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背水而战
第七百六十六章背水而战
有趣的是,不管他走在哪里,徐家庄的百姓都扶老携幼地跟着。不过,他此行的任务,是克复夏津县,顺道来探访家园,也替徐郡王走这一遭。不可能久留,说得残酷一点,今天之内,他就得引军回大名,因为李杨二位都统还要挥师南下。
当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徐家庄的百姓不干了。当他们看到徐九的部队打回家乡时,那份jī动可言而知,但这高兴劲还没有过,你突然告诉他,我们来只是走一走,看一看,马上就得离开。他让徐家庄的父老怎么肯放人?
面对拦着马头不放行的乡亲,宋大再三解释,大军此来是为奇袭河北,给中原战场上的友军部队创造条件。大家不要急,一旦中原光复,河北还远么?但老百姓受了十几二十年的罪,哪里肯听你这些道理?左右就是一句话,不放!本来,普通小老百姓哪敢阻拦朝廷官军?但坏就坏在,这里头的人,或远或近跟徐九都有些亲戚关系,有几个论起辈分来,徐九还得管人叫爷爷,这怎么整?
尤其让宋大头疼的是,徐三带着七八个愣头青,说什么要跟着部队走,从军报国,不想呆在徐家庄空耗年华了。咱这来河北是打仗的,也没说要招兵呐,而且宋大听得出来,这几个小子以为跟徐郡王有些亲戚关系,一去就能谋个一官半职的,殊不知自己当年追随徐郡王起事,如今二十年过去,才一步步熬到统领,就凭你几个生瓜蛋子,进一线部队的资格都没有,别提马军,更别提作军官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宋大将心一横,直言相告。徐郡王军法无情,我今天要是在徐家庄呆一夜,明天回去,上头就得以贻误军机罪论处,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既然诸位乡亲盛情难却,我就留下,但从此以后,老父亲就拜托诸位照顾了。
话说到这份上,徐家庄的父老没办法了。心知留是留不住,于是乎,让宋大稍等,各家都赶回去,把那珍藏许久的物个拿出来,请他们带给自己在西军中的亲人。都不是什么特金贵的东西,一双鞋,一件袍子,或者父母双亲的遗物,再不然就是几个馍,一筐蛋之类。
面对此情此景,宋大有些惭愧。当一位在庄里辈分极高的长者,托他将几张饼捎给徐卫,并转告,这是徐家庄种出的粮食,希望他徐九吃了以后,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他的亲人。宋大竟无言以对……
他回来时,近乡情怯,离开时,黯然无语。回过头去,只见家乡父老还聚集在庄头,不停地挥手,宋大一声长叹,对旁边的弟兄们道:“若是不能打回来,何以面对父老乡亲?当直言以告大王。”
宋大和徐家庄百姓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希望就快达成了。因为在中原战场上,在汾阳郡王折彦质的统一指挥之下,三路宋军已对开封府形成合围之势。目下,韩世忠和岳飞统率的神武后军,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与折家的神武前军会师,驻扎在开封府西南的马栏桥镇。
而刘家兄弟统率的神武中军淮西军部,已在焦急地等待着命令。金军主将乌延蒲卢浑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在东京地区集结精锐,打算跟宋军决一死战,胜负就在此一举。老实说,尽管此前宋军连战连捷,收复大片失土,但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开始。最后这一场仗,将决定谁能够入主中原!
如果宋军胜,那没说的,沦陷多年的故都东京宣告光复,其意义异常重大,必能极大振奋全民。如果金军胜,那么对宋军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这次北伐,朝廷可谓倾尽全力,寄予厚望,如果失利,丢失的,不仅仅是先前收复的失土,影响的,不仅仅是以徐良为代表的主战派大臣,更将影响到大宋的路线。说得直白一点,这一仗要是败了,主和派肯定就要得势。
折仲古这种作过宰执,统过大军的人,显然看得十分清楚。所以在最后关头,他极力稳扎稳打,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
十月末,折彦质下令进攻,以神武后军岳飞部为先锋,直捣东京。岳飞部离了马栏桥镇,全军上下斗志昂扬,于扶沟县击破金军阻击部队数千人,次日再败金军一部,矛头直指东京。而折彦质等人提着大军尾随而进,同时派人传令淮西军刘光国,进兵开封。此时,乌延蒲卢浑早探到宋军主力漫山遍野而来,前后绵延十多里,他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出去,让宋军击败,以慢其军心,使其松懈。同时,把主力部队放在距离东京城只有四十多里的朱仙镇。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背靠着东京,打一场生死战!
为了表达自己有进无退的意志,蒲卢浑下令,把军中将领的家眷都集中起来,统一安置在东京城里某处。什么意思?如果打胜了,万事不提,如果败了,我们在前线拼光乃止,城里这些家眷,也一起上路!不得不说,这是个狠人,压根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余地,颇有些虎儿军“不胜即死”的气魄。
而金军将士,不论种族,也都知道没有退路,除了拼死一战外,没办法了。蒲卢浑又不断使人在军中鼓吹,此次统兵前来的折彦质,几年前就是金军手下败将,不足为惧,打他跟玩似的。据推算,宋军主力到达朱仙镇,至少还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金军借此机会,正紧张地作着准备。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京的百姓早就知道朝廷开始北伐了。而且前线的战况,通过各种渠道不断地传回来,他们翘首以盼,只望着王师早定中原,结束他们“南望王师”的日子。
当官军已经进入开封府的消息传出后,东京城里流言四起,都说女真人蹦不了几天了,折郡王大军兵临城下只是旦夕之间。RO@。
第七百六十七章 噩耗传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绝路
第七百六十八章绝路
这马跑得太快,遇上个事也拉不住缰。ZⅩZJ⒌com这两骑正撒丫子狂奔着,突然望见前头来一队人马,都着戎装,当是城里的jūnguan。信使急得猛勒缰绳,可哪里止得住?幸好对方的扈从反应快,赶紧横着马挡住!即使如此,也撞得一团糟!
这迎面过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着急忙慌赶着出城去朱仙镇迎敌的乌延蒲卢浑一行。正走着呢冷不防撞出这么两个来,卫队没等人说话已经上前拿下了。一名万户tǐng刀喝问道:“什么人!”
这两个撞得晕头转向,倒还没有忘了使命在身,其中一人喘息着答道:“小人从滑州来,有紧急jūn情!”
一听滑州,所有人面1ù惊sè!滑州在哪?开封府的东北方向,黄河岸边,那可是金jūn的背后!现在从滑州来人说有紧急jūn情,这不是见了鬼么?即使是蒲卢浑也变了颜sè,抢道:“滑州?”
“正是。”信使答道。
蒲卢浑脑子里一转,觉得事情不对头,这大街上人多嘴杂也不好问。可现在十万huo急,宋jūn今天之内就会打到朱仙镇,一刻也晚不得。思之再三,他沉声道:“跟我走!”说罢,催动战马仍旧朝城外而去。
这一路出了城,两名信使稀里糊涂地跟着,直到离城老远了,蒲卢浑才把他两个叫过去,战马仍旧在小步前行,蒲卢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作着心理准备,问道:“说吧,什么事?”
这信使认得蒲卢浑,因此据实以报道:“报总管,我部一直驻防紫金山浮桥,昨日,北岸jūn营突然遇袭!我部猛安见状,紧急下令浮桥!也不知从哪杀来一支兵马,北岸守jūn溃散,现在河对岸已经让对方控制住!”
听到这话,蒲卢浑一把扯住缰绳,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信使。后者心里一怕,小声道:“猛安派小人等前来报告,同时也请示,如何,如何应对。”
“河对岸?浚州?”蒲卢浑问道。
使道。
金jūn将领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且不管是谁袭击了浚州,这事出在河北,本身就对金jūn非常不利!河北那可是中原金jūn的大后方!现在这支兵马控制了黄河北岸,等于是掐断了东京的后勤补给线!也掐断了河北和中原的联系!这偌大个河北,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一支兵马来?
蒲卢浑现在想的,和他的部下们可不太一样。他先想到了向大名府征调的器械物资没有按时到达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路让人给掐了!是谁?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义师”,那些流寇一没有这个胆量,二没有这个实力!
最让他害怕的是,黄河北岸的浚州都遇袭了,大名府恐怕也难逃一劫!河北兵力空虚,他是清楚的,因为兵力都抽调到河南来了。有这个能力袭击河北的,恐怕只有一个人!蒲卢浑实在不愿意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但除了他,恐怕不会有旁人了。再北,是大金国的重镇,往南有自己在这里扎着,这支jūn队十有是从河东过来的,而能在河东指挥jūn队的,也就是紫金虎了。可他怎么过来的?河东河北可是横一道太行山呐!
现在去想这个意义已经不大了,蒲卢浑该操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河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下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退路让人给堵了,尽管他自己也没给自己留什么退路。jia如真是紫金虎袭击了河北,那中原金jūn就陷入绝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蒲卢浑没再多想,他立即对信使道:“你马上回去,告诉你们千户,死守紫金山浮桥!不能放一兵一卒过大河!要么把脑袋给敌jūn,要么我就摘了他的脑袋!”
“是!”信使应了一声,就准备调了马头回去。
蒲卢浑一把扯住,切齿道:“记住,原话转达!”
信使走后,他环视众将,从部下们脸上和眼中看到的,都是震惊和恐惧。这怪不得他们,他们面对数十万敌人而奋勇作战的胆气,可后路被抄,身陷绝境,便是铁胆也jìn不住!这个时候,你再怎么鼓舞士气也没用,巧言遮掩更没用!
一阵沉默之后,他缓声道:“诸位,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更没有退路了。除了打胜这一仗,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一班久经沙场的各族战将默然无语,话是这么说,可这仗还怎么打?黄河北岸八成是紫金虎过来了,都打到浚州了,大名府看来也是不保,咱们屯积在那里的粮饷物资怕是打了水漂,到这份上……
蒲卢浑知道部下们在想什么,直言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不管它河北到底是谁来了,只要我们在河南打胜,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为什么?因为突如其来攻进河北,必然是奇兵,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战决!这支奇兵,不可能久留!如果我们在河南战胜,他们也只能退兵!到那时,时局就会转危为安!”
“如果,我们战败!不止中原易主,河北恐怕也幸免不了!此一节,诸位要想清楚……”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问道“总管,河北怕是紫金虎啊。”
“八成是他,旁人没这个实力。”
“他是大名人,一进河北肯定是直扑大名府,跑不了的。”
众将七嘴八舌,紫金虎的名号在金jūn中,那是比折彦质还响的。蒲卢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声道:“我也不瞒你们,依我看,除了徐卫也没旁人了。用南人的话来说,现在我jūn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将仍是沉默,而且无一例外地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害怕敌人呢,还是害怕这位主帅。其实这些人哪个不是百战余生之辈?瓦罐不离井上破,将jūn难免阵前亡,他们不怕死。但这书面也太操蛋了!正面,是连战连败,宋jūn势如破竹地往东京打过来!现在倒好,后院还起huo了!这简直就看不到希望!Roa。
第七百六十九章 朱仙镇
……总管”如今之局面”恐怕”难以一一,一一””说这话的是一位及ūn万户,他是河南本地人,对目下的情况实在灰心。. 正面有强敌就不提了,现在后路被断,补给被切,金ūn简直是陷于绝境之中。而且自开战以来,东京时刻提防着洛阳方面,担心西ūn出虎牢进攻郑州,如此一来,中原金ūn可谓十死无生。
现在看来,这个局面出现的可能ìng非但极大,更一步步成为现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朝廷对于中原的态度,就是消极防御,如果再说得悲观一点,等同于放弃,任咱们自生自灭。也不是说朝廷不厚道,只是时局艰难,北方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中原?
“那依你之见?我ūn现在没有退路,除了拼死一战外,还有得选么?”蒲卢浑嘴角一扬,1ù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那万户垂不语,蒲卢浑见状,正sè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但我不怪你,只是让人晓得,如今除了一战,别无他法!想活命,就击败折彦质!”“左右也没退路!豁上ìng命,拼!”有战将大声喝道。
“拼!”金ūn到底是金ūn,事已至此,尚有困兽之勇。蒲卢浑不再多说什么,纵马奔向了朱仙镇!
这里本是距离开封府数十里的一个小镇,但它在历史上却大大地有名。如果没有徐卫,那么这小镇将会因为另一个人而名垂青史,岳飞!镇里的居民早已逃散一空,绵延的ūn营将小镇笼罩其中,显得微不足道。整个中原的金ūn精锐,都在此地了,马步ūn八万余人,多数是河北和河南签ūn”但从蒲卢浑的态度来看,这些签ūn战斗力应该不俗。否则,他也不会指望这群汉签ūn占多数的部队去和折彦质统率的南方宋ūn精锐硬拼!
士兵们知道的情况有限,只晓得宋ūn快打过来了,并不清楚后头生了什么山杳。当蒲卢浑率战将们进驻ūn营时,士卒们察觉到,大战在即了。果然,很快ūn令就传下来,命令将士们整顿器械,出营备战!ūn令一下,金ūn士兵们如泄洪一般涌出大营,向朱仙镇前旷野集结。
与此同时,宋ūn先头部队已经tǐng进到距离朱仙镇不过十几里的地带。而作为全ūn先锋的,正是神武后ūn岳飞所部。或许这就是巧合,原本的历史轨迹上,岳飞一度tǐng进到朱仙镇,如今,他又成为第一支如此靠近东京故都的宋ūn!
马步ūn漫野而来,战马嘶鸣,旌旗飞舞,前后绵延不断”甚是壮观。在人潮中,一将纵马前行,他的身旁聚集着多名部将。此人四十多岁,身材极壮硕,全身披挂整齐”骑一匹黄膘大马,一双眼睛虽然一大一小,但行进间左顾右盼,神采飞扬。不是旁人,正是荆湖宣抚司都统制,岳飞岳崭举。带着他的嫡系部队,作为全ūn前锋,杀奔东京。
此前,已经探知金贼在朱仙镇集结了重兵,因此折彦质再三告诫”
往前不要突得太猛,差不多到朱仙镇就停下来”等主力赶上再交战。
这一路过来,岳飞ūn连战连捷,所舟披靡,其部将王贵、徐庆、姚政、
岳云等,都有斩获,士气正旺。恨不能直接杀到东京城,将杆大旗插在城上!
“父帅,否前便到朱仙镇!”岳云从对面打马过来,在马背上放声喊道。这位到过西ūn“深造”的小将此番征战着实卖力,几次抢下头功,也不枉他们离开陕西时,徐郡王以佩刀相增,多有勉励。
岳飞一把勒住缰绳,心中暗思,本部暂离主力tǐng进朱仙镇。如果再继续突进,金贼突以大股马ūn突袭冲击,反倒乱了阵脚。不如且停下来,等候主力为好,这也是折郡王的意思。一念至此,遂道:“传我将令,原地待命。”此时,天已不早,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可能是打不起来。
但决战在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岳飞还是命令全ūn戒备,以防金贼突袭。现在金ūn已经被弄得山穷水尽了,困兽犹搏,还是防着一些为好。折郡王再吾交待,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
岳飞部一停,蒲卢浑马上得到消息。此时,两ūn相距不守十余里,探马往来几乎跟赶集无异,互相窥视着虚实。蒲卢浑本yù趁岳飞ūn新至,遣精骑冲击一阵,先挫一挫宋ūn锐气,因为金ūn已经无路可退,只有冒险一搏。可是,一来考虑到宋ūn主力一定就跟在岳飞ūn后头,二来他此时又得到消息,说是淮西ūn也已径踏进开封府地界威胁着金ūn的侧翼,因此不敢轻动。这场仗看来没有机技可言,只能是硬碰硬了。
一直到黄昏时分,宋金两ūn都没有轻举妄动。不久,折彦质率领的宋ūn主力赶到,半围着朱仙镇扎营,一入夜,宋ūn连营灯huo通明,映照得半边天如同白昼,金ūn将士窥见了,也不ìn胆寒。宋ūn兵多将广,竟如想像中还要厉害!
也难怪,此番北伐,大宋南方ūn团精锐齐出,十八万大ūn挥师向北,岂同儿戏?折彦质连夜召开ūn事会议,为明天的大决战作最后的动员。汾阳郡王不厌其烦地告诫各路将令,戒骄戒躁,不要以为接连战胜,就可高枕无忧,女真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现在对方已经被逼得没有退路,所谓背水一战,兽穷则搏,如果大意轻敌,小心yīn沟翻船。而且折仲古把丑话说在前头,明日决战,诸ūn务必听从节制,有敢轻敌冒进,或者临阵脱逃者,无论是谁,都以ūn法从事!
自宣和年间,宋金事变以来,经历二十多年的时间,宋ūn没有哪次距离“恢复”如此之近,上到折彦质,下到普通士卒,都憋着一口气,那就是打进东京城,驱逐北夷过黄河,光复中原,收还故都!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西ūn的骑兵已经在河北搅得一团糟,切断了金ūn的退路。他们要作的,就是打一场歼灭战,完全肃清大金国在中原的势力,进一步挥师渡河,如此,则河北光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天夜里,宋ūn南方统帅折彦质一直不停地提醒自己,谨慎,稳当,小心……
深夜,在宋ūn大营里,折彦质脱下戎装,独自一人在ūn帐中,挑灯夜读。这位宋ūn的统帅,名震天下的ūn事领袖,显得躁动不安。折仲古正好比徐卫大一轮,如今已是五十出头,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昔年意气风的儒将,已现出了的老态。所谓烈士幕年,壮心不已,作为折前ūn的领ūn人物,他梦想借这一战打下折家不可撼动的地位。
折家是党项族,一直以来受朝廷厚恩,国难当头,折郡王自然想着报效。但话分两头说,报效国家那是责无旁贷的。但人总得为自己考虑,现在这大宋天下,掌ūn权的,有三大家族。第一,是徐家,这一点不承认也得承认。徐家不但手握着西ūn的ūn权,徐九更是掌控着大宋的西部。说他们第一大将门,相信没人有异议。
第二,就是折家,控制着江南西路,兵力仅次于徐家。而且折家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家族shì经营,ūn中重要将领,都是折家子弟。
第三,就是刘家,目前防区限于淮南西路,刘光国刘光远两兄弟把持着淮西ūn兵权,而且还有一个刘光世,乃西ūn大帅之一。他们的优势在于,家族中出了一只金凤凰,井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地位然。
而且,从长远看,徐家和刘家的地位恐怕难以撼动。朝廷需要徐家在西部坐镇,更不用说,现在朝中执政的,正是徐家的徐六。说句不当说的,就算哪一天,宋金之间不打仗了,也暂时没人去动徐家的脑筋。
刘家是皇亲国戚,而且听说当今天子颇有些惧内的倾向,可以想见,一段时间以内,刘家只会上升,但折家不一样,先折家是党项族,屯兵于江西,紧邻着中枢。
现在朝廷用得着,什么都好说,有一天用不上了,赵guan家还能容许卧塌之侧,屯有一支党项人统率的雄兵么?未雨绸缪,现在就得想好退路。
在折郡王的考虑中,他希望这一次能够击败金ūn,光复中原。然后,他可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还镇麟府。那里毕竟是折家的故地,当年折家ūn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而且折家是党项族,熟悉羌情,朝廷需要他们去坐镇边疆。哪怕麟府回不去,在河东寻一块地盘也是好的。以折家目前的势力,朝廷如果同意,那么给的地盘,定然比从前要大得多。
就这么胡乱想着事,渐渐也有些困意了,折郡王正当熄灯就寝,忽听一个声音在外头唤道:“大王睡下了么?”
折彦质听得声音耳熟,便道:“进来说话。”
帐帘掀处,进来一将,三十多岁年纪,折郡王一看,却是ūn中主管机宜,遂问道:“这么晚了,有事?”a。
第七百七十章 徐九仗义
“大王,卑职收到风声,听说是滑州出事了。. ”郡主管桃宜小声说道。
折彦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滑州?滑州,大河南岸那个滑州?”
“是,就是徐郡王当年领兵坐镇紫金山的那个滑州。”主管机宜点了点头。
滑州现目下当是金ūn控制的,能出什么事?折彦质一时不解,遂问道:“说说。”
“卑职也是刚刚获报,说是滑州的金ūn封锁了紫金山浮桥,如临大敌一般!卑职猜测,倘若中原战局不利,紫金山浮桥便是金ūn最便捷的退路,完全没有理由封锁才是。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名堂?卑职想不明白,特来报告大王。”主管机宜道。
折彦质站起身来,也是一脸疑huo,按说没道理啊。我们三路兵马都朝着东京方向推进,这距离滑州还有段路程,那里能出什么事?突然,他脑中闪过一念头,淮西ūn?莫不是刘家兄弟为了抢功,违背自己的节制,向滑州打过去了?想切断金ūn退路,邀天之功?
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如果淮西ūn直打向了滑州,那么驻ūn封锁浮桥,岂不是截断自己归途?又或者,是河北有什么变故?思之再三,不得要领,折彦质道:“且不管它,眼下最紧要的是打好明天的仗,其他的以后再说。”
折彦质纵使有料敌如神的本事,他也绝计想不到徐九一支奇兵搅乱河北,帮他一个大忙。再者,明天就是决定北伐成败的一仗,他也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他问题。郡主管机宜见汾阳郡王如此态度,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行一礼,退出了帐去。折彦质等他走后也唤来亲兵熄了灯,再紧张也得养足了精神。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晚秋时节,天气已经凉了,折郡王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也睡不踏实。心里总觉得悬吊吊的,好似前番北伐的大败,还让他心有余悸。
偏生往年的战创又隐隐作痛,烦得这位大王实在不安稳。正烦躁时,听得外头隐约传来吵闹声,搅得他越地急躁,遂披衣起来,自己掌上灯huo正想出去看个究竟。
却听得嘈杂的脚步声竟向他这边过来了……
第一个掀起帐帘冲进来的,正是他的堂弟折彦适,在折家将中,彦适彦野两兄弟都以骁勇而著称。今天晚上,负责ǐng戒巡夜的长guan,正是折彦适。见他抢进来,折郡王吃一惊:“怎么了?”
“兄长,方才弟正在巡营士卒现有一队人马从北疾驰而来,没到大营就给截住。”折彦适报告道。
劫营?折彦质眼皮一跳,金ūn看来是真急了眼了!虽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说敌人给截住了,可折仲古还是问了一句:“有损失么?”
“一顿厮杀,难免些许死伤。不过怪的是,对方一再喊话,声称他们并不是来劫营的。”折彦适道。
折郡王眉头拧成一团这是什么套路?深夜领兵而来,不为劫营?
难道是为丰门的不成?想到这里,又听堂弟道:“对方说,他们是来投诚的!卑职恐其有诈,不让他们靠近大营,又给全部缴了械。对方倒是听话,没有任何反抗领头的,已经带来了大王要不要见见?”
折彦质一时沉默不言,脑子里琢磨着各种可能的情况。缓兵之计?
诈降?周瑜黄盖?想了一阵他问道:“你先问过没有?”
折彦适手一摊:“卑职问过,但对方几个人一口咬定,此事非见大王不可。说是十万huo急,光复中原,收还东京,就在此一举了。”
听到这句话,折郡王眼中光芒一闪而没,终于挥手道:“带进来!”
不一阵,几名面生的汉子被宋ūnūnguan们人夹人地拥了进来。不难看出,折家ūn的ūnguan们敌意未消,仍旧保持着戒备。而另外那几人则显得有些惶恐,进来之后,都看了折彦质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他们都身着戎装,只是没有器械,想来是给收缴了。
折郡王一眼扫过去,带进来的有四个人,年纪大的不过四十多岁,轻的也有三十出头,从外表看分不出来到底是哪族人,因为他们尽管作着女真人的装扮,但金国在其占领区推行剃易服,甚至有“剃不如妾者死”的说法,所以,他们有可能是汉人。
“跪下!”一名ūnguan喝了一声,那四名战将一怔,互相交换着眼sè,似乎有些犹豫。ūnguan一见,正要作,被折郡王制止。
“听说你们要见我?”折彦质问道。
那四人,有一个抱起拳,低声问道:“敢问可是折郡王?”
“我就是折彦质。”折郡王说罢,坐回了帅位。
“末将本是河南帅乌延蒲卢浑帐下招捉使,姓吴名忠,这三个都是我ūn中的同袍弟兄。今夜,我兄弟四人引ūn前来,并无敌意,乃是诚心诚意归顺大王。”吴忠在四个中年纪最长,听他说话,倒像是见过一些世面,不似另外三个,一直就低着头,屁也不放一个。
折彦质听了,也不置可否,沉默片刻之后问道:“你既来投诚,带得多少兵马?”
“末将等四人,带来了…………”吴忠yù言又止,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隐情。
折彦质见状,喝道:“照实说!”
“大王明鉴,只因起事急促,末将自己也不清楚有多少弟兄前来投奔,因此………
吴忠急道。
“听你口音,像是河北人?我且问称,你因何来投?”折集质问道。
“末将早年本是往来大河两岸,行走贩货的,世道一乱,便聚集了些弟兄起事,也曾干过抗金的勾当。后来,大河两岸都陷于金人,没奈何,在金ūn手底下混口饭吃。如今看来,女真人恐怕是在河南呆不住了,末将为兄弟们谋个出路心知金ūn必败,因此来投,断无二心。”
吴忠道。
这话一出来,帐里宋将们都面1ù得sè,算你识相知道金ūn必败!
折彦质也笑笑,道:“据我所知,蒲卢浑在朱仙镇集结了重兵,企图负缟顽抗,你怎知金ūn必败?”
吴忠是个“实诚”人,摇头道:“倘若是昨天,末将也不敢保证这一战谁胜谁败,但今天却不同了。”
“为何不同?”折彦适抢问道。
吴忠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张满是疙瘩肉的脸上有些不相信,问道:“莫非诸位还没有收到消息?”
折彦质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什么消息?”
吴忠举起右手,大拇指一顶:“贵ūn的部队已经在大河北岸,切断了金ūn的退路,现在乌延蒲卢浑走进,进不得,退退不了。”
话音一落,帐里议论声四起。折彦适等将领都是一头雾水,什么?我们的部队已经在黄河北岸?这怎么可能?咱们三路大ūn北上,哪冒出来一支飞过黄河去了?吴忠见此情形,继续补充道:“金ūn中现在传言非但河对岸的浚州遭袭,只怕是大名府也不保。”
这在帐中宋将听来,更不啻天方夜谭了!这次对金用兵南方诸ūn兵出三路,目标就是开封府,东京城。另外,就是徐卫的西ūn,可西ūn最多也就是在河东用兵,跟河北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难不成见鬼了?这世上还有谁有那个本事神兵天降到河北?
他们不明白,可折彦质似乎猜到些什么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金ūn大将们,大多惧战但蒲卢浑誓死守东京,要与宋ūn决一死战。他已经亲至朱仙镇指挥,只等明日。”吴忠道。
折彦质边听边点头,末了,挥手道:“你既识时务,前来投诚,我也不为难你。先下去呆着吧,等我光复东京,再给你们安置。”
吴忠还想再说,几名ūnguan已经呼呼喝喝地把他们往外推了。等这四个降将一走,折彦适上前道:“大王,这事好生蹊跷哇!”
折彦质哼笑一声:“不蹊跷。”
“怎地?”折彦适问道。
“就在方才,我已收到消息,说是滑州出事。现在这几个降将一来,才算水落石出,原来出事的不是滑州,而是河北!”折彦质的眼中光芒正盛。
折彦适摇摇头:“还是不明白,这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居然一杆子打到河北去?”
折郡王一笑:“还能有谁?徐九。”
“徐九?”折彦适眼睛一眯,“不会吧?徐郡王统率西ūn,此番作战,他的主攻方向已经是河东太原,怎么会突然跑到河北来?”
“徐九用兵,一向不拘泥,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我们南方诸ūn攻中原,西ūn攻河东,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唯有河北,是金ūn防御薄弱之地,紫金虎此举,是想帮我们一把。”折彦质分析道。
折彦适看起来有些不相信,但口中却道:“管他怎地,既然河北出了事,这就助了我ūn一臂之力,正好借此机会,一举打垮乌延蒲卢浑,收复中原!”
“这是自然,徐九助我,我不能不领他的情。而且这一仗,非但要胜,更要胜得爽利!否则,岂不叫人家小看?”折彦质此时已经没有先前的躁动不安。
“那是,西ūn能打,我们折家也不是吃干饭的。”折彦适挥舞着拳头笑道。
“你去传我命令,召韩世忠岳飞来见。”折彦质吩咐道。折彦适应了一声,领命而多约莫过了盏茶时分,两员大将前后脚步入帐来。
前头一个,身长体大,极具威仪!一双眼睛在这稍显晦暗的帐中,也是炯炯有神,年在四五十之间,身披铠甲,腰悬宝刀,往帐中一站,让人不敢小视。正是大宋荆湖宣抚使,神武后ūn的主帅,韩世忠。而在他身后那名大将自不用多说,岳飞岳鹏举是也。
二将进得帐来,都向折彦质施一礼,口称见过大王。宋ūn中若要论资排辈,如果以宋金事变来划分,那么种师道、种师中、何灌、徐彰等人,可算是第一代抗金名将;折彦质、徐卫、姚平仲等人,要算第二代;韩世忠岳飞,倒是后起之秀了。
因此,折彦质架子倒也端着,摆摆手道:“坐。”
二将谢了,先后落座,韩世忠先问道:“不知大王连夜唤卑职二人来,所为何事?”
“有件喜事告诉你们。”折彦质说到这里顿一顿,看着他两个。
“据我所知,良臣和鹏举,跟陕西徐郡王都有过交集吧?”
听他突然提起徐卫,韩岳二将都有些意外。稍后,韩臣忠先道:“当年徐郡王方才从大名府起兵,于相州境内与金ūn遭遇,一场大战。
那时,卑职就见过徐郡王。”
折彦质点点头,又看向岳飞,后者道:“卑职的授业恩周侗,早年曾在西ūn中勾当,与徐郡王之父是结义兄弟。因此,徐郡王以1师兄,相称。”
“哈哈。”折彦质一笑,“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与徐郡王的渊源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这倒是实情,折家跟徐家的关集匪浅。当初杞县劫粮,紫金虎身陷险境,姚平仲故意迁延不前,正是折彦质引ūn疾行,前往相救。
后来平阳保卫战,金ūn用锁城法困住徐卫,又是折可求率领折家ūn从麟府出来,千里迢迢地赶去增援。里应外合,杀败金ūn,随后共同铸就了“定戎大捷”。正是因为有这些关系,徐卫对折家一直是敬重的,当初折家举家南下,徐卫还专门赶到潼关送别。
“我要告诉你们的这件事情,正好跟……,可能跟徐郡王有关。”折彦质这才把话题转过来。“刚刚接报,有一支兵马在河北袭击了浚州,目前已经控制了黄河北岸,切断了金ūn的退路。以我猜测”十有**是徐郡王的人马。”
韩岳二将自然不免震惊,但一惊之后,又是狂喜!倘若徐郡王真是截断了金ūn的退路,那一场仗,咱们的把握就更大了!不趁此时收复中原,光复东京,更待何时?a。
第七百七十一章 胜利的曙光
“连夜叫你们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明天这一仗.务必打得爽利!金ūn已经没有退路,现在ūn心浮动,人无固志!但蒲卢浑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定会想拼个鱼死网破!你们不可大意!,”折彦质正sè道。. ZJ5.bsp; 韩世忠应了一声是,岳飞却是沉默不言。折彦质见状问道:““怎么?鹏举有什么想法?,”
岳飞吸了口气,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仍道:““大王知晓得如此清楚,当是对面有人来投?””
折彦质小吃一惊,点头道:““你所料不差,确实有金ūn将士连夜前来投降。””
““卑职有一言,属冒昧猜度,大王和宣抚相公不妨权且一听。””
岳飞道。韩世转把脸转了过来,折彦质眉头一皱,倒也没有异议,都静听下文。
““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今金ūn已陷绝境,没有退路.
若明知没有出路,定然作困兽之搏!大王既能容今夜的降ūn,如何不”岳飞语至此处停下。
在场三人都是行家,一听就明,折彦质道:““你的意思是说,分化,招降,而后再战?,”
““正是,如今金ūn在河南,只剩下开封郑州两处,正面是我十几万大ūn,背面是黄河,如今退路又被切断,正所谓死地。
而金ūn中,多为汉ūn,定然不如女真人那般死心塌地效忠金国。
倘若大王暂缓进攻,待淮西ūn至,造成大兵压境之势!与此同时,遣人招降,分化,纵使蒲卢浑铁了心顽抗到底,其部下又如何不动心?若果真如此,这一仗,就轻松得多了。””岳飞昂然道。
韩世忠听罢”没有表意见,折彦质却笑了笑,以一副前辈长guan的口ěn道:““鹏举啊,你这个办法,不是说不行”只是欠妥。,,岳飞一怔,拱手道:““卑职愿听大王教诲。,,““我们且当在河北征战的,正是徐郡王派出的部队。你试想,河东河北,隔着一条太行山,徐郡王纵使对河北用兵,也只能是奇兵,偏师”兵力不会太多,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迅战迅决,他们不可能在河北久驻,四处奔袭,打完就跑。如果呆得久了,金人也不是傻子,定然调集重兵”huo南下驰援!对么?,”折彦质一脸笑意。
岳飞不言。
““既然如此,我ūn就当抓住这个机会,一战定乾坤!倘若拖而不打,河北的友ūn一走,蒲卢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仗岂非更难?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这句话你要多多琢磨。””折彦质道。
““但,”岳飞还要半辩。
““大王所言极是。,,韩世忠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岳飞似乎也明白韩世忠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好了,你们去吧,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决战!””折彦质说完.
站起身来,是要送客了。
从营来出来”韩岳二将奔往自己的ūn营,路上”岳飞不解道:““韩宣抚方才为何阻止我?,”
韩世忠笑道:““鹏举啊,你我共事已久.肝胆相照,自然是有话直说。折郡王既有主意,就不可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你说了也是白说。
此外,还有一层。你的办法,我并不反对,但折郡王的话也有道理。
但是,以我们荆胡宣抚司来讲,倘若折郡王用了你的计策,到时出了差子,这个责任你还逃得掉么?夜长梦多,还是早日解决的好。””
岳飞听了,也明白韩世忠的苦心,只得叹道:““本来可以轻而易举,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一来,就只能硬碰了。,,几名汉将带着千把人马临战倒戈,这让蒲卢浑非常恼huo。这个当口生这样的事情,其影响之ě劣,不言而喻。为了刹住这股风,蒲卢浑下了黑手。连夜清查此事,把有投敌嫌疑,与那四名叛将有关系的多名ūnguan就地正法,全部砍了脑袋。这一夜,金ūn不好过。可时间不等人,决定中原归属的大战,越来越近
且不说一场双方动员几十万马步ūn的大战一触即,却说李成卫杨再兴两名悍将在河北东闯西dang,拿下大名府后,一路向南,直打到黄河岸边,与紫金山隔河相望!河北大震!各地还没有遭灾的金国guan员闻风丧胆,有人甚至打起了弃guan逃跑的主意!消息传到真定府,随即又传入燕京!
金帝完颜皇暂时停止了他杀人的嗜好,紧急召见平章政事完颜亮,讨要对策!完颜亮对此事也深感震惊!集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中原后院的河北,居然起huo了!既然起huo,那当务之急,就是灭huo!
眼下,金ūn主力,一部由耶律马五统率,正跟徐洪率领的三司西ūn血战!一部由仆散忠义率领,面对的是西ūn领袖徐卫。再一部,就是乌延蒲卢浑的中原金ūn了。
也就是说,此时,大金国的都燕京一带,几乎无兵可派!完颜亮倒也有些魄力,他不顾大同府正遭受西ūn威胁的现实,把燕京的兵马纠结在一起,拼凑了两万多人,在宗室中挑了一名主将,命他率领这支部队yang南下,会同真定府的金ūn.保住河北!同时.又急令正与徐洪、杨彦、张宪作战的金ūn宿将耶律马五,打退这部西ūn之后,立即回防,穷寇莫追。再令坐镇河东的仆散忠义,又目前情况来看,摆在你面前的西ūn主力,当为牵制,徐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坐在河东,望着河北!
从燕京出的金ūn赶到真定府与友ūn会师之后,纠结了四万余人,全扑往大名府。可当他们赶到大名时,杨再兴李成卫已经不知所踪。城里屯积的粮饷ūn械,早就已经被劫掠一空!
浚州,当年大金国二太子翰离不饮恨之地。
在黄河北岸,原本的金ūn营区,已经是一片狼藉。大huo烧过之后的残垣断壁,1ù出漆黑的灰烬,横七竖八或仰或卧于废墟中的尸体没有人收拾。在滚滚而去的黄河对岸,紫金山的金国驻ūn已经封锁了浮桥。有趣的是他们使用的方法,竟和当初徐卫封锁浮桥时一模一样。鹿角拒马,堆砌树干,壁垒上,弓箭手随时都在戒备生怕对岸的奇兵前来夺桥。
但是杨再兴和李成卫在哪?
他们并没有走远,袭击了浚州和北岸的金ūn之后,他们的骑兵就在距离战场二十多里外的地方扎了营,歇息一晚。打到现在,李杨二将率八千精骑,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任务。非但攻陷了大名府,夺得大批物资,更一举击溃北岸金ūn切断了河北河南的联系,至少,暂时先而且,他们昨天得到通知,尾随他们过来的步ūn,已经占领了磁州,捎带着把岳飞的家乡相州也收了,也就是说八千精骑的归途已经一片坦dang,随时可以回去。
““你怎么说?,,在一个帐篷外头,杨再兴喝下最后一口汤,把碗往地上一放,问道。
李成卫还没有吃完一边啃着肉干,一边道:““大王交待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妥了。按说应该尽快回去,想必金ūn的增援部队很快就会南下。””
““按说?你还有其他想法?,”杨再兴一瞪眼道。
““这对岸到底是个怎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多呆一时,对岸金ūn的就多紧张一时。””李成卫道。
杨再兴哼了一声:““你操那个闲心干嘛?我们连金ūn的就粮地都端了,他们要是再收不了中原,那也太不成器了!,”
““那你的意思,马上回去?,”李成卫反问道。
““是否立即回去不一定,但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从这往西过了苍天,就是卫州那可是富饶之地,怎么样?,”杨再兴提议道。
李成卫闻言大笑:““说了半天,你是惦记着没捞够啊?,,““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好不容易来趟河北,又正好碰上金ūn防备空虚,不大干一票也对不起大王派我们走这一遭!,”杨再兴道。
正说着,数骑飞驰入营,一名马ūn副兵马使打马到二将跟前,大声报道:“1两位都统,探马现ǐng情!,”
““嗯?怎么回事?,”二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从大名府方向来了一支骑兵,度极快,好像是直奔大河来的!.”那副兵马使说道。
““还有多远?,”李成卫将手里的食物一扔。
““还有不到三十里!,”
““还真有往刀口上撞的?嘿嘿!,”杨再兴狞笑起来。
““不成!这是大头在后头!八成是金ūn的增援部队赶到了!传我将令,全ūn开拔,北上磁州!,,李成卫断然喝道。他之所以下令往磁州进,就是因为那里是他们前些时候过来的地方,滏口陲所在。现在金ūn的援兵既然到了,万一先兵占了磁州,堵了滏口陲,那这八千骑兵就算给堵在河北了。
杨再兴脸上虽然不屑,但他心里却明白李成卫的决定是对的。当下也没二话,指挥将士们拆了帐篷,收拾骑具,准备启程。
““你指挥部队北上,我率部断后!距离太近,万一对方硬冲过来,那就不妙了。,”李成卫道。
杨再兴一挥手:““断后这自然是我的事,你是主将,你走!,”
““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从来都是主将,不承认?那你去跟大王说!,”李成卫说罢,不再搭理他,跨上马就走!杨再兴没奈何,只骂道“1老子追随大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倒教训起我来了!,”
骑兵们麻利地收拾行装,不少人忙里偷闲眺望大河对岸,咱们能作苒,就这么多了。能否收复中原,光复故都,那就得看你们
李成卫预料得没错,在他们现金ūn后不久,对方也现了他们。
因为都不知虚实,而骑兵打的就是一个快和狠,金ūn骑兵竟还真就直接突了上来。但李成卫突huo骑也不是吃素的,千把骑顶着几倍的敌人就扑上去了!
一个回合杀下来,金骑有些懵,都说西ūn的huo器厉害,这回算是见识啦!这他妈什么玩意啊?乒乒嘭嘭一阵响,就看到同伴连人带马往下栽。可金ūn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胆怯!几个四合杀下来.李成卫估mo着大队只经撤走了而且对方数部于己,久战不利,因此率ūn北撤。
这金ūn一路风风huohuo下来,这撞都撞见了,哪容你脱身?遂咬住李成卫不放!一路追进相州谁料,在汤yīn县境内遭到伏击。原来,杨再兴先行一步,跟这里的步ūn照会,在北上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尽管因为事情仓促,准备不周,没能歼灭多少敌骑却着实把金ūn骑兵吓了一跳,不敢再追,稍稍退却。李成卫料定金ūn必定还会再来,遂命步ūn跟着杨再兴huo往磁州撤,他继续负责断后。
汾州,阳凉北关。
从西ūn进入河东,兵临阳凉关以来,基本没干正事。先是磨磨蹭蹭扎营,侦察,然后架袍车,运袍dan,迟迟没有动进攻。偏偏宋ūn大营里一杆王旗见天地迎风招展,见关上守ūn随时紧绷着弦,不为旁的徐卫的王旗都插在那儿,这是开玩笑的么?
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停当了,几名大帅都去问徐郡王,到底打不打?
几时打?徐卫才晃晃悠悠地说了句,打几袍吧。徐郡王说打几袍,那可不得了了。操袍手们憋着劲,那石dan铺天盖地地往阳凉关上打!
接连轰了四五天!金ūn在上次阳凉关的争夺战之后加固了关防,修建了许多新的工事防御力大大提升,但好几天轰下来也给金ūn打得够呛。只能咬牙忍着,等到宋ūn近前作业时才好好报这一箭之仇。
可左等右等,宋ūn袍击之后,就是不见近前攻城作业。这时,本就已经怀疑徐卫虚张声势,故布疑阵的仆散忠义更加确信,徐卫志不在此!可他一时也闹不明白,徐卫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直到从燕京来的消息抵达阳凉关时,他才恍然大悟!徐卫这次根本没想进攻太原,甚至于进攻燕云的也是““佯攻,”,真正的目的,就是潜入河北破坏,搅乱整个战局!怪不得都说,徐卫打仗也行,但真正在行的,就是搅局!
一潭水都给你搅得浑不见底,让你简直无从下手!想清楚这一点,仆散忠义不在阳凉关上呆了,立即返回太原,徐卫你爱演,就继续在那演吧。
““大王。,”姚平仲一头钻进徐卫的ūn帐,正瞧见徐卫跟那儿有滋有味地早饭。
““希晏?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一起吃点?,,徐卫招呼道。
姚平仲看来不太痛快,就站在徐卫桌前,盯着那一桌还算丰盛的早餐怎么也提不起胃口,只道:““大王自便,卑职,卑职就这站会o,”
徐卫跟他相交多年,还不知道他的品ìng?一边吃一边问道:““看样子,希晏兄是有些呆不住了?,”
姚平仲闻言,唉声叹气道:““大王,卑职率领熙河ūn巴巴赶过来,从上到下,谁不指着立功受奖,可这,”
““别急,坐下慢慢说。,”徐卫拿筷子敲了敲桌边。
姚平仲这才坐下,继续牢sao道:““就这么耗着,几时是个头?大王?.”
““快了。,”徐卫随口道。
““快了?大王是””姚平仲不解其意。
““嘟延、永兴、秦凤三ūn已经退了下来。据说,这次他们碰上的是你我的老对手。,,徐卫道。
““老对手?谁?,,姚平仲的注意力给吸升过去。
““当年在*州的事,你忘了?,”徐卫问道。
姚平仲想了片刻,忽然起身道:““耶律马五!,,““就是他!””徐卫点点头。
““看来,兀术这帮人老的老,死的死,马五又给重新起用了。徐经略他们已经完成了既定任务,不需要跟马五硬拼。
此外,去河北的也快回来了,我估mo着,这个月之内,最迟下个月初,局势就应该明朗。,”
姚平仲这回听得真切,一屁股又坐回来,苦笑道:““往常跟随大王,立功的机会绝计不少,此番,倒好似跟大王来河东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原路回去。””
““这有什么不好?此次西ūn的任务,本来也是策应南方诸ūn收复中原。””徐卫笑道。
提起这个,姚平仲道:““大王,依你之见,这次南方诸ūn收复中原,有多大的把握?””
““我乐见其成。””徐卫道。““折郡王文武双全,经历上次的教训之后,此番他一定在稳中求胜。我们西ūn都替他作到这一步了”相信问题不大。往常,都是咱们西ūn斩将夺旗,攻城掠地,风头都让冉们抢了去。这次,咱们也替人跑跑tuǐ。,”
听到这个,姚平仲突然哼了一声:““也难怪,那厮成天地哼哼哈哈!这次中原要是光复,折郡王自然是功大,他家兄弟也免不了加guan晋爵,搞不好啊,连带着他也沾光!””
徐卫一愣:““谁成天哼哼哈哈?谁家兄弟又加guan晋爵?谁又沾光?
你这怎么说得我越听越糊涂?,”
““还能有谁?环庆刘大帅!,,a。
第七百七十二章 恢复中原
冬月初四,镇江厨。
自打天子到达此地,御驾亲征,镇江着实热闹了一阵。再加这段时间以来,时常都有捷报从前线传回,管事的官员们有不失时机地公开消息,镇江府更是一片欢腾。前些时候,说是三路大军已经对开封府的金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坊间都在传言,说走过年之前,官军必定能够光复中原,收还故都!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唯独一个人还悬着一颗心。那就是当朝宰相,徐良。此次北伐大计,是他一手主导,为此筹备了多年,可谓志在必得。但徐良好歹也走出身行伍世家,深知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只要事情还没有成定局,那就有变化的可能。只要没收到折彦质光复东京的奏报,事情就还不算完。
再者,因为川陕距离江南路途遥远,他暂时还不知道堂弟是怎么布置的,西军终究将以什么办法策应南方诸军,都还是未知之数。因此,不敢过于大意。再加上皇帝赵谨,隔三差五的就牢sao,一直念着要回杭州去,让他好生烦恼。
等到初四这天,他刚吃完早饭,便有内shì从行宫来,说是天子要召见他。不用都知道,赵官家又要说什么。十有**还是那套说辞,当谁不知道呢?保管是那刘皇后又使人从杭州来,催促官家回去。
有时候徐良真有些冒火,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平常吧,刘皇后替自己的刘家那些人讨些好处,谋些利益,自己也不好过于较真。但你这成天没事就左右君上,是何道理?
真是千选万选,选把漏油灯盏”当初决定拥立皇帝,自己和一些重臣都中意当今天子,可谁曾想竟是这么个……
郁闷了好一阵,终究还是不敢逆了皇帝旨意,便收拾收拾”挖干净耳朵又准备去行宫面圣了。其实,徐良的住所,就在皇帝行宫的边上,走路片刻便到。他在内shì引领下,刚出门,便听得街头上一片嘈杂。好些百姓奔走呼告,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真〗实没留意,可往前走一段”那街上的行人就跟疯了似的,这使得徐六心头一紧,看这样子怎么像sao乱似的?便叫人停了轿子,召过一个随从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是,相公。”随从应一声,便1iao起袍子往旁边跑,只见他拦了个男子问了几句”赶紧又抽身回来。
“相公,街上都在说,前线大捷!”随从也进喜笑颜开地报道。
大捷?我怎么不知道?徐六一时疑huo,随从见状又道:“相公,听那人说,先前前线回来的信使已经飞马过市了。”“没瞧见有信使呐?”徐良道。
“许是错过了?”随从猜测着。“要不,小人再去问问?”徐六想了想,摇头道:“罢了”官家召见,迟了不好,先去面圣。”语毕,放下了帘子。正打算走呢,随从在外头喊了起来“相公,相公!信使来了!”徐六一听,坐不住了”索xìng车了轿,问道:,“哪呢?”
“相公请看”前面,前面!”随从大声喊道。徐六抬头眺去”果见一骑一阵风似的从旁边驰过,那马上的骑士背着匣子边跑边喊“大捷!朱仙镇大捷!”徐六目送着骑士远去,脸上变了颜sè,沉声道:“朱仙镇?”为了北伐中原,他费尽心力,开封府哪个县哪个镇他不知道?这朱仙镇,距离东京城不过几十里!现在这信使喊着“朱仙镇大捷”那岂非意味着……
一想到这里,徐六心跳突然加,身体也感觉有些没力了,难道说,成了?碰上这事,也顾不得去见皇帝了,赶紧往轿子里钻,一边钻一边道:“快,去中书!”
他说的中书,其实也在宫里。原来行在设在镇江府时,曾经兴建了行宫。这次他陪皇帝御驾亲征,天子自然住在行宫里,他们这些随驾的重臣,理所当然地在从前的中书政事堂里办公。
等他慌慌张张,风风火火地抢进中书政事堂时,官员们早就已经聚在一起,jī烈地讨论着什么了。一见他到,全都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七嘴八舌,情绪jī动地说着什么,他也没听清,只顾着捷报的事。
“捷报在哪?到了没有?”徐良疾声问道。
官员们只顾着欢喜,倒忘了这一节,还是有个反应快的,麻溜地窜进他的办公堂,取了捷报出来,欣喜道:“徐相,刚刚到捷报!说是朱仙镇大捷,平官们正等着相公来宣示呢!”
徐良作到一国宰相,大场面没少见吧?可这会儿手却有些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匣,怎么也启不开封,还是旁边的下属帮忙,他才打开了封条,取出了捷报来。
展开一看,先就瞧见“汾阳郡王,都督诸路兵马臣彦质”知道是折郡王的亲笔了。再往下看,这位中年福,身形有些走样的大宋宰相竟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下属们一瞧不对,慌忙上前搂住,焦急道:“相公?这是……”
徐良似乎连寺息都不顺畅了,喃喃道:“苍天有眼,祖宗庇佑啊!”
“相公,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旁边催促道。
徐六的脸上突然泛出一层奇异的光彩,连两个眼睛都放亮了,情绪也陡然高昂起来,颤声道:“王师在朱仙镇,取得大捷!决定xìng的胜利!一举击溃金军主力!”
原来,折彦质这道捷报,正走向朝廷报告了朱仙镇会战的结果。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于距离东京城数十里外的朱仙镇,与金帅乌延蒲卢浑率领的金军主力决战。岳云率神武后军一部,率先动进攻,随后,韩世忠也率神武后军一部,插往金军侧翼。初时,战斗十分jī烈,在方圆十几里的战场上”处处都是血肉相搏。整个上午,宋金两军都在浴血奋战,难分胜负。
折彦质率领的折家军一直没有动,到了晌午过后,折郡王眼见金军仍旧负隅顽抗”方才派遣折彦适和折彦野两员悍将加入战局。好一场恶战,双方动员马步军过二十万人,就在朱仙镇这么一个小地方,殊死搏杀。金军仗着其马军优势,曾经一度打乱了韩世忠的阵形。可这位荆湖宣抚使也硬,愣是咬牙撑过了钢铁洪流的冲击,阵形不溃!
岳飞,作为一名高级将领”竟也亲上一线。率领马军反复出入敌阵,杀得人是血人,马为血马。有一点得承认,金军纵使不如当年英勇,而且是在绝境之中作战,人无固志,但其决死的勇气还是不缺的。宋军拥有优势兵力,从早上打到晌午之后”居然不分胜负!
到了下午,战局仍旧胶着。可宋军那是气势如虹!上到汾阳郡王折彦质,下到一个普通士卒,那都是奔着胜利的目的来的,不打垮你行么?在宋军拼死进攻下”金军渐1ù疲态。正当两军僵持时,金军右翼的一支兵马在遭到折家军猛攻之下,出现溃散的迹象。刚开始”溃散的金军还不多,可他们一跑,这个头一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金军右翼完全崩溃了!
折彦质一见,立即命令折家军全军突击,从右翼打开局面!右翼暴1ù,处在中间位置的乌延蒲卢浑应付岳飞已是吃力,如何抵挡得住折家军的猛攻?眼看着就要兵败如山倒”十万火急之下,蒲卢浑摘了头盔”免胄示于众军,放声大呼。
左翼的赤盏晖也不改悍将本sè,死死挡住韩世忠一次又一安的进攻。jī战中,赤盏晖面部中箭,脸上给射出一洞来,可这厮直接抓把土塞住,继续搏杀。但是,他二人的骁勇,换来的只是金军片刻之间的回光返照。
下午临近黄昏前,淮西军的前锋李显忠部赶到朱仙镇,立刻加入战局。他成了压垮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李显忠部到达不久,金军全线溃败!金军士兵漫野而逃,而宋军则在后头紧追不放!
这战大会战,一旦一方开始溃败,那就不是作战了,而是追杀。
从朱仙镇到东京城,这四十里路上,成了无数金军将士的断hún地……,
折郡王这道捷报,是在大战刚刚结束时写的,因此详细准确的战果统计还没有出来。但他在奏报中用了一句话,说是此战的斩获,“多年未有”从他这自信的话语中不难看出,恐怕只有当年的定喜大捷,才能与此次会战相提并论。
眼下,金军残部已经逃进了东京城,作困兽之搏。但折郡王同时提到,在河北,有友军袭击了北岸,切断了金军退路,因此他乐观地表示,光复故都,只在朝夕之间,请天子再候佳音。
徐良把这前因后果一说,政事堂里沸腾了。这些满腹诗书,平素里举止得体,儒雅不凡的官员们“得意忘形”有人抓了帽子,有人jī动得手足无措,搂着同僚一个劲儿地摇,还有的竟失态得痛哭失声!
宋军不是没有打过胜仗,也不是没有打过大胜仗,只是这一回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了!中原是什么地方?东京是什么所在?官军光复此地,可谓一雪二十年之耻!真是普天下,同一哭,纵哭死,也幸福!
而主导此次北伐大业的徐良,此时也感慨万千!他先想到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倘若父亲多活那么几年,看到这一幕,想必也该欣慰了;
其次,他又想到了先帝赵谌,这位以恢复为己任的先王,穷一生之力,企图洗雪国耻,光复中原,可惜大业未成,中途崩殂,如果他在九天之上看到这一幕,也当含笑;再次,他又想到了前线忠勇奋战的将士们,不容易,真是不容易,这一次,朝廷必须拿出大手笔来,否则,怎么对得起忠勇之士?
可他想来想去,他就没想到折郡王在奏章中那一笔带过的,说是河北有友军切断了伞军退路这一点。
“徐相,照折郡王这意思,东京是早晚的事?”有人还不放心,在那阵jī动劲稍稍过去之后,赶紧问道。
徐良深深呼吸一口,点头道:“朱仙镇大捷,是决定xìng的胜利,金军无法翻身了!东京光复,为时不远,当不会髅出本月!”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宫去,向圣上道贺啊!”有人提醒道。
徐良此时才想起,皇帝还等着召见他呢当下不再迁延,即率了众官直投宫中而去。出了中书政事堂的大门,便已听到宫外欢声阵阵,想是消息已经在镇江城里传开,百姓在庆贺吧。
这一群朝臣,个个眉飞sè舞,人人步伐轻盈,纵使六七十岁的老臣也感觉年轻了不少,轻飘飘地飘向了大殿。
倒是大殿里,已经等了一阵的赵官家些不耐烦了。除了不耐烦,他也有些为难,按说这御驾亲征,怎么着也得过长江去吧?可他没去,就一直呆在镇江府了。不去也成,至少得在这儿等到战局结果出来吧?可偏生在杭州的皇后刘氏隔三差五地遣人来要么就是询问他父叔的情况,要么就是催促官家回去。
赵谨也想回去,找了徐良几次,可宰相再三地劝,这才来多久此时要是回去,不动摇军心呐?今天又找徐良来,赵谨实在都觉得有些抹不开面了。
“你说制日会不会是,不满呐?”久等不来,赵谨一边朝外张望,一边问道。
他旁边一名内shì,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面sè白净五官还算标致,下巴稍嫌尖长没事时,眼睛总盯着地下听皇帝问,答道:“官家过虑了,徐相终究是大臣,怎会对陛下不满?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赵谨一听,质疑道:“朕召见,怎会有事耽误?许是他晓得朕要提回行在的事,因此迁延不来?”
那内shì不是旁人,正是shì奉过先帝,极得信任的沈择。一来,他给当今天子的印象不错,二来,他有个同乡故交,关系一直很好,就在刘皇后身边当差,走了这条路子,如今又出来了。这次让他陪同皇帝来镇江府,就是刘皇后的主意。而且赵谨也乐意带着他,因为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代劳,省去了许多麻烦。
听皇帝这一句,他故意不答,而是岔了话题道:“官家,娘娘几次使人来催,是达挂着官家,这是人之常情,徐相忧心着国事,所以不太理解。”
赵谨听在耳里”匝了咂嘴,叹道:“这国事,不也是朕的家事么?怎就只宰相忧心?朕难道不管?”
沈择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忽见瞥见一大群官员朝殿内涌来,忙道:“来了。”
赵谨一瞧,心里“嘎嘣”一声,紧张地在御座上挪了挪屁股,心说坏了。早知道,我就不开这个口了!现在好了吧,惹毛了宰相,这是带着大臣犯颜直谏来了!完了,这一关可咋过?哎呀!
沈择也瞧着不对头,小声提醒道:“官家,暂且不提回行在的事。
“嗯谨连连答道。“他若问时,朕只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再说这徐良领着一班大臣上得殿来,人人大礼参拜下去,徐良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众人:“吾宴万岁,万岁,万岁!”
赵谨听了,不解其意,这除非是朝会,接旨,又或者重大典礼,才须如此隆重,这平日毒臣会面,行个礼就是,何必“……因此问道:“徐卿,这是何故?”
“臣等,向陛下贺喜来了!”徐良抬起头,一脸的喜气。
赵谨更加疑huo了:“喜从何来?”
徐良停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喜从北面来!”
赵谨好像还是不明白,摇了摇头,徐良见状,笑道:“恭贺陛下!贺喜陛下!赖陛下神威所致,将士用命,已于日前,大败金贼于朱仙镇!距离东京,仅数十里!今大势已定,收复中原,光复故都,只在旦夕之间!”
赵谨听了之后,反应很奇特。他先是怔住,好像不怎么感冒,继而,面1ù惊sè,瞪大了眼睛!最后,脸上才渐渐1ù出笑容,朝内shì望了一眼,转过头来,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这,当真?”
“臣岂敢拿此等大事戏言?折郡王捷报在此,请陛下过目!”徐良取出捷报,双手呈上。沈择慌忙小跑着下得殿来,取过捷报,又一路跑上去。赵谨一把接过,展开来看。
虽说这位皇帝比不了他去世的哥哥,但他毕竟是皇帝,这天下毕竟是他的,一旦得知前线大捷,中原光复在即,喜出望外那是必须的。
合上捷报,赵谨大喜道:“没想到,真数想到,这真是,真是,意外啊!”
这话听得下面一群大臣面面相觑,啥意思?没想到?意外?合着…“怎么地,前线将士不该打胜仗是怎地?这么说起来,官家你从来没指望能收复中原?
不过,后头皇帝一句话算是圆回来了:“这真是神明庇估,祖宗有德啊!前线将士英勇奋战,铸此大捷,朝廷当明文表彰!朕,也要给折郡王降下亲笔,不如此,不足以抚慰忠臣之意!”a。
第七百七十三章 兵临东京
靖康耻,犹禾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徐卫读书的时候,学《满江红》,就记得这么几句,另外还记得作者是岳飞,除此之外,就没旁的了。等到了宋代,遇到岳飞,他也一直没想起来问问,你是不是已经填了这词了。不过,估计岳飞还没有写下这传世名篇,现在没有,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
因为,北伐中原,大有斩获,故都东京,光复在望,估计岳飞也没那么多“臣子恨”了。汾阳郡王折彦质一道捷报,镇江府为之欢腾。
行宫内外,大街小巷,到处都在风传这天大的好消息。皇帝欣喜之余,降下御笔,亲自写了封信给折彦质,扎扎实实褒奖了这位抗金领袖一番,不吝惜任何溢美之辞,归结起来说一个意思:能跟折卿比肩的,也就只有唐朝那位郭汾阳了。
当然,这皇帝当了好人,唱了红脸,徐良就得去唱黑脸。他以宰相的名义给折彦质了省札,自然免不了要赞扬一下,但主要目的是提醒前线将士,宜将剩勇追穷寇,不要大意轻敌,但有金军一兵一卒,还在黄河以南抵抗,事情就不算完。
几天热闹起来,徐良终于想起了折郡王奏报中那句话,于是也顺道问问折仲古,你说是有友军在河北切断金军退路是怎么回事?具体是谁干的?徐良什么出身?徐家三代为将,他虽然走了科举这条路,但也算是半个内行。当他想起这事时,心里就在猜测,十有**是咱家老九干的,旁人也没这个实力,没这个胆子。只是他也闹不明白老九按说在河东啊,怎么手都伸到河北去了?
这事没弄清楚之前,他也不好在皇帝和大臣们面前显摆。徐家现在的势力如日中天,几十万西军大半握在徐家手里,徐九呢又身兼陕西四川两地最高军政长官河东实际上也是他在代管,更不消说,他有他这个堂兄在朝中为相。太高调了,容易让人说闲话。
他这还在操心前线战事呢,陪同皇帝御驾亲征的大臣里都有人开始琢磨,这中原眼看就光复了,咱几时回东京呐?杭州虽好,可终究只是行在临时驻跸还成,久了不行,东京才是大宋的帝都,回东京才是正道。另外,还都东京,象征意义非常大,它代表着几十年耻辱的洗雪!也可借此正告金贼,咱回来了!
徐良现在可没空考虑这个虽说大局已定,耳东京城还在金军手里,务必把北夷完全驱逐过黄河,这“阶段xìng”的任务才算完成了。
他急,有人比他更急。
开封府东京城。
这场面,怕是只有当年金伪联军围攻东京时才出现过。偌大一座雄伟的城池,被四面围定放眼望去,但凡目力所及之处,全是军营,真是连只鸟也别想飞过去。在淮西军赶到之后,折彦质下令,三路大军合围东京,别等即刻开始强攻。与此同时,遣偏师一支去占领滑州,控制紫金山浮桥以及各处渡口一来是防止金军逃跑,二来也阻止河北增援。
此时,宋军的士气仍然高涨,让他们一口吞下东京城也敢。
但将领们多少有些意外,朱仙镇一仗,虽说大胜,可打得吃力,宋军损失也不小。你这刚打完大会战,马上又攻坚城,都不带喘口气的,不至于吧?
另外,岳飞旧事重提。先前我说要分化劝降,大王不听,怕夜长梦多。现在金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值当一拼,还是劝降吧,反正他们也没退路了。再者,这东京城里的百姓毕竟是大宋的,这仗一开打,矢石不长眼,难免殃及是吧?如果劝降不成,咱们再打。
折彦质虽然着急着想拿下东京,以成全功,但也不得不考虑这些大将们的意见。偏生这时候,刘光国跳出来,你们荆湖军怕攻坚?没事,我们淮西军来!你们退后,东京城我来攻!
刘光国虽说也走出身将门,刘延庆的长子,但跟围困东京诸将比起来,可能还差点意思。他之所以敢这时候tǐng身而出,主要是想着捏软柿子。朱仙镇大战,他本人没赶上,刘光远也没赶上,虽说淮西军的季显忠部临末了来踢了一脚,可终究没让他两兄弟亲自1ù1ù脸。现在金军残兵败将窝在城里,在他看来,攻破东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因此,自告奋勇。
说老实话,刘家兄弟虽比不上折彦质、韩世忠、岳飞这些人,但人家到底是将家子,打仗还是会几手的。折郡王见他们跳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尽早攻破东京正中他下怀,还是因为刘家是皇亲国戚,他卖这个面子,反正是同意了。
他一点头,刘家兄弟卯足了劲,强攻西城。像西军攻城,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一般都要配备整齐,巨袍强弩,鹅车飞桥,各sè器械一样不少,然后才动手。
而且能劝降的,就绝不动武。刘家兄弟倒好,估计是他们认为淮西军也带着“西军”两个字,甚至比西军还要强,大型器械还没跟上呢,人就开干了。
淮西军上下,杀气腾腾就往城前窜。东京那城墙多高?人架云梯就上!东京城防布置多么严密?强弩利箭多么犀利?人披着轻甲就冲!
让观战的神武前后两军都为之侧目,心说淮西军这几年成精了?
结果战斗一打开,闹了个灰头土脸。淮西军第一次进攻,愣是连城墙都没mo着就让人杀回来了。刘光国脸上不好看,现金军仍然还有斗志,也觉得自己太轻敌了一些,检讨一番后,拿出了个办法,攻西水门。
东京虽然城池坚固,但是它这护城河是通到城里去的。西水门,
就是东京城诸多水门中的一个,徐府当年就在西水门。刘延庆的办法是,用船装着干柴火药,给它点上,往西水门送,烧了水门,打开缺口,再进攻。
结果,这一招又失败了。它那船还没近西水门,就让城上垂下来的金军士兵给钩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一艘艘船在河里烧个精光。旁边荆湖军和江西折家军看得直傻眼,这还没过年呢,就整焰火了?
“这是作甚?”在远处一个小岗上,岳飞向身旁的韩世忠问道。
“刘光国想烧了西水门,可惜这十几条船。”韩世忠笑道。
岳飞xiong膛一阵起伏,摇头道:“折郡王偏不听我之言,淮西军又是这般作派,“哼,照他这么打法,几时破得了东京。”
韩世忠扭头看子一眼这位同袍,问道:“怎地?还想劝折郡王?”
“劝是没用了。”岳飞正s得让折郡王明白利害关系不可。”
韩世忠听他这话苗头不对,提醒道:“鹏举,折郡王可是各路兵马的主帅,你说话得注意分寸。”
岳飞不为所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莫说折郡王,便是徐郡王来了,我该怎么说还怎么说。”语毕,竟扔下韩世忠不管,打马就往大营去。韩良臣在后头唤了几声不答应,没奈何,只得抽了一鞭子,赶紧跟上去。且不说sī谊,岳飞是他的部下,要是冲撞了折郡王,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却说岳飞一路冲进大营,直投折郡王的帅帐而去,帐前的卫士见他怒气冲冲而来,正yù上前阻挡,可动作还没作出来,岳飞脚步又快,手里马鞭一虚晃,人就挤进去了。
大帐里,折彦质正和几个幕僚商量着什么事,冷不防岳飞闯进来,把几人都看得愣了愣,折彦质一皱眉头:“岳飞,这里是什么所在?”
岳鹏举抱个拳,马鞭还没放呢,大声道:“卑职自然知道这是大王的帅帐。”“既然知道,如何敢不通报就闯入?你是军中大将,当知军法!”折彦质听起来有些怒了。
岳飞脸sè不改,正要说话时,韩世忠又闯进来,折彦质一看,纳了闷了,极为不快地说道:“我说你们荆湖宣抚司是怎么回事?这都统制硬闯本王帅账,宣抚使又跟看来?怎么……”
韩世忠到底稳重些,赶紧赔礼道:“大王息怒,卑职等并非有意,只是,事情有些急。”
折彦质心里头倒也明白,此番朱仙镇大捷,韩岳二将功不可没,而且现在正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时候,也没必要为这个事闹得大家不愉快。因此也不纠缠,岔开话题道:“什么事?”
“卑职先前与岳都统在观看淮西军攻城,刘太尉以火船冲西水门,却被金军破解。鹏举也是因为看得着急,因此急看来向大王报告,岳都统,是也不是?”韩世忠道。
岳飞吸口气,缓和了一下态度,俯道:“正是如此。”“事急,你好歹在外头通传一声嘛,没看到本王正和几位议事么?
怎地?淮西军又给顶回来了?”折彦质语气也和缓了一些。说起来,他虽然都督诸路兵马,但本职,还是江南西路的宣抚使,与韩世忠一样。a。
第七百七十四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正是,十几条船都给烧没了。”韩世忠道。
折彦质拍着膝盖,想了片刻,对几位幕僚道:“你们且去吧。”
那几名官员遂起身告辞,也给韩世忠和岳飞打个招呼,虽说他们是文臣,有着一种优越感,但现在毕竟是武臣风生水起的时期嘛。
这几个走后,折彦质看了岳飞一眼,挥手道:“鹏举也去吧,事情我也知道了。”
岳飞哪里肯走?手又指着外头道:“可是……”
韩臣忠一口截住他的话:“鹏举,你先去吧,我来向大王禀报。”
毕竟老哥俩在一起共事这么些年,他太了解岳飞的脾气了。当年在东京留守司,什么都不是,碰上不满意的,敢直接给皇帝上书,他还怵你一个折郡王?便是徐郡王来了,若犯了他的xìng子,恐怕也没好的。
岳飞xìng子虽然直,可好赖还分得出来,知道韩世忠的意思,也就不再强争,给折彦质抱个拳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去了。折彦质盯着他的背影,只等他一出帐,就嘀咕道:“这厮,不知轻重。”韩臣忠闻言笑道:“岳飞这个人,就是直了点,其他没什么。”
折彦质也笑一声:“良臣呐,你是他的顶头上司,该说还得说,这人xìng子得改改。”
臣忠应了一声。
折仲古指指旁边的座头,示意他坐下,等他坐定以后,又道:“你是不是也觉着,我让刘家兄弟去扣城,有些草率?”
韩世忠想了想,答道:“大王这么作,想必是有原因的。”
折彦质叹了一声,看了他半晌才道:“良臣,实话与你说。现在军中这些帅臣,能让本王高看一眼的。陕西徐九算一个,你算一个。因此,这事我说与你听也无妨。”韩臣忠是个识抬举的人频频点头。折彦质又继续道:“刘太尉两兄弟井成这样,本王并不意外。折某虽是科举出身,但家里叔伯弟兄都吃这碗饭,旁的不说,我一看东京的城防就知道不是轻易拿得下来的。为什么让淮西军去打这一阵?”
“嗯?哦,那卑职就冒昧猜度了?”韩世忠道。得到对方应允之后,他方才道“想必和宫中有关吧?”“这就对了,你是个明白人。刘太尉是国丈有刘皇后在后头撑着呢。朱仙镇一战,他没赶上,又抢着争着要去攻城,我如果执意不让……倒也不说怕他,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现在让他打了,打不下来,相信刘太尉也没什么好说的。”折彦质道。
韩世忠边听边应声,等对方说完了才道:“大王,恕卑职直言。
朱仙镇一仗,金军损失惨重。但现在缩在城里,如果负隅顽抗,我军还是能够打得下来只是,一来耗费时间,二来也必有死伤。”
“是这个道理。”折彦质赞同道。“所以本王打算在合适的时间,招降。”
“可刘太尉打成这样,现在去招降?恐怕,时机不恰当吧?”韩世忠质疑道。
折彦质哈哈一笑:“东京一座孤城,纵使他满城皆兵,又能扛到几时?滑州我们占了,河北不管怎么变援军进不来,物资也过不来困也困死他。这一点,相信蒲卢浑也清楚。他如果愿降自然最好,
如果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也只有成全他!我十几万大军摆在这儿,难道还扣不开东京城?你回去之后,就整备器械,咱们还是作最坏的打算。”
“有大王这句话,卑职就放心了。”韩世忠笑道。
“去吧。”折彦质挥了挥手。
折郡王虽然决定劝降,但为了不让困守孤城的金军因为淮西军而产生什么幻想,还是在劝降之前,给了对方一点颜sè看。等大型攻城器械运抵东京后,宋军在城外遍设袍车,卯足了劲,狂轰乱射!足足轰够两天,折彦质这才亲自修成劝降书一封,派人投进城里。
朱仙镇一仗,金军大败,**万精兵,最后回到城里的,半数都不到。而且士气低落,军无斗志。宋军随后赶来,把城一围,城中守军更是终日惶惶,心知末日已到。哪怕就是打退了淮西军的进攻,也没能让这些残兵败将重振信心。这还不算最艰难的,要命的是,现在东京已经是一座孤城,与外界联系完全被切断,也不可能再盼到什么援兵,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从败退进城那一刻起,蒲卢浑就知道,除了与城共存亡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但他这么想,不代表所有金军将士都这么想。眼下,军中已经传开,说是朱仙镇开战之前,咱们的退路就已经让人切断了,换言之,上头早就知道这已经是个死局,还让咱们去拼。因此,军中怨气很重,尤其是汉签军,在朱仙镇之战前一夜,蒲卢浑铁腕处置兵变,杀不少汉军将领,这已经让汉签军不满。再加上这事一传开,汉军人心浮动,根本不打算跟着蒲卢浑走上绝路。
折彦质的劝降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送进东京城。劝降这事,徐卫没少干过,他劝降,一般先给你分析清楚利弊,然后给你许诺好处,让你看完了之后觉得不投降都对不起自己。可折彦质不这么干”他只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除了投降,你没得选择,除非自取灭亡。他也不给称许诺什么高官厚禄,只表示如果投降,我保你们周全。
乌延蒲卢浑看完劝降书之后,仰天长叹。下面的部将们看他这模样,都以为他万般无奈之下,看来是同意了。哪知道,蒲卢浑随后却说,时不与我,昔日手下败将,如今竟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劝降!大金国的勇士,可杀不可辱!誓与东京共存亡!
此话一出,麾下部将各怀鬼胎。你要以死殉国,可别拉上我啊!
咱们打也打了,拼也拼了,对得起大金国了,现在走投无路,没必要再作无谓的抗争,保全身家xìng命是紧要!a。
第七百七十五章 胜利了
折彦质一道劝降书送讲东京城,其威力不亚干死命的炮轰,因为这样一来,他等于又给了东京城里的金军将士一条路走。当然,乌延蒲卢浑是不会动心的,但他的部下们就他这么高的“觉悟”了,而且也犯不着。
蒲卢浑下达与东京共存亡的命令当天下午,把守东华门的几名汉军猛安就联合起来,准备动兵变。当天夜里,这几位就派人秘密出城与宋军联络,约定明日上午,打开城门,迎宋军进城。但是,这几位粗鄙军汉,行事实在不够周密,在他们商量完之后,这事就已经泄1ù了。
可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去向乌延蒲卢浑告密,反而是好几名将领找上门来,没说旁的,只一句,算我一个。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越来越多的将领加入了反水的行列,而乌延蒲卢浑还完全méng在鼓里,丝毫不知情。行事如此草率,却无人告,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心向背。次日上午,反水的守军如约打开城门,早已准备好的神武后军一部,长驱直入,杀入京城。反水的金军将士齐声大呼,宋军进城!弃械保命!城内金军乱作一团,等乌延蒲卢军觉事情不对头,为时已晚。
与他亲近的部将眼见无力回天,都劝他,事已至此,要么投降,要么突围。如果总管你不愿意投降,那我们拼死一战,保你杀出城去,
再作计较。
到了此时,蒲卢浑没有慷慨jī昂,没有大义凛然,他只告诉几名亲信部将,你们赶紧带着弟兄弃械投降,或许还能保住xìng命,突围就算了”宋军已经截断了黄河,逃得出东京城,却逃不出河南地。当部将们问他,你怎么办时,蒲卢浑只摇头不语。生死关头”金军将领们也顾不得那么多,都离了蒲卢浑,向宋军投降。
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在城中帅府节堂,脱去了铠甲,穿着女真服饰,挎刀坐在帅案后,静静地等着。为什么他劝部下投降”而自己却不呢?劝部下投降,是知道事情到了这份上,已经不可挽回了,朱仙镇一战,金军损失惨重,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再拖着这么多人一起送死。
他自己之所以不降,一是气节所在”宁死不受辱。再者,如果说折彦质劝降书一到,他表示愿投降,那另当别论。但如今,不是他主动投降,而是因为城中守军反水,方才让宋军杀进东京。这时候他就算投降,折彦质也不会放过他。因为”既然城中有守军反水,那么折彦质就应该知道,在收到劝降书以后,他还下达了“与东京共存亡”
的命令,就算投降,有他的好么?
没有了组织和指挥,城中数万金军斗志瓦解”宋军杀进城中,没费多大力毛”就控制了全城。当宋军的士兵们蜂拥抢入帅府时,整个帅府里”就乌延蒲卢浑一个人。见他身着便装,高坐于节堂,宋军士兵们知道,这肯定是金军高级将领,便争抢着要去拿这厮。
蒲卢浑知道大限已到,从帅案后霍然而起,执女真弯刀,面对着如潮而来的宋军士兵扑了过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折彦质进城以后,得知此事,虽然是敌人,是对手,却也佩服乌延蒲卢浑的壮烈。命令不可侮辱其尸,让抬出城去,挖个坑埋了,也算入土为安。
东京光复,郑州闻风而降,至此,中原大地宣告回归。折彦质再次飞马报捷,并将部队推进到黄河南岸,与戽北金军,隔河对峙!
消息传到镇江府,随驾大臣同入行宫,向皇帝道贺。赵谨也颁下旨意,准备盛大庆典,以庆祝此次重大胜利!今次北伐,历时数月,动用马步军十八万,民夫数十万,耗费无数钱粮,但同时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宋军连战连捷,收复淮南东路、京西北路、京畿路等大片领土,歼灭、俘虏、招降金军十余万,夺得了空前的胜利!更重要的是,通过此次北伐,几乎将金国的势力驱逐过黄河。至此,宋军还没有收回的失地,只有山东、河北、河东北部。可以预见,收复山东问题不大,有几十万精锐西军,河东北部也没有压力!只要大宋方面,策略得当,在此大战之后,稍作休整,乘战胜之勇气,挥师北上,那么光复全境,为时不远!
其实,在镇江府,就已经有大臣提出,朝廷应当趁此大好时机,准备兵河北,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此议,被认为太过冒失,而没有得到重视。很快,朝廷就下命令,指示折彦质安顿好各地防务之后,即班师回朝,并特地指明,三路宋军的主要将领,随折郡王一道,赴镇江府朝见天子,一同凯旋回行在。因为此次北伐,是天子御驾亲征毗从宣和年间,金军撕毁盟约,起兵侵宋以来。
早期,宋军一败涂地,迅丢失两河,一度被金军迫近东京。虽然也有不少文臣武将,本着高度的爱国热情,奋力抵抗,奈何形势比人强,大宋不得不忍辱含垢。最终,连东京都城也沦陷,圣驾仓皇逃往南方。共历赵佶、赵桓、赵谌、赵谨四朝。
在此期间,宋军在屡战屡败,丢城失地之后,知耻而后勇,逐渐浴火重生。尤其是以折彦质,徐卫为代表的年轻一辈将领崛起之后,宋军实力逐渐增强,在与金军的战斗中,逐步稳住局势。而在朝廷娶,虽然也有反复,但大部分时间,主战派都控制着话语权。这一点至关重要,正是因为如此,宋军完成了从一触即溃、消极防御、积极抗战、北伐反攻的转变。
乐观地看,此次北伐中原的大获全胜,似乎宣告着宋金之间,攻守易势。大宋老树新芽,如今拥有五十万精兵强将,以及充足的财力物力!而大金国,创业时的雄心勃勃,在接连不断的上层血腥权力斗争之中,似乎逐渐消退。如果没有一个如同阿骨打、粘罕、翰离不、兀术这些前辈一样的强势人物出现,那么大金国不但保不住自己的霸主地位,甚至有可能…………a。
第七百七十六章 凯旋而归
兴元,东莞郡王府。
张九月坐胡netg上,脚底下放着炭盆,红通通的炭火烤得屋里也暖洋洋的。跟外头下着大雪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两个老妈子坐在她跟前,正说着家里的琐碎事务。门开处,一阵寒风刮进来,三个fù人都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身段高挑,体态婀娜,拥一袭大袖裹着进来。人一进门,那脆生生的声音就听嚷道:“哎哟,好大雪。”
两个老妈子起身含笑,张九月唤道:“冷吧?快过来暖和暖和。”
那姑娘走到她身旁坐定,摘下帽子1ù出面容来。就她两个往那儿一座,就算不认识的,也看得出来,这是娘俩。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卫的大女儿徐嫣。几年功夫,1卜丫头已经出落得水灵,那眼睛一转,小嘴一抿,笑容能把冰雪都给它融化了。只是,模样随了娘,xìng格却天差地。张九月年轻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个xìng善良,宽容。徐嫣则不然,到底是将门虎女,虽是女儿身,行事风风火火,颇有其父之风。
“娘,这大雪,爹几时得回来?有信吗?”徐嫣搓着手问道。
“我正为这事愁呢,这么大的雪好些年不见了,你爹那个人呐,一在外带兵,什么也顾不上,唉,叫人忧心呐。”张九月拧着眉头道。
徐嫣也叹一句,她们姐弟三人,打小跟父亲聚少离多。可徐九这厮又极疼孩子,因此三个娃都喜欢粘他,每次他一出征,就盼着他回来。正想着,听母亲问道:“你妹妹呢?好些没有?”
“女儿刚才去看了,吃了药,正捂着被子睡好多了。估计这鬲药喝清就能好。”徐嫣答道。
旁边那白干娘听到这里插了一句:“二小姐体格弱,这大雪天的,我还是去瞅瞅。”
“嗯,你们都去吧。”张九月点头道。
两个老妈子走后,徐嫣忽然道:“娘啊我兄弟今天来过没有?”
“没啊,怎么?不在房里?”张九月问道。
“我书房也看了,后头场子也看了,都没人啊。”徐嫣嗓门高了起来。
不为旁的,这徐府上下,有谁不知道小官人是个“天棒”?从会走路开始,就不消停,成天地不着家往外跑跟他那些娃娃朋友打仗玩耍。后头该读书了,张九月费了老大劲,托了许多关系,给请了个有进士出身,但没有作官的饱学之士。人家看徐郡王面子,来了,结果教了二十多天,扔下一句话衙内不是读书这块料,走了。后来又66续续请了几位先生,没谁教得过三个月的。原因无他,徐虎那货太顽劣,除了弓马骑射感兴趣以外对书本无爱。开始徐卫不当回事,还以为我徐卫的儿子,总不能只作个穷酸腐儒吧。可越看越不对劲这厮别整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吧?
“八成又溜出去胡耍了,这娃,只要他爹不在家,谁也不服管!”
张九月急道。“你说这大雪天,他能去哪儿?”
“这谁知道啊。”徐嫣也急了。话音刚落,那门“嘭”一声给推开,只见一个身影闪将进来人一到,声音同步传出“娘!”
进来这娃就六七岁模样穿件黑sè短袄,脚上蹬着小皮靴腰里还扎着革带,脖子上挂一把他姑妈给打的金锁,映上那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张九月一见他,脸就拉了下来:“这外头好大雪,你又跑哪里去胡混?”
徐虎似乎没听着大人的话,愣头愣脑地问道:“娘,爹几时得回来?”
“你还盼着你爹回来?他要是知道你成天地不务学业,看怎么收拾你。”张九月吓唬他道。徐虎一趔一趔来到母亲身旁,倒不像给吓着了,只道:“我去大哥家了。”
“你去大哥家作甚?”徐嫣在旁边问道。
徐虎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又把脑袋耷拉下去,道:“前些天大哥还教我们骑马……”
“爹不让你骑马,你不知道么?”徐嫣责怪道。
“还教我们骑马,可前天昨天都不见他,我今早去大哥家,见大哥病了。
”徐虎道。
张九月倒有些紧张:“病了?什么病?”
“不晓得,马太公也没告诉我,我问大哥,他只说我不懂。”徐虎说话间,坐上了胡netg,一双小脚直扑腾。这孩子有时候顽劣不堪,有时候看着又像早熟,别人家娃娃六岁时只怕还扑鼻涕泡,他有时说话却像个大人一般。
他说的“大哥”不是徐家子弟,而是指马泰唯一的骨血。当年马泰阵亡,留下一独子。这个孩子在徐卫、张庆、杨彦、马泰这个异姓弟兄的子女中年纪最大。因此,马二阵亡后,其他三个的儿女都管这孩子叫大哥。
张九月听在心里,暗思,那侄子向来身强体壮,如何突然就病了?
虽说官人不在家,自己这个作婶婶的,得去看望才是。当下,便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说了一会话,她又训诫了儿子几句,便命他回书房去看书,大雪天,不要四处乱跑。徐虎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遂出了母亲房门,索然无味地往书房而去。
刚转出后堂,还在那回廊上耷拉着头,忽听得脚步声急促,转头看去,却是门房上的门子正往里窜。那门人也看到了徐虎,一边招手一边喊道:“衙内,衙内,大王回来了!”
徐虎一听,两个眼珠子登时放光!那小tuǐ都迈出去了,又赶紧收回来。父亲回家,这自然高兴,但方才母亲还在“威胁”说要是不听话,等父亲回来便让他整治自己。这时候,如何去见得他?于是,不敢奔大门去,麻溜地杀奔了书房。
却说那门人火将徐郡王回府的消息传到后堂,张九月喜出望外,带着女儿便迎了出来。她母女二人跨出大门时,徐卫都还没有上台阶,正跟门前指挥随从搬东西。一口一口的大箱子,也不知道装的是啥。徐嫣头一个迎了上去,雀儿般扑到父亲身旁,欣喜地叫道:“爹,可算回来了。”
“哎呀,好大雪!好大雪!”徐卫抖着身上的雪hua,看着出落得越标致的女儿,心情大好。他本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可这带兵在外,也顾不得体面。胡子拉渣的,看着张九月心疼。
“姐姐,看看,但凡不着家,就是这般模样。”祝季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a。
第七百一十三章遍植党羽
“嫂子还好吧?”徐卫问道,因为徐王氏近年岁数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
徐胜微微摇头:“快五十岁的人,能好到哪去?只能说遵医嘱,在家多休养。”
徐卫听到这话更加郁闷,他一家子都是河北人,江南纵然山川秀丽,繁荣富庶,但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的人恐怕难免水土不服。可这事朝廷已经作了决定,没法更改。
“四哥,我刚才收到了杭州来的省札,是六哥亲笔写的。”徐卫说着,便把札子取出来,起身上前递到徐四手里。
“老六来的?什么事?嘉奖西军战功?”徐胜笑问道。见弟弟一脸严肃,他也收起笑容,取过省札翻开来看。先看到朝廷恢复九弟“便宜黜陟”的权力时,他挺高兴,但往看,现朝廷指名道姓要自己去杭州献俘,又不禁意外。
他当然知道能去行在献俘,这是件优差,少不得要加官晋爵,赏赐钱物。但这素来是下级和晚辈作的事,指定自己去,这有些不合适吧?一念至此,向弟弟道:“老九,朝廷让我去?”
徐卫坐在他身旁,默默点头。
“这倒怪了,怎么说也不该我去,这得几时动身?”徐胜疑惑道。
“不会太晚,最近就得开始准备。”徐卫答道。
徐胜沉默片刻,似乎没有觉个中的蹊跷,道:“罢,去就去,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拜见三婶,也跟老六见个面。”
徐卫听在耳里,叹道:“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嗯?怎么说?”徐胜一边问着,又低头看起那道札子来。
“据我估计,朝廷这次让你去行在。献俘倒是其次,很有可能会把你留在江南。”徐卫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
徐胜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留我在江南?为何?”
徐卫拍拍自己心口:“因为我,因为我们徐家。”
眉头拧成一团,徐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件小事,他是河北人,因为父亲徐彰的缘故,荫补军职,最先在大名府路安抚司任职,参加过攻辽之战,勤王之役,再后来入陕西,跟徐卫一起征战,也是一步一步升起来,作到如今的两兴安抚副使,在陕西已经多年。现在突然之间说要到南方去……
“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朝廷只是想……”徐胜还有些不相信。
“四哥,我肯定不希望你去。但有据我分析,恐怕错不了。”徐卫道。“你想想,这十几年来,我们徐家在陕西逐渐壮大。我亲掌秦凤,五哥坐镇鄜延,大伯和大哥经营几十年的泾原现在虽说是王禀挂帅,但徐成徐严两兄弟都身居要职,此外,还有你担任着两兴安抚副使。西军兵权,大半握在我们徐家手里。”
徐胜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实情。
“光是这一点还不算,尤其是我本人,宣抚川陕,你说朝廷会不会担心?派万俟卨来作宣抚判官,前些时候又收了我的‘便宜黜陟’之权,就是为了牵制。此番,朝廷虽然不得不重新把权力下放,然同时召你去行在,这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要把你留在行在。”徐卫合盘托出。
徐胜思索着弟弟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阵之后,他问道:“那我去行在以后,朝廷会怎样?”
“要么就是留在中枢,安置枢密院三衙之类,要么就是两浙宣抚司供职,应该不会有其他安排。”徐卫猜测道。
徐胜听罢,默然无语,这么看来,事情应该是**不离十了。自己倒无所谓,只是一去江南,浑家肯定也免不了,但儿女怎么办?当他拿这个问题去问弟弟时,徐卫反问道:“四哥你想怎么办?”
“徐仲已经在军中有所展,他最好能留在兴元,徐亮和女儿们我想还是一同去南方吧。你嫂子身体不好,需要有儿女照顾。”徐胜道。
徐卫思索片刻:“这个我来安排,没有问题。徐亮年纪也到了,哥哥到江南以后,朝廷若是主动安排自然最好,要不然就让六哥找找路子,我也会写信给他,专门嘱咐这件事情。”
“嗯,九弟,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徐仲我可就托付给你了?”徐胜道。
“这点四哥尽管放心,他是我亲侄子,最迟不过年底,我给他提个统领。再说了,王彦是我老弟兄,一定会照顾他的。”徐九宽慰道。
七月底,徐胜就会同韩常,以及多名投降金军将领离开兴元,启程前往江南。徐卫也知会嫂子和侄儿侄女,早作准备,相信年底之前他们也会动身。
之后,徐卫就开始着手安排河东的人事。此番西军出征,复河东数十州县,需要大批的文武官员前往河东主持局面。徐卫拟定的策略是,从河东本地的义军领袖中,挑选一部分;再从川陕两地的官员中挑选一部分;此外,一些投诚的原金国官员可以酌情留用。通过这三方面,燃眉之急应该可以得到缓解,但要真正配齐河东的班子,恐怕不是一时半儿能够办成的。
而且还有一点,义军中挑选和原金官留用,相信没有什么问题。但要从川陕两地征召,就有些难度了。河东被金人乱搞了十几年,这次又经历了兵祸,条件自然比不上四川和陕西。人家在川陕作官作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大乱之后的河东?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徐卫和宣抚处置司的幕僚们商议之后,决定对前往河东任职的官员给予一系列优待。先就是级别上的。比如按宋代官制,要作知县,最高要求是正七品,比如东京治下的各县;最低要求是从八品,比如
外地各州治下的县。
那么,就有针对性地征召一批刚踏入仕途不久,有那么几年历练,正在九品这个级别的官员。只要你肯去河东,直接提一级。
这是政治上的待遇,经济上也有补助。凡是去河东的官员,宣抚处置司另立一个名目,在本俸和津贴之外,另给一笔额外的收入。此外,还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好处,那就是凡去河东供职,任满一期,优先转官,任满两朝,只要没有过错,保证晋升。
这些待遇一开出来,还真有不少官员动了心思。尤其是那些在川陕不得志,久久得不到提拔的人,便想着,与其如此,何不去河东走一遭?只要尽职尽责,不用有多大的政绩,但凡没有过错,就能保证得到晋升。
而且这回门槛也低,非常适合那些刚刚通过各种方式踏入仕途,比如受恩荫的,家里出钱出物捐官的。这类人因为不是走科举正途出身,所以他们的起点全都是最低的九品,而且他们的仕途也不平顺,就算有缺也轮不到他们,既然这样,河东就是个好机会尽管要冒些风险,比如哪天金军突然南下,要重夺河东之类,但两相比较,还是值得一试。不过,走科举正途,有进士出身的人,对这事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徐卫就征召到六十多名官员,先由宣抚处置司的幕僚筛选,然后由他和张浚等人面试,剔除其中实在上不了台面的,比如大字不识这种,然后直接到宣抚处置司领取一张徐卫亲笔签的“告身”,就可以到河东走马上任了。
一时之间,把守风陵渡的西军官兵,天天都能看到出示“告身”,要求安排过河的官员,最低都是县丞县尉之类,甚至有人“告身”一亮,不得了,知州。
当然,这种难逢难遇的机会,徐卫的部将下属们自然不会放过。千方百计地找门路,希望能给自己的子侄亲属谋个出路。不过,高级官员都有荫补子孙的资格,所以他们不用操这个心,干这事的,多半都是中下级官员,而且他们又没有资格直接见徐卫请托,遂请求自己的长官出面打招呼,递条子。
对于这种事,徐卫不能不管,也不能全管,反正到最后,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你不是目不识丁,且身体智力健全,没有作奸犯科,又取得了官员身份,那就“拼爹”吧,如果你爹职位还行,也有功劳,那就有希望,如果你爹恰巧参加了这次河东之役,那几乎不成问题。比如这次立下功的张宪,他的外甥前些年来投奔,走他的门路,荫补了一个九品小官,一直赋闲没有职事。
这回,张宪亲自给徐卫写信,希望大王能照顾,徐卫就专门指示有关官员,说这厮读过几句书,也有些武艺,给他弄个县
尉吧。你想张宪是徐卫的老部下,面子多大?再加上徐郡王亲自打了招呼,于是他这外甥不但弄到了一个县尉的差遣,而且还能自己挑想到哪里任职。
笼络人心,形成利益集团,就是这么干的。
县尉县丞这一类的佐官可以这么干,但知府、知州、知县就不行了,还得从进士出身的官员中仔细挑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到了八月中秋的时候,契丹人估计是收到消息,知道徐卫回到了兴元,专门派人来贺中秋,同时探探徐卫的口风。
为什么?当初马扩作为徐卫的全权代表,在与契丹人谈判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瓜分西夏的主张,但契丹人基于种种原因,不同意这么干。结果,留下隐患,而且很快就触了。这回,如果不是党项人在背后搞鬼,说不定战局不止于此。
契丹人回师河西之后,一来自己也恼火,二来估计徐卫也不高兴,于是在正式遣使之前,先来摸摸情况。徐卫还算遵照礼节给予了接待,但他本人没有出面接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很快,急着解决西夏问题的萧斡里剌,就又派他的儿子萧朵鲁不来了。
“大王,萧朵鲁不已经在厅上等候,是不是……”张庆立在徐卫案桌前请示道。
“你让张浚和马扩先去陪他说会话吧,我手里的事忙完就来。”徐卫头也没抬。张庆走后,徐卫把剩下的公文批完,然后取了幞头扣上,略整衣冠,就出去了。
但他去的,却不是萧朵鲁不所在的花厅,而是直接出了宣抚处置司衙门,骑上他的汗血宝马,投一处所在而去。
到了那里,原来却是徐胜的府邸。此时,那府门前,停了好几辆车,上面已经装好了行礼,一看就是要出远门。徐胜到了行在以后,朝廷举起了盛大的仪式,他本人也受到了皇帝赵谌的“亲切接见”,足实慰劳和表彰了一番,又问西部局势,徐胜的回答颇使皇帝欢心,于是加一镇节度使,赏赐不少钱财。
这献降结束以后,按说徐胜就该回了,但就在第二天,皇帝降下诏书,以徐胜久在西军,多次与金人战,经验丰富,可堪教练为由,免去其“两兴安抚副使”的差遣,改任两浙宣抚判官。
武臣出任“宣抚判官”,这是很少见的。而宣抚判官作为宣抚使的高级幕僚,有一定的权力,但朝廷用徐胜作两浙宣抚判官,一来当然是就近安排,方便控制,二来,也是希望他帮助赵点训练两浙兵。徐胜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也不意外,遂请示有司之外,就打算将家人都接到江南来。
所以,才有了徐卫眼前这一幕。
“九官人来了。”徐府的仆人们叫道。
其时,徐王氏,以及徐四次子徐亮,还有两
个未成年的女儿都已经上了车,就等着徐卫来。张九月也坐在徐王氏的车里话别,徐四徐九的亲姐姐徐秀萍也大老远地从秦州赶过来相送。
这姑嫂几个躲在车里,说不完的话,流不尽的泪,因此徐卫下马时,她们从车里出来,一个个泪流满面,眼睛通红。倒是徐四长子徐仲懂事,引弟弟徐亮上前行礼道:“九叔。”
卫应了一声,抓住侄儿肩膀拍了拍,目光就落在徐亮身上。。.。
第七百一十四章对宋求和
“徐亮。”徐卫唤道。
“九叔有何吩咐?”徐亮上前一步执礼道。
徐卫伸手搭着他的肩膀,正色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你母亲身体又不适。你应该替父兄好生侍奉母亲,照料两个妹妹,知道么?这一路去,视情况而定,该疾就疾,该缓就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一定要急着赶到。你母亲恐怕不习惯坐船,沿途能走6路就走6路,荆湖和江西都有我的故旧,你也别怕不好意思,有什么要帮忙协助的,就只管开口。”
“侄儿谨记叔父教诲,必不敢忘。”徐亮也正正经经地回答道。
“好,到了以后,赶紧捎个回信来,免得一大家子都挂念着。你以后的事,我已经和你父商量过了,到了江南,你六叔自会安排,自己多用心。”徐卫又道。
亮俯道。
徐卫欣慰地一笑,这才走向嫂子,执礼甚恭:“嫂嫂。”
徐王氏快五十的人了,跟徐卫穿越而来之初相比,苍老了许多,再加上近年身体不太好,越地显老,鬓角已现白。她嫁到徐家以后,一面要侍奉公公,照料丈夫,还要抚养幼儿,以及小叔子徐卫,是个操劳的命。随着徐胜官越作越大,局势也越来越好,好不容易可以安养晚年了吧,这又得跋山涉水地去江南,心情可想而知。
一看到小叔子,不禁悲中从来,委身一福道:“徐仲就拜托叔叔了。”
徐卫慌得伸手虚托,忙道:“嫂嫂何必如此徐仲如同我子,何须吩咐?”
张九月也在旁拭泪道:“四嫂只管放心就是,对于徐仲,我夫妇必视如己出。”
徐秀萍本是个爽利的人,此时带泪笑道:“罢了罢了,哭哭啼啼的也不像个样子,现在老九也来了,动身罢。”
徐王氏又唤来徐仲,吩咐道:“九叔如同你父,九婶如同你母,凡事都要听你叔婶的话。姑母一家虽在秦州,你也不可失了礼数。”
“母亲放心,儿记住了。”徐仲认真道。
徐王氏这才擦了一把泪,仔细看了徐卫几眼,又拉着大姑子和弟妹的手,眼泪顿时又如雨下,她两个未成年的女儿也哭得雨打梨花一般,让人好生不忍。
“姐姐弟妹都多珍重了,这一去,不知道……”徐王氏哭道。
“呸呸呸往后的岁月长着呢,你说什么胡说?赶紧地,上车吧”徐秀萍打断道。
徐王氏把心一横,转身往车上登去,一家人上了车以后,张九月和徐秀萍两个还在车下不停地嘱咐着,车都驶动了,她俩还追着说个没完。
徐卫一挥手:“九月,你和三姐先回去,我去送。”
听了这话,张九月和徐秀萍才停了下来,见徐九跨上马,跟着车往城外去之后,还伸长脖子眺
望着,一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各自上轿回郡王府。
徐卫和徐仲叔侄两个,都骑着马跟着车,也没说什么话。徐王氏不止一次掀起车帘劝道:“九弟,回吧,别送了。”
“无妨,我送嫂嫂出城。”徐卫答道。虽说他是个冒牌货,但徐家这一大家子里,他确实跟徐四夫妇,以及三姐徐秀萍感情最好。而且他也清楚,这一走,再想跟四哥四嫂见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送一程算得甚?
车马出城,徐王氏再三请他回去,徐卫这才勒住马,动情道:“嫂嫂珍重,一路免不了舟车颠簸,多注意身体,到了赶紧捎个信,免得兄弟挂念。”
徐王氏却只顾流泪,竟不能言,只点了点头,就放下了帘子。徐卫与徐仲一直目送车马离去,这才打马回城。一路上,自然免不了叮嘱鼓励侄儿。随后,徐仲自去军营,徐卫则投宣抚处置司,辽军使者萧朵鲁不正在那里等着他呢。
入了衙门,直奔花厅,堂上马扩张浚都没料到他从外头回来,也不说破。萧朵鲁不毫不知情,还以为对方因为西夏的事情有情绪,故意迟来,因此一见他露面,就起身上前道:“见过徐郡王。”
“客气,请坐。”徐卫还礼道。
分宾主坐定,徐卫先问道:“令尊还好么?”萧斡里剌亲率大军东征复国,这次兵败而回,徐卫照理自然要问候一声。
萧朵鲁不叹了一声:“唉,出师不利,父帅很是不快。这次在下前来,父帅再三交待,西夏的事一定要征求徐郡王的意见。”
徐卫也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接道:“西军征战经历,想必张参议马参谋已经通报过了,那就劳烦尊使……”
“这是自然。”萧朵鲁不频频点头,随即就介绍了辽军此次东征的经过。此番辽军东征,以西三州为要攻取目标,开头打得非常顺,连破金军,又击溃大同府而来的援兵,可以说是震动燕云。但不久,兀术就率领金军主力前来增援,双方在大同府境内决战。辽军虽有骑兵之利,然兀术步骑协同,结严阵抵挡辽骑冲击,又依靠精良器械,给辽军重创,最终击破侧翼,导致辽军战败。
辽军一路退到云内州,准备整军再战。然而此时,征召的蒙古人受到忠于金室的汪古部阻挠,无法会合。这还是小事,最让辽军心惊的,则是背后出了问题。
西夏趁辽军出征,萧合达也率军助战的机会,集结数万兵力,进攻萧合达的老巢夏州。尽管,这件事情因为西军的火介入而迫使夏军撤退,但却扎扎实实骇了辽军一跳腹背受敌,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萧斡里剌权衡之下,决定撤退。在途经夏境时,愤怒的辽军将士袭取了应理鸣沙等城池,屠城泄恨。
“党
项人反复无常,转面无恩,实在可恶父帅深恨当初没听徐郡王建议,因此派在下来,就是与大王协商,如何惩治西夏?”萧朵鲁不道。
徐卫听罢,道:“党项人坏我两国大事,岂容姑息?若非是他们从中作梗,西军早已拿下太原,光复河东,与贵军会师于燕云”
“正是就因为党项人的搅局,坏了大事”萧朵鲁不极力赞同道。
“不过,依我之见,光凭党项人自己,恐怕作不得如此大事。”徐卫道。
萧朵鲁不点头道:“我方也商议过,这其中必然跟女真人有关系。否则,以西夏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宋辽任何一方抗衡。”说到这里,顿一顿,继续道“既然有女真人的参与,那大王以为,若我两国出兵伐夏,金军会增援么?”
徐卫未语先笑,萧朵鲁不一见,奇怪地问道:“大王何以笑?”
“我是笑党项人,如果选择与宋辽站在一边,或许还可维持。但他们却选了一条不归路党项人以为,他们这次为女真人解围,立了大功,一旦宋辽任何一方伐夏,金军也必然会投挑报李,派兵增援。殊不知,女真人自顾且不暇,哪有闲心管他?”徐卫笑道。
萧朵鲁不似乎有些疑虑,问道:“当真?”
“此番西军渡黄河东进,复数十州县,一度兵临太原。俘金安抚使以下数十要员,杀敌数万,完全打残河东金军。兀术现在一面要防西线,一面还要防太原,相信他是分身乏术,无力也无心救援党项。”徐卫肯定道。
“如此说来,党项人岂不被女真人出卖了?”萧朵鲁不道。
“有什么奇怪么?”徐卫反问。
萧朵鲁不大概听出来徐卫话中之意,笑笑,转换话题道:“既然如此,那宋辽就可联合出兵,攻灭西夏,一举解决这个问题不知徐郡王意下如何?”
徐卫吸了口气,沉吟道:“现在横山一线,河西诸州,党项人都失去了控制。所剩下的地盘,也就是国都兴庆府周边。但其军力,应该还有相当保存。这样,联合出兵,大体上我个人没有异议,但还需要请示朝廷。此外,几时兵,以及具体的布置,贵我双方还需要再商议,你看如何?”
“我父的意见,此事宜疾不宜缓,纵使今年来不及,最迟不过明年开春,一定要出兵,迟了,恐有变数。”萧朵鲁不道。
徐卫点点头:“我方尽量配合吧。”
在会见了萧朵鲁不后不久,徐卫就收到了杭州行在的批复。皇帝和朝廷同意时机恰当的时候跟契丹人一起解决西夏的问题。这件事情在朝廷上几乎没有什么争议,宋夏百年恩怨,为了对付党项人,大宋历代皇帝无不殚精竭虑,耗费无数钱粮,折扣无数部队,为的就是解决边
患。现在西夏穷途末路,竟还敢背后捅刀子,如何不施惩治?
再者,现在在位的赵官家很热心于武功,虽说恢复旧疆难以一蹴而就,但如果能把西夏平定了,不也是大功一件,政绩一桩么?而且,又不是让大宋一力承担,还有契丹人合作不是?就算你不打,契丹人自己也会去打。
徐卫得到这个批复以后,就与辽军密切往来协商,约定出兵日期,以及各自己的任务,这当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利益划分。现在西夏剩下的地盘已经不大了,而且徐卫也不太感兴趣,反正最为富饶,战略意义最为重大的横山一线已经握在西军手里。所以,这回徐卫大方了一次,如果灭了西夏,剩下的地盘,你们辽军只管拿去就是。不过,有句话也得说在前头,我们这回纯粹是义务帮忙,所以你们主打,我们协助。
徐卫这么“大方”,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之前跟辽人谈判时,他狠拿了人家一把。河西四州是大宋的,萧合达的地盘也是大宋的,合着辽军丧师费财打了半天,地盘全是你的,自己只落个使用权。所以,这回无论如何,也得顾全契丹人的脸面,毕竟现阶段,宋辽同盟还是至关重要的。
萧斡里剌闻讯后,完全同意。约定,明年开春出兵,辽军借道西凉府,扑往夏都一带,萧合达的军队也同时行动。届时,请宋军缘边部队北上,响应支援,这里主要是指西军环庆帅司或者泾原帅司。
亡国的威胁已经一步步迫近西夏,然而此时西夏君臣还在幻想着金军会给他们提供协助。党项人为什么突然倒戈?正如宋辽统帅所猜测的那样,兀术在战争爆以前,就预料到会两线作战的情况。
所以,他一面措置防务,一面秘密与西夏碰头,让党项人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断辽军退路。只要辽军一败,他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西军。到时,就算宋辽兴师问罪,也得考虑女真人的态度,纵使打起来了,金军一定会支持西夏
夏主李仁孝,晋王察哥,以及任得敬兄弟等人,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倒向女真人。原因在于,宋据横山,辽占河西,已经完全把西夏的命脉给扼住了,可以说甚至到了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的地步。就算现在西夏和宋辽在同一阵线,将来也必定会被两强瓜分。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
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党项人在日薄西山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去进攻辽军后背,断其退路,而是选择进攻防守空虚的萧合达地盘,却又在西军火反应之下,匆忙撤退。不过,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辽军一见后院起火,很快就决定撤兵。
正是因为如此,党项人认为自己立了功,大金国
总不会失信了吧?
可惜,他们想错了,现在的大金国,根本没把西夏当回事,人家正寻思着如何应对局面呢,根本没闲心去管党项。
兀术从阳凉关撤兵回太原以后,就开始琢磨着对策。辽军虽然被击退,西三州完全夺回,但却丢了河东半壁如果说起兵去抢回来吧,将士多有怨言,无心恋战,且宋军据守险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要命的是,现在大金国面临两线作战的困境。宋辽结盟,声势大涨,不解决这个问题,大金国的困境无法得到根本解除。而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简单通过武力就能达到的。
宋辽联盟,必须得通过分化挑拨才能破坏,而从大宋着手,远比从契丹人身上容易得多。女真人和契丹人有亡国之仇,他们根本不会和女真谈判,而且大金国也没有跟契丹人谈判的筹码,你能给他什么好处?把辽帝耶律延禧还回去么?人家耶律大石才不稀罕
但和南朝就不一样了。现在大金国仍旧占据着原来属于大宋的中原、山东、淮东、河北,以及河东一部。只要大金国肯牺牲,宋辽联盟并非牢不可破。有了这个想法,兀术便将河东之事搁置起来,留兵驻守太原以后,匆匆回燕京,面见金帝。
在金廷百官参与的朝会上,他正式提出对宋议和的主张。当然,这个时候说“对宋议和”有些不恰当,求和更准确一些。因为宋军收复了河东大部,金军处于战败地位,你主动提出议和,那就是求和。
兀术的主张是,凡是被宋军收复的地区,大金国予以承认。除此之外,把淮东还给南朝,并且在政治上,宋金两国是平等地位,不再重提以前的什么伯侄叔侄之类,岁贡什么的完全不谈。而大宋方面,所需要作的,就是罢兵停战,并且中止与契丹人的结盟。
这个方案提出来以后,在金国朝廷里引起了巨大的争议。金国大臣们争议的,倒不是说求和面子上过不去。近年来,金军对宋作战屡战屡败,宋军则越打越强,求和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关键在于,这有没有用?梁王你这个方案,最主要的,就是分化宋辽同盟。但万一汉人接受了好处,却又不肯与辽人分裂,到时候照样出兵攻金,怎么办?这种撕毁和约的事,咱们大金国可没少干
兀术解释说,虽然有这个风险,但只要大宋同意议和,并且接受了淮东之地,契丹人肯定有意见。就算不能立即分化宋辽同盟,但足以给他两家埋下不信任的隐患。再说了,淮东现在每每成为宋军北伐的对象,防守也比较薄弱,留着用处不大,不如就还给南朝。
大金国今后军事布置的重点,应该趋向于以黄河为界,这也是无奈之举。连年的征战对大金国的
消耗是巨大的,而高压统治所带来的后果也是严重的。从近期看,宋军等不了多久,会再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到时候淮东守不守得住难说,便是中原地区也可能鞭长莫及。
现在大金国不能再以咄咄逼人的姿态出现,应该全面改变战略。改进攻,为积极防守,稳固现有局面,确保河北,以及河东半壁,寻机再作他图。
经过激烈的争论,最后金国朝廷取得了共识,打算正式对宋议和。兀术大概也知道坐镇川陕的徐卫现在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力量,要议和,恐怕要先通过他。。.。
第七百一十五章韩昉入蜀
宋金连年征战,在这个过程中,彼此了解也在加深。女真人知道大宋是文官治国,武臣除了地位上低文臣一等外,不参与政治,似两国议和这种大事,按理是由皇帝和宰执们说了算。但此一时,彼一时,宋金开战之初,南方节节败退,丢城失地。当然,并不是说文官带兵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但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有鉴于此,宋廷相应地作出了调整,改变了一贯的作法。现在宋军几大宣抚司的长官,都是武臣,或者有行伍世家的背景。这些人不担掌握兵权,更兼管着行政,权力极大。所以不可避免地,朝政大事他们有一定的言权。
比如这次大金国想和南方议和,杭州肯定要征求将帅的意见,而徐卫的意见肯定对宋廷的决策有重要参考价值。所以,想议和,先走徐卫这一条路。
对于这个说法,金国朝中的大臣都没有意见,唯独一个赋闲在家的人上书反对。他认为,大金国想议和,应该直接派遣使团去南方,没有必要先跟徐卫通气。而且你也不可能得到徐卫的赞同。为什么?紫金虎跟金军打了快二十年,互相之间仇深似海,而且不要忘了,当年受金国扶持的韩枢密使高孝恭领军出征,挖了徐家的祖坟,徐卫的父亲因此气死,你跟他有杀父之仇,还指望他会跟你谈议和?
这个人,叫耶律马五,金军中唯一大败过徐卫的人。至于他被金廷投闲置散的原因,从他这次上书就不难看出来。兀术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徐卫绝对不可能同意议和?但他却执意要这么作,难道没有原因?
不过,在派谁去见徐卫这个问题上,兀术想了很久。最终定出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韩昉,韩公美,前辽国状元,徐卫曾经的阶下囚,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么?
韩昉于十月抵达兴元府,过程可谓凶险,他一出阳凉关,走到平阳府,就差点被当地的由义军改编而来的驻军给劫了,幸好平阳府兵马都总管邵翼知道轻重,才救了他一伙。等到了河中府,因为浮桥让韩常一把火给烧了,所以只能从风陵渡坐船,给他们撑船的船夫,跟金军有血海深仇,差点没把一船人给摇水里去喂鱼。
历尽艰辛来到兴元,徐卫看来还“念旧”,安排他住进馆驿,并且在第二天,就派了宣抚处置司参谋军事马扩来会见。
马扩虽然是武举出身,但他跟辽金上层都有过来往,是川陕宣抚处置司唯一一个“外交家”,徐卫自己不出面,先派他来,就是探探女真人这回到底想干什么。
“在下马扩,川陕宣抚处置司参谋,奉徐郡王钧旨,特来拜会。”作为战胜一方,马扩还得显得很有礼貌的。
韩昉的身段就放得更低了,执礼道:
“久闻足下大名,今日得生,三生有幸,请。”
“客气客气。”马扩笑道。当下,分宾主坐定,奉了茶以后,马子充开门见山道“我闻先生曾是辽国壬辰科进士一甲头名,而马某武举出身,不似先生这等饱学之士。所以,咱们就不必绕弯子,敢问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韩昉笑道:“马参谋既然务实,在下又怎敢务虚?实不相瞒,此番韩某是奉我大金梁王,都元帅,领三省事,皇叔兀术之命而来。专为宋金两国休兵罢战,共结和好。”
马扩听得稀奇,疑惑道:“贵我两国将士,数月之前尚血战沙场,今又言和好,这……阁下是在说笑么?”
“军国大事岂容儿戏?某虽代表梁王而来,不比正式使节,然所言句句是真。”韩昉正色道。
马扩听罢,思索片刻,点头道:“那敢问贵国怎么个和好法?”
“这恐怕得见了你们徐郡王……”韩昉道。
“我此来,代表的便是徐郡王。”马扩道。
“也罢,不妨说与参谋听。此前,宋辽共同举兵,迫西夏割地,又脱离大金,之后两路并进。然辽军为我所败,不足挂齿,宋军已夺得河东数十州县。这个,自贵国宣和年间以来,宋金征战不休,丧师费财不提,百姓更遭横祸。今梁王思之再三,有意与南朝握手言和,一则免却两军将士流血牺牲,二则也拯黎庶脱苦难。徐郡王世之虎臣,威名暴于南北,我们梁王也是佩服的。而且,我们也知道,想要议和,徐郡王的态度很重要。因此,梁王派我来,表这几个态。只要南朝同意议和,休兵罢战,且中止与契丹人的同盟关系,我大金即承认战败,河东凡宋军所占之州县,一概为大宋领土;此外,淮南东路一地,割还南朝,宋金重定关系为友邦,不再有伯侄叔侄云云,亦不再有岁币之类。”
马扩听完以后,久久不语,好一阵之后,方道:“就这些?”
“大体上就是这些,具体的,容后商谈。”韩昉道。
马扩闻言起身,执礼道:“既如此,我当如实上报徐郡王,先生且在馆驿安心住下,不日郡王自有回音。”
“愿早见大王面,昔年一别,转眼已十数载。”韩昉道。
马扩不再多言,告辞离去。出了馆驿,直奔宣抚处置司,进衙门,入二堂,却没看到徐卫,一听才知,徐宣抚跟张参议他们出去聚餐了,还留了口信,让马扩回来赶紧去。马扩得知以后,也不问地方,又出衙门寻去。
从宣抚处置司只拐一个弯,走半条街,便有一处门面极轩敞的酒楼,宣抚处置司和两兴安抚司的“工作餐”,大多都在这里。
在宋代官场,“公务员”们上下班跟后世有所不同。京官每天天不亮就
得起床,赶到皇宫,到指定的地点集合,然后入大殿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朝会,也就是上朝。散朝以后,皇帝提供免费早餐,吃饱喝足,京官们就各自回各自己的衙门办公,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下班回家,称“散值”。
地方官也差不多,每天黎明就到衙门,参加由主官主持的会议,安排当天的工作,然后就各司其职,到下午三四点下班。
跟后世不同的是,没有中午下班。不过在地方上,午饭这段时间,虽然名义上还是在“当值”,却可以自由支配。你如果离家近,人又节俭,想回家吃饭也没人说你。要不然就在衙门附近吃了了事。
而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官员,福利要好一些,他们中午如果不回家吃饭,就可以到这个指定的酒楼来消费,吃完了打个白条,半年一结,而且是徐卫掏钱。倒不是徐九自掏腰包巴结下属,宋代给路、州、军各级主官拨有一笔专款,叫“公使钱”,说白了,就等于是后世的“招待费”,它是用来“宴请馈送过往官员”,而且明确规定“可私入”,也就是说用不完,你就自己揣着。
徐卫这个级别,他每年的公使钱就有数万贯。而川陕现在的情况已经形同自治,财政不交国库,军政便宜行事,哪有那么多的“迎来送往”?这公使然虽然可以自己揣进腰包,可徐卫从来不这么干,而且这点钱他也看不上,还不如拿出来大家吃吃喝喝。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享受这个待遇。比如宣抚处置司里那些跑腿打杂的小吏就不行。不过,他们可以享用衙门“公厨”提供的午饭,也是免费的,虽然也干净管饱,但怎么和外头的酒楼比?
马扩找到他们专用的那个雅间时,徐卫、张庆、张浚、还有两个干办公事已经在用餐了。见他进来,一名干办公事道:“马参谋,咱们可没等你。”
“无妨。”马扩坐下,他的碗筷早就摆上了,遂自取来用。
张浚这个人有一点好,在座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进士出身,正经的“知识分子”,可他却愿意和一班行伍出身的人常期同桌吃饭,这换成其他文官,恐怕会认为“有辱斯文”,不屑与之为伍。
他端起酒杯和徐卫碰了碰,抿下一口,问道:“子充兄,怎么个情况?”
马扩看来也是饿了,先夹了一口菜嚼下去,这才道:“大王,诸位,说出来你们恐怕怎么也猜不到。”只这么一句,他又顾着吃了。
“什么猜不到?”张庆又问。
一名干事给他满上酒,马子充喝下之后道:“韩昉这次来,并非是受金帝派遣,而是奉了兀术之命,专程前来拜会大王。”
见他说到这里又停下,张庆道:“我说马参谋,你素来爽利
,怎么一句话拆成几段说?他肯定是来拜会大王的,但所为何事?”
马扩又喝下一杯酒,沉吟道:“老实说,这回我真猜不透女真人耍什么把戏。又或者,根本是我多想了,他们没耍手段?韩昉居然说,女真人想要跟咱们议和”
议和,这对大宋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立国两百年来,跟辽、夏、金,不知道议了多少回和。不过,女真人主动提出议和,却不多见,此前只有一次行例,就是西军趁党项内乱袭取麟府,并干预西夏局势时,正在进攻襄汉的兀术急于脱身,主动提了一次。。.。
第七百一十六章归还东京
“议和?真的?”徐卫坐在他的公案后头,正喝着浓茶解刚才的油荤。不过猪油倒没迷了他的心窍,他正思索着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张浚、马扩、张庆三个人都坐在他的办公堂里,因为刚吃完饭的缘故,几人都显得有些慵懒。听徐卫问,马扩道:“是的,女真人真的求和了。韩昉提出,只要我朝同意议和,休兵罢战,并中止与契丹人的联盟,他们就割还淮东,宋金两国结为友邦,互不侵犯。”
正说着,万俟卨走了进来,徐卫微微点头,他也行个礼,又和几位同僚打了招呼后坐下来,马扩不得不再把事情说了一次,最后道:“现在,韩昉就盼着大王接见。说是昔年一别,转眼十数载,好似很想念。”
“哼哼。”徐卫笑得直抖,“想念?当年他是我的阶下囚,我差点没一刀结果了他,他会想念我?”
张浚偷偷打了个饱嗝,干咳两声道:“不管如何,宋辽联合出兵,确实让女真人害怕了。此番主动求和,并允诺割还淮东,并且再不提甚么伯侄、叔侄、岁币之类,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值得一庆。”
万俟卨听到这里,皱眉道:“便是女真人想议和,也当遣使下江南,为何跑到兴元来拜会徐郡王?他们是不是……”
徐卫眉头一挑,不等他说完,立即截断道:“不管这事根本不是我们川陕宣抚处置司能够作主的,韩昉我也没有必要见。子充,你下午,不,马上立刻就去回了韩昉,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向杭州行在说。另外,德远,你立即以本司的名义将此事上奏朝廷,今天之内,用青字牌出去。”
马扩有些意外:“怎么?大王不见韩昉?”
“我为什么要见他?”徐卫反问道。
马扩见他神情严肃,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他本想说,就算大王你不同意议和,这使者还要见一见的吧?但突然想起,万俟卨在场,这话不好说。遂马上改口道:“也对,议和与否,朝廷自有决断,大王没有必要见他。好,卑职这就去回了他。”
徐卫作了决定,众官也不说什么,各自去忙,张庆看着他走后,站起身来,到徐卫案边道:“兀术搞什么?这议和是真是假?”
徐卫神情凝重:“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王八蛋在给我找麻烦所以,我不能接这茬”
张庆也面无表情:“连女真人都有所耳闻了?”
“树大招风,难免的。而且你知道兀术这么搞,除了给我找麻烦还有什么用意么?”徐卫问道。
“挑拨我们和契丹人的关系?”张庆道。
“正是现在契丹人时隔二十年,重返东土,憋着一肚皮火想要复国,此番为金人所败,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如果此时,我
们与女真人议和,得到的不过是淮东一块地盘,失去的则是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徐卫正色道。
张庆一歪头:“不至于吧?”
“不至于?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跟契丹人是换了国书结了盟的与金国的任何变动,都事关两国利益,如果我们单方面和女真人缔结和议,这就是背盟你想契丹人会把这事当碗面条吃了么?契丹人恨我们的地步,不会比女真人低,之所以我们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有女真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倘若单方面议和,也就意味着宋辽联盟的基础都不存在了,还搞什么搞?”徐卫严肃道。
张庆抱着手想了片刻,摇头道:“娘的,战场上真刀真枪倒还爽利,这才叫杀人不见血。契丹人就在河西,把他们得罪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西军。”
“谁说不是?”徐卫道。
“但这有用么?他这刚一提,我们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庆质疑道。
徐卫摇摇头:“我们是因为身处其中,所以明白。但杭州那些人就未必了,宋辽联盟,是我们一手搞的,朝廷几乎没出什么力,他们不会如我们这般看重,而且……这多听好?金人求和而且还要归还淮东我是真怕那些人脑袋一热,就答应下来”
“有徐六哥在,他一定会阻挠此事。”张庆道。
徐卫往椅背上一靠,叹道:“但愿吧,现在也就指望他了。”
韩昉对于徐卫拒绝接见,好似并不意外,在得到马扩的答复之后,次日就告辞离开。这次极其短暂的川陕之行,并非没有收获。他回到燕京以后,不但向金帝和兀术报告了此行的经过和结果,尤其注重汇报了他在沿途的所见所闻。
川陕军民在徐卫的领导下,正鼓足干劲恢复重建。因为战争而废弃损毁的城池得到了修复,荒芜的田地被重新开垦,人们在从前的村落遗址上,筑起土墙,搭上草顶,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仍旧可以用艰苦的形容,但他们充满希望。韩昉回去路过河东的时候,正赶上河东南部被宋军收复的州县,正在组建官府,恢复行政,其度之快,乎想象。
南朝恢复得很快,而且越变越强,如果大金国继续放任这种局势展下去,恐怕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霸主地位了这是韩昉给金国君臣提出的警告。
建武九年的最后一个月,有些大臣正在建议更改年号,因为“建武”这个年号已经用了九年,而且这年号也实在有些不相宜的地方。不过,皇帝赵谌却没有这个闲心,受徐卫收复河东半壁的激励,他正兴奋地谋划着下一个收复目标。
还用说么?自然是中原东京大宋的故都上次折彦质北伐失利,原因不是因为宋军不能战,而是仓促行事,没有充分的准
备。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宋和契丹人结成同盟,此番更是联合出兵,西军甚至收复了河东半壁。这就逼着女真人把他们的防御重点放在西部,中原地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削弱。而且这也在最近得到了佐证,据代理荆湖宣抚使职权的韩世忠上报,今年下半年,金军在东京一带的调动比较频繁,据间者称,有部队被调离东京,往北去了。
这个机会岂容放过?现在动旨在收复全境的北伐可能力不从心,但把目标定在中原地区,应该还是可行的吧?当然,这个想法现在赵谌还没有跟宰执大臣们提及。
“官家,用药。”沈择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药碗,汤药在里面正冒着热气。
这里是赵谌的寝宫,此时,他正披着袍子,一手按着地图,一手握着帕,不时传出阵阵咳嗽。倒不是多大的毛病,感染了风寒而已,不过数起来,入冬之后,皇帝风寒了五六次了,而且就没有断过根。每次症状缓解之后,新的又来了。所以太医再三建议,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操劳,彻底养好了再说。
赵谌直起身来,盯着地图道:“你看看,王师前沿距离东京才几步?竟挡了这么些年回不去。”
沈择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反正地图上看起来,也就几根指头的距离。遂道:“官家且宽心,相信不几年,王师定能收复故都。”
赵谌转过身,脸色苍白无血色,眼眶也往下陷,嘴唇又干又白。他人本来就生得瘦弱,这一病更是形容枯槁,哪像一个正当青壮年的人?
端过药碗,叹道:“哪等得到几年?”说罢,这才将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嘀咕道“这太医开的药怎么总不见好?”
沈择也叹口气,劝道:“太医再三嘱咐,请官家安心静养,但陛下总是日夜操劳,便是华佗也没法开个药到病除的方子。”
赵谌充耳不闻,喝下药后,又看了一阵地图,感觉后前冷,鼻涕流个不停,这才回到榻上。沈择上前替他盖好被子,脸上现出忧色,就立在榻前等了一阵,见皇帝沉沉睡去,这才轻手轻却地出了门,侍奉在外头。
“沈都知,赵相来了。”一名内侍轻步入内,到沈择跟前说道。
“这时候来什么?真不晓事他说了何事么?”沈择皱眉问道。
那内侍将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说是北面来人了。”
“嗯?女真?”沈择诧异道。见那内侍点点头,他也狐疑起来,这都快过年了,女真人还遣使来作甚?要知道,这仗一打,就不存在外交关系,难不成来贺新年?
“官家需要清静,你去告诉赵鼎,今天甭来了。”沈择道。内侍领命而去,刚一走,就听到宫里传来皇帝的呼声。沈择慌忙入内
,只见皇帝用手肘撑着榻,抬起半个身子,问道:“你们在外头嘀咕个甚?”
“中人说些琐碎小事,不想惊扰了官家,有罪。”沈择搪塞道。
赵谌眉头一皱:“你休诓骗是不是朝中有事?外头谁来了?”
“回官家,真没有,躺下吧,这见了风,容易凉。”沈择继续敷衍。
赵谌喘息着,挣扎要起来,沈择一见,没奈何,只得道:“赵鼎来了,小奴已经使人叫他回去,有事改日再来。”
赵谌一听,就责怪道:“你呀,不知轻重,赵鼎是相,无事他能来么?快,召他进来。”
沈择很为难,赵鼎的作风他还不清楚,这一进来不知道又谈到几时,正犹豫,见皇帝有些不耐了,只得安抚之后,外出传唤赵鼎。
不一阵,只见身上还有几朵雪花的赵鼎快步入内,执礼道:“臣赵鼎,叩问陛下安好。”
赵谌挥挥手:“给赵卿看座。”
沈择脸上不快,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皇帝立即问道:“赵卿进宫所为何事?”
赵鼎果然是个直肠子,开门见山道:“陛下,金遣使入行在,向我朝求和”
本来半起身的赵谌听了这话,怔了好一阵,突然在榻上坐直身子,惊喜道:“当真?”
“千真万确使者已经让鸿胪寺安排了,臣也亲自接见过”赵鼎道。
赵谌大呼一口气,不停地招手:“来,来,给朕着衣。”
“陛下,不用……”赵鼎知他身体不好,劝阻道。
“哎,朕岂能在榻上见大臣?”赵谌受这“喜讯”的鼓舞,一时之间,脸上似乎都有了颜色。沈择上得前来,替他穿上衣袍,他还要坚持到外间会谈,比较正式一些,后在赵鼎沈择同声劝阻之下方才作罢。
“赵卿,快说说,具体是怎样?女真人想怎么个议法?”赵谌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道:“金人承认战败,此番议和,对方只提出了一个条件,休兵罢战。”
“休兵罢战?”赵谌听到这句有些不解。
“是,但他们也作出如下让步。先,这前几次宋金和议的规定都废除,宋金为友邦,不再是什么伯侄叔侄,岁币之类也一概废除除此之外,金归还西起虎牢关,东至宁陵,南抵襄阳,北接黄河的整个河南,以及淮南东路”
赵谌听罢,着实被震惊了一把,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归还,归还河南?包括……”
“包括东京在内”赵鼎补充说明道。
赵鼎一时显得茫然了,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前,他正在考虑着兴兵北伐中原,夺回东京故都,这一转眼,女真人却要拱手送回来朕,朕是不是病糊涂了,这正在作梦呢?但看看四周陈设,就是自己的寝宫,宫内两
人,一是沈择,一是赵鼎,并无半分差错
“还有……”
“还有淮南东路”赵鼎又补充道。
“条件就是休兵罢战?”赵谌质疑道。
“正是,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赵鼎正色道。
赵谌撑着酸痛的身子起身,他这会儿脑袋真有些晕了河南,淮东,这可不是一州一县而是两大地区其中,河南对于大宋意义尤其重大只因一个东京那是大宋历代先帝苦心经营的所在,大宋王朝的象征自己作梦都想夺回来的所在更不用说,还包括淮南东路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