让其往后弯起背脊,无力的伸直手;拨动两下,最后从他的怀里分出来。
“我同意。”艾斯努力往后撑着,依托着坐回了椅子。
“同意什么?”维奇看向他,镜片反出白光,遮住了背后的眼。
“我练。”艾斯盯着导师,未曾闭合的嘴还有血水滑落,打湿了衬衫,“我要好生的练。”
“好。”维奇点点头,摊开五指,取出那一团刻有禁忌的火。
“它现在是你的。”
火儿一寸寸被摁入胸腔;炙热的气浪搅动书籍与公文在半空中飞舞。
持续了半响的的光芒消逝,少年的眼眸也黯淡下来,只有些许不安分跳动的火星,飘舞着化为尘埃飞逝。
“你可以回去了。”
戴有白手套的手收回,维奇起身来到窗边,沉默的看向古堡西边的那条街。办公室的门无声打开来。
简-艾斯闭目存好这团太过于繁奥的记忆,头转到一边,手指刺入掌心,吸气吸到锁骨十分立体。
“谢谢您的帮助。”简-艾斯拉着扶手站起,喉管一阵刺疼;扯出略微嘶哑的咳嗽声。
维奇听得闭上眼,往后背手,等到了门的闭合。
“这是不是太残酷了?”
帝国班的五位导师悄然从门后露出身形。思科特望着壁炉前残留的那团血,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向了窗边的传奇。
“如果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经历这样的事,”怀德尔摩挲着下巴,点头说出实话,“我会一蹶不振,甚至产生更多的逆反心理。”
话完,他看向旁边的乔蒂,算是缓和气氛的说道:“你认为我说的对吗?副院长女士。”
乔蒂冷着脸不出声。
已来到壁炉边打开那团纸观看的格兰登眉头渐皱;望向沉默看月的维奇,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维奇,你开导人的水平确实需要提高。”
“我之前听得很仔细,我可以作证。”毕比颔首赞同,“你那些一看就是从书里先学的,本该没什么感情。”
“这你都知道?”伫立在窗边的导师转过身,向他呵呵一笑,弯腰,
从散乱堆积在地上的书籍中挑出一本,并合起来拍了拍,让大家伙看清了封面上的书名。
“我是按照这上面做的。”维奇举起这本《受难记》展示一会儿,使周围的所有导师都拉下了脸。
“我不受了了。”
到此,乔蒂率先出声,一面摇头,一面转身走到门边;伸手一拉,直接把这木门扯出来扔在地上。
“噢~”怀德尔挑起眉,望眼同样沉下脸的思科特三人,伸手往下压,无声往门外退去。
“我不会要艾斯还钱的。”思科特冷冷出声,最后看眼维奇,跟着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去,在这满目狼藉的院长办公室中,维奇放下手中书本,于原地沉默了会,越过地毯上的血,开始收拾散乱的书和公文。
“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最后的红袍倚靠在墙边,双手合拢在袖子里,呼吸间有股淡淡的酒味,“难怪君王会把你从宫里赶出去,换是我,早就将你杀了罢。”
“这是我的教学方式。”维奇收拾好地面,走过去关上窗,再用杯里的茶水打湿残余的血迹,蹲下来将其擦拭好。
“你就不怕整死他?”亲王侧头望眼西边,面色平淡的跟了一声,“他的三魂已经极其不稳,稍微性子软弱点,估计这辈子学武是没什么前途了。”
“响鼓需用重锤,这些道理跟你也讲不明白。”收起半红半白的毛巾,维奇起身看向老友,语调平静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与你无关。”亲王闻声笑了笑,往后抵住背,再停了会,又说,“但也多亏了这座练气塔,我欠你个人情。”
“嗯。”维奇点点头,再看眼窗外的月光,慢慢顺出口气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此时天上的云和月纯白到让人惭愧。
孤独的人孤独的走在街边,身后的马儿跟随着,并时不时低头卷起路边的草,发出甩鼻的声响。
两者之间,确实没有相通的语言。
又是一次干咳,前方的人儿忽然伸手扶住路灯,捂住嘴,弯腰喷出几大口血。
紧跟着是干呕,半跪在路边上,五指紧紧曲起抠着地面,从脸上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主人……”
一道声音忽然浮现在灯的那头,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入耳,用一道温暖的披风盖在了捂着嘴咳嗽的人儿身上,还有一双带有茧的手掌,在光下刺眼。
“主人,你怎么了。”莫瑞斯弯下腰捧起少年的脸颊,一抹到这些血;脸色顷刻发白,回头,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巴里德怒喝道,“骑着主人的马!让庄园里的医疗师现在集合!”
“啊……啊!”巴里德愣愣点头,立即快步来到Ziza身上,拉住缰绳,翻到马上,鞭声响亮的往庄园赶去。
“我没事。”被扶住的人儿缓慢摇头,握紧莫瑞斯的手腕,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你……”莫瑞斯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水和血,立马扯出衣兜里的手帕,一板一眼的为主人擦拭。
“回去吧。”简-艾斯闭目深呼吸一次,再睁开眼睛,已是面色平静的,仅剩眼眶还有些微红。
主仆二人上车,一直默默观望的莉莉车夫长鞭一甩,四架马车轰然朝着庄园行驶。
车厢有些颠簸了,简-艾斯靠在最末尾处,指尖颤抖的滑动紫戒,取出一只烟,衔在毫无血色的嘴里,又低头的,要努力划亮柴火。
“主人。”
一道亮丽的光染上他的眸底;他停顿半响,往前凑了点,闷闷吸出大口大口的烟来。
莫瑞斯望着他,又转头看眼窗外疾驰的景色;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燃烧的烟草陡然加快了。
简-艾斯深深扩散胸腔,闻着这股香味,将白雾从嘴里呼出来,随它去飘转。
“主人。”莫瑞斯终于沉住了心,问,“是庄园里的事情让你担心了吗?”
“不。”简-艾斯看着浓郁白雾摇头,夹着烟的手往前推了点,再移向自己的眉心;低头捏着,好似要让自己提起神来,“庄园又出什么事么?”
“那是好消息。”莫瑞斯品着这个“又”字,挤出酒窝,让自己笑得阳光灿烂,“我们现在得到了查理的全方面资助,他们在昨晚来到了我们的庄园,要帮助我们进行改建,有他们的帮助,被燃烧的主屋肯定会比之前的更加宏大。”
他吐词清晰流利,像是此刻的夜风,将整个车厢都吹得愉悦。
“啊。”简-艾斯点点头,吸口烟,又滚动下喉结,像是要把某些东西一同咽下去。
“您怎么了。”莫瑞斯第二次看出了他的异常。
“我,”简-艾斯顺势就要摆手,而后指尖一停,转眸看住了管家的脸。
莫瑞斯坦然等待着,车厢颠簸一下,让他摇晃了半分。
“莫瑞斯。”吵闹的夜风里,窗边的少年终于开口,指间的烟被吹去片片烟灰,“你认为人,究竟要怎样才会不后悔。”
“这是不可能的主人。”莫瑞斯抿出酒窝,耸耸肩膀,话语通俗,“就像我在刚进入管家学院的时候,我认为我那个时候已经是不错的学生了,可毕业再来看,我认为曾经的我还是很愚蠢的。”
“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主人,每个人再回首时,都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愚不可及,你怎能保证愚蠢之人不会犯错呢。”
他笑的有点无奈,配上浅浅的酒窝,很有喜感。
“这些都是无法再挽回的事了主人,我们要做的,只能是让自己不再同一个地方再摔跤,每天进步一点点,都是很好的事情。”
“有场歌剧的台词便是写得不错:‘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他说完耸肩,坐得姿势笔直端正。
“啊。”简-艾斯侧头吸口烟,躲避这道光,十字耳坠在风里摇晃,声音比风还淡薄,“那我要是……问心有愧呢?”
“是犯了错误吗?”莫瑞斯把身子往前探些,作出聆听样子。
“是无法再弥补的错误。”简-艾斯弹掉烟蒂,呼出的雾随风飘向夜幕。
“那就是结束了。”莫瑞斯淡笑的回应,用轻描淡写,缓住了某颗流血不止的心,“有些人事是注定不会被原谅的,纠缠在里面,只会让自己陷入这个圈。”
“那就这样视而不见么?”狭长的眼眸停在了管家的脸上,“这不是违反了人类定下的善恶,也会招得报复,让人到了深夜都无法入睡。”
“不然呢?犯错就不是承担后果的吗?而且人事上的定夺,你拎不清,就听帝国定下的律法,至少后者写得很明白。”莫瑞斯看着他,“一块金子不会因为众人说它是石头而改变本质,人们可以操作它的价值,可以让它比石头还便宜,却不能改变它是金子这个本质。”
“这就是你要做的主人。”
莫瑞斯伸手叩了下木板,示意车夫慢一些。
“真切的发觉自己是黄金,或是石头。”
心底一点儿涟漪扩散,相互摩挲的手指停住,简-艾斯慢慢垂下眼皮,笑得有些薄凉:“这真是个废话连篇的结论,莫瑞斯。”
“人事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清楚的事情了,我始终恪守自己的底线,就是怕陷入这麻烦的漩涡里。”莫瑞斯赞同的点头,慢慢叹出口气,“黄金有黄金的生存方法,毕竟它的价值是由人们确定的,所以……你必须经历许多加分减分的事情拿到最后那个答案,就像我在导师学院那样。”
简-艾斯听得挑眉,眼眸却还是一片死气:“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的能言善辩。”
“这只是一点浅显的智慧啊主人。”莫瑞斯点点自己鼻尖,抿出酒窝,令人忍不住心情好了点,“我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虽然没有读过许多的书,但也见过一些人和事了。”
话落地,简-艾斯深深吸了口气,握住拳,一面看向窗外的夜景,一面出声,且不自主的皱紧了眉:“最近有太多事了,太多太多了,我从未想过我到此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他再次吸起气来,好似要把肺部灌满,“有时候我都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真正的我,早已死在了那个寒冬里。”
“不然为何会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呢。”
他朝着管家笑了笑,又取出支烟衔住,探头让对方点上,“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身边人都和我一样,裹藏着太多的秘密在衣服里,绞尽脑汁的说着谎话。”
“这也很是正常的事情。”莫瑞斯好好想了想,“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也会有数不尽的意外和挫折,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一件一件的面对它。”
“有些太痛了。”吸口烟,简-艾斯闷闷摇头,眸里总算有了点光,“像是鱼钩拉住心脏,不曾给你个痛快,只是轻轻地扯,让你永无法回避。”
“可你是个天才呐,主人。”莫瑞斯递给主人一块糖果,看着有些反常的对方,“这一点没人否认,可能他们无法理解,但是在金子和石头这件事情上,答案是清楚的,之后呢……”他仰头看着车厢墙壁上的灯,两根食指点点,竟活得好似个大孩子,“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无数的,突如其来的,好与坏与热闹与孤独才会变得成熟一点。”
“而且我相信你。”莫瑞斯给他一个笃定的笑,炽热了对方的眼,“我相信你会理清楚这些纠纷的人事,就会你改变这座庄园一样,今后能改变更多的人,成为帝国徽章上描述的那种狮子。”
“啊。”简-艾斯浅显地应了一声,将糖果放入嘴里,抽口烟,觉得又多了股甜味,“我从不知道我在你的眼里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那是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马车即将回到目的地,莫瑞斯摊了摊主人的披风;折起来放在手臂上,“主人,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处理吧,往前走,天总会亮的。”
“谢谢你,莫瑞斯。”简-艾斯点点头,侧头嘬口烟,甩掉烟蒂,伸手狠狠搓了下脸,压下所有所有的情绪,打起精神来,思索着之后的种种事情。
生活,不总是要继续的吗。
莫瑞斯安静陪在他身边,给自己也塞入一颗糖,舔着这股甜,又说出一句界限模糊的话来:“主人,我一个人工作着,有时觉着日子都变长了。”
“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侧过头,眼里有些点笑意,“你是喜欢上庄园里的某位女仆了吗?作为庄园主,我可以为你安排这件事。”
“不,我只是有感而发。”莫瑞斯摇摇头,抿起酒窝,继续转移着主人的注意力,“我们庄园现在已经是极其热闹了,查理留下了一队施工团队在这里,根据他们的图纸,我们还要开发许多的土地,甚至要买下庄园背后那座山。”
“他们有送钱过来么?”
车已停,简-艾斯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再三擦拭嘴唇,舔着糖果的甘甜,藏起这股子血腥味。
“这倒没有,不过所有的开支都未要我们掏钱。”莫瑞斯率先下车;站在了门边,恭恭敬敬的等待着少年的降落。
此刻的风从车底滑过去吵闹,抹过门匾上的“简”这个单词,热烈的投入天幕里,惊动几只鸟儿一同往前。
简-艾斯伫立在庄园门口仰头,看着自己的家,听着其内这些仆人们的人声热闹,收拢管家披上的披风,迈步,朝着伫立在那头人儿露出优雅的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简-艾斯。”
第三百三十章 宠儿
未有丝毫颠簸的车厢内。
亮金色的墙纸被光抹得熠熠生辉,桌上的熏香有紫烟飘出,行进的风被挡在窗外,偌大的车厢里,只有羽笔书写的声音,静谧的进行着。
“主人。”
站立在旁边的副手拿出已经焐热的信纸,弯腰放上光滑发亮的桌面,再悄然望眼桌后的人儿;收手笔直站立在一旁,连呼吸的响动都调整到微不可查。
座上人身后的管家想要上前接过,却被他的目光一盯;无声收起了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捏着薄纸的人儿抬起丹凤眼,望得副手不敢抬头,使其愈发恭敬。
“我说过不处理私人信件。”
米尔顿摆好羽笔,双手抱膀的往后靠了点,翘起长腿,漫不经心的看眼窗外的夜色。
“我很抱歉。”副手在心底叹息一声,立即拿起这张信封,正要将其入怀,明亮的烛火照亮了落款的名字。
“停一下。”
好似笼着层光的玉指一抬,副手顷刻望向她;弯腰,将信封双手呈上。
米尔顿伸手接过,低下螓首,看着这几个单词,薄唇抿出一丝弧度“这字是他自己写的?”
“确是如此。”副手极快的瞥眼她的表情,纠在一起的指头松弛下来,“他本来交到了我们在这个城的商会,然后就让……”
抬起的玉指再次止住了他的嘴。到此,这位副手低头长出口气,眼底滑过一丝坚决,一丝笃定要讨好某人的坚决。
米尔顿未有在意前方人的心路历程,打开信封,看了眼其上写的内容就丢在了一边,而后眸光一转,盯着副手不开口。
时间流淌的实在是太慢了,已垂头垂到脖子酸痛的中年人止不住滴落下几滴汗,可偏生没勇气接住这道目光,只能咬牙坚持着这幅姿势。
“可以。”
话入耳,好似仙音奏响,让紧绷的他瞬间垮了下来。
“可,可以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这时才知道,原来主人之前只是在发呆罢了。
米尔顿收回神,目光聚焦的看眼对方,把信纸往前面一推,语调平静的吩咐道“明天,将信上提到的这两个人签入商会。”
“好的。”副手接过信纸;凝神一看,不由望向主人,露出点惊讶表情。
“有问题吗?”米尔顿拿出一瓶药放在鼻前闻。
“这……”副手小心揣摩她的神色,还是斗胆建议说,“这事关我们与其他几个家族的名利之争,签下这两个,”他卡了下壳,“签下这两个成绩不太出众的种子,会不会……太冒险了……”
米尔顿闻声点头,一面收起药瓶,一面思索了会,终于开口道“那就以四年四千万的报价和他们谈。”
“主人,”听得这样的声音,副手确实有些愣住了,不由苦笑了声,“这并不是钱的事罢…”
“我听闻……”他极其小心的挪动下脚,“简先生今日与信封上这两个人有过短暂的交手,好像输的……有些狼狈。”
他说完抬眼,悄悄然的观察主人的神情,旋即放松了肩膀。
“我知道。”米尔顿淡淡出声,伸手拨动飘出紫烟的香炉,思绪慢慢散发,而后翘起嘴角,“他这种人是打不死压不弯的,我相信他对于名利的看重,这事关他自己的前途,他不可能有丁点马虎。”
“可是,”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副手有些疑惑了,“就算简先生的天赋出众,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达到迪他们当前的战力,也不是三四年能够追上的啊。”
“这事我自有安排。”米尔顿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吸入几缕紫烟,如暖玉般的俏脸慢慢爬上丁点儿绯红,好似正在绽放的紫玉兰,美到惊心动魄。
“另外,关于队长这个人选,也就定他吧。”
“什,什么?”越劝事情越糟糕,副手懵地咬到了舌头,神情惊愕的看着主子,再低头,收起自己这份大不敬。
“你有疑问吗?”米尔顿笑着看向他,似乎今天的心情很好。
不,应当是从那晚之后,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也不知那个贫民窟来的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想到这,这位五十余岁的副手收敛好心神,而后笑着抬头,卑躬屈膝的,诚挚建议道“主人,我当然相信简先生的能力,只是……迪,还有另一位你钦点的人选可能会对此颇有微词,而且简先生当前的实力确实太弱了,如果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影响整个团队的运转。”
“这不是我要关心的。”米尔顿淡然的答了一声,转而问到其他的事,“从他出去到如今,学院里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主,”副手听得有些急,可对面这双丹凤眼一抬,便让他支支吾吾的,汇报起学院的事宜,“简先生从那座庄园出去之后就去上课了,然后被传奇维奇叫到了办公室,看样子十分稳定,所以我就叮嘱霍利奥他们直接过去了……”
他念得正起。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儿忽然从暗处浮现出来,上前,打断了双方间的交谈。
米尔顿抬起手指示意副手稍安勿躁,凝神听着耳边人的汇报,深褐色的眸子慢慢沉了下来“有其他的影响吗?”
面具人摇摇头,又停顿片刻,保持弯腰姿势不变,向座上人又说出自己的建议。
气氛逐步压抑了,放在桌面上的玉手一下一下点出声响。
对面的副手埋住头,退后缩在一边,大气不出,显然是极为了解主人的各类小动作习惯。
“我知道了。”
面具人无声消失,查理-米尔顿停住叩桌的指,不知怎的收起了手,让偌大的车厢变得更冷。
“南方的事情,有外人去过吗?”她看向已完全贴在木板边的人,“我不是让你们二十四小时守在那里。”
“对,我敢以生命保证,那里不可能去过外人。”副手面露肃容,紧跟着倒吸口冷气;有些艰难的咽下唾液道,“是……是那边的事情被简先生知道了?”
米尔顿未出声,只是慢慢摇头,最后神情冰冷的靠住软椅,侧头让管家泡一壶茶上来。
“既然这样,”
深黑色的茶叶被热水泡得散开,好似一滩墨,在至清的画卷里勾勒飘动,“你现在去南方一趟,那个人极有可能骗我,叫上几名私卫,必要的话,把他的尸体都挖出来,冰封好,送到我叔叔的学院。”
声落,副手听得手指一抖,心底又掀起几分骇然。
“去罢。”座上的女人端起茶,呷一口热香。
“我知道了。”副手认真点头,一次呼吸,便化为风消失在了这里。
车厢内更为静谧,米尔顿品完杯里的茶,拿起之前未看完的计划书;没过一会儿,便毫无心思的将其放在了边上。
她招了招手,背后的管家立马上前,弯腰等候命令。
“统计加尔-克里曼沙给艾斯介绍的所有生意,如果有必要,拿出详细的方案给我。”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记下主人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称呼,语调平常的追问,“根据我们在这边的人员情报,简先生好似未有放弃某一些方面的想法,对于此,我认为让他成为队长好像有点不保险。”
“他已经想通了。”米尔顿听得翘起嘴角,点点桌,一旁的仆人这次将茶杯添上了二分之一左右。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管家未有任何的异议。
“按照之前计划的进行,让霍利奥的团队全权配合他,传达我的口谕至少在这四年的时间里,简-艾斯每分钟的呼吸次数有多少,都要了然于心。”米尔顿端起茶闻了闻,眸底的有几道幽芒,“如果有必要,可以将商会账面上趴着的钱全都投入他这里,只是,”她望向毕恭毕敬聆听的管家,“不能让他在这里面获得一枚白晶,每一笔投资,都必须切实发生在他身上,不能有丝毫剩余。”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略略沉默片刻,语调沉静的补充说,“根据中庭帝国的记录,简先生足以吞噬我们八分之七的闲置资金。”
“那只是今年的,对吗。”米尔顿平静看向这位心腹,也是有了点耐心的解释起来,“在四国这场戏剧彻底搭起来之前,我需要有一位完全能撑住面门的查理队长,按照迪他们的资质,和那些人相比,还是差距过大的,更别说武技宝器以及法门,现在堆资源,已经有些迟了。”
“那位亲王今日都还未走罢?”
她放下茶杯,看着有镂空花纹的金色香炉。
管家重复排查这花费巨大的信息,给出笃定的答案“是的。”
“那就对了。”米尔顿伸手把玩这个香炉,吸着其内悠悠飘出的紫烟,慢慢抿嘴,抿出勾人夺魄的浅弧,“钱吧,有时能完成很多事情,有时呢,确确实实是行不通的,你就说我,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管家立马弯腰,紧闭嘴,不敢说出任何多余的话。
米尔顿有些无趣的收回目光,轻描淡写的问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柄枪给他磨炼好了吗?”
“估计要到明年春。”
“那就让他等着这个惊喜罢。”米尔顿美眸半阖,“无论那人死没死,这只狮子终究是会听话一些了。”
话到此,她看眼窗外的夜景,又向管家出声“现在转道去圣克鲁斯,通知那边,把简-艾米最近的情况总体汇报上来。”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迈步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