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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章 天赐良机

    第六百三十章 天赐良机

    徐卫收到何灌出事的消息是在九月底,他刚给发妻张九月过完生日,在他们兴元府的新家中。这个消息传来四川后,宣抚处置司的官员很多都为襄汉战局感到担忧。因为襄汉一丢,川陕与朝廷的联系就被隔断了。

    对于徐卫来说,联系隔不隔断不重要,重要的是,襄汉一丢,江南估计也就玩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候你就算扰着川陕两地,拥兵二十万,恐怕也招架不住。不过,紫金虎却对襄汉战局持乐观态度。

    首先,襄阳城是襄汉地区的重中之重,无论是杭州方面,还是何灌本人,肯定是苦心经营,绝对的坚城要塞,想打下来恐怕不可能,除非守城宋军主动投降,又或是粮尽。而且,听说守城的是韩世忠,他有可能投降么?

    只要襄阳城不丢,nv真人就腾不出手来去攻掠其他地方。再说了,何灌只是战败,又不是全军覆没,他还有机会。折郡王不还没出手么?何灌虽说论起来,算是自己的长辈,但他麾下除了韩世忠和岳飞这两位必然能有一片天,其他的么……

    但折家不同,他们家族氏的队伍,凝聚力强,战斗力也高,跟金军有得一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官越作赵大,兵越带越多,折仲古有些飘然了。你也不想想,现在宋军四大帅里,你是坐头把jiāo椅的,而且皇帝破格晋封你为郡王,这惹得多少人眼红啊?枪打出头鸟,箭shè领头雁,你又临近中枢,更应该xiǎo心谨慎,怎么干种事?你这么一搞,朝中不知道多少人记你一个可恶。

    徐卫虽然没打算参搅和这种战役,而且他也没那个财力物力。不过,就这么坐视不理好像也说不过去,跟吴玠等人商议之后决定,西军别的帮不上忙,营造点声势吧。

    十月初,驻防郑州的金军突然发现,虎牢关上,西军的守卫明显加强。没过几天,虎牢关副将杨德胜领兵突袭了距离关城极近的荥阳县。一举攻破县城,随后他领军直趋郑州方向,沿途大肆揭榜,声称“徐太尉领百万西军来”。

    郑州城金军将士大骇,回为郑州一马平川,除了城池之外,没有任何可供依托的。而攻城正是西军拿手好戏,若虎帅真领大军来,那怎么整?守将将这个消息飞马报给襄汉前线的兀术。

    完颜宗弼此番举兵,最担心的,就是西军。在陕西全境光复以后,金军的势力已经完全被逐过黄河,偏生徐卫又控制着河南府,扼守着虎牢头,如一把利刃,时刻悬在东京头上。战前,兀术虽然以重利拉拢党项人,让他们牵制西军。但兀术自己也明白,以现在西夏兵力,要动起真格来,恐怕还真不是西军的对手。所以,在到达东京后,他就增强了郑州的防务。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始终担心徐卫会再出来搅局,因为这是徐虎儿最擅长的。

    但陕西刚刚收复,西军累年征战,徐卫真有那个力量再次大举入中原?兀术就悬着这么一颗心,战战兢兢地攻打岳飞据守的随州。

    十月初,兴元府,川陕宣抚处置司。

    徐卫手里拿着两件公文,一是陕西转运使刘了羽发来的,一是出自四川都转运使赵开。四川今年收成不错,虽然比去年下降一点,但仍有结余。陕西就只能说勉强了,毕竟重建刚刚开始不久,钱粮主要靠秦凤和泾原,环庆三路。这些地区都是山地,就算军队在营田,百姓也在耕作,但所收毕竟有限。

    徐处仁当初预借四川两年赋税,官府守信是最基本的,所以钱基本上用的是存款,得省着点花。今年襄汉打大仗,估计也不好意思再伸手问赵谌要。

    “宣抚相公,徐勇到了。”一名佐吏入得堂来禀报道。

    徐卫嘴角一扬,笑道:“叫他进来。”徐九跟徐五早些年基本没什么jiāo集,自从都在陕西带兵以后,往为渐多了一些。但徐五的个xìng沉默寡言,人为持重谨慎,说他两兄弟有多深厚的感情谈不上,不过紫金虎却很倚重他这个堂兄,因为徐五是真正埋头干实事的人。由于这个原因,徐卫才将鄜延帅位jiāo到他。

    对于侄儿徐勇,徐卫高看一眼,认为徐家的子侄中,数徐成徐勇两个最有前途。尽管他这几个侄儿年纪要么比他大,要么跟他差不多。

    不一阵,徐勇出现在mén口,脚跨过mén槛时,手就抱起了拳,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地皮颤抖起来!徐卫也变了脸sè,他发现自己案桌上的茶杯在左摇右晃,里头的茶水都飞溅出来!再看那些纸笔墨砚,都跳个不停!

    这是怎么个情况?

    徐卫抢先反应过来,心头一凉,地震!他前一世,在那场五一二大地震发生时,正在四川成都,准备去云南出境。当时住在酒店十几楼,那景象,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城震!”外头顿时炸开了锅,不少声喊道。

    徐勇也骇住了,一怔之后,回过神来,大喊:“叔父快走!”边喊着,就冲上来要拉徐卫。

    不料,却见叔父将手一举,面sè凛然。紫金虎环视四周,只见窗户摇得吱嘎作响,那窗叶拍打着墙壁,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但是,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震级并不高。

    外头已经luàn成一片,官员们的呼喊声不时传来,偶尔还夹杂着瓦片坠落的声音。徐勇几度想冲出去,但见叔父不肯走,那脚无论如何迈不出去,焦急道:“叔父……”

    “行了,没事了。”徐卫朗声道。话音刚落,一切恢复正常。

    “太尉,没事吧?”张庆第一个窜进来。随后,马扩也抢进堂来。

    徐卫笑道:“没事,xiǎo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

    “真吓人!一辈子也没遇上过这等事!”张庆满面惊sè。

    马扩立即接口道:“谁说不是?居然地震了!”

    徐卫坐了下去,随口道:“好了,你们去告诉众人,该干啥干啥。”

    张马二人转身出去,连一路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徐勇舒了口气,上前道:“叔父处变不惊,侄儿自愧不如。”

    徐卫笑了一声,并不说话。这点地震估计四级都不到,五一二那可是八级大地震!但转念一想,兴元府应该不是震中吧?那震中在哪里?别是四川或者陕西吧?一念至此,心头一凉!若真是震到了四川或者陕西,那官府马上要干的,就是救灾!

    “叫张浚和张庆进来!”

    片刻之后,吓得面无人sè的张浚失hún落魄地进入堂来,喘着气道:“相公,相公有何吩咐?”

    徐卫眉头一皱:“你怎么满头大汗?不至于吧?”

    “下官,下官跑出去了一趟。”张浚道。

    “你都跑出去了一趟?”徐卫瞪起了眼睛。不过,自己是武官,见惯了生死,而且经历过地震,所以还稳得住。你不能要求一个读圣贤书的儒生跟你一样淡定吧?

    “是这样,你马上去成都,张庆去秦州。兴元府都有这动静,这场地震估计不在四川,就在陕西。你们俩个,代表宣抚处置司,代表我本人,分赴川陕。没事最好,如果有事,你们就要调动各级官府救灾。”徐卫沉声说道。

    “是!”张庆应道。

    “下官马上,去准备。”张浚也道。

    等他两个出去以后,徐卫还在思考应急的问题。不过,当代和后世情况应该不一样,毕竟现在城镇不那么密集,也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只是不知道,地震之后,是不是也需要防瘟疫。随后,还得召集有司官员来问问。

    “太尉?”徐勇见九叔入了神,在旁xiǎo心唤道。

    “嗯?哦?徐勇,你坐。”徐卫这才想起侄儿还在。

    两叔侄坐下,徐卫心里记挂着地震的事,便随口问了问堂兄嫂子可好,诸如此类。徐勇也答了,见叔父心不在焉的模样,干脆主动道:“太尉,卑职此来,是有一桩要紧的事禀报。”

    “何事?”徐卫这才将注意力都收拢回来。

    “西夏境内,发生叛luàn!”徐勇低声道。

    “什么?”徐卫好像没听清楚。

    “就在鄜延以北的夏州,发生了叛luàn!”徐勇提高音量道。

    徐卫身体猛然向前一倾,疾声道:“叛luàn?谁发动的?现在情况如何?”

    “发动叛luàn的,是夏州都统军萧合达!他一起事,夏州以东,靠近河东的银州石州皆陷,现在萧合达的部队已经攻陷了盐州,正发兵前往西平府!”徐勇答道。

    徐卫听得有些晕了,他身为西军总帅,当然研究过西夏的情况。夏州、银州、石州三地,既靠近河东,离鄜延更近。但那盐州,却在环庆北部,至于西平府,那就更远了!这叛luàn发生了多久?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得到的答案让他震惊!萧合达一个多月以前发动叛luàn,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取得如此局面!

    “萧合达什么来头?党项人里头,没有姓萧的吧?莫非是契丹人?”徐卫随后质疑道。

    “太尉所言不差!萧合达本是契丹人,辽未亡时,以公主下嫁西夏,萧合达便是扈从官。夏主李乾顺见他勇武过人,兼具胆略,就留在了西夏,后累官至夏州都统军。此番他起兵反夏,乃是因为金以麟府路赐夏,萧合达怒其附金,所以举事,并以恢复大辽为号召!攻势极猛!”徐勇道。

    徐卫快步从案桌后走了出来,坐在侄儿旁边,徐勇一见,赶紧起身。徐卫招手让他坐下,口中问道:“麟府路的夏军是何反应?”

    西夏受了金国重利,取得了麟、府、丰三州和晋宁军,为了响应金国号召牵制西军,夏王将石州和银州的部队调到了麟府路驻扎,这恐怕也是萧合达能迅速占领两州,然后转兵往西的原因。

    “萧合达或许有什么顾忌,也或者为了争取时间,并没有进攻麟府路。现在麟府路的夏军被夹在当中,也不敢轻举妄动。”徐勇道。

    徐卫一双眼睛jīng光炯炯,神态也变得亢奋起来。他一支手不住地敲击着茶几,另一支手却在椅子扶手上摩挲着。西平府,距离夏都兴庆府,只一百里左右。这萧合达一举事,就震动西夏中枢啊!

    这是天赐良机!这是天赐良机!尽管,紫金虎还没有想好该怎么作,但直觉告诉他,这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还有,那萧合达起兵之初,就派人来延安见父帅。”徐勇道。

    “说了什么?”徐卫追问道。

    “具体的倒没有,只是说,他要举兵复辽,让我方相机而动。”徐勇答道。

    “你父亲是什么意见?”徐卫问道。

    “父帅只叫卑职来请示太尉。”徐勇道。

    “五哥素来谨慎,情理之中,情理之中。”徐卫连连点头。“这样,你先去馆驿住着,先别走!等叔父拿出主意来,再作计较!”

    徐勇起身一礼:“遵命!那卑职先行告退!”说罢,便转身往外。

    “慢!记住,没事别luàn走,随叫随到!”徐卫在后喊道。

    徐勇一走,紫金虎也起身在办公堂里来回走动,时而昂首向天,时而俯首向地,口中不时发现“啧啧”之声,显然很是纠结。

    纠结什么呢?西夏发生如此重大变故!如果条件允许,徐卫几乎可以发兵灭夏!如果灭了西夏,他还可以直接威胁到燕云!二十万西军,加上番兵弓箭手,再加上勇壮乡兵,真有必要,他可以动员超过四十万武装力量。如此庞大的军团去灭西夏,谁敢说没有把握?

    可以现在的局势,这只能是一个美丽的幻想……他不缺征惯战之将,不缺舍生忘死之士,他缺的是钱粮。而且,时势也不允许他这么作。襄汉正打得要紧,你没功夫进兵中原,倒有闲心去攻打党项?这不是本末倒置么?但这确实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得干点什么!

    要不,我发熙河军进攻西凉府,夺取这个重镇,打通河西走廊?如此一来,就可以和耶律大石直接取得联系,不再需要借道西夏!这几乎是最容易办到的,仁多泉城和济桑城都在我手里,方圆二百里诸羌部落全部归顺,西凉府距离夏都重兵集结之地又极远,党项人必定救援不及!

    又或者,趁这个机会,把麟府丰三州和晋宁军夺回来?反正也是大宋固有之领土,老子取得名正言顺!

    徐卫都在他的办公堂里冥思苦想。现在的西军,大规模战争打不起,但动员几万兵力,打一场局部战役还是撑得起。但问题就是,这个局部在哪里?将这点力量用到什么地方才是最合适的?

    别又想打西凉,又想夺麟府,别到头来跟狗熊掰似的,什么都没落着!

    “来人!叫马扩来见我!”良久,徐卫才如梦方醒般想起了这个比较熟悉西夏情况的行家来。

    不一阵,马扩匆匆而来,问道:“太尉,唤卑职何事?”

    “掩上mén。”徐卫伸手一指道。

    见他如此神秘的模样,马扩一头雾水,但还是如言将mén掩闭,而后上前道:“太尉,这是出了什么事?”

    徐卫一指椅子,两人坐了下来,紫金虎直视着他,沉声道:“西夏出大事了。”

    马扩脸sè一变:“什么大事?”

    “夏州都统军,契丹人萧合达,以复辽为名,举兵起事。眼下,已经连陷石州、银州、盐州,正发兵往攻西平府。”徐卫简明扼要地说道。

    马扩听罢,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失声道:“当真?”

    “这还能有假?徐勇刚刚向我报告此事。那萧合达发兵之初,就派人到延安见徐经略,虽然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但不难想象,他应该想得到西军的响应,或者支援,或者声援。”徐卫脸上lù出一丝冷笑。

    马子充满面凝重,缓缓落座回去,沉yín道:“如此巨变,恐使得西夏局势大震。”

    “以你的看法,萧合达能成事么?”徐卫问出了关键xìng的问题。

    马扩好一阵没有回答,在经过仔细衡量之后,断然摇头道:“不可能。”

    “说说理由。”徐卫点头道。

    “党项人为了讨好nv真,将石银二州的驻军尽数调往麟府,以牵制西军。所以,那萧合达能迅速取得突破。但这厮居然以兴庆府为进攻目标,可算是挑错了地方。夏军的布防,在横山大战以后,就以兴庆府为重点。也就是说,萧合达专mén挑了一个西夏举国强兵集结的地方去打,他焉能不败?而且,他夹在夏、金、宋三方之间,太尉觉得他有胜算么?就算党项人治不了他,nv真人难道还收拾不住?”马扩到底是行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徐卫笑得有些诡异:“你说的倒是实情,但是,如果我们西军支持他呢?”

    

第六百三十一章 扼西夏之喉

    第六百三十一章 扼西夏之喉

    马扩不自觉地lù出一丝笑容,看着徐卫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徐徐道:“若太尉支持他,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徐卫吸了口气,转身在案桌里取出一张地图,将那些公文器具一把推开,平铺在案上。却是一张宋夏边境地图,是当年横山大战以后,西军绘制的。所以,现在这地图上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似洪州、宥州、盐州这些地方,全部都标记为大宋领土,整个横山尽入西军之手。只是,后来宋金开战,党项人趁此机会逐步蚕食西军占领的土地,夺回了横山半壁。着实令人可惜。

    “你看,萧合达在夏州起兵,陷了石银二州,也就是说鄜延北部的土地,他都控制了。现在,麟府路和晋宁军的夏军被挤在宋、金、萧合达三方之间,进退两难。此刻,据说萧合达集兵去攻西平府。可能,他是想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地攻击夏都中枢所在,也可能是顾忌西军,所以毗邻延安府的洪州和龙州两地,他都没有动,麟府丰三州和晋宁军也没有管。”徐卫详尽地分析,马扩连连点头。

    “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我们绝不能放过。我准备命令徐洪,先把麟府路和晋宁军在黄河以西的土地给我夺回来!”徐卫说罢,这才问马扩,你以为如何?

    马扩并没有盲目地赞同,他盯着地图看了半晌,作难道:“太尉,有句话卑职说在前头,太尉别怪卑职泼冷水。”

    “没事,你但说无妨。”徐卫点头道。

    “不管西军作何反应,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考虑。那就是和党项的关系。诚然,从这回党项人的所作所为,双方基本谈不上什么jiāo情了。但太尉真的决定撕破脸皮?”马扩提醒道。

    徐卫想了想,摇头道:“不瞒子充兄,最近我一直在反思。结好西夏的策略是不是太一厢情愿。党项人国xiǎo力弱,他的生存之道就是抱大tuǐ。很明显,在他们看来,nv真人的大tuǐ比我们粗。所以,就不难理解,纵使党项人对nv真人有种种不满,可事到临头,他们还是选择站在nv真人一边。”

    “此番萧合达叛luàn,如果没有别国干涉,我也估计他蹦哒不了几天。但如果,西军在中间chā一手,党项人一定会焦头烂额!等到我们腰杆硬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该抱谁的大tuǐ。而到了那时,让不让他抱,又是另外一回事。”徐卫冷笑道。

    马扩听得极仔细,听完之后,也暂时没有发表意见。他斟酌许久,才道:“太尉要想清楚,这是两面树敌的事情。此前,西夏虽然对金称臣,但从来没有对陕西发动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如果此番我们……”

    “子充何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首先,宋金开战以后,党项人侵蚀我多少领土?其次,西夏是没有对陕西发动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问题在于,它有那个能力么?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真不怕他报复!”

    “卑职说两面树敌,不是担心西夏报复……”马扩xiǎo声道。

    徐卫立**意,对方是怕杭州行朝的人有话说。遂笑得:“这点你大可放心!”

    马扩见他如此自信,也不再犹豫,点头道:“那卑职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但是我们必须得nòng清楚目的,不能为了搅局而搅局。没有好处的事,咱不干。”

    徐卫闻言大笑:“真金yù良言也!不错!我告诉你,第一个目的,就是夺取麟府路……”

    “恕卑职直言。麟府丰三州,其所处位置夹在金夏之间,孤悬于外,得来容易,守住却难。”马扩打断了他的话。

    “别急!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让环庆刘光世出兵夺取洪州和龙州。现在,萧合达已经拿下盐州,往攻西平府,这两州夹在叛军和西军之间,取之较易。”徐卫道。

    马扩眉头一皱:“太尉是想把萧合达bī回来?”

    徐卫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说?”

    “我军攻洪龙二州,就是在他后院起兵戈,他怎能不惧?只怕会火速回来。”马扩道。

    徐卫一拍桌子:“我正有此心!西平府与夏都相距不过百余里,保守地说,这一地区至少集结了夏军的一半。萧合达若攻此处,必败无疑。我不能让他败,我得留着他有用。到时候,无论是萧合达,还是李仁孝,都得看西军的脸sè!”

    马扩抱着膀子,突然明白为什么徐太尉如此自信了,他盯着地图道:“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

    “哦?愿闻其详。”徐卫请教道。

    马扩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答道:“此时,金军正大举进攻襄汉。若西军染指党项luàn局,nv真人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前线金军得知此消息,还能安心夺取襄汉么?襄汉之危一解,朝廷当然不会有什么话说!”

    徐卫闻言故意道:“西夏luàn是党项人自己的事,与nv真人何干?虽说名份上是君臣,可这两家暗地里可处得不怎么样。”

    马扩知道徐卫是明知故问,轻笑道:“这场叛luàn,nv真人或许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西军进驻麟府路,他们总不能熟视无睹吧?”麟府丰三州和晋宁军,行政上归河东,党项人之所以对这个地方梦寐以求,就是因为这里是他们进攻河东的出口。现在河东在谁手里?nv真人手里。一旦西军占据此地,等于是得到了除蒲津关浮桥之外的第二个进攻河东的途径。麟府路如果握在西军手里,那么对河东重镇太原,都将是一个威胁!更重要的是,得了麟府路,等于直接将一支旗chā到nv真人的家mén口,燕云十六州!

    试想,如此严重的变故,兀术岂能坐视不理?燕云十六州的金军jīng锐,都已经被他带到中原去,一旦徐卫设想成为现实,燕京恐将又是一场地震!

    “知我者,子充也!”徐卫赞道。

    “但太尉还是没有解答卑职的疑huò。麟府路孤悬,取易守难,怎么办?”马扩问道。

    “这就是为什么要bī萧合达回来的原因。只要他不倒,麟府路就有屏障,至少不必担心党项人会举兵来攻。至于nv真人,哼哼,你应该知道麟府丰三州的地势吧?这么说,只要延安府控制在我军手里,麟府路没有任何问题!”徐卫洪声说道。延安,就是麟府路的后方。

    “那太尉是要扶持萧合达了?”马扩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徐卫昂然道。

    马扩许久无言,最终,抱拳一礼:“太尉立萧合达牵制党项,以麟府路牵制nv真,若果能成事,非但襄汉得保,金军在解决这个问题以前,恐怕再不敢南下。”

    徐卫一笑:“那你愿意代表宣抚处置司去一趟麟延么?”

    十月上旬,徐卫命宣抚处置司参谋军事马扩代表他前往鄜延,与徐洪一道措置事务。马扩前脚一走,又一个消息传来。此前的地震,川陕两地只是受到bō及,震中是在西夏境内!具体是西夏的哪里还不得而知,但徐卫判断,以地震的强度,以及西夏的领土范围,不管震在哪里,都够党项人受的了!

    他却不知道,这场地震,震中恰好就在西夏的都城“兴庆府”!后来的史书中对于这场地震,记载得明明白白。“兴州地震,逾月不止”《宋史夏国传》卷四六八。他穿越过来,就算能改变人事,能改变局势,却不能改变大自然!

    这一回,西夏可谓雪上加霜!发生重大叛luàn不说,又遇上大地震!徐卫很想本着人道主义jīng神,本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对西夏人民抱以同情。可老实说,他又忍不住有些欢喜……

    不说西北风云突变,却说兀术在襄汉围了襄阳城,击败何灌大军,夺取荆mén和郢州,又重兵围攻岳飞防守的随州城。神武后军遭受的重大损失,引起了杭州行朝的震恐!舆论汹汹,都指向汾阳郡王折彦质!赵谌派出已经致仕退休的折可求,携带诏书前往淮西,催促折仲古进兵驰援。

    折可求是沙场老将,本来卸甲归园,满以为可以过上安生日子。却不料还摊上这件差事,又推脱不得,只能带着天子诏命火速赶往淮西。折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折可求虽然是老子,但谁叫折彦质出身将mén,居然考中了正经的进士?考中进士也就算了,偏偏靖康年间,他入京勤王,一眼就被赵桓相中。于是乎,就被当成亲信心腹来培养,早早地作到了二府长官。现在更晋爵郡王,普天之下,在世的人中,异姓为王者,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折可求之所以请求致仕退休,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年纪大了,但很难说没有折彦质“功高震父”的原因。宋代的武臣,死于任上的多了去了。

    当折可求到达寿州六安县,已经快到十月中旬了,这时候岳飞正在随州城拼死血战。但要知道,随州已经被金军攻破过,城中的物资非常有限,岳飞军此刻已经到了“粮尽”的边缘,如果再来个“援绝”,这位本该成为中兴名将的人物,只怕……

    折可求见到儿子,二话没说,先把皇帝的诏书宣了。xiǎo赵官家在诏命中倒没说什么重话,反正就是那不愠不火的一套。但折可求传递的口信就没那么好听了。赵谌让他将朝中言官们的意见转达给折郡王,试想,言官时常都是“风闻言事”,哪怕嗅到了一丁点味道,都要往死里弹劾你,更何况折郡王这回处在风口làng尖上,那话能轻了么?

    折可求劝儿子,赶紧出兵,否则朝中的口水也会把你淹死。另外,何太保跟你互为依托,他遭受如此大败,你怎能坐视不理?

    折彦质的回答,却充满了不快。我明明写了信给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要撵着去吃败仗,怪得了谁!襄阳城屯积的物资,坚持一年都没有问题,他急个甚?朝中言官爱说啥说啥,我们四大宣抚,除了身在两浙的赵鼎之外,其他三个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折可求见状,再三相劝。你要记住我们折家的身份!比起其他人,我们更应该如履薄冰!你现在贵为方面统帅,朝廷倚重你,所以事事迁就忍让,你就没考虑过将来?你看看川陕徐宣抚,没事自己还主动要求入朝觐见,他手里可握着几十万的人马!

    或许正是这话触动了折仲古,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出兵。但这又确实非他所愿,金军士气正旺,这时候去硬碰硬地打,损失不知道得有多大!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着实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十月中旬,折彦质以折彦野为先锋,直趋光州。完颜亮一探到消息,马上报给兀术,并整军备战,打算跟名动一时的折家军过过招。

    兀术闻讯,飞马传达军令,不可与之战,放弃光州,退入蔡州。在蔡州可以xiǎo打一仗,然后往唐州撤,同时传令颖昌的部队与你会同,我立刻就引军北上唐州,在这里,结果了折家军!

    命令传到光州时,完颜亮已经跟折彦野打了一仗,互有死伤。他也见识到了折家军果然不同凡响!遂从宗弼之命,放弃光州,渡过淮河,退入了蔡州汝阳县。不两日,折彦质大军赶来,继续向东推进,踏入蔡州。但在夺取了三个县城以后,就将部队扎在汝阳县正南方向的真阳县。游骑四出,刺探消息。

    很快,他得知岳飞被围困在随州城,情况危急。但此时,他没想过要派兵去救,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出现,金贼就该全冲着折家来了。

    果然被他猜中,此时,兀术火速集结了nv真渤海军两万,辽东汉军和契丹军各一个万人队,计步军两万余,马军一万余,离开随州北上唐州。围攻随州城的任务,就落在签军头上。

    折彦质在真阳踌躇不前,他不是怕面前的完颜亮,而是担心就算把蔡州拿下来又如何?我一军深入,金人必结jīng锐来战,不论胜败,损失之大已经可以想见了。若何灌听我言,任金军去攻襄阳城,我两军只需蓄势以待,候其久攻不下,则必分兵劫掠四方到时,我等防他几阵,杀胜几仗,再两路出击,他不败还能怎地?现在倒好,敌既知我来,怎肯攻襄阳?

    十月二十日后,颖昌府的金军已经到达唐州,兀术的大军也同日赶到,如果算上完颜亮扎在汝阳的部队,金军方面也正好七万步骑,与折家军旗鼓相当。

    次日,折彦质发兵蔡州州治所在的汝阳。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得寻个落脚的地点,县城城池太xiǎo,难以托身,蔡州城倒正合适。

    完颜亮出城接战,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全军溃败。“幸好”是在骑兵掩护下败走,否则,折彦野一定杀得他伏尸数十里!

    得了蔡州城,折彦质并没有把所有部队扎过来。他让自己的兄弟折彦文引一部jīng兵,驻守蔡州与光州jiāo界的新息县,把守金军营造的淮河浮桥,以备万一不利,还可以有条退路,不至于让人堵死。

    至此,折家军打死不动了,只向朝廷报告了一声,我们拿下光州和蔡州,已经威胁到了金军侧面。折郡王十分怀疑蔡州得到太容易,他猜测自己若是进入唐州,估计金军主力就在那里等着。

    就这么僵持了五天,兀术担心再等下去,何灌恐怕要卷土再来。遂将牙一咬,折家军不来,咱们主动去寻他!七万步骑漫野而近,一支四千骑的马军离开大部队,直取新息县,打算截断折家军的退路。

    十月二十七,兀术七万大军,号称十八万,在蔡州城西面列阵,投书折家军约战。兀术话说得非常客气:南军诸将帅中,没有本王能打得上眼的,但久闻折郡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但求一较长短,足慰平生。

    折彦质以彦野、彦若、彦适三兄弟统兵四万,出城列阵接战。兀术在阵前观望,只见折家人马步伍整肃,刀枪生辉,也不敢大意,传令诸将务必xiǎo心谨慎。当看到折彦野统率的马军遮蔽两翼时,不禁叹道:“折家人马,如此雄壮!”心中更是悔恨,当年就不应该让折家人安然从陕西撤走!

    折彦质立在城楼之上,远眺金军大阵。他跟金军jiāo手的经验也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阵容!心头猜测着,nv真人这回估计是jīng锐齐出!今天必是场恶战!幸好,他是折郡王,若换了旁人,心有不甘地来参战,此时恐怕未开打就心生怯意。

    他传令敌前指挥折彦文,尽量依托阵形,发挥强弓硬弩的作用。咱们马军兵力占劣势,不要轻易出击,必须逮着机会,一击即中!

    当双方的号角声冲霄而起时,一场宋金两军最高级别的大战拉开序幕!

第六百三十二章 插旗燕云

    整个十月,西夏余震不止,陕西各地都有明显震感。马子充便在这种情况下,代表“川陕宣抚处置司”和徐卫本到达延安府。延安在这次大地震中受到的bō及比较大,尤其是辖区西北部一些地区,居民屋房开裂,甚至有倒塌埋没人畜的事情,徐洪兼任延安知府,已派官员前往勘察灾情。

    带回来的消息证实,西夏的灾情非常严重,甚至有党项羌越过边界,进入延安北部。据此判断,党项羌人所避的可能不仅仅是地震。

    “马参谋,请。”在经略安抚司里,徐洪正在接待刚刚进城的马扩。

    后者落坐后,茶也来不及喝一口,直接道:“徐经略,长话短说。此番马某奉太尉钧旨而来延安,只为一桩事。”

    徐洪静听,马扩看来确实是渴得厉害,终究端起茶杯喝了一气,这才道:“太尉命令,趁萧合达作luàn,麟府路夏军进难两难之时,收复这一地区!”

    徐洪听了,并没有说话,马扩又已经问道:“现在萧合达的情况如何?”

    “据查,正攻西平府,守将出战被他杀得大败,另外,风传西平府城池在地震中塌坏。”徐洪答道。

    马扩意外道:“如此说来,那萧合达还真有可能攻下西平府?”西平府距离夏都兴庆府只一百多里,如果拿下此地,萧合达就可直接威胁西夏中枢!

    “不一定,环绕兴庆府南部的顺、静、怀三州都驻强兵,萧合达远离夏州根据地,我认为他迟早要败回来。”徐洪说道。

    “嗯,我也持这个看法。太尉已经命令刘光世,从保安北上,取洪龙二州。

    萧合达得此消息”必然回头。你恶拿下麟府丰三州和晋宁军,萧合达便控制在我们手里了!”马扩这才道出〖真〗实意图。

    “那麟府路的夏军,本是石银二州戍卒,石银一陷,麟府夏军已经封闭城mén通道”我担心金军可能也会作出反应,如果真要收复此地,那动作就要快!”徐洪分析道。

    这正与马扩不谋而合,他一击掌道:“正该如此!依经略相公之见,这麟府路怎么夺?”

    徐洪一时无言,麟府丰三州,皆在黄河以西,那里的地势极其险要”折家能据府州数百年,跟党项人针锋相对,除了依靠自身刻悍勇武之外,地利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现在复军据此险地,如果强攻,就算能拿下来,恐怕一来耗时费日,二来代价也大。一念至此”他道:“我认为,能智取,就不要用强。”

    “嗯,以我度之,麟府丰三地”从前是杨、折、王三家世镇,这三家都是西北干城,虽时过境迁”但余泽仍在。nv真人得此地,倒行逆施,以致民怨沸腾。夏军方才入驻,根基不稳,如果有可能,我们尽量招抚其众。不到万得不已,不动刀兵。不过”作最坏的打算也是必要的,太尉让我给你带来了火器,以备不时之需!”马扩道。

    “嗯,nv真人陷麟府路以后”迁移了不少该地人民到延安府。这里头,不乏王、杨、折三家后人,或者能用得上。”徐洪建议道。

    听他说起这个,马扩忽地一笑,对外头喊道:“让杨荣进来。”

    不一阵,只见两名战将入内。其中一个极其壮实,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长竟有八尺,膀宽腰细,十分威猛。尤其一双吊角眼,凶相毕lù。进来之后,对马扩和徐洪分别一礼。

    “徐经略,他姓杨名荣,乃麟州杨家后人,杨文广一系,现任镇戎知军。太尉知他身份,特征召前来嘟延,听你节制。”马扩介绍道。

    徐洪听了这话,上下打量杨荣,见他既是杨家后人,名将子嗣,遂高看一眼,道:“既是忠烈之后,可坐下说话。”

    “这是秦凤帅司统制官李成卫,大帅应该认识吧?”马扩笑道。李成卫是党项人,当年潼关送别时,折可求亲自挑选了几名马军骁勇,派到徐卫麾下听用,使得紫金虎的马军进展神速,这其中,李成卫功不可没。

    杨荣落座之后,听徐洪问道:“杨家乃麟州土豪,曾自立刺史,据麟州多年。你祖上杨太尉抗辽有功,绝食而亡,为世人所钦佩,后继延昭文广等,都是一时名将。你在麟州还有亲属么?”

    “回大帅,杨家在麟州分枝极多,论起来都有亲缘。卑职幼时便在麟州长大,家中行八,麟州人呼我杨八,后来为求出身,投了泾原军。”杨荣道。

    徐洪连连点头,郑重道:“此去招抚麟府,必有你用武之地,好生效力。”杨荣应下。

    当日,徐洪召集嘟延诸将,议定出兵。不久,他亲率马步军一万三千余人,只带一月口粮,从延安出发,入绥德,又征召五千jīng兵,压往晋宁军。

    晋宁军即后世陕西佳县,前不久,此地的羌人作luàn,劫掠边境,被徐洪击溃。如今,见廊延大军卷土重来,唯恐遭到杀戮,纷纷逃窜。跟绥德相邻的几个军寨,都只驻有数百士卒,难以抵抗廊延军广伞都投降。徐洪不费一兵一卒,直抵晋宁城下。

    晋宁军被黄河一分为二,其军城在黄河以西,地势极为险要。徐洪兵临城下,派人向城上喊话,招其归顺。当时,晋宁城中有夏军四千多人,完全具备防守的实力。但城中物资不足,他们从石州银州过来,本意是为了响应nv真人的号召,牵制西军,所以储备不足,因为萧合达作luàn,占据了石银二州,他们的父母妻子都陷于贼手,又得不到补充,可谓人无固志,身处绝境。

    再加上徐洪又许诺善待,只要归顺,文武官员都保留原来的官衔。晋宁守将一商议,遂开城投降,让*延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晋宁重镇。

    晋宁一下,徐洪驱使投降夏军为前锋,北上直扑麟州。杨荣在此时发挥巨大作用”他本是党项人,带着这数千党项降军为先,一见杨八带着部队打回来,受尽nv真人盘录压榨的麟州羌人纷纷起事,当杨八率部直抵麟州故城时,不期而至的羌人数以万计!麟州夏将见宋军人多势众,约定条件后,也开城归顺。

    十月底,嘟延军兵临府州,折郡王的家乡。

    折家镇守府州,可以追溯到唐初,“内屏〖中〗国,外攘狄夷”几百年的经营,使得府州全民皆兵。早在廊延军进入麟州招抚时,府州的党项羌就已经收到消息,蠢蠢yù动。他们怀念折家,痛恨nv真人和他们的党项同胞。因此,廊延军还没到,府州就已经luàn成了一锅粥。忠于折家的党项人纷纷举义,占据城堡军寨”驱逐夏军。

    之所说“忠于折家”是因为折家镇守府州,得到了朝廷的特许。其官职世袭罔替,并且在治所内自行练兵,自行征税”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xiǎo邦。

    徐洪派折家旧将李成卫出面,联络各方义士,共同向府州城集结。当来到城下时”头一次到府州的徐洪和马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作“险要”,。

    徐洪和马扩,两个都是武人,天南海北转战多处,什么险要没见过?可当他们仰视府州城时,都不免心惊!

    那城池建立在山上,它的南面是悬崖峭壁”之下就是滔滔黄河!东面和西面,被甘泉沟和马家沟相夹;北部依山势一脉相承!说它是城池”可能不准确,因为它完全就走出于军事目的兴建的城堡!

    昔年”李元昊在叛徒的带领下,率十万大军,沿黄河而下进攻府州。当时,折家的领袖是折继阅,折郡王的曾祖父。当时折继阅手里有多少兵马?军民一起算,六千人!六千军民,面对十万大军,何其悬殊?

    但折继闪就是凭借这六千军民,血战七日,愣是让十万西夏大军铩羽而归。除了折家忠勇之外,这座险要无比的城堡也是取胜的关键!

    不单在宋代,府州古城在后来历代征战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抗日战争时期,日军也因为黄河的阻拦和古城的险峻,而放弃了占领府谷县的想法。一直到徐卫生活的那个时代,府州古城依然雄视黄河,成为中华古堡之jīng华象征!

    面对如此要塞,徐洪和马扩都意识到,想兵不血刃地夺取府州,可能有难度。后果不其然,当宋军使者前去传话,劝夏军投降时,遭到了严辞拒绝。驻守城堡的夏军其实不满三千,跟城下数万人马相比,悬殊比当年折继阅镇守时还大。但这座无比险要的城堡给了他们信心!这里曾经是夏军可望而不及的地方。

    夏军不肯降,怎么办?马扩要打,徐洪要困。马扩代表的是宣抚处置司,代表的是徐卫,尽管徐洪已经是节度使,但按制度,他却要受马子充的节制。两个人的争论,以马扩的妥协而告终。马扩虽然高傲,但他必须想着另外一点,徐洪,是徐太尉的堂兄。自己跟徐太尉虽然多年的jiāo情,但人家这是自家兄弟。

    徐洪留下数千兵,带领着起义的党项人围困府州城堡,断绝其水源,隔阻其jiāo通,打算把夏军渴死在城里。而且,这马上入冬了,没有炭火,夏军不渴死,也得冻死。随后,他率领主力,和六千投降的夏军,扑往了丰州。

    丰州,在后世府谷县的西北,曾经是大宋最北端的桥头堡。麟府路是大宋chā入西夏的一柄尖刀,丰州就是刀尖!麟府丰,三州三镇,世袭军职,丰州就是王家的地盘。但王家很早就衰落了,李元昊当年征战麟府,接连在麟州和府州吃瘪,最后把气全撤在了丰州身上,攻破了城池,杀死了包括知州王余庆在内的大宋文武官员。后来宋军收复丰州,却没有再启用王家后人。

    萧合达叛luàn以后,丰州的日子最难过,它跟燕云十六州jiāo界,远离石银二州。再加上丰州地势狭窄,没有任何补充,晋宁军和麟州投降,府州被围,它就处于绝境之中。但让人意外的是,丰州夏军也拒绝了宋军的招降。

    这一回,徐洪和马扩没有异议,打!

    就在徐洪马扩进攻丰州,围困府州之际,环庆帅刘光世也率军北上,进攻洪龙二州。洪州和龙州,大概位于后世陕西靖边一带。都靠近边界,昔日西军已经攻占了这些地方,党项人趁宋金jiāo兵,逐步夺回。

    刘光世这回憋着一口气,非要打几个溧亮仗。环庆帅司在曲端掌帅印时,曾经短暂地辉煌过,最多时拥兵五万以上。后来几经变故,环庆变成了陕西诸路里力量最弱的一路。以至于西军大举反攻,都没环庆军什么事。各路大帅纷纷建节,甚至徐卫的部下杨彦都拜节度使,可却没刘光世的份,这让他深感不忿。正在此时,徐卫给了他机会,他焉能不紧紧抓住?

    所以,军令一下,刘光世就积极调兵遣将,张家兄弟、刘锜、李彦仙,都在征百之列,发马步军三万,直取洪州,这几乎是环庆军的家底!

    不过,刘光世很幸运,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两颗软柿子。萧合达一叛luàn,洪州和龙州的驻军就赶紧勤王保驾去了,防备空虚。因此,当环庆军到达洪州时,守军只能紧闭城mén,甚至求援无路,萧合达正攻西平府呢。

    转眼,到十一月,徐卫在兴元府不断收到好消息。晋宁军和麟州已经顺利收复,且不费兵卒,府州也已经被围困,丰州正在强攻之中。至于环庆军方面,刘光世轻取洪州,目下正打龙州。西军在西夏的防线上撕开多处,甚至就快将旗chā在nv真人的家mén口。那里可是燕云十六州,从大宋立国以来,谁不想夺回这战略要地?宋太祖赵匡胤当年甚至打算设立专款,通过一代又一代的积蓄,最后拿出一今天价去赎回十六州的土地;宋太宗赵光义,也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北伐,最后却以失败收场。现在,我徐卫就要chā一支旗到燕云!!~!

第六百三十三章 说话要硬气

    十一月初,捷报频传。徐洪的盹延军硬是砸开了丰州城,守城的夏军除战死外,全部投降。而刘光世的进展更神速,他顺利攻下了洪州和龙州,使得西军再一次越过了横山。至此,除府州仍在负隅顽抗以外,徐卫的目的几近完成。

    或者是无巧不成书,或者说祸不单行,在兴庆府大地震以后,萧合达的根据地夏州又发生了“地裂”据说地裂之后,地底涌出黑沙”堆积得如山一般高!夏州军民震恐,石银二州也胆战心惊。这段时间”西夏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十一月上旬,萧合达得知西军进攻麟、府、丰、洪、龙诸州,而他的巢xùe夏州又发生了地裂,更兼此时夏王李仁孝派他的外公任得敬领大军来〖镇〗压叛luàn,权衡再三,萧合达率部撤离西平府,退往夏州。

    “报!大帅,城外截获一支人马,自称来自夏州,要求见大帅!”,徐洪夺取丰州之后,留兵驻守,将大军带到了晋宁军,以方便补充。此时,军城中,军衙内”一名军官正向赤髯虎报告。

    马扩听了这话,猜测道:,“莫不是萧合达回来了?”,徐洪拨nòng着炭火,若有所思,一阵之后方才道:“马参谋意下如何?”

    “既然自称从夏州来,见见也无妨,且听他说些什么。”,马扩道。徐洪点点头,冲那名军官使了个眼sè,后者折身出去。趁这个空档,马扩嘱咐道:“萧合达派人至此,多半是为jiāo涉。大帅万万要撑足底气”不可让他xiǎo觑才是。”,徐洪沉声应道:“我晓得。”

    “若是对方提出要求,大帅拿不准的话”切莫着急答复容我斟酌。”,马扩又道。这回徐洪不作声了,只点头而已。

    一阵之后,只见人那军官领着一人进来”也就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年纪。穿身皮袍头戴毡帽,但腰里扎着一狠狠扯眼睛的缀宝石草带,可见来人身份不低。身材挺拔,仪态威武,进来之后,左顾右盼,再后”才抚胸一礼道:“见过嘟延大帅。”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徐洪继续拨nòng着炭火。

    “我乃萧统军麾下将官名唤张通,受统军指派,专为西军攻略麟府,窃取洪龙而来。”他说一口陕北汉话”姓名也不似契丹人或者党项人”当是汉人无疑。

    徐洪将手里的火钳放下,不冷不热地问道:“萧合达想怎样?”

    “萧统军说,他敬重徐大帅威名那麟府路又曾为大宋领土,因此不取。不想西军以怨报德,竟袭取洪龙二州,威胁我侧面,这是何道理?还请归还。”张通说罢又施一礼。

    徐洪笑了一声,郑重道:,“洪龙二州,原来就是西夏趁宋金jiāo兵之际袭取如今我夺回如何不该?退一步说”党项人若来讨还罢,你们萧统军出头,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张通一时无语,徐洪这才道:“坐吧。”

    张通坐下说,暗思对方如此态度必是有侍无恐,遂缓和语气道:“徐大帅某有一言,望大帅斟酌。”

    徐洪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萧统军是契丹人,与nv真有亡国破家之恨!党项人依附nv真,俯首称臣,成安公主绝食而死。萧统军身负血海深仇,如何不报?谋划多时,趁夏主调开石银二州之兵进驻麟府之机,举兵起事!誓言恢复大辽旧业!当年,宋辽乃兄弟之邦,海上约盟那档子事,我就不提了。但如今,nv真人亦是大宋强敌,贵军怎能作此亲痛仇快之事?”

    这时,徐洪马扩才明白萧合达为什么要派这张勇为使者,倒确实会说几句话。

    徐洪暂时还真就有些无言以对,因为联金攻辽这桩买卖,实在是件亏本的生意,大宋是打碎了牙和血吞。偏偏当年极力促成海上之盟的人,如今就坐在堂上……

    片刻之后,徐五才道:“你安知西军取洪龙,是为相助党项?”

    张通一怔,疑惑道:“难不成是相助我军?”,“那洪龙二州的驻军,该不是你们萧统军的部队蝴”,徐洪道。

    张通揣摩着对方的话,似乎听出些弦外之音来。此时,便听得那一直坐于堂上,却没有开口的官人说道:“你们萧统军现在何处?”

    “敢问阁下是?”,张通抱拳。

    “这你不必知道,只需回答我的问题。”马扩沉声道。

    张通见他这么说,遂道:,“那就恕我无可奉告。”,马扩脸sè一变:“那我就回答你”我代表的川陕宣抚处置司,代表的是徐太尉。”

    张通听了这话,惊得从椅子上起身:“莫非陕西徐制置?人称紫金虎的?”

    “你既为使者,当知礼仪”怎敢呼我太尉huā名?”马扩喝斥道。

    张通不能答,马扩“哼了一声,又指向徐洪道:“这便是我们太尉堂兄!”

    张通愈惊,只知道嘟延新帅姓徐,却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他此来,只为拜会徐洪”jiāo涉洪龙之事,却不料”在晋宁军竟然还有代表着紫金虎的官员,这倒是意外收获。

    缓缓落坐回去,心中惊疑不定。萧统军起事之前,众人就商议”如今西军不比往日。一举收复全陕,将金军驱逐过黄河,士气百倍”兵威正盛。若要成事,当争取陕西的支持。只是统军一来对南朝“联金攻辽”,一事心存芥蒂,二来陕西方面近期一直力求改善与西夏关系”恐怕求也求不着。

    但现在,听徐大帅〖言〗论,西军好像并不是站在党项人一边。这倒是个契机”不知能否……

    一念至此,他不再提洪龙二州之事,转而道:“这位官人,我们萧统军仰慕徐太尉多时,我既代表统军而来,不知能百有幸,一睹太尉虎威?”

    “哈哈!”马扩大笑,“称想见徐太尉?”

    张通眉头一皱,勉强道:,“若得相见,足慰平生。”

    “你凭什么?”马扩笑问道。

    “这……”,张通答不上来”顿时有些不悦

第六百三十四章 欲擒故纵

    徐洪见状,又主动问道:……听闻你们萧统军引兵进攻平府,不知情况如何?”

    张通此时倒觉得这位徐大帅容易说话些”遂含糊答道:“夏州有些事故,因此回兵,以备异日再战。”

    徐洪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质疑道:“你们差点没打到兴庆府去,夏主岂能容你再战?只怕很快就会驱大兵来弹压,到时你们萧统军如何自处?”,马扩不禁看了徐五一眼,这话真问到要害处了!

    张通只能硬着头皮道:“萧统军自有方寸。”

    徐洪点点头:“倒也对,这是你家的事”轮不到我来cào心。罢了,回去告诉他,洪龙二州,麟府一路,我军既取,断无相让之理。不止是你们,便是夏主派人来”我也是这句话!”

    张通听了,却不恼怒。因为徐洪这句话里有两层意思:我不卖你们面子”也不会搭理党项人!

    马扩打铁趁热,又补充道:“另外,我多一句嘴。徐太尉尝言”党项人转面无恩,狡诈多变,你们好自为之吧。”

    张通将他二人的话记下,连使命也不顾了”当即告辞离开。

    “徐经略,依你之见,这张通回去以后”萧合达会作出什么反应?”马扩望向外头问道。

    “他如果不想败亡,很快就会求上mén来。而党项人恐怕也会防着这一手”近期之内,必遣大军去平叛!”徐洪十分肯定道。

    马扩点头表示赞同,现在麟府一路,洪龙二州都控制在西军手里。等于一东一西,夹着萧合达的地盘,党项大军一旦兵临,他连个退路都没有如果不求助于西军,就算不败亡,也只能困死。

    十一月中旬,徐卫在兴元府收到消息。何灌败退,丢失荆mén军和郓州以后重整旗鼓,趁虚夺回了两处失地。到底是趁什么“虚……”暂时不得而知。荆湖就挨着四川,消息传递相对快一点,紫金虎猜测着,是不是因为折家军出马了?

    很快,他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折郡王亲率七万步骑,在蔡州城外与兀术率领的金军主力兵团展开会战战事的结果让人相当诧异。

    金军不止退出了蔡州,甚至连唐州也不顾”一直退到了襄阳和光化军北面的邓州!而折郡王的大军,居然也没有趁势推进!

    因为,金军和折家军打了一个两败俱伤!那场战斗,打了整整一天,杀得是尸山血海,惨不忍睹!但双方都表现出了高度决死勇气一直打到晚上,都没谁退却一步。后来天sè黑尽,实在没办法,双方才在混战中各自chōu身。第二天一早,折郡王紧闭城mén不出兀术则是连夜往西撤走。

    他真没想到折家军已经壮大到如此程度。他这回可是jīng锐齐出”不止在nv真旧地和燕云十六州征调了部队,还从防备耶纤大石的西线chōu调了三万jīng兵何灌都在他面前一击而溃,却奈何不了折家!

    最让兀术胆颤的是,jī战之时,折家马军就算情况再险也不轻易出动。后来寻着一个中途休整列阵的机会,两翼突击,猛然杀入金阵,直扑中军而来!那是他见过的宋军中最jīng锐的骑兵部队!简直跟nv真马军有得一拼!可他却不知道”折彦质动用的马军是由两员猛将指挥的。一个就是他的弟弟折彦野,另一个则是淮西军中的李显忠!

    兀术惊怒jiāo加如果这回再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他回去不好jiāo待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可能再也没有办法集结大军南侵了。于是,他扎在邓州,寻找着机会……,而折郡王,此时也上奏朝廷”以自身损失过大为由,要求退过淮河休整”以待金军疲敝。如果不是在当下”他完全可以直接撤走”不需请示。但现在,朝中舆论对他不利”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很快,朝廷答复,不准!让他和何灌联手,寻机击退宗弼!折彦质大为恼火……

    明显,何灌也得到了同样的诏命。所以,不久之后”他就派人到蔡州联络折家军,又打算约期出兵进攻。一肚子火的折郡王这回不再客气,打发走了使者,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不管何灌和朝廷怎么催,他既不进兵,也不敢撤回淮西。

    转眼,到建武七年年底”金军仍旧围困着襄阳,折郡王当初期待的情况渐渐出现了。金军南下已经多月,屯在东京的物资一日日地坐吃山空”而中原地区显然无法补充,只能从河北起运。更让他揪心的是,他出兵既久,又没有大的进展,朝中开始出现杂音,认为他“穷兵默武”。

    腊月,噩耗一榫接一件。

    首先,是西夏动luàn的消息传来,前辽陪成安公主出嫁的夏州都统军萧合达”因不满西夏附金,举兵起义,接连攻陷多州,兵锋直趋西平府,威胁夏都。恰在此时,夏都兴庆府发生大地震,官庐sī宅均遭毁坏,连夏王的宫殿都倒塌几座”百姓死亡以万计!

    紧接着,让兀术心胆俱裂的事情发生子西军畿西夏动luàn,发兵袭取了麟府路,其实都不算袭取,人家是一路招降过去的!都怪nv真人太不济,惹得麟府路的汉羌百姓怨恨滔天,连累着夏军都不受待见,西军一来,人民纷纷倒戈。现在”除了府州还在坚持以外,其他地方已经全部被西军控制!

    麟府路,地处河东最西北”西面是西夏”东北就是燕云十六州!也就是说”西军将一柄尖刀,直接捅到了大金国的心脏部位!大金国现在的都城,可是在燕山府!金廷发给兀术的通报中称“麟府既陷,西师据河西以迫中枢,雄视燕云,此间震恐!”,当然震恐!宗弼不难想像,在自己chōu调走了燕云jīng兵以后,大金天子、文武百官、各族军民,在得知徐卫将旗chā在燕云之侧时,是何等的惊慌!

    西军控制麟府”除了威胁到燕云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另一处进兵河东的出。!徐卫夺取麟府这一手”简直完全搅luàn各方势力!

    此外,还有一件事”就算再没有想像力的人也能够预测得到。那就是,徐卫一定会chā手西夏内luàn!

    兀术的震惊、愤恨、狂躁”都可以想像。金帝诏他火速回国,去处理错综复杂的局面。而他自己”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退兵!

    可摆在他面前的现实,确实让人沮丧和绝望。襄阳城坚固无比”轻易攻不下来。刚刚在蔡州,又跟折家军拼了个吐血”尽管折家的损失肯定要大一些,但这对金军来说”已经算是失利了。

    大宋如今的军力,早已经不是当东的模样,纵然兀术不愿意相信,但这个现实,谁也回避不了。

    就在完颜宗弼几近绝望的时候,转机终于出现了……

    兴元府”徐卫府邸。

    不得不说,徐卫这两年舍得huā钱了。其实他一直舍得huā钱,首先,他不缺钱,他有着丰厚的傣禄、津贴、职田收入”还有大笔可供sī人支配的“公使钱”。这里顺道提一下,正是这个宋代“公使钱”制度,让后世海峡对岸的xiǎo马哥免了一场倒霉官司。除此之外”他还有皇帝不定时的赏赐,动辄以十万计。另外,各种mén路的孝敬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只是,从前他用钱,大多都在“公”,哪怕sī人的钱,也常常接济公用。

    但这两年”他舍得sī用了。比如这座府邸,张九月一掷十三万,在府城最繁华的地段,购置了这所带一个正厅”两个huā厅,东西两厢十九间房”外加一个园子的宅第。算上前庭和中庭,这处住宅在兴元府也算中等偏上了。没错”真是中等偏上,肯huā巨资在物质上的人”一半都是家资巨万的富商巨贾,因为这些人不如此不足以彰显身份,而徐卫明显不需要。他就是搭个草棚在街边,也没人敢拿眼睛俯视。

    今天,天气凉了,徐卫一家子都窝在房里,升起了火炉烧烤。下面的官员送了二十来斤鹿ròu,那玩意比羊ròu好使,吃了身上暖烘烘的,张九月又备了些菜”便叫了祝季兰过来,一家大xiǎo其乐融融。

    炉火上,切得厚薄适中的ròu块正发出滋滋声响,有节奏地滴着油,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烤ròu的香气。在街边,一个xiǎo炉子上,还温着酒。徐嫣和徐纳两个丫头”都穿着簇新的皮袍,趴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烤ròu。

    祝季兰拿着xiǎo棍拨动炭火”张九月正将佐料细细地洒在ròu上,回头去喊道:“官人,熟了。”

    “嗯,马上。”徐卫坐在窗前,手里正拿着祝季兰的手抄本看得出神。到底是当兵出身”这家伙真耐得住寒,他这老婆孩子都裹得跟棉huā包似的,这位倒好,里头就一身直缀,肩膀上披了件大氅,在呼呼寒风跟没事一般。

    张九月替他将酒倒上,又喊了一声,徐卫这才收拾了,移步过来坐下。看两个nv儿眼睛都望穿了,就先挑了两块ròu放进她们碗里”又给妻子夹一块,给祝季兰夹一块,再一看,没他的份了。

    祝季兰将ròu夹进他碗里,笑道:“身上不便,也不知吃不吃得鹿ròu,我还是吃旁的吧。”她的肚子已经tǐng起来了,现在徐府上上下下都把她当神一样供着”包括徐卫在内。祝季兰是真没想到”她一个犯官之nv”居然也能有今天。好在这个nv人也懂得惜福,对徐卫就不用说了,对张九月那也是尊敬再尊敬,府里的仆人也受到她善待,上下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mén”夫人宅心仁厚,二娘也是个菩萨心肠。

    正吃着,mén突然被推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冷得几个nv的真打哆嗦,没nòng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一个fù人的声音:“哎哟,下雪真冷!”,定睛一看”来的正是徐卫的亲嫂嫂徐王氏,正摘下披风,不住地跺着脚。

    “四嫂来了?快来快来,正好赶上。”张九月迎了上去。祝季兰也起身相待。

    徐卫问道:“哎,四嫂,你怎么没把xiǎo侄nv带来?”,“得了,那丫头太烦人,我给你们送点东西来,马上就走。现在天凉了,有身孕的人要多吃些补品才好。”徐王氏说着,便将手里那包东西递到弟妹手上。

    张九月接住,对两个nv儿道:“怎么不叫人?”

    “四婶。”徐嫣徐纳勉强地叫道。其实别以为xiǎo孩子什么都不懂,徐王氏对弟弟连生两个nv儿很有些不痛快,所以”你说她能对两个侄nv有多好?自然的,俩丫头跟她也不亲近。

    “哎。”徐王氏应一声”就想走人了。

    张九月一把挽住:“来都来了,急甚么?正好得了些鹿ròu,平日里还吃不着。”

    “哎哟,鹿ròu?那倒要尝尝。”徐王氏笑道,说着便坐了下来。

    “先吃喝着,稍后给四哥带几斤回去,他年纪也一天天大了,吃点这东西有好处。”徐卫道。说完,给徐王氏倒了一杯酒。

    她和徐四常说,自己嫁到徐家来,又当嫂子又当娘,把九弟拉扯大。总算没白疼,如今虽然出息了,但对哥哥嫂嫂那是没话说的,对侄儿们也是大力提携。

    欢声笑语不断,却来了不速之客。

    “太尉,宣抚司来人了,在huā厅上候着”说是有急事。”仆人在房外喊道。

    “这甚么急事了不得?放假也寻到家里来?”徐王氏问道。

    徐卫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语毕”将碍事的大氅一钻”出了mén。到厅上”只见一个身着绿袍,外罩披风的宣抚司干办公事正立在厅中,看到他来,上前见礼。

    “何事?”,徐卫直接问道。

    “宣抚相公,萧合达的使者已经进城了。”那干办公事答道。

    “进就进吧,让他们去馆驿先住着。”徐卫随口道。

    “但他们急着要见相公,所以……”,干事道。

    徐卫眉头一皱:“我这正旬休”不理公事,这样”你回去请张参……算了,就你吧”你去接待一下,陪他们吃顿饭,喝两杯,反正不谈公事。”

    “这”相公,合适么?”,干事有些傻眼。他的级别,就是处理长官随时jiāo待下来的一些琐碎事务,这属于外事接待啊!

    徐卫不多说,挥手道:“去吧。”,“是。”干事也不敢再多说,退出厅去。徐卫又急急忙忙地烧烤去了。

    他把萧合达的使者晾在馆驿里两天,这可把人急坏了。那张通回去夏州以后,据实以报,着重强调了西军攻取洪龙二州,并非走了帮助党项人。萧合达聚众商议,认为这是西军释出的讯息,现在已经查实,夏主派任得敬领大军来围剿,夏州需要支持!

    直到第三天,徐卫才派张浚去会见了萧合达的使者。也指示他,别谈太深入,探探口风就行。张德远回来以后称,使者非常心焦,急yù面见徐卫,而且他们携带了大量的财货礼物,看来还真是诚心诚意。

    这一日,都快抵进年关了。

    以张通为首的几名使者,在馆驿里是坐立不安。看着城中的百姓欢天喜地地置办年货,准备欢度chūn节,而他们的妻儿老xiǎo翘首以盼不说,夏州更面临着危险,可他们至今连徐卫的面也见不着,如何不急?

    在馆驿的一间偏室里,张通和几个使者正闭mén相商。这三个人除张通外”另外两个都是姓萧的契丹人。严格说起来不对,因为萧氏虽然在旧日辽国国内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文官到武将,甚至于著名的萧太后,都姓萧,但他们却不是契丹人,而是奚族。因为奚人和契丹人,言语相通,风俗相近,后来走向统一,奚人世代与契丹人通婚,于是便有了所谓的“后族”。

    “这徐太尉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们来几天,他才派个甚么干事接待,而后又来个张参议,自己就是不lù面”好生急人呐!”,一名奚人说道。

    张通耷拉着头,叹道:“也怪不得,他能将nv真人都驱逐出关中,天下谁不畏他?自然作派就不一样,咱们只能等着。”

    “那得等到几时才是头?统军可是急等着我们回话!”另一名奚人有些不耐道。

    “两位,现在是我们求人家,明白吗?西军在东面夺取了洪龙二州,在西面又控制了麟府一路,我们在被夹在中间”前面尖有任得敬大军相迫,如果争取不到西军的支持,后果”我就不说了吧。”张通抬头,没好气道。

    “张shì禁”我有句话你或许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说,南人还真靠不住!回想当年,大辽与其结成兄弟之国”四十二年不识兵草。可结果怎样?”

    张通显得有些不快:“来时,萧统军再三嘱咐,旧事不要重提”往前看!此一时,彼一时,现在nv真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难道没听说么……”语至此处,他极力压低嗓mén”“西面前后几次派人到过陕西,徐太尉也派遣了使者回访。”

第六百三十五章 请为附庸

    第六百三十五章 请为附庸

    “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同伴问道。

    张通无奈地一摊手:“这说明徐太尉想尽各种办法在联络各方抗金势力。我们虽然没抗金,但党项人依附nv真,我们反党项,这符合陕西的利益。”

    “照你这么说来,紫金虎应该将我等当作上宾一般才对,现在这……”同伴冷笑道。

    “你们不知道,南朝的官员都有这些máo病,喜欢端着。我这么跟你说吧,早早晚晚,徐太尉一定会亲自接见你我,而且我们的使命,十有是没有问题的。”张通非常自信。

    两具奚人对视一眼,都轻笑一声,显然是不信。正在此时,忽听有人在外敲mén,随后一个声音道:“几位,徐太尉到。”

    房中一片死寂,三人脸上都lù出诧异的神sè,这刚说到他,他就来了。张通霍然起身,快步窜到mén前拉开,只见走廊站着四个人。最前面这个他们认识,是馆驿的驿丞,后面三个也认识其中之一,便是日前来过的张参议官,另外两个却面生。年纪相仿,一个是黑炭脸,个头不高,但自有一股风范。另一个张通几乎敢肯定,他就是徐卫!

    “几位是住得不习惯么?大白天也关着mén?”张浚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哪里哪里,张参议说笑了,快请进。”张通侧开身,恭请一干人等入内。到房里,张德远便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宣抚处置司长官,徐太尉。”

    张通心头一跳,与两个同伴一齐执礼道:“久仰太尉威名。”

    徐卫客气地还了一礼,也没说什么。张浚又介绍那黑炭脸道:“这位是我们宣抚处置司张机宜,也就是陕西制置司的参议。”

    叙礼毕,徐卫坐了主位,二张坐了右面,让三名使者坐左面,以示尊敬和客气。张通干咳两声,又抱拳道:“我等在西夏,多年来听得太尉名号,好生敬佩。便是我们萧统军,也是极仰慕的,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徐卫笑笑,点头道:“客气了,你们萧统军心怀故国,矢志不渝,徐某也表示佩服。”

    这句话一出来,三个使者都有些欢欣鼓舞。看这徐太尉好像也不难说话嘛,张通便笑着介绍其他两个同伴,都是奚人,都姓萧,是当年辽国将成安公主下嫁李乾顺时的shì卫官,如今都是萧合达的亲信。一个叫萧让,一个叫萧左。

    徐卫点头示意,也不再扯闲条,单刀直入道:“萧统军请几位到兴元来,不知所为何事?”

    张通再次执礼道:“萧统军因仰慕太尉,此番特遣我等携金一百斤,战马八百匹,珠yù山货若干,聊表敬意。”

    徐卫伸手一挡:“无功不受禄,徐某得要问个仔细,几位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咱们直接摊开来说,如何?”

    那萧让听得入耳,朗声道:“痛快!徐太尉既是个耿直人,我们也就不扭捏了。实不相瞒,此番我等奉命而来,是希望重续昔年盟好!”

    此言一出,张浚张庆两个面面相觑,昔年盟好?我们跟萧合达素昧平生,若不是这回他举事,咱谁知道有这号人物?哪来的盟好?

    “恕徐某愚钝?”徐卫好像也转不过弯来。

    张通见状,赶紧解释道:“近四十年前,贵我两国于澶渊盟誓,结为兄弟,止戈息武,开两国数十载和平。如今,我们萧统军矢志恢复大辽,愿与贵方摒弃前嫌,再叙旧谊!”

    张庆听到这里,问道:“咱们能不能说得白话些,你们萧统军是希望和我方结盟,共同针对西夏?”

    “正是这个意思。”萧让道。

    “哈哈。”张庆笑了起来,“老实说,党项人反反复复,这我们是知道的,也深为不齿。但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川陕方面一直致力于缓和宋夏关系,双方使者往来不断。和你们结盟,这不是开罪夏王么?”

    张通看他一眼,也笑道:“张机宜逗在下呢?金人起大军南侵,事前割麟、府、丰三州,晋宁一军予夏,使其陈兵边境,牵制陕西。我没说错吧?夏主如此举动,何曾将西军放在眼里?”

    张浚马上接口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他陈兵边境又怎地?在熙河,我们拓地二百里,招抚吐蕃羌数万帐。在鄜延,我军已经控制了麟府路,夏军皆降。党项人没把西军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尝将它看上眼?”

    “这就对了,萧统军举兵反夏,贵方也对夏人不满,你我何不联合,共患难,同进退,有西军支持,何悉夏国不灭?”一直没说话的萧左黑着脸说道。

    徐卫一直仔细地听着,此时突然问道:“萧合达举事,既以复辽为号召,却不知要复哪个辽?”

    这句一针见血的话,使得张通等三人都变了脸sè。众所周知,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现在是nv真人的阶下囚,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另一个契丹宗室,耶律大石已经在西域重建大辽,登基称制。现在萧合达也要举兵复辽,不知是要迎还故主呢,还是效忠大石?又或者,想自己出来单干?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我主méng尘,委身于金,萧统军yù伸大义于天下,自然是要迎还故主,重续国柞!”张通正sè道。

    这是一句冠冕堂皇到你无法反驳的话。徐卫听罢,赞许道:“好,既有如此忠义之心,必能号召契丹故旧。现在,我们谈点实际的,既然萧统军yù与我方结盟,却不知具体怎么个结法?”

    这大冷的天,张通居然感觉自己身上在冒汗。他知道自己看错了徐卫,这个太尉绝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他句句都切中要害,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

    还好,他们是有备而来,张通起身再拜道:“实不相瞒,夏州地裂,军民震恐。恰逢夏主派遣任得敬拥大军来攻,倘若西军能助一臂之力,萧统军愿为太尉藩篱!”

    藩篱者,屏幕也。萧合达的意思是说,只要西军肯帮他,他就当陕西的屏障,抵挡党项人。徐卫听到这句话直想笑,但为了礼貌,他还是客气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自横山大战以后,党项人基本上也就威胁不到陕西了。”言下之意,我并不需要你当藩篱,还是来点更实际的吧。

    张通为之语塞,那话不多的萧左此时道:“自然,盐、宥、夏、石、银五州,当以太尉马首是瞻!”

    张庆听得心动,疾声道:“空口无凭!”

    “西军一西一东,把住要地,不需要我说得太直白吧?”萧左严肃道。确实,刘光世的环庆军在萧合达的地盘以东,扼住洪龙二州,徐洪的鄜延军又在其地盘以西,控制了麟府路,萧合达实在没有太多的选择。

    徐卫注意到,这个萧左好像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遂指着他道:“我欣赏你的坦诚。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

    三位使者都望着他,等待下文。

    “回去转告萧统军,必要的时候,西军会支持他。”徐卫朗声道。

    张通、萧让、萧左三人同时起身,执礼拜道:“多谢太尉!”

    “别谢得太早,回去之后,跟萧统军说清楚,他若信守承诺,我自然不会失言。如若不然……”徐卫还是一副笑脸,可张通等无不肃然。

    建武八年的chūn节,徐卫过得很惬意。因为过去一年实在可以称得上顺利,陕西全境收复了,他梦寐以求的川陕裁决大权也到手了,家庭也还算美满。妻子贤慧,nv儿健康,新娶一个shì妾也怀上了身孕。

    这些事情他从前想都没想过。过年的时候,他的下属和部将们来家里拜年,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提议玩两把。徐卫这才发现,他的技术退步得严重,握惯了刀柄的手,再也玩不转骰子,也换不了骨牌。可他不觉得失望,因为跟玩骰子换骨牌比起来,他现在所干的事,显然有质量得多。

    当然,也不是说什么都满意了。比如说,他的“宣抚处置副使”,杭州行朝为什么把权力都jiāo给他了,却不愿意把那个“副”字抹掉,他猜测着,这可能不光是“扬文仰武”政策的表现,可能还夹带着对他个人的一种提防。

    此外,虽然完全控制着陕西,现在又接管了四川的权力,但徐九并没有大功告成的成就感。此外,虎儿军中很多中下级军官都是两河子弟。在陕西全境收复以后,这些人就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重返故乡,打过河东去的声音时常在军中响起。

    这还不算,自从萧合达这件事情出来以后,徐卫就发现一个问题。西夏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强。他刚到陕西时,一mén心思想着对付nv真人,而且当时他的地位也没必要去关注西夏。后来地位一天天上升,权力一天天护大,防区一天天增涨,再加上党项人不断蚕食西北边境,他才留意了一下。但是,他读书的时候至多就学了一些关于两宋的事情,对西夏很陌生,只知道一个“李元昊”,一个“岁币”,仅此而已。那时候,他潜意识里认为,一个能把北宋打得jiāo“岁币”的国家,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是纸糊的吧?

    但现在,他觉得西夏虽然不至于是纸糊的,但想要收拾收拾它还是有可能的。之所以支持萧合达,当然首先是为了掣肘nv真人,其次是为了恶心党项人。但这些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徐卫自认,他跟历史上那些打xiǎo就牛bī的人不一样。因为他读史书,经常发现里面记载古圣先贤的时候,总喜欢说一句“少有大志”,好像这些人从娘胎出来,就已经xiōng怀天下了。但他不一样,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最先还想着重cào旧业,因为他发现宋代经济繁荣,所以第三产业也相应发达,搞老本行有前途。

    后来发现,他刚好穿越到金军南下灭宋之前。而他的“家”,河北,正首当其冲。老本行是干不了了,于是乎跟张三、杨大、马二几个愣头青鼓捣队伍,走上了抗金的道路,但当时想得很简单,打块地盘,养点兵,nòng个官当。慢慢发展起来,又尤其是xiǎo种经略相公去世之前给他的信,对他启发很大。于是乎,他开始长远规划,定下了先在陕西壮大,接着渗透四川的策略。

    为了这个目标,他奋斗了十来年,流了无数的血,断了无数的头,现在终于有了大体的眉目。他现在在西部的地位举足轻重。不敢说跺一跺脚川陕就要地震,但他任何一句话,在川陕地界没人敢当成耳边风。

    但徐卫也清楚,他的地位还没有牢固到“不可动摇”的地步。于是他考虑着怎么巩固。要想在川陕牢牢立足,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让杭州那帮人离不开他。怎么才能离不开?川陕有军事威胁或者军事目的,你一个拥兵数十万的帅臣才有存在的必要。如果说川陕太平了,再傻的人也不会任由你继续盘踞在这里。

    但现在,nv真人的战略重心转到襄汉去了。而且客观地说,nv真人现在也不再具备一举dàng平川陕的实力。这就让徐卫开始琢磨,得给自己找事做。于是,借萧合达,他去西夏捅一竿子。

    但问题是,光西夏不够,于是他又想撺掇耶律大石。试想,到时陕西、西夏、契丹、nv真,咱这西部多热闹?简直是一场群英会!到那时,他的地位才会更加牢固。

    但问题又来了,耶律大石离得太远,就算他本人有复国的愿意,但客观条件实在太差。让他不远万里从中亚发兵进攻nv真,实在困难。

    徐卫遂决定,打通河西走廊,说得简单点,拿下西凉府。河西走廊一畅通,就可以直接和耶律大石取得联系,不再借道西夏。到时,横山一线又控制在西军手里,大石就有了落脚地。

    到时,nv真人就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任得敬

    “宋建武八年一月,夏主李仁孝派静州都统军任得敬,及其弟任得聪率兵数万平叛,夏军在萧合达撤退以后,直扑往夏州。两军对峙,一时却未开打。萧合达见任家兄弟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更因为任得敬特殊的身份,遂秘密派出使看到任得敬军营与之会晤。

    在会晤的同时,萧合达没有忘记他的靠山,派人前往延安府将这个情况向徐洪通报。当时,府州夏军经过数月围困,粮尽援绝,不得已只能献城投降,徐洪和马扩已经回到延安府。当他们得知这个情况后,飞马报给徐卫知道。

    兴元府,川陕宣抚处置司。

    “任得敬?汉人?”徐卫看罢马扩的报告,随口问道。

    张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而张浚则莫名其妙地冷笑一声。徐卫放下公文,问道:“德远因何发笑?”

    张浚在椅子上一拱手,致歉道:“下官失态,只是听得,任得敬,三字,不免耻笑一声。”

    “你知道这个人?”徐卫起身,从案桌后走了出来。

    张浚叹了口气,无奈道:“当时,下官在枢密院任职,处理过这件事情。任得敬乃是陕西叛臣!”

    听到这句,徐卫来了兴趣,在他芳边坐下问道:“哦?还有这事?详细说说。”

    “昔年,任得敬本是泾原路西安州(今宁夏海原)的通判。靖康元年,夏军趁西军勤王之际,出兵突袭西安州,攻破了城池。知州以下文武官员皆死难,独任得敬投降。

    这就罢了,任逆投降西夏以后,把他的nv儿献给当时的夏主李乾顺”他被任命为静州防御使,供卫夏都兴庆府。后来,他这个nv儿生了李仁孝,也就是现在的夏主,被立为后。任得敬水涨船高”作了静州都统军,类似于我们的兵马总管。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名叫任得聪,一个名唤任得恭,反正都是蛇鼠一窝。”张浚极为不屑地说道。

    徐卫听罢,问道:“也就是说,这个陕西叛徒任得敬,是现在夏主的外祖父?”

    “正是”估计也正因为如此,李仁孝才派他率兵平叛。”张浚答道。

    张庆此时质疑道:“按说,任得敬此人jiān猾,萧合达跟他眉来眼去,这不是与虎谋皮?”

    徐卫一笑:“还真是。萧合达也不想想,人家是夏主的外公,你跟他密谋?哼“哼,被卖了还替人数钱!”

    “谁说不是?看来萧合达终究是个莽夫,难成大事。”张浚叹道。

    “莽夫倒无所谓,如果太聪明了,我们也不放心呐。是这理吧,太尉?”张庆笑道。

    徐卫点点头:“不错,他不需要有多明智”我们扶持他只是为了掣肘党项和nv真。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让任得敬绕进去了,我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张浚闻言看向他:“那依宣抚相公之意”此事如何处置?”

    徐卫略一思索,道:“任得敬是从兴庆府以南的静州出发,直接扑往夏州。这样吧,让刘光世从龙州往北拱一拱,给任得敬提个醒。”龙州,在夏州西南方向,如果环庆军往北一供”那就将直接威胁到任得敬的军队。

    张浚张庆都表示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开年后”徐卫一面cào控西夏局势,一面关注襄汉战局。按时间算算”兀术应该知道西夏动luàn和西军攻占麟府的消息。但不晓得是不是他不为所动,根本没有撤军。因为徐卫在正月中旬收到的最新消息显示,金军和宋军在唐州又打了一仗,这一次,是折郡王与何太保联手,最终以宋军获胜告终。徐卫判断规模应该不大,因为宋军的收获,仅仅是斩级一千三百余,并且并没有攻下唐州城。不过,经此xiǎo败,兀术应该考虑撤兵了。因为,他不可能坐视西夏继续luàn下去,也不可能无视西军进据丰州,将枪头捅到燕云十六州地界。最多一两个月之内,一定会收到金军北撤的消息,徐卫相信这一点。

    西夏,夏州。

    夏州,即后世陕西靖边县一带。这座城市最早可以追溯到晋朝,当时赫连勃勃称“夏王”,筑了一座“统万城”作首都,后来北魏灭其国,改“统万城”为镇,不久改为夏州,这便是得名之始。隋置朔方郡,唐复称夏州。唐末,拓跋思恭镇夏州,他就是元昊的先祖,西夏王室的祖先。

    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党项拓跋部的发迹地,已经不复往日盛况。它的四周已经被沙漠侵蚀,基本上只能作为军事用途,不适合人口繁衍生活。萧合达之所以能据夏州起事,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边陲军民对上面的不满,以及他用“复辽”为号召,联络河东和yīn山的契丹旧部共同举义。他攻西平府之前,先要拿下石州和银州,也跟夏州的自然环境有关系。

    现在,夏州的外围,如大沙堆、三岔口、万井口等地,已经扎满了平叛的部队,逐渐对夏州形成合围之势,但却迟迟没有进攻,似乎在等待什么。

    任得敬身在万井口,那里还残存着一片被沙漠包裹的绿洲。这些日子以来,萧合达不断派人跟他通气,双方使者也是往来不断。

    在连营之中,一处大帐里,坐着不少秃顶结发的党项战将。党项人素来剽悍,这种xìng格在这些夏军将领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没一个不是面相凶悍,身材高大之辈。

    而最上首,坐着一人,年约五旬上下。其衣着发饰,如党项人一般无二。但身上穿一件华丽的袍子,一打眼就知道是四川织造的蜀锦。身材有些féi胖,一张脸上,两侧的赘ròu几乎往下垂,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厮一对眼珠子好似被挤得往外凸,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此时,他正身体前倾而坐,双手手指jiāo叉,顶着下巴,正听帐下的人汇报。

    “xiǎo人进得夏州城,只见城墙因为“地裂,的缘故,崩塌了一部队,萧合达正在使人抢修。城中军民对大军压境深感俚恐,哀声四起。另外,据探,萧合达的粮食至多只能再坚持大半个月,估计他会向石银二州征粮。”帐下那人说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翻手为云

    第六百三十七章 翻手为云

    任得敬听罢,一双往外凸的眼睛凶光暴shè,切齿道:“萧合达异想天开,竟然妄图拉拢我同叛。此等愚货,我灭之易如反掌!”

    “兄长不必再有顾虑!明日便发兵奇袭,萧合达一鼓可平!”帐下,有一人,眉宇颇似任得敬,只是清瘦些,他便是任得敬的弟弟,任得聪。

    任得敬深吸一口气,刚开始时,他确实对萧合达有些顾忌。因为那厮以骁勇知名,其部队也剽悍善战。但这些日子,他通过双方使者不断,已经mō清了萧合达的虚实。尽管对方纠集数万人马,但一来夏州人心浮动,二来城防崩坏,三来物资短缺,有些三点,夫复何惧?

    “明日!先遣jīng骑突袭各处烽火台,杀烽卒,以阻其传信!得聪,你亲自引五千铁骑,直趋夏州城!余部跟进,一举dàng平叛军!若能生擒萧合达!我要将他解回兴庆,彰我军功!如若不然,死的也要!”

    帐下众将同时起身,洪声应道:“是!”

    就在此时,一人忽然道:“统军,还有一桩事,我们不能忽视。”

    任得敬急视之,乃是夏军名将移讹,他上回跟王枢一起,会同李世辅,统大军八万yù攻鄜延,结果无功而返不说,还让李世辅引军投宋。回来之后,自然没好果子吃。

    “何事?”任得敬冷声问道。

    “萧合达自称已联络宋军,得其帅守支持。我军是不是要防备宋军暗地里动作?”移讹朗声说道。

    “哼哼,哼哼哼……”任得敬一连串yīn森森的笑声。“宋军?宋军又如何?”

    移讹是见识过西军厉害的,头一次,他和王枢,李世辅等刚进入延安,人家就已经打到延安城下了,当时他们面对的可是金军!其进展何其神速?

    “宋军一直以来是我军劲敌。如今,他们收复全陕,将金人逐过黄河,士气百倍,兵威正隆!统军大帅徐卫,可节制诸路兵马,权力极大。萧合达既联结了他,我军不能无视。”移讹是个军汉,xìng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

    但任得敬听在耳里,却十分不顺,斥责道:“那又怎地?莫说他联结了宋军,就是金军又奈我何?徐卫?哼,我在陕西时,他只怕还在吃nǎi!”

    “统军,这该防还是得防。”移讹坚持道。

    “防甚么防?宋军也就是趁着萧合达作luàn,混水mō鱼,夺了洪龙二州,窃占了麟府路。我引军平叛,这是大夏内务,他徐卫敢chā手么?他也就是干点偷jīmō狗的勾当罢了!你休要胡言luàn语慢我军心!否则,军法从事!”任得敬声sè俱厉。

    移讹见状,不敢复言。

    就在任得敬决定突袭夏州城时,萧合达虽然也在防备,但他却一直对任得敬抱有侥幸心理。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是夏主的外公,但他更愿意去看对方另一个侧面,那就是他任得敬是汉人,而且从前还是陕西的官员。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徐太尉的支持,任得敬应该分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当夜,夏军积极准备。第二天一早,五千余jīng骑集结于万井口,其中数百骑是用来突击各处烽火台,斩杀烽卒,以阻其传递消息。任得敬为了一举平定萧合达,所以尤为重视此事,甚至亲自来为奇兵壮行。

    那五百余骑的骑士,正牵着马,列成队形。有士兵正往他们手中分发酒碗,又有人替他们倒上酒水,正前方,一身戎装的任得敬单手端着一支碗,绷着一张féi脸,半丝表情也没有,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骑士,洪声道:“此番平叛,尔等既为先锋,就该夺下首功!此行,务必迅捷!为大军开道!这一碗酒,为尔等壮声威!干!”

    “干!”数百骑士虎吼应声。一口满饮,这些骁捷的骑兵们飞快地跨上马背,各执长枪,领头的军官举枪,正yù大呼。

    正当这关头,一骑扬尘而来!那骑士奔跑如飞,人未到,声音已传来:“急报!急报!”

    他一阵吼,引得在场将士纷纷侧目,这是鬼撵来了么?

    那骑兵奔到近前,没等战马停稳,人已经飞身下地,撒tuǐ狂奔!边跑边喊道:“有兵马自古乌延城北上!”

    这一句,不啻于晴天霹雳!任得敬两颗眼珠子几乎挤出眼眶来!古乌延城!那就在三岔口以北,距离此地都不远!宋夏早年争战时,古乌延城是一座要塞。但后来横山大战之后,夏军元气大伤,古乌延城也被废弃!现在,竟有兵马从这座堡垒北上!这还用说么?肯定是他娘的西军!

    四周将官议论纷纷!就在昨天,统军还豪言,说宋军只会干些偷jīmō狗的勾当,决没有胆子干涉西夏内务来着。可这话音犹在……

    最彷徨的还是那数百名已经蓄势待发的骑兵,又尤其是那位举枪待吼的军官,咱们,还去不去了?

    任得聪见兄长神情有异,凑上前去xiǎo声道:“哥哥,这怎么办?”

    任得敬脸sè铁青!好你个徐卫!自家的事不管,手倒伸到大夏来了!老子非要把你这支手剁了不可!一念至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来:“传我将令!”

    正当所有人都绷紧了皮,听他下文时,任得敬却哑了。砍手云云,他只能在脑袋里转转而已。他本来就是陕西的官员,知道西军的深浅。徐卫既然能总节西师,自然有其不凡之处。现在萧合达未平,西军又来,他确实没有什么把握能两头作战。更何况,现在大夏局势bō动,国都地震,萧合达又叛luàn,如果再跟西军干起来,大夏恐怕撑不住。

    一阵之后,任得敬突然将手中的空碗砸在地上,扭转féi胖的身躯,掉头就走。留下一干文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任得聪见状,喝了一声:“收兵!”,赶紧去追兄长了。

    当他撵进大帐时,发现兄长正独自高坐于上,xiōng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极!他了解哥哥的脾气,此时也不便去聒噪,就安静地坐在下面等着。

    片刻之后,只听任得敬道:“徐卫这厮欺人太甚!”

    “确实。”任得聪有些无奈地点头道。

    “夏主虽受nv真厚赐,答应牵制西军。可也仅仅是陈兵边境,莫说进攻,就是连挑衅的举动也没有。他倒好,先是攻破了仁多泉城,后来又收降了济桑城,占大夏土地两百余里,招吐蕃羌数万帐!我们没跟他计较就算了,他倒越发地得寸进尺,夺了洪龙二州féi庶之地,又拿下了麟府天险!都这样了,还嫌不足,居然chā手我内务!老子在陕西时,他……”任得敬气得xiōng口痛,后头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哥哥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这局面啊!”任得聪劝道。

    “唉……”一声长叹,任得敬舒出xiōng口一腔恶气。“能怎么办?西军铁定是萧合达招来的,这厮明着跟我来往,暗地却请徐卫来助阵。如果不赶紧撤,我怕是要遭他的道!”

    任得聪怒道:“这撮鸟好生jiān猾!哪天逮住他,非五马分尸不可!”

    “罢了,传我命令,全军火速退往铁mén关。”任得敬摇头道。

    如果萧合达听到这两兄弟的谈话,恐怕是一头雾水。他确实是向徐卫通报了打算跟任得敬密谋共反的事情,但却没有请求西军出兵相助。所以,当得知任得敬的军队突然退往铁mén关时,他顿感莫名其妙。直到刘光世承徐卫之命,向他派出使者,在夏州城里严肃地“提醒”他不要与虎谋皮时,他才有所省悟。于是加紧征集粮草,安抚军民,和联络契丹旧部。

    二月初,兴元府。

    “宣抚相公,马参谋回来了。”一名xiǎo吏在徐卫的办公堂外禀报道。

    徐卫喜出望外,只见马扩昂首tǐngxiōng,面上隐含笑意,快步进入堂来,执礼就拜道:“卑职向太尉复命!”

    紫金虎步子更快,上得前去一把捞起:“子充兄辛苦了!此行,得复麟府,大功一件呐!”

    马扩终于将笑容绽放出来,朗声道:“除了府州费些事外,晋宁军、麟州、丰州,或投降,或攻破,都在旬月之间!卑职虽然走一趟,但实赖徐经略之力!”

    “你也不用谦虚,徐经略虽是我兄长,但公是公,sī是sī。来来来,一路劳顿,坐下说话。”徐卫执着他手到旁边坐定,又让人上了茶,这才问起细节来。

    马扩自然是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尤其称赞了府州地势之雄,城堡之固,可作前沿要塞。

    “那府州城堡,建于高塬之上,底下峭壁如削,黄河之水滔滔而过。东西两沟相夹,北部依山相承,真鬼斧神工!但有数千兵,可挡十万之众!只要保证延安稳固,府州便有后援,固若金汤,坚若长城!”

    徐卫一直听说折家世镇府州,长达数百年。原因倒是也了解过,说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到底怎么个难攻法,他没有亲眼见过。如今听马扩细细一说,如在眼前一般真切。

    “麟府要地,西接党项,北临nv真,党项人估计也就那样了。但nv真人一定不会容许卧榻之侧他人酣睡,他们一定会进攻麟府!但因为有黄河阻拦,所以从河东无法进兵,只能从燕云出征。有了麟府,我军如有一支铁骨朵,伸到金狗家mén口,任它去撕咬!至多啃几条齿痕而已,却能磞掉它一嘴的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马扩说得都有些亢奋了。

    徐卫也喜不自胜,连声道:“好好好,得麟府,是一喜;刘光世夺洪龙二州,尽皆横山地区féi庶之所,此为二喜;东西相夹,让萧合达俯首,以掣肘党项,此为三喜。三喜临mén啊!”

    马扩也是哈哈大笑,但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脸sèyīn沉下来。

    “怎么?”徐卫见状问道。

    “有桩事,太尉听了恐坏心情。”马扩道。

    “说。”徐卫道。

    “卑职回来时,经过大散关,碰到秦州制置司的一个干办公事。听他说,吴晋卿好像病了。”马扩说道。

    徐卫摇了摇头:“晋卿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nvsè这方面不知道节制。原来劝过他,估计他也没听进去。如今又不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说到这里,叹口气,“唉,知天命的人了,哪能这么搞?chōu空我写封信给他,好好说说这厮。”

    马扩却摇头道:“太尉,此番吴制置病得可不轻。”

    徐卫观他表情,心头一颤,皱眉问道:“怎么个说法?”

    “据言,开始咯血了。”马扩xiǎo声道。

    徐卫惊了一跳,失声道:“当真?你问确切了?”

    “卑职怎敢拿这种事玩笑?当时也是不信,再三细问,人家言之凿凿,说是已经半月不能视事,都卧chuáng在家。”马扩认真道。

    徐卫一时不语,咯血,一听就是病得不轻。比如从前看一些影视作品,但凡镜头里出现有人咳嗽几声,或拿手捂,或拿白手绢抹,拿下来一看,有一团血,就表示这个人活不久了。另外,从半个月不能视事看,也佐证了这一点。

    “不行,得马上把这事nòng确实了。”徐卫像是在对马扩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之所以如此紧张,当然一是关心老兄弟,吴玠当年以“队将”的身份投奔他,十多年来,从未与他分离,转战南北,征伐东西,多赖其力。可以这么说,尽管徐卫麾下有一大批能征惯战之将,甚至不乏勇冠三军的强人,但真要说功劳,没有人能比得上吴玠。

    其次,徐卫将宣抚处置司迁到兴元府,自己也到这里办公,陕西制置司,则由制置副使吴玠主持日常事务。他半个月都不能视事,这可不是xiǎo问题。

    想了一阵,对马扩道:“你一路劳顿,且去歇息,明日不必来办公。”马扩辞谢而去。

    “叫吴拱进来。”

    吴玠的长子吴拱,充任“节度掌”,属于徐卫的“机要秘书”。他父亲既病,作为长子,理应去shì奉于塌前。徐卫遂命他和一个准备差遣同往秦州,但嘱咐,一定要将吴玠的病情,尽快如实地报回来。

    这一日,徐卫准时地醒过来,一睁眼,两眼一抹黑。掀开了被子,下得chuáng去穿了鞋,又mō索着到桌前,点上了灯。这才回业,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穿衣服。

    没错,徐九一个人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九月要带nv儿,徐嫣虽然大了可以独处,但徐妠还得窝在娘亲的怀里睡觉。而且张九月也有些固执,坚决不让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带娃,包括nǎi娘。祝季兰呢,大着个肚子,跟她睡一张chuáng,纯粹是自找火上。于是乎,徐太尉就只能发配到这里来。

    偏偏徐卫这个人有些臭máo病,在军营里呆久了,不习惯让人伺候。如果叫个shìnv来替他更衣什么的,他只会觉得不舒服。我还没到手脚直哆嗦,大的年纪吧?

    穿好了衣服,扎上了腰带,他才走到房mén前,伸手扣了扣。外头有一个xiǎo隔间,shìnv就在里头睡,老实地说,徐卫这几天晚上入睡之前,还是有意无意地听听外头的动静。

    不一阵,外头传来响动,mén开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手里端着盆,将热水送到桌上后,便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徐卫拧干了布巾,洗完脸后,便径直坐了下来。那shìnv便立在他后头,替他梳发。这时代,男人的发型比nv人简单得多,只需要将头发梳直,挽起来盘个髻,再别上束发就成。

    “你怎么不喜欢说话?”徐卫趁她梳头的时候突然问道。

    那丫头大概是没料到太尉会冒这么一句,也可能是觉还没有睡醒,反正吓了一跳,这一吓,手一抖,那木梳子就在徐卫头皮上狠狠地刮了一下。他自己倒没怎么地,倒把个xiǎo丫头骇得不轻。

    “你这是梳头还是扒皮?”徐卫笑问道。

    shìnv见状,这才宽心,有些胆怯地回答道:“婢子不知道说什么。”

    “随便说,比如你们丫头仆fù什么之类的。”徐卫随口道。

    “哦……”shìnv一边梳,一边想。过了一阵,开口道:“昨天,二娘跟前的芳秀说她会写字,我们不信,就跟她打赌,结果输了十钱;还有,白干娘的儿子娶了房妾,就安置在勾栏那一带;还有,就是夫人跟前那个……”

    徐卫实在听不下去了,苦笑道:“梳头吧。”这nv人的世界跟男人真有天壤之别!男人聚在一处,要么说时政,要么谈事业,谁闲得蛋疼去张家长李家短的?nv人怎么这么热衷这些事?

    梳洗完毕,收拾整齐,天也开始放亮了。徐卫出了mén,打算去吃饭。这时候,估计张九月已经张罗了一桌子。

    刚到饭厅mén外,守mén的mén子就撵过来道:“太尉,这是xiǎo人昨晚收到的信,但想着那阵太尉该睡了,因此不敢打搅。”

    徐卫心头暗道,我现在光棍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打搅的?接过那封信,趁在跟前看清了封皮,他立时来了jīng神。因为那明显是徐六的笔迹。

第六百三十八章 宗弼求和

    徐六虽然作了参知政事离开了陕西但跟徐九还是经常书信往来虽然并非刻意为之但他的书信中委实透露了不少中央机密给堂弟。一边往饭厅里走一边拆开封皮chōu出信看了起来。

    官人吃饭了。”张九月盛了一大碗粥又将一个jī蛋放在旁边。

    好季x怎么还没起来?”徐卫随口问道。

    她有身孕贪睡此由着她吧。”张九月是过来人显得十分体谅。但这句话之后却没听到丈夫的下文一看才发现徐九面sè肃穆已经看得出了神。遂不去扰他自己照顾两个nv儿吃了起来。好大一阵徐卫还盯着信看个没完张九月见状对xiǎonv儿道叫爹吃完饭再看。”徐娴倒听话nǎi声nǎi气道爹娘叫你吃完饭再看。”徐卫抬头勉强一笑将信收起这才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张九月发现他只顾着喝粥既不挑菜也不刷蛋似乎想什么事情分了心遂问道官人谁来的信?”

    六哥。”徐卫道。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张九月猜测着。

    没什么吃吧。”徐卫笑道。怎么可能没什么?徐六在信中向堂弟透露了两个事情。其一就是在天子再一催促下中书已经拟定了1陕宣抚判官的人选。

    这个人的大名徐卫是如雷贯耳。他曾经担任过陕西提点刑狱后来被调入中央管干大理寺。徐卫的三叔发动政变迫使赵狂下台他的主要辅臣遭到清洗此人也在其列。不过或者是因为他jīng熟刑律又或者是走了mén路居然和黄潜善一起又被召回朝中任大理寺卿。这个人就是万俟商。据徐六讲派他来是首相朱胜非的主意因为万俟威曾经在陕西任过职熟悉情况遍视朝中数他最合适。当年万俟威作陕西提点刑狱时徐卫还是定戎知军和陕华经略安抚使跟对方基本上没什么往来也没有特别的印象。但这个在历史上很有名就是他极力促成”岳飞冤狱岳墓前四个跪像中有他一席之地。不过这件事徐卫倒不怎么上心来就来反正也是自己的佐官。他在意的是徐六信中提到的另件事情。

    自从何灌的神武后军被金军击败丢失荆mén军和那州以后朝中就杂音不断。最近也不知为什么金军没有大的动作上个月宗弼居然派人跟折郡王接触打算停战不管是领土划分还是两国定位都比照战前。

    这消息一传到行在本来就反战的部分大臣群起上奏要求皇帝和朝廷接受。首相朱胜非也表示赞同。官家却对宗弼提出的各件不满意坚持要免除岁币关系平等。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各件宗弼不可能答应。但xiǎo赵官家坚持己见在被宗弼拒绝之后又派内侍施择出行朝往前沿见折郡王。究竟去干什么宰执大臣们都不知道。但是他从皇帝的言谈之中能看出一此端倪。因为自打金军主动提出停战以后官家就在不同的场合对宰相们提到说金军子动要求停战是自知无法夺取襄汉又顾忌折郡王的神武前军所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据此判断xiǎo赵官家派沈择去前沿可能是跟折郡王商量大事”。他知道宰相们这里通不过于是绕开政枢二府直接向前线的折彦质下令。徐卫在意的恰好就是这个。

    尽管杭州的人全都蒙在鼓里不知道为什么金军突然主动提出停战。可徐卫再清楚不过了宗弼一定是受到了金廷极大的压力让他回来弹压luàn局。你想想作为大金的藩国西夏发生如此严重的内luànnv真人能坐视不理么?更何况西军夺取了麟府路将兵锋探到了燕云边境金廷的震动可想而知。

    宗弼急着回来但又恐自己撤宋军luàn来。于是顾不得许多只能主动提出停战。但谁知遇上个愤青皇帝一见金军软了马上就提出nv真人不可能接受的要求。估计现在宗弼在前沿也是骑虎难下。但皇帝绕开二府大臣直接派内侍去见军队统帅十有**就是徐六猜测的那样。沈择代表皇帝跟折郡王商议的大事”极有可能是趁金军退兵之后发动反攻

    不难看出xiǎo赵官家这回不但是锐意进取”更有很大的冒险意味在。这一把如果赌赢了那么不但能收复失地振奋军民更有可能收复东京但是如果赌输了

    不过徐卫个人认为这确实也是一个机会值得赌一把。西夏内luàn西军进据麟府宗弼受到金廷压力不能不回。如果宋军此时趁势反扑还是有可能打开局面的。但关键还在于折彦质他愿不愿反攻。

    如果他想保存实力不愿反攻大可有诸多借口来搪塞。但话又说回来折彦质文武双全他不可能无视这个机会。得念在你们折家两次救我的情份上我帮你一个忙就在当日徐卫写下了道奏章用银牌快马往杭州传递。在奏章中他报告了西夏内luàn和西军的行动向朝廷表明金军为什么要撤退。当然他没有在奏本中表达什么主张那不是他该cào心的。他是想借自己这一本给朝廷和折彦质解惑。

    二月十七秦州。徐卫收到佐官从秦州发来的报告确认吴阶着实病得不轻。听闻此讯他马上启程赶往秦州探视。

    见过太尉”当徐卫骑着他的汗血马驰抵吴府之前时mén人慌忙下来迎接又有人赶紧报入府内。等他跨进mén槛进入前庭时吴阶之弟吴璘长子吴拱都迎了出来。

    唐卿晋卿的病怎么样了?”徐卫不等他们行礼就急忙问道。

    吴磷面sè晦暗未语先叹沉声道反正听大夫说不太乐观。”徐卫一边疾步而行一面道无妨我从兴元带来了名医和一批yào材定能治好晋卿的病。”

    多谢太尉。”吴磷快步跟在后头道。不一阵他几人到吴阶房前。吴阶的妻子几个儿子在mén外迎候。徐卫没跟他们多说什么径直踏入房中。过mén槛后他回过身伸手示意众人都不要进来。

    二月天气已经转暖但病榻上的吴晋卿仍日拥着一张厚再的被子。估计是睡着了所以徐卫进来他没有察觉到。紫金虎行至塌前仔细打量。发现往日神采飞扬的吴阶如今脸sè蜡黄人也明显清瘦了两个梅骨都冒了起来。他其实刚刚过了五十岁但或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徐卫心头很不是滋味在塌前看了一阵轻手轻脚地又出来。问吴磷道大夫怎么说的?”

    说是肺上的问题引起咯血。其实早之前兄长就发现痰中带血丝只是一直忙于军务无暇理会。结果这么一拖下来到前个几月只要咳嗽一厉害就一口口地呕。”吴磷答道。徐卫回头看一眼xiǎo声道他现在睡着等他醒过来再让大夫看看。哎你让人yào方拿来给大夫看看。”为了吴阶治病徐卫自掏腰包请了兴元城里最好的大夫按天算酬劳又担心秦州各件有限遂根本大夫的建议采购了一批yào材带上。不一阵yào方取来jiāo给徐卫从兴元事来的名医过目。那老郎中仔细看罢对徐卫道:太尉若从方诊断倒是不差。这上面的几味yào都是清肺止咳。具体的还是xiǎo人亲自诊断才作数。”徐卫点点头正待说话时里面响起咳嗽声吴阶醒了。

    好唐卿你领大夫进去诊断先别提我来了。”徐卫赶紧道。吴磷依言领着大夫进内只听他说道哥哥这位是从外地请来的名医专mén来替你诊治的。”

    吴阶并没有回话仍日咳嗽不止。徐卫和吴家人就在外头干等着好大一阵之后那老郎中出来什么也没说只道请太尉借一步说话。”一直走到房外徐卫停下来问道如何?”老郎中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不敢相瞒太尉制置相公这病若是早医或许还有希望。但拖得太久了不止脉象虚弱呼吸也不顺畅最要命的是xiǎo人发现吴制置只要猛烈咳嗽即便没痰也是一口一口地咯血。”

    这此我不懂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治得好?”徐卫皱眉道。

    太尉治是不可能治得好了。如果清心寡yù地静养再服用些清肺的汤yào至少能够维持段时间。”老郎中如实说道。徐卫心头一沉又问道能维持多久?”

    这就没法担保了或者一年半载或者更久。”老郎中道。徐卫好一阵没说话只低着头良久他嗯了一声道有劳且去歇息歇息吃口茶。”语毕折身向房内而去。这时候吴阶消停了一此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徐卫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塌前他却因为闭着眼睛而没有发现。

    晋卿。”徐卫唤道。

    吴阶侧过头来那双已经咳红了的眼睛盯着徐卫看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上身一挺口中道太尉”

    哎呀别动你躺好”徐卫起身上前按他下去。

    这这太尉几时到的?怎地没人知会一声?”吴阶有此焦急。徐卫摇摇头你都这样了还讲究个啥?”

    太尉事务繁忙怎敢劳你大驾?卑职这病也没啥大不了的。”不知吴阶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宽慰徐卫。

    结果紫金虎听了更郁闷打量着老部下那张脸叹道熊虎一般的汉子怎就唉。”

    太尉不必挂怀卑职这一生随太尉南征北战杀人如麻早就活够了就是现在闭了眼又打甚么紧?”吴阶笑道。徐卫盯着他忍不住也是苦笑一声你我都是疆场上拼出来的死在我们手里的人何止千万?前此时候我白起临死之前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死矣这岂非我辈中人写照?”

    哈哈这一段卑职恰好也看过。投身行伍难免一死。只不过马革裹尸才是我辈应有归宿娘的要是死在塌上却是耻辱。”吴阶恨恨道。徐卫听他如此说心里已经明了看来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病情。遂宽慰道你也莫灰心这病好生静养用对汤yào是有转机的。”

    但愿吧。”吴阶笑道。刚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徐卫赫然发现他咳过之后那口中唇上都是血心头一紧忙端了桌上茶杯递过去吴阶接过漱了口将血水吐在塌前铜盆里。就势披衣坐了起来捧着杯子道这此日子病在家中卑职就时常回忆起昔年追随太尉转战各地的日事。咱们也真是不容易从牟驼冈开始就跟金军血战后来还往河北追了一遭再后来入陕西讨河东只有南方没去过。十几年下来也算是战功赫赫不枉此生了。”

    这算个甚?两河还在北夷手里咱们能干的事还多。”徐卫道。

    卑职是真希望一路追随太尉走到底不过生死由命强求不得。”吴阶轻声道。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直视着徐卫故作轻松地笑道卑职这病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好不了有几桩事想”

    徐卫知道他的意思一挥手有此生气道别提这个我不爱听。等你好了再跟我说。”

    吴磷自幼好效仿我我学骑shè他在旁边振臂高呼。我读兵书他连字都还不识也站在我身后假看。我从军后他也跟看来。反正这么此年我俩兄弟就这么过来了。”吴阶自顾言道。徐卫默然无语他清楚吴阶这是在托付身后事。(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上本子

    吴磷很快就被任命为水兴经略安抚副使,兼兵马副都总管,成为永兴副帅。徐卫这个安排,一来是宽慰吴阶的心,二来杨彦虽有万夫不挡之勇,于军事方面也颇有才干”但xìng情耿直”有时候难免急躁,吴磷恰好能和他互补。吴拱也被拔擢一级军阶。这是眼目下,徐卫能为吴晋卿作的。紫金虎政务繁忙,不能在秦州久呆,他临行之前跟吴阶约定,五月端午的时候再来看他。

    回到兴元以后,徐卫就收到刘光世的报告,环庆军拿下洪龙二州后,又重新修复了被废弃的古乌延城,并派兵驻守。鉴于眼下陕西内地没有军事威胁和任务,他请示是否将部队调动到北面,以防备党项人。徐卫批准了他的请求。并罕见地下令嘉奖,要知道,刘光世在环庆帅位上呆了多年,基本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这回算是搏回一点脸面。

    结果给环庆帅司的批复还没有送走,刘光世第二道报告又来了。说是西夏静州都统军任得敬,为了跟陕西方面jiāo涉之前的种种,派了一个叫任得仁的,到了洪龙二州”直接要求来内地见太尉,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任得仁?就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任得敬的兄弟。徐卫也没这当回事”他猜都能猜到对方要说些什么。

    杭州二月的杭州大概是最美的时候,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chūn季一到”万物复苏,杭州真个繁华锦绣,美不胜收。但跟这chūn意盎然的景象相比,朝廷里似乎显得yīn沉了些。皇帝派内侍都知沈择亲自到前线去这件事情,宰执大臣们都知道了。

    太祖皇帝开国时”就立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规矩。皇帝要作什么事,得通过宰辅大臣。你现在官家是要干什么?竟不能和宰相们商量,却要派内侍绕过中书,直接跟军队统帅见面?这不合规矩啊。

    这件事在暗地里越传越广”最后连德寿宫也知道了。赵桓逮住这个把柄,在皇帝过宫去探望时,他就严肃地批评了赵谌。说祖宗家法,岂能说破就破?你怎么能绕过宰相办事?赵谌表面上虽然连连称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是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若行非常之事”必用非常之手段。朕明知宰相那里通不过,为什么要去碰钉子?

    中书”政事堂。

    这里是正副宰相们办公的所在”国家大事很多都在这个地方决策。全国各地的上书,也都先送到这里。在首相的办公堂里,朱胜非正埋首案间,奋笔疾书。虽说中书省就设在禁中,但皇帝不是说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的。所以即使是首相,有时也得把自己的意见写成奏本送到勤政堂去,等皇帝得空的时候看。

    他现在写的,就是建议官家接受完颜宗弼提出的条件”两国停战,一切比照战前办理。nv真人这回大举来犯,我们也是损失折将,现在北夷既然主动要求停战,我们哪有不接受的理由?都知道官家年轻气盛,锐意进取,但也得有个度。你派内侍去见折郡王,都以为大家猜不到你想干什么?

    一名青袍佐官抱着一摞本子进来”放在他的案头,说道:,“相公,这些都是要紧的公文,等着批复。”

    “放着吧。”朱胜非头也没抬。现在有什么比停战更要紧?

    又写一阵,到底年纪大了,趴着头那脖子又酸又痛,他直起身来活动几下”就在这档口眼光无意间瞟到那摞本子。最上面一本”赫然正是川陕宣抚处置副使徐卫的本子。估计,下面的官员们也知道徐枢密没要紧的事不会上奏,所以特意摆在最上头。

    朱胜非拿过来”翻开一看,不由得笑道:“这厮一笔字,委实见不得人。”,笑完之后,才看内容。

    但这下,他就笑不出来了。徐卫在奏本中,报告他“搅局”的事情。西夏发生叛luàn”夏州都统军,本为辽臣的萧合达起兵反夏,接连攻陷石、银、盐、宥诸州,甚至一度打到西平府,威胁夏都兴庆。西军趁此机会,夺取了麟府路和洪龙二州,又跨过了横山。萧合达起事之前”曾经派人到延安跟西军打了招呼,希望西军“相机而动”。徐卫也确实这么做了,因为现在”萧合达已经依附陕西。

    徐卫报告的这些,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大大的好事。不是么?党项人当初已经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了,如果不是发生方腊作luàn和出兵攻辽,现在哪还有西夏?可逃过一劫的党项人又开始得瑟,接连夺回被西军占领的土地,吞食大宋西北领土。着实可恶!现在徐卫利用其内luàn的机会”大肆搅局,这可说是大快人心的事!

    但朱胜非高兴不起来。事是好事,但它的影响就不太好了!现在总算明白完颜宗弼为什么主动提出停战,合着自家后院起了火。

    徐九这厮把一支旗chā到燕云边上了,西夏作为大金国的藩属,又发生了动luàn,宗弼除了退军,还能干什么?

    得”徐九又立大功了,等着封赏吧。

    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官家看到这个本子,他会作何反应?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欢欣鼓舞!既然金军必须赶回去稳定局势”那朕就趁这个机会反攻!

    朱胜非合上本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封皮,轻轻了抚摸一阵,顺手就扔在了案头。这个时候,这个本子,还是不要让官家看到的好。

    刚一扔,黄潜善就进来了”正好瞧见他这个动作。走到他案前”道:“集相,这是今年全国各地免赋的单子,请相公批一下。”,朱胜非接过看了一眼,问道:“你都核过么?”,“核过,并无差错。”黄潜善道。说话间”他瞄到了被扔在案头上的奏本,徐卫?这厮上本子”那是一年难得一回,若无重大紧急之事,他才懒得动笔,这在朝中已经出了名了。怪了,怎地刚才朱相随手一扔”显得不太重视

第六百四十章 一顿臭骂

    第六百四十章 一顿臭骂

    赵谌步伐急促,进mén的时候甚至被mén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慌得立在堂中的沈择扑上前去扶住,连声问道:“官家,没事吧?官家?”

    “无妨无妨!”赵谌毫不在意,执住对方的手疾声问道“如何?”

    沈择面lù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赵谌见状大喜,一阵风似地旋到御坐上,催促道:“说说经过,折汾阳是怎生态度?”

    沈择上得前去,从容报道:“xiǎo奴自离了行朝,星夜兼程赶往淮西,后来得知汾阳郡王在汝阳,又急忙追过去。”

    “当时折仲古在作甚?”赵谌问道。

    “当时折郡王屯兵蔡州,并无战事。xiǎo奴将官家口谕告知,折郡王面lù难sè。”沈择笑道,似乎有这件事情在他预料之中。

    “这不奇怪,后来呢?”赵谌也是一脸笑容。

    沈择摇头晃脑,继续道:“后来,xiǎo奴向他传达了官家的意思。若能抓住这个机会反攻,则复东京故都有望。为了方便节制诸军,统一指挥,官家可以下诏,让他都督诸路军马。一听这话,折郡王先是一阵沉默,而后说道,如能协同江西、淮西、荆湖诸路兵马,则事情有望。”

    “哈哈!你临行时,朕就告诉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何?没有说错吧?”赵谌十分自得。在他动这个心思时,沈择曾经担心地说,观折郡王近来姿态,颇有保存实力的迹象,他可能不会赞同进兵。但赵谌却认为,只要给折彦质足够的权限,把江西、淮西、荆湖的军队都归他节制,他一定会同意。

    “官家圣明,xiǎo奴不及。”沈择顿首拜道。

    “起来起来。”赵谌挥手道。“这些人的心思,朕还是知道一二的。江西地xiǎo,哪比得上荆湖广大?一旦听说让他节制荆湖,折彦质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沈择又吹捧几句,话锋一转:“可是官家,让折郡王节制荆湖,置何灌于何地?”

    赵谌闻言摇了摇头:“何灌老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你看他此番被宗弼打得大败,一路退到江陵府去。再说,他是太上皇的旧臣,昔年道君禅位于太上,郓王带人闯宫,他执剑迫退郓王,力保太上登基。他是太上皇的忠臣,但对朕就未必了。”

    沈择听这话风,立马道:“是极是极,何灌也算是军中元老,年长折郡王几十岁,若让他听郡王节制,他必然引以为耻。xiǎo奴认为,一旦官家正式下了诏命,何太保估计就该上表隐退了。”

    “这样当然最好,朕也会让他风风光光地卸甲,毕竟他于国有劳。哎,你去一趟前线,问过金军近日动静么?”赵谌道。

    “xiǎo奴滞留汝阳期间,金军曾经大举来攻!哎呀,阵势骇人呐!敌我杀得是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后来虽然金军撤退,折郡王说,这是北夷想以战压和,看来宗弼是真想退兵了。”沈择答道。

    赵谌一撸袖子,不解道:“说来也怪,之前,不论是何灌还是折彦质,都累次上报,说金军这回是jīng锐齐出。可开战以来,金军并没有重大失利,宗弼怎么就突然提出停战?”

    “可能是眼见夺取襄汉无望,所以无奈退兵罢。”沈择猜测着。“官家,折郡王说,为了麻痹nv真人,可以假意答应宗弼的要求,待其退兵后,我军再趁虚而进!”

    赵谌一击御案:“朕正有此意!”顿一顿,又道“所以说,这事不能经过宰相。似朱胜非,书生辈,时常劝朕说‘仁义者,天下之大柄,中国持之,则四夷尊服’。朕如果假意与nv真媾和,朱胜非必须反对。”

    沈择顺着皇帝的话道:“朱相诚然是个仁义君子,但有时不免刻板些。”

    “正是这话。”赵谌赞同道。

    此时,一内shì进来报道:“官家,黄参政求见。”赵谌对沈择使个眼sè,后者会意,马上回避到堂后。

    黄潜善入勤政堂,施礼毕,赵谌问道:“卿所为何来?”这些日子,宰相见他,十句话,就有八句不离议和,听得他心烦。黄潜善虽然一直没发表意见,但此番来,莫非就为这个?

    不料,黄潜善呈上手中本子道:“这是今年全国各地减免赋税的清单,朱相已经批字,呈请圣上过目,若无疑议,就可命知制诰草拟诏书。”

    赵谌听了,方才放心,内shì呈上来之后,他细细过目,而后御笔亲批,送还回去。

    “既如此,臣告退。”黄潜善道。他曾经是太上皇的旧臣,遭到故清河郡王徐绍的贬谪。后来,朱胜非将他重新提回来。至此,这人埋头实干,协助宰相理政,不轻易发表意见。

    赵谌看了他片刻,问道:“就这事?没旁的?你不打算劝谏朕几句什么?”

    黄潜善俯首道:“臣并无谏言。”

    “这却是怪得紧,朕拒绝金人停战要求,首相,次相,还有徐参政,都认为不可,你也是参政之一,如何没有看法?”赵谌奇怪地问道。

    黄潜善谨慎地回答道:“臣不习兵务,不敢妄加评论。”

    赵谌一笑,作太子时,对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他从重新回到中央这段时间看,他倒是踏实。

    “其实,宰执们反对,也是出于公心,朕能理解。但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策,这是权宜变通之计。金人屡次南犯,何其嚣张!朕此番决意打击其气焰!江西、淮西、荆湖诸路,雄兵数十万,如何作不得?”

    赵谌侃侃而谈,其用意,无非是想借黄潜善之口,将这个讯息传达给宰执大臣们。也不知道黄潜善明不明白,只低头听着。

    “朕还没有算上西军,倘若不然……对了,川陕许久没有消息,近日可有川陕奏本?”赵谌突然问道。

    黄潜善一时不答,就在刚才,在朱胜非的办公堂里,他亲眼看到首相将徐卫的奏本扔在一旁。按说,徐卫的奏本,那肯定是大事,朱相看完以后,应该马上报到官家这里。但观朱相举动,似乎有点什么。现在官家过问,到底说是不说?

    自己刚才也是无意看到,干脆就说没有?这自然是最稳妥的答案,不过……

    “或许有。”思之再三,黄潜善如此答道。

    赵谌当时就眉头拧成一团,问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或许有?”

    黄潜善沉默。

    赵谌脸sè更加不悦,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些什么,摒退对方之后,立即派内shì去中书政事堂,指明询问有无川陕奏本,朱胜非的回答是,没有。黄潜善不可能“无中生有”,但朱胜非却有可能“有而言无”,他压着川陕的本子作甚?

    xiǎo赵官家下午又召见有关官员,询问有没有收到过川陕的本子。这一问才知,一早,川陕宣抚副使徐卫的本子就送进中书了。

    赵谌很不痛快,认为朱胜非这是有意欺瞒。但念着他的拥立之功,不想让他难堪,又派内shì去政事堂,问朱胜非说,你仔细找找,是不是文件太多,疏忽了?没注意?

    朱胜非就是再笨,可当皇帝两次派人来询问川陕奏本之后,他也察觉到了。在案头上装模作样的翻找一阵,将徐卫的本子拿出来。

    “哼,他怎么说的?”勤政堂里,赵谌拿着徐卫的奏本,不满地问道。

    “朱相说,确实是没注意到。”内shì回答道。

    “一早就送去,他到下午还没有注意到?”赵谌冷笑一声。语毕,翻开本子看了起来。这一看不打紧,真喜得赵官家拍案而起!难怪宗弼要主动提出停战,合着是紫金虎搅了他的后院!真是天赐良机!

    就这么着,也没闲功夫去责备朱胜非,命人火速将此消息传递到前沿!

    兴元府

    川陕宣抚处置司,偏厅,徐卫故意不戴幞头,斜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张浚、马扩、张庆三个人都在。后两个倒没怎么样,只有张德远不时打量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宣抚相公,不管如何,使者是客,相公为何……”

    “你说我光着脑袋见客?”徐卫问道。张浚点点头,衣冠不整,是对客人的不礼貌。

    “那得分人,如果今天是夏主派出的使者,我自然按礼节接待。任得敬算甚么东西?陕西叛徒而已,他派的使者,我有必要正式接见么?”徐卫笑道。

    张浚一想,也是,任得敬叛国,甚至将自己的nv儿献给夏主,而且他此番派人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算了,随徐宣抚去吧。

    不多时,只见一人在xiǎo吏引领下,昂然而入!约莫四十左右,一身党项人装扮,头顶毡帽,嵌了块yù,耳后两侧垂着辫子,衣服左祍,那张脸一看就讨人厌!倒不是长相的问题,而是表情出了问题。你昂然而入就算了,怎摆出一副正气凛然,好似兴师问罪的架势?

    “某,任得仁,受族兄大夏静州都统军任得敬差遣,特来见徐太尉。”任得仁立在厅中,就拱了一下手,腰都没弯一下。而且语气生硬,十分扎耳。

    马扩是搞外jiāo的,对这些事分外敏感,当即就问道:“若说你是党项人还罢,既是汉人,当知礼仪。不然,怎作得使者?”

    不料,任得仁一句话噎得徐卫等差点闭气:“在某眼里,无分番汉,只知是夏臣。”

    张浚拉长着脸,冷声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夏臣!你兄任得敬这些年可顺遂否?听说当年他以nv献夏主,生当今夏主,可算国戚了。”

    任得仁听出他有讥讽之意,也不介怀,笑道:“我兄之nv,如今已贵为国母,兄长自然顺遂!不劳多问!”

    张庆眉头一挑,问道:“任得敬派你来,所为何事?”

    任得仁略一酝酿,洪声道:“相信诸位知道,今有反国之贼萧合达,聚众作luàn。我兄受夏主诏命,领兵平叛。此,本为大夏之内务,不知贵方缘何牵连其中?”

    张庆故意装糊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这位官人何必相欺?你们西军趁我内luàn,出兵袭取麟府,又夺了洪龙二州,甚至在古乌延城驻兵,又干预我兄进攻夏州,这桩桩件件,明白无误。在下此来,只想问一句,陕西方面是想相助反贼,与我朝决裂么?”任得仁“义正辞严”地问道。

    徐卫继续喝他的茶,耍嘴皮子的事,自有下面三位替他代劳。

    “我先说清楚,麟、府、丰三州,晋宁一军,本是我大宋之领土,我军取之,名正言顺,鬼神钦服!”马扩厉声道。

    任得仁却丝毫不惧:“昔年确是你国之土,然已割予大金国,大金国又还赐我朝,怎能算是你方土地?”

    扯这些弯弯绕,谁扯得过马扩?人家是干什么的?

    只见马子充一声哼笑,不屑道:“你莫非不知道如今北夷正大举南犯?他们已然撕毁和议,既然如此,他们赐给你们的土地,还能作数么?”

    徐卫越他说完,转过头来之际,点头赞许,说得好,说得好!

    任得仁一时为之语塞,此时又反应过来,对方一直没让他坐。遂愈加愤恨,抢道:“且不说麟府,洪龙二州,该是我之故土,西军为何窃取?”

    “故土?你真在说故土?”马扩追问道。“若论故土,当以汉唐为正!若依汉唐之疆域,你家还剩几寸土?”

    任得仁大怒!这分明是胡搅蛮缠!但他总算念着这是在人家地盘上,不便发作!猛吸两口气,忍下怒火,沉声道:“这些都暂且搁置,日后再计较。眼下,我兄率军平叛,贵方环庆军进驻古乌延城,在我大军行将进攻之时,出兵威胁,这是何道理?”

    张浚、张庆、马扩一时都不言。因为这个事,你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

    任得仁见状,步步进bī道:“贵我两方,虽然有些摩擦,但终究还不是兵戎相见。如果陕西方面,执意勾结反贼,chā手我内务,则大夏将视为……”

    “哈哈!”徐卫突然大笑。

    不止任得仁变了脸sè,连堂下三个下属也纷纷侧首。

    因为没有介绍,任得仁只能猜测他就是徐卫,因此问道:“官人为何发笑?”

    “我笑你这话说得不着边际!”徐卫朗声道。

    “为何不着边际?”任得仁又问。

    “我来问你,这几年,我是否不断释出善意,尽力与你们恢复联系,争取改善双边关系?”徐卫问道。

    任得仁无法否定,只能点头。

    “我在缘边开多处榷场,跟你们作生意,又使者不断,不是问候,就是送礼。你们是怎么干的?居然敢在边境上集结军队!你们想干什么?吓唬我?”徐卫喝问道。

    任得仁倒沉得住气,面sè不改道:“虽然贵我两方恢复往来,但须晓得,我朝乃大金国之藩属。”

    徐卫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说下去,摆手道:“行了,你来是想跟我们讲理,可问题是,你们先无理。所以,回去告诉你兄长,萧合达已经自请附庸,他如果发兵攻打,西军决不会坐视不理!”

    见对方把话说得这死,任得仁也感觉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但念着自己的使命,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兄长之所以派遣我来,就是希望先说理……”

    “理?”徐卫霍然起身,扬起一支拳头,“我告诉你,这就是理!昔年大宋与nv真结盟,但北夷转过头来就发兵侵宋!哪来的道理?所以,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任得仁脸sè铁青:“那太尉是执意要与大夏为敌了?”

    “哼,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今天,来的是夏主的使者,我或许客气一些。但任得敬算甚么东西?不过是我陕西一个叛徒!鲜廉寡耻之辈!背祖求荣之徒!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徐卫怒道。

    堂上张浚、张庆、马扩等暗呼痛快!就该这么骂!

    任得仁再也呆不下去,索xìng连礼也不行了,直接道:“那一切后果,请太尉自己负责!”

    “不送!”徐卫大手一挥。

    任得仁咬牙切齿,拂袖而去!马扩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道:“太尉,这厮一回去,任得敬怕是要气得七窃生烟呐!”

    “那又怎样?你若发兵进攻萧合达,就还得防着环庆军北上!反正,够他头疼的了!”张庆嗤笑道。

    倒是张浚有些忧sè,道:“太尉,我们扶持萧合达,必然使西夏震怒。而党项人又是nv真人藩属,金国会不会有所反应?”

    “那几乎是肯定的,nv真人不会坐视不理。”徐卫点头道。但话锋一转“不过却也无妨,nv真人能作出的反应,无非就是,要么派使者质问,这个没谁鸟他;要么就派兵报复,这个也无妨。他想从河中府打入关中,现在几乎不可能了,想从河东打入麟府,可能xìng也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从燕动直接发兵,进攻丰州,再沿黄河而下。但我们有府州在手,他便是发十万大军又怎地?”徐卫笑道。

第六百四十一 兀术的哀叹

    党项人最近可是 “冬瓜皮做草帽,一圈一圈的霉”, 地震地裂就不说了,萧合达举兵叛luàn也不说了。但是经过这两件事情一闹,让西夏权贵们胆战心惊的事发生了。进入三月之后,chūn荒在西夏各地蔓延,尤其以首都兴庆府周边为最。百姓青黄不接,没有饭吃,怎么办?

    这世上最具忍耐力的当属汉民族,只要有口饱饭吃,还能活得下去,是绝计不会去造反。但你要是让他连饭都不吃上,那就真的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汉人尚且如此,何况剽悍的党项羌?

    于是,历代统治者们最害怕的事情,揭竿而起,发生了。最先闹起来的,是临近陕西的威州,这里是党项大斌部聚居区,有人登高一呼,估计是大喊了“均田地,免赋税”,之类的话,于是部众群起响应。先是纠集起来抗拒赋税,而后攻击城市,抢夺粮食牲口。

    威州luàn后,任得敬的地盘,静州的埋庆部也起兵作luàn。紧接着,在兴庆府北部的定州治下,乞làng部富儿部,同时起义。这些起义部队,大的至少上万人马,少的也有四五千。夏军在横山大战以后,本来就已经元气大伤。任得敬进攻萧合达,又带走了大量的夏军主力。叛luàn一起,在兴庆皇宫里的李仁孝慌了神,急忙派出他的叔父,夏崇宗李乾顺的弟弟,晋王察哥领兵〖镇〗压。

    但党项人起义,已呈星火燎原之势,哪里扑灭得了?年轻的李仁孝没有办法,只能火速召任得敬回去,萧合达暂时不管了,先把静州的叛luàn弹压下去再说,毕竟这里临近都城。

    这正中任得敬下怀”他的族弟任得仁去了一趟兴元府,被人家好一顿教市。西军摆明了支持萧合达,他虽然不把萧合达放在眼里,但绝不敢不把西军打上眼。夏主的命令一来,他毫不迟疑”领着大军就从铁mén关回去了。

    徐卫却在偷着乐,人一辈子难免有倒霉的时候,但像李仁孝这么倒霉,还真是少见。天灾人祸他都占齐了。威州挨着泾原路,徐卫怎么可能不打它主意?一道命令发给王禀和徐成,有机会,把威州也给我夺过来,咱们占尽横山天险,以后党项人的命运,就攥在咱们手里了。

    “太尉,好消息。”,张庆喜笑颜开地走进徐卫的办公堂,眼睛却一直盯着手里的文书。

    徐卫抬头问道:“什么好消息?”,张庆笑而不答,直接将那道文书jiāo到他手上,紫金虎拿来一看,却是泾原帅司发来的军报。言威州举义之羌人,攻州城不破”被官军击败,求助于泾原边境上的诸羌部落。王禀和徐成动用了番兵万余,又周济粮草,合力击溃威州平luàn之兵,眼下正准备再去攻城”估计难度不大。

    “哈哈!威州一下,则西夏缘边诸州尽在我军掌控之中,横山之利我已尽占!党项人还能怎么蹦哒?”徐卫看罢笑道。

    张庆在旁边坐了下来”感叹道:“想想咱们xiǎo时候,常听大人说起西边的战事。那叫一个痛苦,反反复复,得得失失,纠缠上百年呐!可没想到,咱们得来却如此容易!莫非天意?”,徐卫是个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若非西夏局势混luàn,我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党项人也真够倒霉的。”,“他们更倒霉的是,自己发生如此巨变的同时”宗主国却将大军尽数南发,也无力帮他们维持。我就在想,如果兀术再不回来,金人再不干预局势,西夏可能就真的……”,张庆道。

    徐卫听了这话正sè道:“nv真人不会坐视不理,兀术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得提早作准备。让廊延帅司加强麟府路的防务,也要让萧合达练兵积粮,以备有变。”,张庆刚要说话,只见一名佐吏走了进来,报道:“宣抚相公,新任宣抚判官已经进城。”,“万俟商?”,张庆问道。

    “正芜”那佐吏答道。

    徐卫略一思索,站了起来,张庆一见:“怎地?太尉还要去迎他?”,徐卫点了点头,张庆也跟着起身,却道:“太尉是川陕长官,他一个判官不过协助长官处理事务,何需亲自去迎?至多,让张参议走一遭,要不然,卑职去也行。”,“万俊商曾经作过陕西提点刑狱,熟悉地方情况,又在中枢作过大理寺卿,朝廷选他来给辅助我,还是有些用意的。我不能把话jiāo给别人去说,反正礼多人不怪,希望以后和和气气的才好。”,徐卫道。

    “既如此,我陪太尉一起去。”张庆道。

    “叫上张浚马扩,咱们给他做足面子。”徐卫笑道。

    “既然做足面子,干脆,连住处一并给他找了,奴仆一并给他雇了,家什也一并给他买了,岂不更好?”,张庆打趣道。

    徐卫轻笑一声:“没到那份上,再说了,人家跟不跟咱niào一个壶,还不知道呢。”

    万俟卨,开封人,道君政和二年由上舍登第。因为当时实行的是,“三舍法”,取士,所以没经过科举。万俊这个姓,据说是源于鲜卑,这么论起来,万俟卨的祖先应该是胡人。不守,就算再胡,经过这么多代的同化,万俟卨本人也已经和汉人无异了。

    年近六十,人很jīng瘦,偏生又留着一大把半尺长的胡须,让脸看起来更xiǎo。眯着眼睛,在车厢内随意车子的颠簸而摇摇晃晃。老实说,大理寺卿,全国最高司法长官,而且是在中枢要地,何等的惬意?唉,也是时运不济呐,朝中风云一变,新君登基,就给贬到外地去了。

    就算被朱胜非一把提回来,这屁股还没坐热,又给打发到陕西来,而且是给徐卫作幕僚!唉,想当年,自己作陕西提点刑狱时,徐九不过是个xiǎoxiǎo的知军”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长官!这叫什么事?

    临行之时,朱相再三jiāo待,徐子昂功劳大,威望高,辅助他一定要坚持原则”不可坏了法度。其实自己很清楚,选我来作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陕西呆过。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执法出身,到川陕来,可以盯着徐卫一点。

    毕竟,这厮手里握着二十万西军,又兼管着行政”已然有藩镇的架势。虽说现在的局势需要这样,但上头到底还是有顾忌的。

    “敢问,可是万俟判官的车?”正思索时,忽听外头有人问道。

    “正是,你有事?”这是自己仆人的声音。

    “听闻万俟判官抵达兴元,宣抚相公率本司同僚前来迎接。”那人洪声道。

    万俟卨在车里听了,先是一惊,徐卫带领宣抚司官员亲自来迎?继而一喜”看来他们是知道我大有来头,故意示好!

    抱着这种心态,他并没有马上下来,而是坐了一阵,方才掀起车帘子,也不去张望,在仆人搀扶下落了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四周打量了一下府城的街景”这才向馆驿大mén看去。

    “看到没有,这就是活生生的装腔作势。”张庆在徐卫背后xiǎo声道。

    马扩也是紧皱着眉头,明知道我们宣抚司主要长官都来迎接,你端着个架子作甚?哎,你对我们端就罢了,徐太尉是什么人?亲自来迎接你,这面子够大了吧”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

    就连同样正经出身的张浚也觉得万俟判官不该如此,你虽然年长”虽然是文臣,可徐宣抚是最高长官”如今以礼相迎,你是读书人,怎么如此失礼?

    倒是徐卫面sè不改,自然地站在馆驿mén口,看着万俟商缓缓走过来。昔日,他两人同在陕西任职时,估计没见过面,就算见过,也没什么印象了。所以,万俟商走过来,先没急着行礼,而是打量着徐卫。

    张庆马扩lù出不满的神sè,张浚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问道:“可是元中公?”元中,是万俟离的表字。

    “正是。

    ”万俟商答道。

    “这位便是徐宣抚。”张浚介绍道。

    万俟卨这才抬起手,淡淡道:“见过宣抚相公,我受天子派遣,掌赞使务,今后便要与相公同衙理事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开场白”,不如说是“提醒”。宣抚判官,属于寄级幕僚,你再怎么高级,终究还是幕僚,你是辅助长官处理公事,并非什么“同衙理事”。而且,他特意点明自己是受天子派遣,颇有些意味在。

    徐卫显然听出来了,还礼笑道:“昔年元中公在陕西主管刑狱,卫坐镇关中,只恨无缘得见。如今官家派遣万俟判官来佐助,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万俟卨敷衍地笑笑,张浚又相见了张庆和马扩两个。在面对徐卫时,他还能有点礼数,但当张庆这个草民出身,而居高位,马扩这个联金祸首,而官参谋的人向他行礼时,万俟离显然就不太乐意了。

    也不还礼,也不客套,只微微领首而已。

    “万俟判官一路劳顿,今日就算了,且歇息着,等来日再设宴与元中公洗尘。”徐卫道。

    万俟商听了,不冷不热道:“这些俗套就免了罢,明日我便到宣抚司坐堂。”

    “好,既然如此,那先在馆驿歇息,就不打扰了。”徐卫客气地一礼,便领着几人上马离去。

    刚走出没几步,马扩就怒了:“这厮简直目中无人!”

    “你看他那德xìng!岂止没把你我放在眼里,便是对太尉,他也是夹枪带bāng,话中有话!哼!”张庆也一肚皮火。

    当着张浚的面,徐卫也不好说其他,只道:“他年长,又作过大理寺卿,下放在地方上来,难免有些情绪。”

    张德远显然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说,立即道:“元中公今日确实有些失礼,正如宣抚相公所说,怕是有些情绪,可能也没别的意思。”

    徐卫笑笑,没再多说。但这首次见面,就打消了他跟万俟离和和气气的想法。

    建武八年三月,赵谌“听从”宰相们的建议,派李若水为使,前往邦州与宗弼会晤,正式达成停战协议,宋金两国,一切比照战前,金军遂退兵。

    可兀术终究是兀术,他退兵是无可奈何,但却防备着宋军趁他率军北撤之后,发动反攻。而且他认为,如果换成是自己,肯定也会这么作。遂留乌延蒲卢浑坐镇东京,主持军事,又以悍将赤盏晖领jīng兵驻唐州蔡州,防备荆湖淮西。

    安排好以后,兀术才领着部队黯然北归。

    此次南征,兀术集结了他所能集结的所有jīng锐,本来是志得气满,可出征时,他决想不到,会这样收场。尽管这次并没有什么较大失利,甚至击溃何灌还可称作一大军功,但在他看来,还是败了。因为夺取襄汉的战略目标,根本毫无进展。

    尽管,宗弼不得不承认,这十年来,宋军在与金军屡次jiāo战中,战力上升很快,早已经不是开战之初那种一触即溃的烂部队。但这羊非此次失败的主要原因。

    主要的原因是西夏内luàn,作为宗主国,大金不能不管。另外还有“……徐卫!该死遭瘟的徐卫!为什么每每重大关键的时刻!这头紫金!从我二哥当年兵临黄河开始,徐卫这厮,已不知坏了大金国多少好事!此番,他竟趁西夏内luàn之机,出兵夺取麟府,将兵锋指到了幽云!以至于燕京震恐!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催促我回去!若非如此,我怎能轻易罢手?

    昔日没能攻取全陕,没能打残西军,终于使其逐渐坐大了。现在徐卫不止自保无虞,甚至还到处chā一杠子,甚至还妄图左右西夏局势!大金国如何能够容忍!

    兀术带着满腔的愤怒、无奈、失望,到达的黄河边。当经过紫金虎浮桥时,他驻马河上,回望南方,不禁暗叹:这次回去,大金国恐怕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南征了。灭宋而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只怕自己是完成不了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产马基地

    *术撤兵之后”火速北上,他知道除卫一定把局面给他nòng的一团糟,等着他去收拾。他星夜兼程,脱离军队抢先一步于四月上旬赶回燕京。此时金国朝廷已经一片哗然,他这才知道,局势已经进一步恶化。

    契丹旧臣萧合达举兵叛luàn之后,得到了川陕徐卫的支持,夏主派他的外祖父任得敬领兵去〖镇〗压,却因为西军的干预而无功返回。这还不算,除了萧合达以外,西夏境内因为天灾人祸的关系,暴luàn四起,而且集中在夏都兴庆府周边,直接威胁着李仁孝的统治。金国朝臣普遍认为,如果nv真再不出手救援,西夏就算不被徐卫搞死,也会被luàn兵吞没。

    再有,徐卫将兵锋指到了燕云,卧塌之侧则容他人酣睡?这颗钉子必须要拔掉!兀术想想都觉得头大,光是把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理清就不易了,更何况解决?在经过密集的商讨之后,金国朝廷形成几种意见。

    第一种,走外jiāo途径,让江南的宋帝弹压徐卫,命他不许chā手西夏事务。但这个办法估计很难奏效,因为南朝现在的皇帝年轻气盛,多次对金都有强硬表态。再说,宋帝在江南,徐卫在川陕,宋廷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第二种,武力干预,即由大金国直接出兵进入西夏,协助党项人平叛。这个办法肯定是最有效,也最迅速的,但大金国却也有难处。这回出兵南征,非但无功而返,还空耗了许多钱粮,再打大仗,怎么吃得消?

    第三种,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部分金国朝臣建议西夏已经这样了,内忧外患,救也没用,不如……吞并了它!当年,大金灭辽以后之所以选择大宋最为下一个目标。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南朝富庶,有搞头,而且在联合攻辽的过程中,这个繁荣的王朝所暴lù出来的问题是致命的,进攻它,既轻松,又好处多多。至于西夏虽然在辽国灭亡前夕,它曾派兵援救契丹人,但辽亡后,它就主动示弱,成了大金国的藩属,所以没动它。现在局势已然如此,与其费财费力救党项人,不如我自己取了它。

    第四种支持的人是最少的,那不是不管不问。因为大金国如果出兵去救,不但费力,而且又要面临跟西军正面冲突的场面,不用说肯定是场不好打的仗。就算是想吞并西夏,人紫金虎现在已经或通过西军,或通过萧合达控制了横山。不但占据着险要,更拥有前沿补给基地,要知道,横山地区不但险要,更是西夏最féi庶的所在。徐卫直接或间接控制了这个地区,等待着金军的,必然是一连串的麻烦!

    兀术本人更倾向于武力干预但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却让他有些气馁。大军斗志昂扬地南下,垂头丧气地北归现在又拉去西夏,替别人打仗这对将士的士气是一个打击。再有,入夏作战,后勤怎么办?西夏最féi庶的横山地区,已经失去了控制,想从党项人那里补给是不可能了,只能靠自己。

    最要命的是,徐卫现在控制了麟府路,金军想要入夏,就必须穿越沙漠!现在是几月?四月!等到出兵,最起码是五月的事情了,那时候天气正热,沙漠里的滋味……

    在经过无数次争吵以后,金国朝廷拿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发大军入西夏替党项人平叛,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不如就从燕云发兵往进攻麟府路,一来打击西军的嚣张气焰,二来麟府一下,萧合达也就腹背受敌,只能作瓮中之鳖。至于西夏国内的民变,他们自己应该有能力处理,如果党项人连暴luàn也〖镇〗压不了,还咱们救他,还真就没什么意义了。

    商议已定,兀术便开始找来各族将领,再三声明援夏的重要xìng,以及西军进占麟府对大金国的危害。好让这些斗志全无,不愿再出mén的将领们打起jīng神来。可即便如此,他麾下昔日骁勇刻悍的战将们还是有些不乐意,以前攻宋,哪回不是赚得盆满钵满,这几次,连根máo都没捞着!现在还要去管党项人的破事……

    建武八年四月,为了感谢西军的支持,萧合达送给徐卫一千匹战马。这厮有时候有点过于单纯,但这件事还算办得漂亮,他知道西军最需要的是什么。时至今日,西军的骑兵已径达成两万规模。但这并不多,二十万西军,只有十分之一的骑兵部队,这跟金军甚至是夏军比起来都是少的。

    再者,陕西地区,虽然也有部分产马地,而且通过跟吐蕃人jiāo易,也可以买得一定数量的战马,但这终究不是治本之策。没有一个稳固的战马产地,这肯定制约着西军的继续壮大。徐卫虽然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来研发火器,但他深明一点。那就是,光凭这个,无法完成从冷兵器向热兵器的转化。

    火器可以作为杀手铜,可以作为大神功,但你见过哪路高手随时都在出绝招么?所以,他极重视骑兵建设,他梦寐以求想要一个产马基地。

    而这个基地,离他已经不远,就在熙河路过去不远,那里有一片极大的湖泊,后世称它为“青海湖”现在它叫作西海。这里周边地区自古就产良马,青海骋更是闻名于世。如果能夺下这个地区,西军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战马!

    仁多泉城,曾经是西夏抵抗大宋将手伸向产马区的一个重要据点。但现在,仁多泉城已经被西军占领,只要再拿下西凉府(今甘肃武威),不敢说宋军缺马的问题解决了,至少,在西军来说解决了。非但如此,拿下西凉府,还是打通河西走廊的重要一步。

    因为西凉府往西,依次是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一古yù、mén关,直接到西域了。

    从前,这个目标对西军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但现在不同了,西夏大规模内luàn,这给了西军可趁之机!徐卫怎肯放过这个机会?

第六百四十三章 将星陨落

    第六百四十三章 将星陨落

    建武八年,五月,丰州。

    自鄜延军收复此地之后,徐洪留下了四千步军镇守。他预料到,一旦金军从襄汉战场上回来,必然进攻麟府路,而丰州首当其冲,所以他派自己的得力干将彭杲主持丰州防务。

    丰州地xiǎo,城也xiǎo,但是在麟府路这一地区,受地形的限制,城池都不是内地的模样,叫城堡更合适。丰州城依山而建,虽不广大,但极坚固,这里曾经是宋军对抗夏军和辽军的桥头堡,发生过多次大战。

    此时,烈日当头,那城上,士兵们挥汉如雨。因为多次兵祸而崩坏的城墙已经修复,敌台马面上,战棚林立,强弩就掩藏其下。城顶上,多处都预备着撞杆,这是为了防止敌军鹅车登城所用。最紧要的,便是城墙内部根下,一座座威远砲静静地蹲着。这些器械都是就地取材打造的,为此徐大帅还从延安府调来了工匠。

    “哎哟,娘的,歇口气。”一名赤着膀子的军汉放下撞杆之后,一屁股坐在箭捆上。旁边一少年,至多也就十六七岁,赶紧递上水袋。看他畏惧的模样,对方应该是名军官。他一停,身边四五个士卒也都坐了下来。天气太热,他们都拿着范阳帽扇风。

    “什将哥哥,这早也备战,晚也备战,备到几时是个头?我怎么记得从咱们进丰州城开始,就没有消停过?”一三十多岁,身躯都晒得黝黑的汉子问道。

    那喝水的什将jiāo水袋递给旁边的同袍,抹把汗道:“谁知道呢,反正这是彭统制的意思,统制官人又是奉了徐大帅的军令,而徐大帅呢,又是遵从太尉的钧旨,咱们只管干,别多问。”

    “听说从这里往上走,不到两日路程,就是金国地界?”又有士卒问道。

    “好像是,我记得好像是宁边州吧?昔年我在河东时,替大军运送补给,到过边境。”那什将回答道。

    “那按说咱们都到nv真人家mén口了,怎么几个月不见动静?”那士卒又问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打麟府的时候,金军正在襄汉呢,哪顾得这里?不过,估计也回来了,你没发现么,这几日统制官人催得特别急。”什将笑道。

    此时,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军汉突然叹道:“离此不远,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就是河东。”

    此话一出,这几名汉子都沉默了。他们都是河东老乡,自从河东失陷,他们就背井离乡,十多年了,再没有回去过。

    “是啊,一条黄河就将咱们隔在了陕西。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没有没命回去。去他娘的,听说高世由那撮鸟作皇帝时,组织了一批人马,唤作‘淘沙队’,专mén干掘坟的勾当!也不知道你我的祖坟还在不在。”什将摇头不止。

    “不怕!咱们已经收复了全陕,打回河东去还不是早晚的事?”那少年此时chā了一句。

    什将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怎地?你说了算?”

    少年嘿嘿一笑:“我说了当然不算,但太尉说了算。太尉还是河北人呢,能不盼着打回家乡去?”

    “咦,你这xiǎo驴日的这句话倒到点子上了。没错,咱们再等……”后头的话,那什将突然不说了。因为他听到城外传来蹄声和喊声。仅片刻之后,城上sāo动起来,士卒们奔走呼告。

    什将一跃而起,大吼道:“怎么回事?”

    “哨子传回消息,nv真人来了!”有声回应着。

    “娘的!”什将一击掌,喝道“快!咱还有器械没运上来!”

    警情被迅速报到彭杲处,这位鄜延统制官飞马而来,当他窜上城,凭墙远眺时,正好看到数十骑在丰州城北面打着转,这当是金军踏白前锋!

    彭杲四十多岁,他个头很矮,只有六尺出头,军中呼为“彭矮子”。但就是这个矮子,打起仗来一往无前,他身上的战创达十数处之多,每一处都标记着一场jī烈的血战!

    此时,彭矮子站在比矮不了多少的城墙后,一双xiǎo眼睛分外有神地盯着nv真游骑。沉声道:“先锋至此,后军就不远了,今日之内,北夷铁定攻城!快,派出快马,将消息传出去!”

    副手传达了命令后,颇有些担忧地说道:“丰州城xiǎo,守起来很吃力啊。”

    彭矮子回头盯他一眼,眼睛虽xiǎo,却是凶光毕lù:“那你拿饷银可吃力?”

    “哎呀,哥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副统制极力解释。

    “少他娘的跟我扯闲条!大帅说了,留我彭矮子镇丰州,就是要我像跟钉子一样扎在此处!今天金狗就是来十万,老子也不皱一下眉,不然,不是好汉!”彭杲怒道。

    听了这话,几名战将都觉得提气,纷纷道:“没说的!我等随统制官人死守丰州城!”

    “传我命令!除预留的八百人以外,其他弟兄全部上城!协战的勇壮,也各就各位!娘的,开战啦!”彭矮子大呼道。

    军令一下,那丰州城里各条道上,奔跑的将士便络绎不断。协助守城的羌民也集结起来,各执刀枪,等候着分派任务。总之一句话,这丰州城里,除了fù道娃娃之外,没一个是闲人。

    不到中午,一幕壮观的景象就出现守城将士们的面前。金军从北面的道路上逐渐涌来,初时,如溪水潺潺,可到后来,竟汇成江海。将本就不大的丰州城,两面围住,如铁桶一般!从城上一眼望去,入目俱是攒动的人头!有经验的老兵判断说,金人出动的兵力,少说也得好几万!而丰州城里,算上守军和勇壮,恐怕也没有一万人。

    大概是看到丰州城xiǎo,nv真人毫不掩饰地守军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地布置着攻城。因为距离很近的缘故,金军此来,都携带着攻城器械。鄜延弟兄们看到了鹅车、飞桥、壕桥、甚至还有八牛巨弩!它们就排在数百步外,这个距离,分明就是要钉城墙!

    “哥哥,那几个撮鸟好生大胆!”一处敌台上,军汉叫了起来。

    先前喝水的什将望去,只见数骑竟敢抵近城池来窥视。看距离,最多也不到四百步!

    “呸!”什将将一口唾沫吐到了手掌心上,微微俯身,cào起了一具神臂弩。瞄了瞄,摇头道:“不成,这个距离想一箭中的,跟mō瞎差不多。”

    旁边一个什将听到他这句话,应道:“干脆,咱们这台上几架弩齐shè怎样?就算是méng,也得méng中一两个吧?”

    “成!”什将点头道,遂互相打了招呼,大家集合几架弩,一番齐shè过去!将此事报给正在巡城的一名统领官,得到允许之后,那敌台上几架弩都绞开了弦,安上了箭,准备shè杀!

    而城外的金骑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临近,还在那里窥视城防,指手划脚。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似乎完成了探查,开始扯动缰绳,调转马头。

    “放!”什将大喊一声,抡起了木锤,砸向了弩机!

    几乎在同一时间,敌台上几架神臂弩都发出霹雳般的弦响!铁箭带着万钧之力,疾shè而出!就在那什将砸完弩机,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一敌骑人仰马翻!

    “哈哈!shè中一个!还行!还真méng上一个!”什将扔掉木锤大笑道。神臂弓临战时,一般敌进三百步才shè,数弩齐发,在如此远的距离能méng中一个,已经殊为不易了。

    城上一片喝彩声,这还没开战,士气就被jī励起来。再看那几骑,猝然遇袭,骇得连坠马的同伴也不敢抢,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消息被传回金军阵中,主将大怒!

    这支金军的主将,唤作蒲察胡盏,跟金军名将蒲察石家奴出自同一族。这厮十八岁就从征,其父死后,他袭职谋克。辽亡前夕,西夏曾经出兵三万援辽,他跟随完颜娄宿迎战,以本部三百兵,击败夏军两千人。后来,更参加了粘罕领导的攻取河东之役,打太原时,城中万军出城迎战,他当时已经升为猛安,领千户,又以本部千户军,击败万余宋军。总之,这厮尤其擅长以寡击众。

    此次,他奉命率四万部队进攻麟府,这里头,nv真本军只有八千人。其他的,便是汉儿军和契丹军。但即便如此,胡盏还是信心满满。因为麟府这个地方,早年就被金军拿下来,不久前才赐给西夏,然后宋军袭而取之。这么短的时间,宋军能干些什么?于是,听闻守卒以伏弩shè杀自己的军官以后,胡盏大怒,当即就下令攻城!

    就在金军进攻麟府之际,徐卫正积极谋划夺取西凉。五月初一,他启程赴秦州。因为之前他与吴玠约定,五月端午再去看他。

    五月初四黄昏时分,徐卫带着卫队进城。但刚跨进城mén,就发觉了异样。起初他碰到一支巡罗的队伍,十几名士卒都是行sè匆匆,面lù戚容。这倒还没引起他的注意,继续往吴玠府邸而去。在一处街口,他又遇到了几名军官,在城里打着马奔跑,像是有什么急事。此时,紫金虎心头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起。于是,他顾不得许多,催马疾行!

    等到了吴府时,他赫然发现,吴家大mén前,云集着密密麻麻的将士。都在jiāo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先前他看到的那几名军官,正被士兵簇拥着。

    徐卫慌忙跳下马来,大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回过头来,大概是没料到太尉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一名军官认出徐卫,才大喝一声:“太尉到!”

    这一声喝,直喝得数以百计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将士们纷纷行礼,徐卫也顾不得答,上得前去扯住一名军官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都聚在此处作甚?”

    那军官手指吴府之内,痛声道:“卑职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制置相公他……”

    徐卫大骇!撇下军官,直接往吴府里冲去!士卒们自动闪开一条道供他通过。一进吴府大mén,他就看到吴家的仆人正在mén檐等处悬挂白绫!心头狂跳水止,紫金虎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

    吴府的仆人发现了他,慌忙喊道:“快去告知官人,太尉到!”

    徐卫来过吴玠府邸,所以认得路,他径直往吴玠病房而去。当他拐出走廊时,已经听到哭声,抬头看去,只见吴玠房外,他的shì妾们、儿媳们、还有丫环们都在失声痛哭。看到这里,紫金虎走不动了。因为,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确信……

    “太尉到!”追上来的仆人喊了一声,以提醒一众伤心的fù道。

    听到这话,nv人们全都拜了下去,徐卫在原地呆立了好一阵,才紧攥着马鞭移步往前。没走多远,房中抢出一个人来,正是吴玠长子,吴拱。

    只见吴拱一出mén,就嚎啕大哭!到徐卫跟前,一头磕下去,扯住徐卫的衣摆号哭不止!随后,吴玠的几个儿子都迎了出来,在徐卫面前跪了一地。

    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徐卫不是没见过。他老子徐彰、他兄弟马泰、他堂兄徐原,以及军中大xiǎo战死沙场的将佐……

    可经过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之后,此刻,紫金虎仍旧感觉得到难过。尤其是吴玠的五个儿子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尤其是吴拱扯着他的衣摆泪如雨下……

    徐卫拼命呼出一口气,咬着牙,俯去,亲手将吴拱搀扶起来,又轻声道:“你们都起来。”

    “太尉!家父……没了!”吴拱双眼通红,那悲痛的神情让人不忍相睹。

    徐卫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拍打着吴拱的肩膀,一遍又一遍。不一阵,吴玠发妻出来,因为徐卫是吴玠吴璘的老长官,有多年的提携之恩,所以吴玠之妻想给徐卫行大礼。紫金虎慌忙搀扶住,疾声道:“嫂夫人不必如此!”

    吴玠的妻子大概也出身平常,没读过书,不怎么会说话,只知道哭。徐卫见状,只好道:“我想见晋卿最后一面。”

    吴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在前引领。徐卫在跨mén槛时,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踏了进去。吴玠躺在chuáng上,家人已经给他换上了左祍的寿衣,并且擦洗干净。

    吴拱作为长子,就跪在chuáng头,徐卫缓步过去。起初,他不愿意去看吴玠的脸,因为他不久前才刚跟这厮约定,五月端午再见面,人生天地间,无信义者非君子,你怎么……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这位老兄弟的脸庞时,徐卫鼻头一酸。因为他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受病痛折磨,吴玠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尤其让徐卫痛心的是,吴晋卿还有一目未瞑!

    “几时走的?”徐卫强忍着悲痛问道。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吴拱这是据实以答,但他显然没有考虑到徐卫听到这句话时会是什么感觉。

    仅仅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两个xiǎo时!如果我能早到两个xiǎo时,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两个xiǎo时,哪里挤不出来!我为什么偏偏晚到了两个xiǎo时!

    徐卫的牙jiāo咬得格格作响,他切齿问道:“你父走时,有什么遗言么?”

    “家父临终前,嘱咐我兄弟几个,事叔如事父。”吴拱哭道。

    这是人之常情,吴璘作为吴玠的亲兄弟,在他死后,自然就是家长了。徐卫又问:“还有呢?”

    “家父还特意叮咛,说是与太尉约好明日相见。如果他不能撑到明天,让我代为致歉。说是来世,再追随太尉征伐!”吴拱越说越伤心,本来已经止住的哭声再住响了起来。

    徐卫仰面朝天,他不能哭,也不想哭。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一个川陕最高军政长官,他已经过了流泪的年纪了。可心里的痛苦,却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稍减分毫。

    晋卿啊晋卿,你怎么连一个时辰也不等我?想当年,我在牟驼冈练兵,得枢密院批准,从临近各军中征召军官。你带着吴璘前来投奔,这十几年下来,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我徐卫有今天,跟你是分不开的!

    现在,我们收复了全陕,稳固了西部,正是可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有多少事等着和你商量!还有多少丰功伟业,等着你我去开闯!你到底是急个什么劲啊!

    晋卿呐!你在世时,我可能永远无法告诉你!如果,没有我“徐卫”这个人,你的成就远远不止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你将会是名垂青史的“南宋名将”,“中兴名帅”!

    晋卿呐,你这一走,将来我有疑问,还能去问谁啊!

    “哥哥!哥哥!哥哥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从外头越传越近,不一阵,只见一壮汉,泪流满面地冲进来!正是吴玠之弟,吴璘吴唐卿!他一进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徐卫也在场,而是直接扑向了自己的亲兄长,捶chuáng大哭!

第六百四十四章 徐九又当爹

    第六百四十四章 徐九又当爹

    对于吴玠的去世,徐卫悲痛不已。他损失的不止是一个相随多年的老兄弟,更是一个患难相随,生死与共的左膀右臂。为了能送吴玠最后一程,徐卫当天就在秦州留了下来,帮忙料理后事。眼下已经是五月,遗体不能放置必须尽快下葬。所以,吴玠去世后,家中匆忙搭起灵堂,供秦州各司文武官员和士绅代表们祭拜。

    吴玠作为西军高级将领,深得士卒爱戴,他去世的消息一传开,秦州驻军将士们就蜂拥而至。无法去灵堂祭拜的,就在吴府外头寄托哀思。第二天,便由吴玠长子吴拱护送着灵柩,送其还乡。

    所幸,吴玠的家乡德顺军,就在秦州北面,相隔不远,能让这位劳苦功高的西军大将尽快入土为安。徐卫代表宣抚处置司以及他本人,向吴玠家属致哀,并和陕西制置司的官员商量了公务jiāo割之后,于第三日返回兴元。回去以后,便着手办理抚恤事宜。他先以宣抚处置司的名义,赠丧葬钱一万贯,而后上奏朝廷,报告吴玠去世的消息,请求朝廷抚恤追赠。

    像吴玠这种高级将领,他的后事不仅仅是安葬这么简单。皇帝还要下诏,评价其一生,来个“盖棺定论”。然后,要追赠官衔,拟定谥号,以及发放抚恤金,甚至拔擢其子弟,以示荣宠。

    徐卫想起吴玠追随自己十多年,战功显赫,遂提拔其长子吴拱为武义郎,充陇州兵马钤辖;次子吴扶,为从义郎,充陕西制置司准备差使。只不过,因为父亲去世,他的儿子们必须丁忧,所以暂时不能上任。

    回到兴元不久,他就收到了金军进攻麟府的消息。这本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也不惊奇,下令麟府帅徐洪见机行事,若事态紧急来不及上报请示,可便宜处置。并言明,此番作战,不求歼敌,但求稳固,借麟府险峻的地形与金军周旋消耗。

    这一日,徐卫休假,呆在家中陪伴祝季兰。他这个侍妾怀胎已经九个月,随时都可能生产。他的姐姐徐秀萍已经从秦州住到他家里了,因为徐母去世得早,她这个大姑就得准备伺候月子了。他的嫂子徐王氏也三天两头往弟弟家里跑,满心期待地等着老九添丁。

    祝季兰有徐秀萍和徐王氏陪着,徐卫偷闲跑到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只觉得静不下心。又把祝季兰替他誊抄的笔记拿出来看,心里琢磨着夺取西凉的事情。据这段时间得到的情报显示,西夏国内发生的起义,虽然风云涌起,声势浩大,但想推翻李仁孝朝廷,可能不切实际。而且,现在nv真人又出手相救,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再行干涉,西夏短时间之内亡不了。

    但即便如此,经历了地震、叛luàn、民变之后,西夏局面势必更加艰难。因为这一系列的天灾人祸都发生在它的统治中心,兴庆府周边,党项人需要一段时间来收拾这个残局。西凉一府,甘、肃、瓜、沙四州,都远离兴庆,正所谓鞭长莫及。或许,等下个月庄稼收获以后,就是时候取西凉了。

    “九弟!九弟!”徐卫正聚jīng会神思考问题时,姐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她语气有些焦急,徐九心里头没来由地一跳,慌忙起身抢出书房去,

    刚出mén,徐秀萍走得太匆忙,两姐弟撞个满怀。徐卫什么体格?徐秀萍一撞,跟撞上堵墙似的,连退几步,差点没摔倒。徐九一把捞住,关切道:“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赶紧地,叫人请稳婆去,羊水破了!”徐秀萍焦急地喊道。

    “啊?”徐卫大吃一惊!张九月连生两胎,他已经有经验了,这羊水一破,估计就得生了!

    “你啊什么啊?还不快派人去?”徐秀萍跺脚道。

    徐卫不敢多说,chōu身就走,叫来府里的车夫把车赶上,带着个老干娘火速去请稳婆。随后,他赶到祝季兰的xiǎo院里,刚进去就听到了她在痛苦的。

    “怎么了?怎么了?”抢进房去,徐卫连声问道。

    张九月也来了,这会儿三个nv人正将祝季兰缓缓地平放在床上,徐王氏正要替孕妇宽衣,见xiǎo叔子在那里伸长脖子看着,挥手道:“九弟啊,你左右也帮不上忙,去吧去吧,守着两个侄nv去。”

    徐卫哪里放心得下,有些着急道:“她怎么这么痛?九月生产时,也不见……”

    张九月哭笑不得:“官人,为妻是行伍之家出身,打xiǎo就习武艺,哪是她比得了的?你还是听嫂嫂的话,出去带着孩子吧。”

    “那,那就麻烦姐姐嫂嫂了。”徐卫答应道。说罢,又看了片刻,这才在几个nv人的催促下离开了房间。

    一出mén,赫然发现,徐嫣牵着徐妠,都立在院子里,茫然不知所措。他走上前去,抱了徐妠,牵了徐嫣,柔声道:“走,爹陪你们耍子去。”

    “爹,二娘是不是病了?”徐嫣已经到了开始懂事的年纪,忍不住问道。

    “没有,二娘就要替你们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徐卫强笑道。老实说,这nv人生孩子之前,男人总想着会生个儿子还是nv儿。真到了分娩的那一刻,男人根本顾不上想孩子的xìng别,只希望大*平安,健健康康就好。

    怀里的徐妠拍着手叫好,欢喜不已经道:“若是个弟弟就好了!”

    “为什么呢?”徐卫奇怪地问道。

    “因为娘总说,希望二娘能生个弟弟。”徐嫣接口道。

    徐卫紧了紧大nv儿的手,笑道:“弟弟妹妹都一样。”他将一对nv儿带到了前堂的偏厅中,因为这里可以看到稳婆几时来。或许是因为焦急的缘故,徐卫觉得自己都等了大半个时辰,怎么还没把人请来?在他几乎要亲自出马之时,谢天谢地,府中的白干娘拽着个老婆子,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直投后院而去。

    稳婆虽然到了,但徐卫一颗心始终悬着。正如张九月所说,祝季兰是出身在书香mén第,身子柔弱,她吃得消么?都说nv人生孩子就跟鬼mén关走一遭似的,这个时代条件如此有限,万一有个什么……

    “爹,喝口茶。”当他失神时,徐嫣已经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徐卫展颜一笑,开心道:“nv儿懂事了。”

    话刚说完,坐在他怀里的徐妠也努力探出身去,想提茶几上的茶壶,徐卫以为她口渴,将怀子递到她嘴边:“来。”

    “我也要给爹倒茶。”徐妠nǎi声nǎi气地说道。

    “好好好,爹把这杯喝了,再让妠儿倒。”徐卫一口气将满杯茶喝光,徐妠果然费劲抱起茶壶给他倒,结果洒了满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卫几次都想去看看,哪怕是听听也好,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叫个仆妇去打听打听,结果得知,只听到满屋子的叫声,喊声,哭声,然后就是侍nv老妈子们进进出出,估计还没生出来。

    揪心之时,徐嫣突然道:“张伯父来了。”

    徐卫抬头看去,果然见张庆正快步通过前庭,他赶紧唤了一声:“张三。”

    张庆一张望,才发现他父nv三个在花厅里坐着,遂直走过来,笑道:“怎地?太尉这是在享天伦之乐呢?”

    “伯父。”徐嫣徐妠先后行了礼,乐得张三眉开眼笑。

    “少扯,xiǎo妻要生了,我这正等信。”徐卫说道。

    张庆一怔,在旁边坐了下来,正sè问道:“要生了?嗨,我这记xìng!前两天,我浑家还在说,太尉府上的二娘子估计也就是这十天半月的。哎,请了稳婆没有?”

    “废话!这还用说?”徐卫随口道。

    张庆频频点头,见对方有些心神不宁地,宽慰道:“太尉放心,肯定是母子安康。”

    徐卫点了一下头,也没说什么话。张庆嘴唇一动,yù言又止,这个时刻好像不太适合谈公事。倒是徐九反应过来,问道:“你不在衙mén当值,却来我家作甚?有事?”

    张庆沉默片刻,笑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罢了,干脆,等太尉后天回来再说?”

    “有事你就直说。”这种情况下,徐卫就没有什么场面话,客套话了。

    张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萧朵鲁不又来了。”

    徐卫心头装着事,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谁?”

    “萧朵鲁不,上次代表耶律大石来过,太尉还亲自接见。”张庆解释道。

    徐卫眼睛一瞪:“人在哪里?”

    “收到消息时,人已经在褒城,估计也该到了。”张庆答道。

    上一回,萧朵鲁不作为耶律大石的使者,前来陕西,先后拜会了徐卫和王庶。当时,紫金虎兴致高昂,以为对方是来谈合作的。结果,人家不过是来“调研”,考察一下各方局势。后来,马扩也作为正式使节,随萧朵鲁不一同回去,但却没有实质上的成果。大石主要顾虑两点,一是金国势大,难以撼动,二是顾虑党项人为nv真这藩属,决不肯相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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