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阎王与小鬼
黄潜善找我?徐卫这回猜不透了,总不会是我请他吃了一顿,他又回请我一顿吧?自打前两天从老爷子那儿得知夏津黄知县的本名叫黄潜善后,徐卫大呼走眼。黄潜善是谁?《宋史》将此人打入奸臣之列,批判他一味求和,卖国求荣,欺上瞒下,罪大恶极。没想到这个大奸臣,如今居然在夏津作知县。
辞别三位兄弟,徐卫随两名公人奔县城而去。不多时赶到夏津衙门,一路通行。那前衙是公堂和各曹办公的地方,内衙便是知县居住之所。夏津是个小县,县衙虽谈不上轩敞,但也精致。
徐卫进去的时候,黄潜善正在花园中,立在瓜架下,没穿官服,一身直裰,登着布鞋,挽起袖子,正跟那儿摆弄瓜果。衙役将徐卫领到后,自行离去,他站在那儿看了半晌,见黄潜善十分熟络的整理着瓜藤,没想到一县长官,干起活来竟不输农夫。
“大人好雅兴,莫不是效法三国刘玄德?”徐卫打趣笑道。
黄潜善也没回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来了?先坐,长势不太好,我整理一下。”
徐卫也没多想,径直坐下,那石桌上放着一大盘脆梨,两杯清茶,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堂堂知县,拿这东西请客,还真不输乡下吝啬的老农。徐卫趁着空当,观察着这县衙花园。这但凡文官,都有些附庸风雅的习惯,可黄潜善这处,居然没一根草,一盆花,全栽着瓜藤果树。这位知县的爱好,倒当真独特。
好一阵之后,黄潜善忙完手中活计,命人取来水净了手,这才落座,笑称道:“怠慢了,徐副使莫怪才是啊。”
当官的都这鸟样,打官腔,说套话,徐卫倒是习惯,没营养的客气了几句。黄知县拿起一个脆梨削起皮来,随口问道:“你怎么说本县是效法三国刘备?”
徐卫没有马上回答,黄潜善名列宋史奸臣传,自然不会是草包一个。他一县之主,竟干些农家活,也不会只是爱好。可能还真是效仿刘备,借此掩饰自己的雄心壮志。如果是这样,你给他一语道破,那叫自讨没趣。
“刘备种菜,大人种果,性质虽一样,境界却不同。”
黄潜善削完一个梨,递到徐卫面前,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徐卫接过,回答道:“刘备借种菜掩饰雄心,想的是争雄天下,是为己。大人种果,却是体察下情,是为民,境界自然不同。”
黄潜善听罢,哈哈大笑:“知我者,徐九也!”脸上笑得灿烂,心里暗思,要让你这黄口小儿都看透了,我还混个什么劲?“自己种的梨,尝尝。”
徐卫咬了一口,心里立时骂起娘的,这还涩口呢,根本没熟!拿生梨糊弄我?
“味道如何?”黄潜善盯着徐卫,微笑着问道。
后者一口吐出,摇头道:“没熟透,涩口。”
黄潜善轻轻点了点头,实诚人,不错。又拿起一个梨削好,递过去,徐卫再吃,竟是香甜可口,肉脆水多,于是连声称赞。
黄知县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记得前几日大名府郑监押说的那件事么?”
徐卫心中一动:“记得。”
“有准信了。”黄潜善轻声道。
徐卫没有掩饰自己的期盼,急问道:“结果如何?”
“猜猜?”黄潜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说道。
我猜你娘个头!绕来绕去,先拿刘备试,后拿生梨试,你不就是想探探我心里头想法到底有多大?想知道我是不是个控制得了的人?不过说来也怪,黄潜善是夏津知县,属文官,我是武官,受的是大名府节制,他操这个闲心干嘛?
心里虽然骂,脸上仍旧一副急切的模样:“我是个粗人,哪里猜得着?您就别卖关子了。”
黄潜善听到这话,居然心情大好,摇头笑道:“做大事,就要沉得住气。”
“我又不做大事!家里老爹念得烦,弄个一官半职的,一来自己有个前程,二来也不让老人操心。”徐卫“推心置腹”的说道。
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黄潜善不再为难,直接说道:“经枢密相公上奏,官家御批,由大名府牵头,夏津县协助,你徐卫主持,招募敢战之士,剿贼平乱。”
徐卫听罢,直想跳上桌去大吼三声“老子的机会来啦!”可他没这样做,而是问道:“不知是哪位枢密相公如此抬举我?”宋徽宗一朝,枢密使似乎是童贯那个宦官吧?这老阉人可是中国太监血泪史上的一大例外,一大传奇。以太监之身领军,拜相,甚至封王!足以让前代赵高,李辅国之辈,后代刘瑾,李莲英之流汗颜。
黄潜善对徐卫得知消息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谁抬举了他非常开心,回答道:“同知枢密院事,蔡攸蔡枢密。”
蔡攸?北宋六贼之首蔡京的长子?跟童贯一同领军攻辽,被打得鸡飞狗跳的那位?逃回东京还对宋徽宗说是保存实力,徐图进取的那位?
这么看来,黄潜善应该是蔡攸的人。否则,在枢密院没有正式下达命令之前,一个小小的知县是如何得知的?反过来说,既然黄潜善是蔡攸的人,那么他在这件事情上起了什么用?
答案马上就来了,黄知县见徐卫一脸感激之色,换了一副表情,亲切的说道:“徐卫啊,这次枢密相公提拔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没等对方应声,他自问自答道“我可没少为你疏通,那郑监押一席空口白话倒是说得轻松,能起什么作用?还不是我亲自写信给上头,极力的替你美言,说你年少有为,忠义两全,又是行伍世家出身,家学渊源,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只差没把你夸成一朵花。就这么地,上头都还不放心,我四处托人替你说情,这才促成此事。”
徐卫不是傻子,黄潜善所言或许是真的。但绝不是什么主动替自己美言疏通,八成是他的上头交待下来,让他考察考察自己。幸好自己前几日对他十分礼遇,否则,他要是在中间使绊,这事就得给搅黄了。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况且这黄潜善还不是个普通的小鬼。
装模作样的再三谢过了他,高帽戴了一箩筐,听得黄知县十分受用,又卖了一个人情给徐卫:“等枢密院的公文下来,你就可以着手筹备。这么地,为了方便你办事,让梁横来替你办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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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执照到手 正式营业
黄潜善没有吹牛,仅仅在两天以后,大名府传达了东京枢密院的军令,任命修武郎、梓州团练副使徐卫为“大名靖绥乡勇营指挥使”。命其“就河北之地,招募忠勇敢战之士,清乡平贼”。不设定额,朝廷管军粮,以厢军待遇折半付给军饷,武器装备全部自理,但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按斩级和俘虏的人头付给赏金,一人一级赏钱三贯。也就是说,一个乡勇若是能在战斗中斩杀或俘虏五个敌人,就抵得上一年的军饷。这看起来有些不合理,实则明确无误的表达了朝廷对这支杂牌军的看法,朝廷不会白养你们,想要钱,成,拿战功来换。否则,你这兵当得还不如种地。
靖绥营属厢军战斗序列,归大名府路安抚使司节制。大名府方面体谅徐卫的难处,准确的说,郑应郑监押体谅徐卫,通过关系从军械库中调集了一批老旧的装备供靖绥营使用。计有长枪一百七十条,手刀二百零三柄,盾牌一百六十块,掩月刀斩马斧等重型兵器五十余柄。
就这么一纸任命,丁点军饷,一堆破铜烂铁,就要徐卫拉起一支军队,替禁军去剿灭贼寇。要不怎么说宋代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经济最繁荣的朝代呢?皇帝老儿简直就是个奸商!徐卫甚至怀疑,当今天子赵佶该不会也是哪位哥们穿越过来了吧?要不怎么把雇佣军这一套玩得这么顺溜?拿战功换酬劳,这点子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怨归怨,活还得干,还要干得漂亮。
徐卫拿着一纸任命,押着十几车破烂回到了徐家庄。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告示乡里,招募士卒,而是举着他的任命状,站在家里客堂外,对那些赖在徐家不走的亲戚们发出了征召。地方不太平,朝廷下了令,要招募敢战之士,肃清贼寇。既然你们这些人都嚷嚷着要投奔徐家,成,现在给你们一个立功领赏的机会,加入靖绥营,为国效忠吧。军饷多少?不多,厢军一半!武器自理!
当即有不少人滑下凳子,招呼都不打一声,悄悄的偷出了徐府大门。剩下十几个年纪不大的泼皮无赖观望着,反正生活也没着落不是么?干脆跟徐老九当兵去,甭管能拿多少银子,反正朝廷管吃住。
徐卫招到了他第一批士兵,成分非常单纯,全是地痞流氓破落户。
几个弟兄看得直蛋疼,这帮吃货能当兵?能打仗?老子光着屁股在徐家庄绕三圈!见个女人我就叫娘!等会儿,甭说是女人,哪怕是头驴,掀起尾巴有个洞,老子也叫亲娘!
第二天,徐卫亲自书画了告示,没错,就是书画。告示上非常简洁,一把刀,一锭银,下面只有八个字“当兵吃饷,杀敌领赏”。命人张贴各处,广招勇士。又派杨彦领人去县里,张庆马泰去附近各村招募士卒。没等这三人回信,夏津县里那帮平日跟徐卫厮混的二愣子们扛枪提刀赶来助阵。啥话没有,就一句“九哥,弟兄们跟你来吃香喝辣了!”
徐卫一个不拒,照单全收。徐太公本来只想给儿子参谋参谋,一直不发言,但实在看不下去,你想组织军队,还是想去千牛山落草?这种兵能打仗?老子几十年就白活了。可徐卫似乎听不进去逆耳忠言,一意孤行,气得老爷子撂下一句“自己玩吧!老子不管了!”
过了两天,总算有好消息传回。张庆马二两个,在附近招募了两百多人!而且几乎全是青壮年农民。这就是徐卫派张庆去的原因。他考虑到,第一,夏津县今年遭了兵祸,又遇贼寇,许多农户被洗劫一空,日子不好过。第二,武城县被劫,许多人家都到夏津投奔亲戚。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总不是个事儿,正遇上徐九招兵,正好有个混饭吃的营生。
徐卫自己手底下有九十多名乡兵,还有刚招募的五十多个泼皮无赖,加上张庆马二招募的人员,将近四百人马。又等了三天,从县里及附近的村庄,又陆续来了七八十人。徐卫没再等下去,因为时间不等他,当即宣布“大名靖绥乡勇营”成军,他任指挥使,张庆为副指挥使,杨彦马泰皆为都头,又从徐家庄乡兵中,挑选三个补足五都头之数。都头之下,十人为一什,设什将一员,五什为一队,设队将一员,都选身强体壮之人充当。
靖绥营的编制,全部按照大宋禁军的制度编成。架子搭起了,队伍也充实了,下一步,似乎就是训练吧?徐卫似乎不这么想。
徐家庄外那片麦场,已经被靖绥营征用,搭起了数十个军帐。从即日起,靖绥营自指挥使以下,全部进住军帐,不得军令,严禁私离。
军营中央一处营帐内,一张木桌,几条板凳,徐卫召集都头以上军官议事,五名步军都头,单单少了杨彦。
“杨彦哪里……”一身牛皮甲,腰里挎着刀,威风凛凛的张庆一进来就问道。没等他把问题说全,外头就传来杨彦的声音。
“站住!哪里去?”
“嘿,杨大愣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啊,不认识我啦?我是,哎哟!狗日的!你打我作甚,哎哟,哎哟……”哎哟声响成一片,听得帐内军官们眉头紧皱,杨彦这是在干啥?打人玩呢?
还没弄明白,杨彦又扯着嗓子嚎道:“奉指挥使军令!无故离开营区者,赏军棍二十!谁还想出去?”
“老子要出去!看你敢把我怎地!”这世上从来不缺不信邪的人。
“左右!”杨彦一声怒喝,便有人轰然应声。“拿下!军棍二十!”
不多时,惨叫声大起:“哎呀!杀人啦!没王法啦!哎哟喂!亲娘哎,轻点啊!徐九,九哥,徐指挥使,我知错了,哎哟……”
帐内军官齐齐变色,徐九这回是玩真的?不是小时候过家家玩尿泥巴?
张庆望了波澜不惊的徐卫一眼,质疑道:“杨彦脑子里少根筋,可不会逢场作戏,下手又黑,要是真打出个事来,怎么收场?打几棍得了。”
徐卫随口说道:“军法无情,打死不论,二十军棍,足额发放,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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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当兵光荣 逃兵可耻
帐内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平头百姓,这回上了徐卫的贼船了!二十军棍打完,外头半点声响也没有,帐内的军官们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此时,将近五百士卒,必定个个噤若寒蝉。或许还有不少人开始后悔,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片刻之后,一身戎装的杨彦踏入帐中。这厮按压不住性子,早从破烂堆里捡了几样穿在身上,手里提杆破枪,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向徐卫报告了方才的事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他这副模样,也没谁跟他打招呼,因为结果只有一个,这厮肯定会说“严肃点!当兵呢!”
“好了,弟兄们!靖绥营组建完毕,各级军官也已任命。我不想多说废话,咱们战场上见真招。上头传话,前些日子咱们打跑的那伙贼寇,又重新聚集起来,窝在白马沟,劫掠村寨。明日一早,全营饱餐一顿,开拔作战。”徐卫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咱们不是今天才组建完毕么?还没训练,就要打仗?帐内一片骚动,刚拉起一支不到五百人的队伍,就要开出去作战?这未免也太急了吧?
“队伍未经训练,与百姓无异,这就拉去作战,是不是……”张庆几乎要以为徐卫在开玩笑了。可军务大事,岂同儿戏?
徐卫摇了摇头,肃然道:“我也没法,上头催得急,说是不养闲人。各位回去布置一下,明早进军白马沟。”
有人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徐卫那冷峻的神态,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当五名都头将指挥使的命令传达全营后,那此生瓜蛋子着实骇得不轻!那些个赖在徐家不走的泼皮无赖破落户,本想跟着徐卫,混个三顿饱餐,每个月还有饷银拿,等贼寇打来,咱喊几嗓子,拖着兵器往回跑就得了,没想到徐卫要主动去打仗!还有那些只是想来讨口饭吃的人,也开始动摇了,上回侵扰夏津县的贼寇可是好几千人马,咱不到五百人,凭什么打?别皇粮没吃几斤,倒把命给丢了,实在不划算。
最离谱的要数从县里巴巴赶来投奔徐卫的愣头青,他们听说徐卫在招兵买马,根本没往深处想,以为和从前一样,拉上一帮子人干架呢。可现在却是去打仗!虽然跟打架只差一个字,可实际上却是天差地。打架咱从没打死过人吧?而且起哄架秧子的成分居多,往往总是碰上两边都有相熟的人,说几句客气话就算了。不成不成,赶紧溜,徐卫这回是玩命,咱还是回去扮家家酒吧。
当天夜里,靖绥营至少有五六十号人半夜三更起来集体撒尿,哪料到徐卫派杨彦领着徐家庄二三十个后生,在麦场四周巡逻,个个扛着大刀,闪着寒光。看得人心惊胆战,想到逃跑无路,明天就要上阵,没尿的也撒了一裤子。
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几百人都还梦着周公,忽然锣声大作!什将队将扯着嗓子各个营帐呼喝,吼得新兵蛋子们装着满脑袋糨糊,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你穿我的上衣,我扯你的裤子,乱成一团。
早有白天没球事,晚上球没事的徐家庄闲汉,远远立在麦场边上,看这乱哄哄场景,暗笑这哪是军队呀?朝廷官军不济,可人家样子至少装得像些,你这简直就跟草寇没啥区别。靠你们去打仗,真浪费老子交的皇粮,我拿去喂猪至少还长几斤肉吧。
徐卫穿戴整齐,提着把刀,出了帐篷,声传四方:“全营集结!”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全营都听得真切,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就是,更乱了……
好不容易几百号人全冲出军帐,被五名都头赶着集结完毕。徐卫站在石碾上,目光扫过这支军容不整的烂队伍,倒也没生气。
五名都头清点完本部人数上报后,徐卫训话道:“吃过早饭后,全部开拔,前往白马沟剿灭贼寇。”
虽然昨晚就知道了消息,但经指挥使亲口说出来,不少人还是吓得挤出几滴尿来。完了完了,这回歇菜了,我他娘的没事凑这热闹干嘛?要不然咱一开战就逃跑,你徐卫就算三头六臂,顾得了东,总顾不了西吧?
“你们都是自愿加入,没谁逼你们,但在临行之前,我再问一句,有谁想退出的,现在给我站出来!”徐卫此话一出,下面顿时议论纷纷。那些早怀去意的士卒互相商量着,赶紧走,迟一刻命都没了!
五名都头厉声喝止,这才弹压下来。
此时,那徐家庄的乡亲们几乎倾庄而出,把个麦场围得水泄不通,看徐九郎点兵。那些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走的人倒没事。可心里拿不住主意的,却顾忌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走不就证明自己胆怯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偏在这时,徐指挥使又大声说道:“我靖绥营,要的是铁骨铮铮,剽悍敢战的爷们!不收胆小鬼,不留窝囊废!要走的,现在到我面前,放下兵器!立即滚蛋!”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些摇摆不定之人听了徐卫的话,又看到这阵势,心想罢罢罢,硬着头皮上吧,横竖也没活路,说不定咱运气好,杀几个贼寇,领几两赏银,一家老老小也有口饭不是?
但也有那脸皮厚如城墙倒拐,早看破世俗,跳出人情的泼皮无赖,耷拉着脑袋走出队伍,来到徐卫面前,轻轻放下兵器,往庄里走去。短短一截路,走得是异常艰辛。原因无他,身前身后都有数百道鄙夷的目光,让他恨不能将头夹到胯中去。
“哎,这不是周家那三小子么?平时看他挺胆大的,怎么……”
陆陆续续从队伍中走出些人,到徐卫面前放下兵器,饱受着上千人的鄙视,自行离开。县里或是从另处逃难过来的还好些,附近村庄来的人,都是乡里乡亲,谁不认识?被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直感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甚至有人走到半道上,实在忍受不了,大吼一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想要重新加入队伍,徐卫却一口拒绝。今天连敌人一根毛都没看到,你就能脱离队伍,日后真打起来,同袍凭什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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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人头就是赏钱
当第七十四个人离开队伍之后,剩下的三百多人没有了动静。徐卫再度发问,并言明上了阵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一定要考虑清楚。这么一弄,又走了十来个,从这以后,无论他再说什么,也无一人动摇。
“最后问一次,你们都铁了心要当兵吃饷,干这刀口舔血的营生吗?”徐卫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是!”三百余人齐声回答,声势震天。那围观的乡亲都骇了一跳,不久之前还乱成一团的烂队伍,这会儿总算有点模样了。
“好!这才是真正的汉子!既然你们都铁心留下,我徐卫决不亏待!来人!”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健卒抬着一口木箱过来,徐卫跳下石碾,上前打开那口箱子,从里面抓出一把东西,示于众人。这一看,直看得三百士卒两眼放光,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我知道,你们之中许多人迫于生计,才来投我徐卫。第一个月军饷,提前发放!”徐卫话音落地,士卒们立刻欢声雷动。太好了!家里正过得紧巴,都快揭不开锅了,没想到现在就能领到饷银!拿回家去,父母妻儿岂不欢喜?
当士卒们拿着那白花花的足额军饷,心里底气陡增!干了!跟徐九干到底!娘的,不就是去剿灭贼寇么,怕个球,老子豁出命去,杀他几个,领那人头赏!
军饷发放完毕,三百人士气高涨,浑然不惧白马沟那伙遭瘟的贼,不少人盼着指挥使大人一声令下,大伙直扑过去,端了贼窝!那退出靖绥营的人,在场外徘徊着,心里不是滋味,眼睁睁看着别人领饷。早知道赌上一把,杀他一阵又怎地?
更让他们后悔的还在后头,发完军饷后,指挥使徐卫的一席话,让这些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逃兵们真想一头撞死在地上。
“弟兄们!这点银子,只是小钱!现如今,那白马沟盘踞着千牛山贼寇残部,上头传话,计有五百余贼。咱们靖绥营饱餐一顿,立即开拔,杀一个,三贯赏钱!俘虏一人,赏金相同!敢不敢去!”
“敢!敢!敢!”士卒们高举着兵器齐声虎吼道!原本以为,千牛山那伙贼人又重新聚集起来,怎么也得千把号人吧?可没料到,只有五百!怕他个鸟!弟兄们并肩子上,剿了这伙狗日的!
五名都头好一阵没回过神来,多少人?五百?昨天晚上不是说……仔细一回忆,指挥使也没说那伙贼兵人数多少,只说是千牛山的贼寇。嗨,搞了半天,只有五百人!
张庆抬头看着徐卫,总算弄明白了他的用意。靖绥营组建完毕立即作战,还故意不说明只是千牛山贼寇残部,让士卒们心里害怕,那想来混日子,骗吃喝的人肯定要打退堂鼓。这么一来,把这些滥竽充数的人撵出队伍。剩下的人,都是铁了心要跟着他干的。这个时候,抬出白花花的银子来,激励士气。还不够,此时才说明白马沟那伙贼人仅五百左右,让底气陡增的士卒憋着一口气,恨不得插双翅膀变鸟人,飞到白马沟杀贼领赏。
正思量着,徐卫那极具煽动力的声音又传来:“弟兄们!徐卫我受朝廷之命,建军剿贼,承蒙众家弟兄看得起,投奔于我。别的我徐九不敢保证,军饷按时发放,赏银一钱不少!进军,我冲在前头!撤退,我护在最后!谁跟我在一个锅里吃饭,谁就是我的兄弟!谁跟我在一个战场上作战,谁就是我的兄弟!”
杨彦听得热血沸腾,激动难耐,扯起那破锣嗓子高吼道:“誓死追随指挥使大人!”
三百官兵,声入云霄,重复着同样一句话!突然爆发出来的喊声,竟吓得那围观人群中的孩子们哇哇大哭。大人们也是相顾骇然,这伙人真是不久前乱糟糟的杂牌军?
“太公!将门虎子啊!九郎他日,必重振徐家威风!”
徐太公其实一早就在场边,看着儿子这一系列动作,心里着实感叹。到底是我徐彰的种,天生带兵的料,就这么几下,愣把一群乌合之众,激得嗷嗷直叫。且不管这些人受没受过训练,战斗力有多强,仅凭这股士气,就是朝廷禁军恐怕也得为之侧目。
白马沟位于大名府夏津县与恩州清河县交界之处,附近人烟虽然稀少,但却是西进的捷径。东来西往的客商,为图方便,时常选择穿过白马沟进入清河县。从前天下太平,自是不说,但如今河北骚动,白马沟时常有强人出没。不久前,据说是一伙被官军击溃的贼人流窜至此,时常拦路剪径。这里是两地交界之处,地方官互相推诿责任,都不想管。后来恩州派出了土军弓手前来围剿,折了几十条汉子,败退回去。知州一怒之下,告上了朝廷。
这日,骄阳似火,毒辣的阳光烤得大地也快冒出火星来。那山林间,树叶都被烤得焉了,蝉虫拼命叫唤,扰得人心烦。其实,这荒郊野外,哪来的人?
别说,还真有,那沟前路上,一行人正顶着日头,行色匆匆。前头几条汉子,都脱了直缀拿在手中,只穿单衣,大汗淋漓,另一手提着朴刀,只顾低头赶路。后面跟着两顶凉轿,四个轿夫满脸通红,弓着腰,小步跑着。后头是五六个力巴,挑着担子,一闪一闪紧紧跟上。
看到前面有片树林,为首一个短须大汉回走几步,对着前面那轿子喊道:“夫人,前面有片林,进去歇歇脚吧。”
轿中一时没有动静,倒是后头传来一个女声:“赶了半天的路,大家也乏了,就歇歇吧。”听这声音,轿中人年纪应当不大。看这阵势,这行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可那女子的声音又没有官富人家的娇气,倒显得干脆利落。
那汉子应了一声,赶紧引领着投那林中而去。却忘了一句古训,“逢林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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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仙还是狐仙
一行人进入林内,寻树荫之下躲避毒辣的阳光。那些轿夫正想脱了衣裳凉快凉快,却被带刀之人厉声喝止。轿夫们心中虽不快,但却不好得罪主顾。此时,那后面凉轿中的女子又说道:“随他们吧,娘和我不下轿就是了。”
轿夫们一听,心说这位小姐有副菩萨心肠,赶紧脱了衣裳,光着膀子拿衣服扇凉风。其中一个像是想起什么,四处一张望,面露疑惑之色。碰了碰身边的同伴,小声道:“刘四那些个吃货不会又偷懒吧?”
“噤声!”身边那彪悍雄武的汉子盯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那两顶凉轿。只见一名护卫拿出水壶倒上一碗凉茶,递入轿中。那轿里伸出一支手来接过,仅这支手,就看得几个轿夫眼神都变了。什么春葱白玉,宛若无骨都不足以形容这支手的妙处,几个粗鄙汉子绞尽了脑汁,最终想出两个字来,好看!
当那支手端了茶碗缩回去时,轿夫们不禁感到可惜,惊鸿一瞥啊。那支小手,跟个捣蛋小猫似的在这些粗人心中撩拨,直让几个汉子忘了该干的事,一时竟痴了。正出神时,忽听四周响动,那林中窜出几十个提刀扛枪的汉子!
那护着轿子的几人一看事情不好,赶紧执了朴刀,全神戒备。心中暗叫,这番苦也!遇上歹人,怎生是好?后面的挑夫离得远些,一见势头不对,撒腿就跑!
那林中窜出的强人,四面赶上,形成包围之势,其中一个为首的,脸上涂得花花绿绿,看不出本来相貌,将刀一指:“你几个要吃板刀面还是阳春面?”
护卫中一人,似乎是头领,正想发问,对方却已经替他回答出来:“板刀面,咱替你们动手,送你往升天界,非常方便。阳春面麻烦一些,你几个撮鸟脱得精光,全身不得沾一根纱,自己滚蛋,留下财物并女眷。”
好几名护卫围着轿子,一时方寸大乱。逃吧,似乎对不住恩相栽培一番,可要是拼,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横尸当场,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几位是想吃板刀面了,弟兄们!”匪首一声大呼,几十条汉子轰然应声。
“慢!”一名护卫扔了刀,非常麻利的脱掉身上单衣,“我吃阳春面!”一句话说完,全身脱得赤条条,当真是一根纱也不沾,不堪入目。贼群中一阵哄然大笑,匪首一本正经的吼了句,不可拿人“短处”取笑!
此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四名轿夫,竟大大咧咧走上前来,从地上拾起兵器,取笑道:“你几个撮鸟方才不是神气得紧么?看这副丑态,换成是我,早他娘的找块豆腐撞死了!”
“你们……”护卫们大惊失色!这些轿夫,竟跟贼人是一伙的!怪不得方才在路口茶棚跟他们商量时,竟一口价也不还,原来是故意将我们骗到此处!
想通了这一点,几名护卫再不犹豫纠结,纷纷放下兵刃,脱了个一丝不挂,那护卫头目到底是迟疑了一阵,终究扔了刀,回首道:“夫人,小姐,对不住了。”
那前面轿中,一妇人颤声道:“王毅,相公历年来待你不薄!你安敢如此!卑鄙小人,无胆鼠辈,管叫天收了你,地灭了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这妇人想必也是富贵人家,当有涵养,但生死关头,居然也口不择言,大骂一通。
那护卫头目本来有几分惭愧,被一顿痛骂,倒觉得自己理所当然了,冷笑道:“人不为己,才会天诛地灭。夫人既然这般本事,那你自己下来打退这些贼……好汉吧!”
那轿中之人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吓坏了,一时无言。那后面轿中的女子突然说道:“王大哥,你为求自保,我不怪你。我母女二人今日魂断此处,也是宿命,不怨天,不怨地,只求王大哥一件事。”
那叫王毅的护卫头目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硬着头皮问道:“小姐请讲。”
“等我们死后,求王大哥收敛母亲的遗体埋葬,入土为安。至于我,就不用管了。”一个弱女子遇到这种事,要么惊恐万分,要么凄凄惨惨,可这女子却说得四平八稳,从容自若。
王毅满面愧色,牙关咬得直响,双拳紧握。匪首见了,大笑道:“这厮一碗阳春面不管饱,看来还想吃碗板刀面!”
“哥哥,做了他!日头太毒,咱劫了财货,将女眷押上山去听大哥处置!”一名喽罗叫嚣道。匪首听罢,点了点头,还没发号司令,却叫那王毅解了腰带,脱了衣裳。还以为真是条硬汉呢,原来也是个怂包,装模作样,阿呸!
“女儿啊!怎生是好哇!”轿中妇人突然大哭起来,绝望至极。
“嘿嘿,怎生是好?告诉你吧,我家哥哥至今未娶……”匪首话说一半,突然停住。因为他看到林外路上,出现一辆车,不对,是两辆,也不对,是车队!群贼一阵激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快断粮呢,居然有车队打这儿过,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吗?
“小的们!速速抢了妇人,大买卖上门了!”那匪首一声大呼,七八个喽罗直扑两顶轿子而去。正当此时,那后面轿中突然一声脆响,抢出一人来!群贼只见一个人影窜出,还没瞧清楚,就听头头吼了一声“都别动!”
定眼一看,看得这伙贼人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这是人么?这还是人么?这要么是天仙,要么是狐仙,凡人哪能长出这般模样来?前面那顶凉轿旁,站着一个女子,穿一身素服,不施粉黛,手里握着一块瓷片,抵在自己脖子上。身段婀娜,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嫌瘦;五官精致,如精雕细琢,俏目含悲,我见犹怜,巧嘴微开,似哭无声。便是个乡野粗鄙村夫见了,也当生出恻隐之心。
那匪首吞了口唾沫,急急道:“小娘子,莫伤了自己才是呀!”
“是啊是啊!”一众喽罗赶紧附和道。
“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我等绝无伤害之意,赶紧放下吧!”匪首见那女子不为所动,诌笑着劝道。
“是啊是啊!”喽罗们又附和道。
那轿中妇人此时仍未现身,听女儿要寻短见,哪里顾得了许多?滚将出来,一把抱住女儿双腿,放声大哭。怪不得能生出天仙般的女儿来,这妇人至多四十几岁,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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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刀三贯钱
那行车队,行至林前空旷处停下,前头押车的几个汉子朝林里张望。既不见逃,也不见进,林中那匪首见小娘子态度坚决,若加逼迫,必来个香消玉殒。外头买卖又上门,心头发急,狠狠一错牙,喝道:“留下几个人看着她!弟兄们,走!”说罢,提着刀大步抢出林去,几十个贼寇依依不舍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这才跟上。
一窝蜂窜出林来,故伎重施,将那车队围在中央,生怕走了一个。仔细一看,都是两**板车,车上载着成堆的麻袋,鼓鼓囊囊,不知是何物?一辆车,有五六个汉子押着,十二辆车,便有六七十人。可贼人们全然不惧,按往常经验,这些人多半是运货的客商,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吓唬几句,将一刀全晃,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这群撮鸟!不想吃板刀面,就赶紧滚蛋!”心里牵挂着美娇娘,匪首省略了不少说辞,直截了当的喝问道。喽罗们显然比他更急,个个晃着刀枪,大声威胁。
那头车旁一个年轻后生瞪着匪首哼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贼人们面面相觑,这小子还没断奶吧?问出这种混帐话来!王法?王法几钱银子一斤?给我来六两成不?那匪首似乎被后生逗乐了,大笑道:“在这处地儿,爷爷我就是王法!小崽子,要想活命,赶紧丢下车滚罢!”
这时,那后生身旁一人说道:“可爷爷我既想活命,又不想丢车,怎么办?”
匪首眼中杀机陡现,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后生,直视那人。也就是个生瓜蛋子,不到二十岁年纪,长得挺标致,但一张俊脸像是结了层冰,让匪首看得心里极不舒坦。将刀抬高几分,指向对方,沉声道:“再说一次。”
“我说,上路吧!”话犹在耳,突然从车上麻袋下抽出一柄刀来,手起刀落!匪首的头颅高高弹起,被那年轻人一把接住,提到手中,奋力吼道“三贯到手!”他这话说完,无头的身躯才扑倒在地!
剩下的人没二话!纷纷亮出兵刃,冲着早已定好的目标扑将过去!几十号贼人没来得作出反应,对方已杀到跟前。那最先说话的后生,在匪首头颅弹起之时,已经提刀冲锋!一刀削掉一名呆若木鸡的贼人半边脑袋,暗叫一声坏了,这值一贯半不?
“兄,兄,兄弟们!拼,拼,拼啦!”一贼喊出这句后,自己却撒丫子往后跑。猛然听到背后有人追来,劲风忽起!这却是个老油条,心知不妙,突然一侧身!肩上一凉,剧痛传来!他却强行忍下,几乎同时,手中短剑死命往后一刺!
背后传来一声闷哼,那贼抽了剑,头也不回,肩上嵌着刀继续狂奔!跑出几步,肩上砍刀方才落地。恰在此时,背后急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贼却不故伎重施,突然将一双脚往上抬,身子飞快仰倒,手中短剑再度如毒蛇一般向后刺去!
可这一回,他却落了空,正惊骇时,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一声凄厉的惨号,那贼被拦腰斩成两截!他居然拼命抬起头,只见自己从腰部以下被砍断,内脏流了一地!那斩杀匪首的年轻人正收回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可那双眼中,分明充满了怒意!
当他双手执刀,再度扬起时,贼人咬牙闭上了眼睛,听到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这有三贯!”
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喊杀声,惨叫声震天的林子重新归于平静。地上,满是无头的尸首,一个个红了眼的年轻后生,拿刀作镰,收割人头。
林中,几个赤条条的男人捂着下身,蹲在地上,惊恐不安的望向围着他们的年轻人。十几把蠢蠢欲动的刀时刻都有可能取了他们项上人头。那对母女,紧紧相偎,靠在轿上,根本没有勇气去看眼前的一切。
“给九哥让路!”一个声音高喊道。
围着裸男的后生们闪开一条道,徐卫上得前来,扫了那些护卫一眼,未及开口,那护卫头目已抢道:“哪一军的弟兄?”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手中提的刀,正是大宋军队制式装备中的“刀八色”之一,手刀。
“靖绥乡勇营!”一个手里提着两颗人头的后生无比骄傲的回答道。
啥玩意?乡勇?几名赤身**的护卫互视一番,发现同伴脸上闪出喜色,那护卫头目渐渐直起身子,又觉不雅,重新蹲下,恼羞成怒道:“把你衣服扒下来!”
徐卫双眼一眯,侧头道:“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知道我是谁么?”护卫头目以一种惯有的口吻问道。
“没兴趣。”徐卫轻蔑的盯他一眼,转身就走。那护卫头目急了眼,猛地站起来,破口大骂:“老子是步帅府的人!你敢……”可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徐家庄愣头青,挥舞着钢刀强令他蹲下,声色俱厉!
那一头,两母女紧紧抱作一团,四目紧闭,瑟瑟发抖。那女子一袭素服,也被溅上一道血迹。看来她们着实是吓怕了,贼寇的出现已经让她们胆寒,徐卫这伙人的残酷,更使得母女二人魂飞天外!
听到没有了动静,那女子微微张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对方正毫无顾忌的直视着她。感觉到这人的无礼,她将头扭向了一旁。刚才听说这些人是什么乡勇营的,料想应是大名府治下的乡兵部队。遇上他们,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娘,没事了,娘。”女子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那妇人这才睁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力竭般喊了一声“天呐!”喊完之后,头一歪,身子一软,靠在了女儿身上。
那女子慌了神,用力摇晃着母亲,大声呼喊,语气中已带着哭腔。
“没事,可能是惊吓过度,暂时昏迷。你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处去?”徐卫轻声问道。
那女子似乎没打算搭理他,只顾呼喊着娘亲。徐卫也不生气,扔下一句话:“那你们呆在这儿吧。”说完,竟还真的走开了。
“哎,你……”那女子一急,险些将母亲摔在地上。一把抱住,费了老大的劲才塞进凉轿,安顿好之后,略一迟疑,追上徐卫。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要是被扔在这儿就糟了。那人虽然无礼,但终究不是歹人吧?护卫们已靠不住,还得请他帮帮忙才是。
“我们打东京来,要去清河县。”那女子跟在徐卫身后,低声说道。
徐卫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右手指了指那伙裸男:“那几个鸟人是你们一起的?”
女子瞧也未瞧一眼,断然否决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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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乱刀分尸
徐卫点点头,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后说道:“前面不太平,你们得回去。”
那女子侧头看了看母亲所在的轿子,满面忧色。娘亲这一昏厥,不知何时能苏醒,自己一个弱女子,又在这荒郊野外,怎么回去?再说母亲身体本来就虚弱,近日又受了打击,如今又惊吓过度,必须尽快求医,耽误不得。再三思量,客气的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这样,你母亲受了惊吓,行动不便,我派几个人送你们回去。”徐卫好像没听她的问话,自顾言道。方才一战,我方也有伤亡,正要送回徐家庄,顺道送她母女二人一程。
那女子一听,面上闪过一抹喜色,赶紧说道:“壮士高义,待母亲醒来后,必亲自登门道谢。”语至此处,顿了一顿,又问道“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徐卫见她是个孝顺人,又思量她母亲需要休养,如果赶往夏津县,怕是没有走到天已黑了,入不得城,于是说道:“你们先去徐家庄,寻徐太公府上住下,再请郎中诊治不迟。”
那女子一愣,随即明白了徐卫的用意,心中惊讶对方年纪不大,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些,又是个男人,心思却如此缜密,不似那军中粗犷豪放的军汉。当即再三致谢,徐卫有要事在身,也不跟她多话,点了一什人马过来,命其护送伤员并这对母女到徐家庄。
此时,那女子取出一些银两,递到徐卫面前:“耽误了他们,这些银子,请他们吃杯酒。”
“你自己给他们不就成了?”徐卫疑惑的说道。
那女子脸上一红,更显楚楚动人。这倒怪了,看你说话倒也利落,处事也周到,怎么这般害羞?徐卫接过几锭银子,扔给几个人,口中说道:“拿去分了吧。”那几人正郁闷没有斩获,现在银子砸在身上,个个欢喜,抢了银子,争先恐后抬起轿子,连声说道:“请请请!”
那女子看了徐卫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等她想说的时候,徐卫却已经走开了。无奈之下,只得折身上轿,奔徐家庄而去,按下不表。
“九哥,我们伤了七人,斩首三十二级,可惜跑了几个。”最先与匪首说话的少年,姓周名熊,也是当初贼寇进犯徐家庄时,与张庆一同过河探听军情的两名后生之一,靖绥营组建后,被徐卫提拔为都头。此时,他手里提着两颗还在滴血的人头,向徐卫报告战果。
跑了才好,要不然后面的大鱼怎么上钩?
看着满地的无头死尸,又看了看一个个提着人头,生怕被别人抢了去的部下,徐卫骂道:“看你们这点出息!来个识字的,记下个人的斩获!埋起来!提在手里干什么玩意?还有你,别在裤腰带上干啥,留着当夜壶还是你本命年?”
那一头,护卫头目见这伙一脑袋高梁花子的土包子居然敢如此对待他,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这会儿终究按奈不住,不顾羞耻跳将起来,破口大骂道:“挨千刀的畜生!爷爷不发威,你当我好欺!老子是步帅府的人,一群土狗,知道什么是步帅府么?就是你们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上头……”
徐卫眉头一皱,对身边周熊说道:“这逼口吃?”
“肯定是,九哥,怎么处置他们?”周熊仍然紧紧攥着两颗人头不肯松手。这可是六贯钱,不是小数目,大米一石也才一贯,这两颗人头足够一家农户花销俩仨月不成问题。至于那手里提两颗,裤腰带上拴一颗,刀上挂一颗的弟兄,恭喜他,家里爹娘再支援一部分,就可以找媒婆下聘娶媳妇了。
徐卫一时没有说话,那护卫头领见围着他的这些乡巴佬似乎有些怕了,越骂越起劲,污言秽语,出口成脏,几乎把人全家女性问候了一个遍。
“一颗人头三贯赏钱,你们在等什么?”
徐卫一语既出,三把刀同时向那护卫头目招呼过去!可怜这厮,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脑袋就被砍成三瓣!剩下几个,歇斯底里的大喊“好汉饶命”,可他们每人值三贯钱,谁肯饶?一阵乱刀分尸!
“行了,别抢了!这几十贯钱,等打了胜仗回去买酒喝!周熊!派几个机灵的,上白马沟顶上把风,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话分两头说,那几个侥幸逃脱的贼人,连滚带爬,穿过白马沟,逃回巢穴。这伙贼寇自在夏津县被冲散以后,几个小头目联合起来,召集残部,赶跑了僧人,占了白马沟附近一处庙宇,继续为祸。
那大殿之上,佛祖宝象前,立着两排交椅,铺着袈裟。此上,殿上空无一人,那香台后却传来妇人的哭声,间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息,一阵强似一阵。突然一声剧响,那庙门被人踢开,几个汉子窜将进来,大声喊道:“哥哥,出事了!”
香台后,一颗蓬乱的人头冒了出来,黑发中一撮黄毛分外醒目。二话不出,劈头盖脸骂道:“背你娘的时!出什么鸟事?”
“刘大他们在白马沟前剪径,遇到一伙客商,约有六七十人。被杀了个精光,只逃回几个小的来!”一名精悍的汉子大声说道。
香台后一阵响动,片刻之后,一**上身,正拴腰带的男人急急出来,身长七尺有余,浑身横肉,满头大汉,胸前背后疤痕无数,触目惊心。
“有这等事?直娘贼!犯到老子头上来了!只留一百人守家,其他的随我去捉了这伙撮鸟!扒皮抽筋点天灯!”那人咬牙切齿,穿好裤子,从香台上取过一柄长刀,却是宋军制式装备,刀八色中的“屈刀”。
当即点齐四百喽罗,几个首领骑了马,率领一众贼寇,杀气腾腾的直扑白马沟。不多时,队伍开到沟前,那几个捡回一条命的贼人充当向导,远远望见沟前林中,那伙客商居然没走,正在歇脚!
“哥哥!就是那伙撮鸟杀了刘大等人!”
马上匪首光着膀子,举刀大呼:“小的们,与我冲过去!谁冲得快,赏娘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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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瓦罐里捉王八
听到有娘们可以玩,“饥渴”难耐的贼寇个个眼中冒着红光,人人胸中憋着邪火,铆足了劲往前冲,只听到耳旁呼呼风声,那片树林越来越近。林中的“客商”终于察觉到了贼寇来袭,乱作一团。小部分人挥着刀,冲着板车一通乱砍,其余的顿作鸟兽散。
十来个满心念着娘们的贼人首先冲入林中,那伙客商却跑了个干干净净,有几个掉尾的,相距树林不过二三十丈。贼人一见,呼喝着追上前去。没跑多远,背后却传来一片大呼“别追!回来!”十来个贼寇急急刹住脚,却有一人,估计是被邪火烧坏了脑子,紧追不放!说来也怪,那掉在最后的“客商”边跑边回头,见只有一人追来,竟放慢了速度。两人距离渐渐拉拢,那贼接连砍空几刀,每刀就差那么几分。不料,前头“客商”突然转身!自下而上挥出一刀!一声痛呼,那贼中刀倒地。几乎在他倒地同时,那“客商”又是一刀,麻利地剁下人头!或因刀钝原故,斩断了颈椎却连着皮肉,他扯着那贼头发拖了好几步,头颅方断。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以至后头的贼人还呆立当场,等回过神来想要去追,对方却已经跑得人影都没了。
林中,那绰号金毛虎的匪首跳下马来,将刀扔给近身喽罗,只见满地无头的尸首,腥臭熏天,也分不清谁是谁。这厮自落草,杀的人不在少数,但看到这副场景,大热天仍不免心升寒意,好狠的手段,居然没一个全尸!
察看着那些客商留下的板车,金毛虎登时大怒!这伙鸟人,逃跑之前居然砍烂了车轮!算你们跑得快,落到爷爷手里,让你后悔出娘胎!
这时,一个喽罗挺着刀,上前对着麻袋一通乱砍。
“麦子!”有人大叫一声。众人定眼一看,那袋中洒落的,不正是黄澄澄的麦粒么?金毛虎大喜过望!娘的,正愁没处抢粮,这伙撮鸟就把粮食送上门来了。这一袋麦子,少说也有两石,一车**袋,十二车,亲娘哎,两百多石粮食!一个月不愁了!
金毛虎乐得眉开眼笑,直叹天助我也。在夏津走了霉运,这回该翻身了吧。有粮就不怕没人入伙,等爷爷重新拉起队伍,再去夏津打一回!不,先打徐家庄!将那些扒粪刨土的直娘贼杀个干净!男的都扒皮抽筋点天灯!女的……
正盘算着招兵买马,那群喽罗已经抢作一团。有两个争得火起,大打出手!双方相熟的上前劝架,架没劝成,自己又加入了战团,打得不亦乐乎。
“你们这群猪狗腌杂厮!停手!都给我停手!老子没拿饭给你们吃么!”金毛虎跳脚大骂,可数百乱糟糟的喽罗哪里肯听?这时候,赵官家来都不管用!
见喽罗们不听招呼,金毛虎铁青着脸,一声不响的夺过大刀,大步走到两个正在撕打的喽罗身旁,一刀砍翻一个,另一个愣住片刻,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口中叫道:“哥……”哥哥没叫完,又被一刀砍开胸脯,倒地挣扎不止。
乱成一锅粥的贼寇们这才停止抢夺,静了下来,不安的望着这边。金毛虎冲着两具尸体啐了一口,厉声道:“再不听招呼,这就是下场!”数百贼寇,齐齐色变!心中虽忿忿不平,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吴大,带你的人,往庙里搬!车子也拉走,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谁再敢胡来,死!”
四百余人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叫吴大的匪首指挥着下属喽罗,两人一队,用绳缚住麻袋,用两杆长枪穿过抬起,往回搬运。金毛虎亲自领人殿后,唯恐少了一袋。
近百袋粮食,就占用了这伙贼寇的半数,队伍拖得老长,松松垮垮没个秩序。见寨主在后头监督,喽罗们胆子渐渐大起来,这边议论几十具无头尸首,那边猜测这些粮够吃多久。金毛虎走在后头,看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十分得意,虽然折了几十号人,但比起这两百石粮食来算得什么?不过说来也怪,对方既是客商,为何手段如此歹毒,一个全尸也不留。最让人不解的是,人头都去哪儿了?
越想越不对劲,对方遇劫,拼死反抗,这说得过去。杀了我几十号人,这也不奇怪,但为何要割去人头?有这么深的仇?想到此处,心里愈加不踏实,索性勒停战马,唤过一名方才参战的喽罗来,问道:“对方使的什么兵器?”
那喽罗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想了一阵,小声回答道:“都使刀。”
“怎生模样?”金毛虎心头一动。
喽罗有些慌张,半晌答不上来,又不敢抬头,只顾低着头发出“嗯,呃”之类的声音。旁边同伴暗叹一声,这厮又完了,稍后哥哥手起刀落……
哪知金毛虎这回却极有耐性,甚至宽慰道:“别慌,慢慢想,多大尺寸?”
“嗯,呃,估计,约莫。”喽罗更慌了,匪首仍旧沉得住气,耐心地等着。好大一阵之后,喽罗终于想起,抬起头来,声音稍大:“至多不超过一尺五寸。”
“当真!”金毛虎身躯往前一探,沉声问道。
那喽罗抖得更凶,结结巴巴道:“确,确实不,不超过,一尺五寸。小的读过几天书,略识几个字……”
不好!朝廷官军的制式装备中,刀分八色,却只有一种短刀,长一尺四寸,刀身短阔,厚背薄刃,名为手刀。对方都使不超过一尺五寸的短刀,难道是官军?可官军剿贼,历来耀武扬威,高歌猛进,遇战必先排开阵势,哪有这样藏头露尾的?他们割人头去又有何用?
思前想后,不得要领,金毛虎索性不去想这破事。稍后多派些人手,潜伏白马沟密切注意也就是了,若真有官军来剿,率领人马往山里一钻,有了这些粮食,坚持一月不是问题,看你能奈我何?
打定主意,心头稍宽,又得了这许多粮食,欢喜得紧。得意忘形之下,竟哼起小曲来。
贼寇们抬着沉重的粮食,行进缓慢,用了半顿饭的功夫,老长的队伍才全部进入白马沟。这条长沟,约有不到两丈宽,二里地长,且弯拐较多,只容五六人并肩而过。两边都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峭壁,草木不生,岩石裸露在外头,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白色。
金毛虎骑着刀跟在最后,摇头晃脑的观赏着沟内风光。其实,也就是那些石头……心里暗想,可恨投错了娘胎,没读到书,否则,趁心头正欢喜,阳光也明媚,吟上十首八首诗流传后世,也是一件美事。
就在他得意之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金毛虎怒气冲冲的询问何事,喽罗却都不知道。没办法,队伍拉得太长,弯拐又多,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情况。
金毛虎两道浓眉拧成一团,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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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手下留情 我等投降
正疑惑时,前头开始骚动,有人大声呼喊着什么,隔着太远听不清楚。金毛虎被堵在后头,不知前面情况,急得哇哇大叫。正心急火燎时,前面一名小头目拼命往后挤,人未到,声先至:“哥哥,不知哪里来一伙人,堵住了出口。”
金毛虎一听,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脱口问道:“可是官军?”
“未穿铠甲,都是寻常装束,挎盾持枪,未见动静。”小头目挤到跟前,焦急的说道。这倒怪了,既然不是官军,难道又是恩州派出土军弓手前来报仇?心里惊疑不定,遂下了战马,带着几名匪首连踢带踹往前挤去。
转过两个弯拐,远远望去,只见那出口外堵着一伙子人。前头并排蹲着十来个,手持半人高的盾牌立在地上,丈长的木枪从盾牌间隙中伸出,后头又立着一排汉子,挎着圆盾,拄着铁枪。金毛虎历经五次官军围剿,从未见过如此阵形,这帮人什么来头?
“哥哥,出口被堵,不如往后退吧?”吴大小声建议道。
“退?这几个人就把你吓着了?哼!”金毛虎冷哼一声,挤到队伍最前头,高声问道:“哪来的撮鸟,敢挡你家金毛虎爷爷去路!”
那两排汉子纹丝不动,也不见回应,金毛虎大怒!当即下令冲锋!数十贼人挥舞刀枪,大呼小叫的往前冲去,跑到距离出口两三丈时,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对方列这阵势,跟箭猪一般,怎么下口?那削尖的木枪怕有一丈多长,直冲过去,还没近人家身就被捅个透心亮。
“奉命剿贼!投降免死!抵抗必杀!”正当群贼束手之际,那两排汉子身后突然响起整齐的喊声,怕是有几百人。金毛虎变了脸色,对方绝不是恩州派出的土军,莫不是大名府的人马?见喽罗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军心动摇,金毛虎心知,要是再不作为,没开战就先输一阵。
“吴大!领人冲阵!”
吴大心下也怕,但要是抗命,结果肯定是金毛虎一刀斩下。狠狠一咬牙,从喽罗手中取过一块木盾,提了朴刀,奔到那伙停步不前的喽罗身后,连踹几脚:“给我冲!不冲就死!”可任凭他如何打骂,那数十喽罗就是不动。吴大气急,扬刀就要杀人!那一刀还没砍下去,突然一块大石从天而降,正砸在他头上!脑浆迸裂,倒地气绝!
“上头有人!”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而下,砸得一众喽罗抱头鼠窜,可沟里地形狭窄,根本无处可躲!再看金毛虎,紧紧贴着崖壁蹲着!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沟顶之上,不知哪来的人正搬起石头拼命往下砸。躲避不及的,被砸中头立时毙命,砸中肩也是倒地不起。沟中乱成一团,喽罗们互相践踏,纷纷向后挤去。
金毛虎又惊又怒,若往后退,几时出得白马沟?那顶上石头如雨而下,只怕没冲出去,就砸个脑袋开花,只能往前冲!
“想活命的,跟我来!”一声大吼,直起身来挺刀就向出口冲去。他一带头,那失魂落魄的喽罗们赶紧跟上。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堵在后头挤不出去贼寇们纷纷掉头,跟着匪首拼命冲阵!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金毛虎高举大刀,哇哇怪叫!身后众喽罗胆气见涨,狂吼出声,倒也骇人。
那一头,靖绥营的士卒们起初不为所动。但见群贼搏命,蜂拥而来,到底还是慌了。那蹲在最前头的盾枪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他们一动,身后持圆盾的也开始退,本来整整齐齐,无懈可击的阵容开始混乱。
此时,后面站起一人,十**岁年纪,俊白清秀,穿一身牛皮甲,持一杆长枪,满面怒容,跳着脚吼道:“列队!列队!再退一步,军法从事!直娘贼!第二队愣着干啥!掷枪!”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士卒这才看到,贼寇已冲到面前!乱七八糟几杆枪扔出去,就扎到一人,其余的不是落地,就是被人顺手接住,直刺过来!两军相接,当先几名贼寇撞在木枪上,透体而出,惨叫不止。后头的趁势使出吃奶劲头拼命将同伴的尸体往前推。金毛虎一刀斩断木枪头,将肩抵在一名喽罗的尸身上,大呼:“推!”群贼一齐发力,靖绥营的阵形立时溃乱!
杨彦急得上窜下跳,指挥使战前有言在先,自己的任务就是率两都人马堵住出口,不放一贼出沟。眼看着九哥精心布置的阵形被冲乱,他如何不急?将枪一扔,扒了上衣,几个箭步窜上去,抵住士卒后背,虎吼道:“给我往里推!”如梦方醒的士卒一拥而上,堆起人墙,奋力推进!
杨彦额上青筋直冒,两只脚蹬裂草皮陷入土中,还不忘大呼:“不放一贼出沟!否则,老子歇菜,你们也活不了!”
他领这两都人马,都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这些人虽然怯阵,但眼下两军胶着,一边往外挤,一边往里推,未见血,没死人,倒也渐渐不惧。呼喊着号子,同心协力往沟里推。那沟中贼寇,眼看着就要挤出来,却又被推回去。想砍杀吧,偏偏前面是半人多高的盾牌,那些撮鸟全蹲在盾牌后头,无从下手。
两军相持不下,金毛虎正心急如焚时,忽听背后传来一片嘈杂的呼声:“手下留情!我等缴械投降!”
金毛虎急怒攻心,却被叠罗汉一般挤在中央,动弹不得,厉声吼道:“我等都是身负重罪的贼寇!投降也是个死!”
“哥哥!那头弟兄们刚冲出去,一个胖子,手持大斧,勇悍异常!领着三五十骑横冲直撞!无人可挡!弟兄们乱了方寸,退回沟里,又被砸得死伤惨重,哥哥,不如降了吧!这是徐家老九的人马!”一贼语带哭腔,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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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已婚少妇与黄花闺女
宣和七年,七月十五,徐卫领兵剿贼已去两日。徐家庄父老翘首以盼,未得音讯。这日天气一反往常的艳阳高照,阴云密布。晌午时分,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降落下来。偌大一个徐家庄,被笼罩雨帘之中,不见人影。村西头,两人合撑一把油伞,一步一滑的向村东走去。行至徐府门前,收了油伞,却是徐家马夫领着郎中前来。徐王氏徐秀萍两人从府里出来,与郎中打了个招呼,就立在屋檐下,朝村西头张望。
“这半日总是心神不宁,堵得慌,也不知是怎么了。”徐王氏忧心忡忡的说道。徐秀萍只当她是思念在娘家的儿子,也没搭话。朝村西头望了一眼,不安的问道:““弟妹,你说九弟几时能回来?”
徐王氏自嫁到徐家来,时常听丈夫提及行军打仗之事,心知兵无常势,胜负只在旦夕之间。九弟仅招募三百余人便开拔作战,实在令人担心,遂安慰了几句,便将话题扯到家中的客人身上。
昨天夜里,九弟手下的士卒抬着两顶轿子来到徐府,说是有母女两个遇了强人,被九弟救下,暂时安置在家里。看那母女二人,非是寻常之辈,问她来历,只说是东京人士,姓何,回清河县探亲。除此之外,一概不说。见是徐卫安排来的,她二人便禀明了太公,引入客房住下,又给予饭食,差人寻医诊治。
“依三姐看,那母女两个是什么来路?”徐王氏问道。
徐秀萍心里牵挂着弟弟,随口说道:“管他什么来路,既是九弟安排来的,咱们好生照料就是。”
徐王氏知这姐姐出生将门,向来粗枝大叶,想必没有自己考虑得那般细致。略一思索,试探着问道:“那女子谈吐不俗,想必非官即富。我曾拿言语试探,她好像还未成婚,你说……”
这时,徐秀萍回过头来,讶异道:“你莫不是想……”
徐王氏面露笑容,点头道:“姐姐你想,我家这小叔从前虽然顽劣,如今却懂事许多,又有了出身。万事齐备,只欠婚娶。这女子生得那般俏丽,我看着喜欢得紧,她被叔叔救下,也是缘分使然,不如问明了来历,差人说媒如何?”徐母早逝,徐王氏将小叔子拉扯长大,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婚姻大事,自该由她操心。
徐秀萍一想,也是,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便是整个夏津县,也无这般出众的姑娘。她既然尚未婚配,九弟又对她母女有活命之恩,这倒是天作姻缘。管她是官是富,我徐家也是官宦世家,爹爹五品致仕,四弟蒙荫任职七品,九弟未及弱冠就赐了八品出身,绝计不会委屈了她。
“我看能成,等九弟回来,咱们先问过他。”
徐王氏失笑道:“这婚姻大事,向凭父母之命,咱们只需禀过公公便是,问他作甚?”
两人正说笑着,隐约望见村东头来了一队人马,也不知是否徐卫回来。忙问门房拿了伞,匆匆过去。徐家庄乡亲听到动静,纷纷出门张望,果是靖绥营乡勇回来。那有丈夫子侄在徐卫手下吃饷的,焦急地出来,挨个寻找亲人。一旦找到,便往家里拉扯,可这些士卒不知何故,并不停留,都往麦场方向而去。
有个老妇见儿子受了伤,心里担忧,非要往家里拖。儿子却挣脱开来,大声道:“如今当兵吃饷,便非平头百姓,未得军令,不敢回家!”说罢,重新归队,头也不回。
徐家两个妇人迎上前来,不见徐卫踪影,心头着急。望见张庆骑着马过来,徐秀萍赶紧问道:“张三,我家徐九何在?”
“徐三姐放心!靖绥营打了胜仗,指挥使亲自押解俘虏到夏津,今日必归。”张庆在马上大声答道。听说打了胜仗,两人放下心来,俱各欢喜,赶紧回家向太公报信。
方穿过庭院,便瞧见那何家小姐正送郎中出来。见了她二人,含笑一福,执礼甚恭。徐王氏徐秀萍见她如此礼貌,更是喜欢,上前一左一右围定,七嘴八舌的话起家常来。那何姑娘起初还应付着,可徐家两个妇道越说越不着边际,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如何招架得住?推说母亲需要照料,逃跑似的离开了。
回到房中,那何母业已苏醒,只是惊吓过度,气血仍虚,起不得床。见女儿满面羞色入内,奇怪的问道:“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徐家姑嫂与女儿玩笑,母亲不必担心。”何姑娘倒上一杯清茶,递到母亲面前。
那何母面色一沉:“这乡下地方,村妇粗鄙,休要与她们多嘴多舌。”
何姑娘笑道:“母亲过虑了,那徐家姑嫂都是热心肠,并无恶意。”
“你懂得甚么?等我身体稍稍好转,便回东京。到时给这家点银钱就是,不要节外生枝。”何母接过茶杯,颇为严肃的训诫道。
何姑娘了解母亲的性格,随口应下。人家好心收留,即便要走,也应该跟主人当面拜谢才是。这乡野山民,虽则粗俗,却都是些善良纯朴之辈,强似那东京城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
到了傍晚,她正与母亲说着闲话,那徐家嫂子却亲自送来了饮食并询问了何母的病情,十分关切。再三谢过后,徐王氏方才笑咪咪的退出门去。扶了母亲下床,二人正待用饭,便听得前头喧闹。
何母心中不喜,放下碗筷道:“你去看看,到底是乡下人,不懂规矩。”
何姑娘打开房门,便听见那徐家大姐的大嗓门在叫道:“快些进去!都淋成落汤鸡了!赶紧回房换身干衣裳,给你留着饭呢!什么?和黄知县吃过了?”料想便是那徐九剿贼归来,也不知他是胜是负?
正想着,徐九就出现在眼前。浑身湿透,一步一个脚印,头发贴在脸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或是经过无根之水的洗涮,分外白净。何姑娘看得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赶紧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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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兵精粮足钱管够
白马沟一役,徐卫亲率小股队伍成功引蛇出洞,杨彦领两都人马经山间小径抄贼寇后路。待群贼夺了粮食欢天喜地往回搬运时,他已经布好阵形,而徐卫也率队迂回登上沟顶。此时,马泰则率手持重兵的骑卒从三里之外直扑白马沟。三头围堵,活脱脱一出瓮中捉鳖。而张庆此时,只率数十弓骑奔贼巢而去,并不恋战,且射且退,调虎离山。此役,靖绥营歼灭一百八十余人,生俘两百三十余人,余众溃散。自身阵亡八人,伤四十余人,其中有十余人为自伤,战绩可谓辉煌。
但徐卫并不觉得高兴。其一,对手是未经训练的流寇,胜之不武。其二,靖绥营目前几无军纪可言,自己率队伪装客商逃散时,有一人贪图斩级赏银,置可能暴露伏兵的危险于不顾,返回杀死一贼,取了首级才归队。其三,靖绥营目前的实力,剿灭这些流寇或者还行,但跟女真铁骑比起来,相差太远。
距离金军南下攻宋,只有两月有余。当务之急,第一是继续扩充部队,并严加训练;第二是通过各种途径,征集军需物资,包括武器,装备,马匹;第三,则是重中之重,人才,包括军官,文吏,铁匠,军医,甚至伙夫。第一点倒不难,老爷子是西军宿将,可以参谋顾问。第二点难度颇大,朝廷有言在先,只管粮草军饷,其他一概自理。第三点就更让他头大了,大宋百姓成千上万,河北自古地灵人杰,人才不在少数,可人家凭什么投奔你?有那能耐去投禁军待遇岂不更好?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老爷子帮他一个大忙,一纸书信,召来了籍贯大名的几员旧部,负责训练士卒。而马泰的老子是庄中铁匠,技艺精湛,把分散在附近各村庄的同门师兄弟召集起来,投奔靖绥营。又有从运河南下,在夏津上岸的杭州富商,听闻徐九壮举,慷慨解囊,资助银钱两千贯,上等好铁一千五百斤。
解了燃眉之急,徐卫便将精力全部放在训练士卒上。这时,他未经训练便拉起队伍作战的好处就出来了。那在战场上见了血的汉子,不亚于浴火重生一次,精神头大不一样。加上徐卫用献金垫付的赏钱,更是极大的激励了士气。加上指挥使本人,与士卒同吃同住,甘苦与共,谁不奋力效死?以致夏津县境内的治安状况大为好转。
这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麦场之上热火朝天,一个个**上身的士卒高声呼喝,勤加操练。徐太公那几员旧部,都是西军中低等军官,因伤返乡。这几人从前军阶虽不高,但训练士卒却是把好手,被徐卫委任为教头,专管刀枪器械训练以及排兵布阵。几名教头延续了西军作风,对待士卒极其严苛,稍有不如意,便鞭打脚踹。徐卫从不干涉,在宋朝如果去讲自己从前那时代的“人性化”,那等着全军覆没吧。慈不带兵,这些士卒绝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的老实农民,站个队都分不清左右,你能指望轻言细语的开导?就得打!打怕了自然就记住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变的真理!
徐卫领着军官们,光着膀子,一人扛一截盆口粗的木桩,围着麦场挥汗如雨。其他人倒好说,马泰身体肥胖,越跑越慢,被徐卫杨彦两个足足超了三圈。可不要小看马泰,这厮从前虽然胆小怕事,但那是性格使然,不代表他没有真本事。在徐家庄,论武艺,徐卫要数第一;论箭术,张庆当仁不让;论悍不畏死,没人强过杨彦;要说到骑术气力,谁敢跟马泰比?别看他肥头大耳,形如弥勒,在马背上跟平地里没区别,尤其臂力过人。白马沟一役,他亲手杀了六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老子巴巴赶来投奔徐卫的原因。儿子一下挣了十八贯赏钱,他得打多少铁才能换来?
“徐副使,徐指挥,徐大人,徐九哥,不行了,真不行了……”马泰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那马大牛四十多岁,满面胡须,一身肌肉硬得像铁块一样,皮肤经长年累月的炉火烘烤,黑中泛红。此时正从打铁棚里出来,见儿子坐在地上,上前就是一脚:“个没出息的吃货,起来起来!看人徐副使,比你还小一岁半呢!”
“他爹是五品大官,我爹是打铁匠,能一样么?”马泰反驳道。
马大牛一怔,又踢一脚:“嘿,倒怪起老子来了……”见徐卫过来,也不搭理儿子,迎上前去唱个肥诺,拱手道:“徐副使,那杭州富商所献之铁端得是上等好铁!新铸了几件兵器,您和众位都来瞧瞧,看趁手不趁手。”
徐卫等人,卸了木桩,随他进入打铁棚下,只见那木架上摆放着几件刚刚铸好的兵器。杨彦二话不说,大步窜过去,抢起一杆枪,紧紧握住道:“都别跟我抢!这柄我看上了!九哥,你肯定不喜欢这玩意吧?又难看又难使……”
那杆枪,枪头似马项,两侧有弧形曲刃,头尖尾大,枪杆长八尺,尾部有樽,为宋军制式兵器“枪九色”中的一种,为名曲刃枪。
马泰还没选,他爹就从架上取了一柄全铁铸造的开山大斧扔过去,嘴里骂道:“都怪你祖父给我取这破名,大牛,生个儿子也跟牛一样,拿去。”马泰裂嘴一笑,执了巨斧,一通横扫,呼呼生风,乐得杨彦直呼凉快。
张庆老早就盯见一件兵器,此时上前取过,似戟非戟,似刀非刀。说它是戟,那枪头却似剑首,又长又宽;说它是刀,偏枪头下又有月牙刃。全长七尺,名唤“戟刀”,为“刀八色”之一。
“哎,九哥使什么兵器?”杨彦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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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江湖豪杰来相助
马大牛一笑,招呼一个人过来,五十出头,独眼塌鼻,其貌不扬,一直缩在旁边,屁也不放一个,委实是个老实巴交之人。
“这位和我出自同门,手艺却强我百倍。他重操铸锤,亲自为徐副使铸造了一件兵器,师兄,还不快些取来。”马大牛介绍道。那汉子应了一声,麻溜的跑到兵器架旁,从地上拾起一个包裹来。
“好东西!”杨彦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抢先赞了一句。
那汉子将外面缠绕的布打开,露出一柄刀来,杨彦又抢了一句:“好刀!”
“娘的,你看完再说成不成?”徐卫笑骂道。说归说,笑归笑,这刀甭说是不是好刀,光看模样就挺唬人。刀身长四尺,宽五寸,刀背厚两指,刃口极薄,刀头往上呈圆弧状翻卷,饰以一颗兽头包裹。与刀柄相接处,又是同样的兽头吞口,柄长一尺,后接长樽。这刀全长五尺,介于长短兵之间,非常适合劈砍。徐卫接过刀,感觉分量颇为沉重,应是双手使用。
马大牛让师兄介绍一番,那汉子却憨厚的笑笑,不发一言。前者摇了摇头,说道:“此刀并非军中制式,名狻猊刀,非力大者不能用。吹毛得过,斩铜剁铁,刀口不卷。”
徐卫听到此处,失笑道:“应该还有一样,杀人不见血吧?”那水浒中,杨志卖刀,说宝刀有三样好处,第三点便是杀人不见血。
马大牛一愣,陪笑道:“杀人不见血,是淬火之时加了东西。徐副使是堂堂正正的好汉,我这师兄哪敢造次?”他这话虽说得隐晦,但却不难明白,所谓的“加了东西”应该是指淬毒。
四人都有了趁手兵器,杨彦等三个迫不及待的奔出去,在麦场上操练起来。徐卫则嘱咐几名铁匠,抓紧时间休整大名府分拨的那批老旧装备,马大牛等人连声称是。正说话时,一人奔进棚内,姓周名基,与他哥哥周熊同为都头。他两兄弟的父亲是徐家庄猎户,生长子时,猎到一头熊,遂给长子取名周熊。生次子时,运气不济,只射到一只山鸡,于是给次子取名周鸡。乡下村夫,并不讲究,名字越贱越好养,倒也没谁在意。升了都头后,徐卫实在觉得不像话,才征求了他父亲意见,改名周基。十六岁,英气勃勃,孔武有力。
周基奔入棚内,拱手大声道:“徐副使,有人投军!”
徐卫一听,喜上眉梢,急忙奔出去。那麦场边上,立着二三十个面生的汉子,正观看着场中士卒操练。徐卫赶了上去,周基对其中一人说道:“这位便是我们靖绥乡勇营的指挥使。”
那人三十左右,身高仅五尺出头,又极瘦弱,须发泛黄,一双小眼都快睁不开了。见了徐卫,上下一通打量,纳头便拜:“见过大人!我等前来投军,愿为大人效死!”那二三十汉子一见,跪倒一地。
徐卫也不叫起来,朗声问道:“你等从何处来?因何投军?”
“我等从高唐县来,听闻大人招兵买刀,奉命剿贼,特来投奔,为的是杀敌报国!”那五短汉子跪在地上,大声回答道。
徐卫听罢,冷笑一声:“杀敌报国?果真如此?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那汉子闻言,抬起头来,见徐卫这般神情,讪笑道:“大人法眼如炬,那小人就明说了。只因从前在高唐时就听说夏津有条好汉,姓徐名卫,排行第九,武艺了得,为人仗义。近来又闻得徐九被朝廷封了官,正招募敢战之士,清乡剿贼。所以领了乡里三十余人前来投奔,图个三餐温饱,按月领钱,听说斩首一级,可得银钱三贯,岂不强似窝在地里扒粪刨土?”
徐卫瞥了他一眼,笑道:“斩首一级,赏钱三贯不假,你有那本事领受么?”
那汉子略一迟疑,从地上一跃而起,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执出两把短刀。徐卫身边士卒一见,长短兵器一同招呼,同声喝道:“放肆!你想作甚!”
徐卫将手一举,士卒退下,那汉子执着刀对徐卫一揖,当即耍了起来。只见他身材虽短小,却极灵活,一双脚不沾地似的跳跃。那对短刀,上下翻飞,又急又稳,招招都是杀手。后来耍得急了,竟看不清他面貌来。围观的士卒看得惊奇,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耍了一阵,收了短刀,却是面不红,气不喘,一双小眼,炯炯有神。再度对着徐卫拜下道:“大人若瞧得起,便收了我们,我等愿牵马坠镫追随大人!”
徐卫在他耍刀之时,便看得两眼放光,听他这么一说,便命其起身,嘉奖道:“好!果然有些本事!我就收下你们,但有一点先言明,进了我靖绥营,吃不少你们,穿不少你们,军饷赏银一钱不扣。谁要敢触犯纪律,作战不利,休怪军法无清!”几十条汉子七嘴八舌,连称不敢。徐卫再度嘉奖,命周基引领他们前去报到,并登记在册,编入队伍。
正打算去找几位教头议事,忽听场外一人高声叫道:“九弟!”
寻声望去,那场外站着一位官人,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军士,正是徐胜!
徐卫大步上前叫道:“四哥!几时回来的?”自从当日夏津一别,徐胜回大名府复命,两兄弟将近一月没有见面。
徐胜一把搭住兄弟肩膀,仔细的打量一番,心中实是欣慰,触景生情,黯然神伤道:“出息了,出息了,我家九弟终于出息了。”母亲早逝,父亲拼杀一生,性子古怪,他这个作哥哥的,对这亲弟弟极是疼爱,哪怕他再坏再浑,终究是一母同胞,骨肉兄弟。母亲临终前再三嘱咐,好生照顾九郎。历年来,他从来舍不得打一掌,骂一句,天可怜见,弟弟如今省事了,出息了,母亲在天有灵,也当含笑。
徐卫见兄长伤感的模样,心里着实感动,笑道:“四哥夏津守城有功,回去之后,上头肯定有嘉奖吧?”
“借九弟的光,升了武翼大夫。”徐胜大笑道。武翼大夫,为五十三等武官官阶中的第第二十二等,为正七品。徐卫虽是正八品官衔,与兄长只差一品,但其修武郎的军阶却位列第四十四等,差了整整一半。
“禁军招兵,都以身形高大,臂力出众为标准,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那等五短身材之人,用来作甚?”徐胜又笑问道。
徐卫也不说破,随口应付道:“我这乡勇营如何能与你们禁军相比?滥竽充数,滥竽充数罢了。”两兄弟又说了一阵,徐胜扯着徐卫就往家里去,说是趁三姐回来,一家人好好团聚。稍后让浑家整几个好菜,喝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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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花似玉的弟媳没了
回到家中,先上堂拜了父亲大人,见两子同归,徐太公心中欢喜,便命女儿儿媳收拾酒菜举行家宴。又听闻徐胜升了官,更兼徐卫打了胜仗,更是心情大好,搂着外孙范宜连亲几口。徐王氏徐秀萍两个也欣喜不已,忙领了仆妇钻进厨房,置备酒菜,自是不表。本来徐卫见四哥难得回来,想和他讨论一下军务,顺便打听禁军行动。但见老爷子那般欢喜,不忍扫了他的兴,遂将话装在肚子里,等适当的时候再说。
父子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一阵闲话,原来徐胜这次返乡,正是奉命给靖绥营押送粮草军饷以及斩级赏银。这事本不该他来,那郑监押却念在徐卫的盛情上,故意给个机会,让他回家一趟。
范宜一直缠着外祖父玩耍。徐太公也乐得含饴弄孙,便抱了小外孙步出客堂,临走之行对徐卫说道:“你四哥不常回家,有事可和他商量。”
徐卫心下感激,应了一声,待老爷子走后,迫不及待的将靖绥营的现状一五一十告诉兄长,请他指点。其中特别提到了目前最要紧的人才问题。徐胜侧耳倾听,待兄弟说完,沉吟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老九,你想干什么?”虽然挂名在大名府路安抚使司下,但九弟这靖绥营说到根上,性质还是乡兵,不过有些特权罢了。一个乡兵组织,居然要按照禁军编制,设各级统兵官,还要设后勤,文案,工匠,军医这些职能,老九这不是在搞乡兵吧?虽说弟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自打大病一场后,这小子简直换了一个人,自己也捉摸不透。
徐卫当然知道兄长所指的意思,丝毫不避讳,直言道:“我想组建一支军队。”
徐胜眉头一动,追问道:“什么样的军队?”
“攻必克,伐必取,进能夺城掠地,守能固若金汤。”徐卫朗声答道。
徐胜却还是不明白,问道:“你既有如此雄心,何不直接投入禁军,以你的本事,早早晚晚必成镇守一方的将领,又何必……”
徐卫叹了一声,直视着哥哥说道:“因为还有两个多月,金军就将挥师南下。”
徐胜的反应,和当初徐太公听到这句话时如出一辙。徐卫不想转弯抹角,不等他询问,已把事情的原由据实以告,并特别说明,以目前宋军的实力,只要朝廷保持戒备之心,或可与之一战。但坏就坏在,如今的大宋从上到下,几乎没人对金国有提防之心。自己若是投入禁军,至多也就是个统兵不足千的下级军官,能干什么?所以,要自己拉队伍。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兄弟陷入沉默,徐胜任职军中,手下也不过千把人马。攻辽之战,他的部队倒是打得不错,可他一个下级军官,并不能扭转战局,随着大军退败回来。再三检讨原因,最后想通。其一,军制上的问题,这一点无法改变,不去提它。其二,那就是士卒畏死,战斗力不高,皆因朝廷禁军的兵源,相当大一部分是罪犯,流民,这些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迫从军,哪会奋力效死?
要想提高军队战力,在制度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就得从兵源,训练等方面去想办法。九弟目前所做的事,正是如此。但若是真如他所言,女真人会在两个多月后挥师南下,到时就算他招募到一千健卒,又有什么用?
徐卫只用四个字来回答他:“事在人为。”
徐胜心里,仍旧犹豫不决,毕竟这是九弟一家之言,是真是假,不等到十月,谁也无法预料。徐卫并没有过多劝说,只提醒他,哪怕不能有实际行动,心里有个准备也好。
两兄弟高谈阔论,竟忘了时间,等徐王氏徐秀萍等做好了午饭来唤,才暂时搁下。饭菜极丰盛,连窖藏的老酒也挖了出来,可徐卫只给父兄敬了一杯酒后,便要回营。嫂子姐姐再三挽留不住,徐太公徐胜心里却明白,他这是要去与士卒同吃大锅饭。
望着徐卫匆匆而去的背影,徐王氏嘀咕道:“叔叔何曾吃过这等苦?做个什么劳什子指挥使,竟忙成这般模样。”徐九从前虽然跟地痞流氓无异,但毕竟出身在官宦之家,又有嫂子悉心照顾,算得上是锦衣玉食,如今却要和一班粗俗的士卒同吃同住,也难怪徐王氏心疼。
徐胜白了浑家一眼:“你懂得甚么?九弟有大志,还当他是那个让你端着追他吃饭的孩童?”
徐秀萍一听,一眼白回来:“那又怎地?他再能,在我等眼里,还是个不省事的小弟弟。”
徐胜似乎有些怕这姐姐,连连点头:“是是是,三姐说得极是。那就再劳烦你,替老九相个媳妇如何?他都快二十的人,还不娶妻,成何体统?”
这句玩笑话可捅了马蜂窝,徐王氏徐秀萍两个便将徐卫救回一对母女的事合盘托出,又说那何姑娘生得有多俏,跟咱家老九简直天生一对云云。最后请太公定夺,这门亲,可结得?徐太公在那母女投到府上时见过一面,印象不错,若果真是东京城里门当户对的清白人家,就不妨一试。得了他这句话,那两姑嫂乐得不行,当下便计议着不如现在就请出何家母女来,探探口风?
正说着,那何姑娘便扶着母亲出现在门口。徐家两个妇人急忙起身去迎,请她母女二人同席,哪料,那何母不冷不热的说道:“在贵府打扰数日,诸多不便,如今身体好转,理当拜辞。这些许银钱,权作食宿之资。”说罢,何姑娘取出白银两锭,二十两,递到徐王氏面前。
两姑嫂面面相觑,这是何必?老九安排到家里来,不过吃住几天,请了几回大夫,哪能要她银子?再说了,咱们徐家正打算跟人家攀亲呢。当下拒辞不受,又再三挽留,那何母突然从女儿手中夺过银子,一把塞到徐王氏手中,说了句“告辞”,就拉着女儿往外走去。那徐府姑嫂面面相觑,这,我们又不曾得罪于她,脸色做给谁看?
“哼,这妇人,怎地这般无礼?她母女性命,是我兄弟救的,又安排在家里吃住照顾,便是自家人也不过如此。她那模样,合着我们该欠她的?罢罢罢,走就走吧!”徐秀萍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见对方明显是瞧不起徐家,没好气的说道。
徐王氏也觉那何母忒不懂事了些,正可惜没了个如花似玉的弟妹,却见那何姑娘又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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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抱大腿
只见那何姑娘轻移莲步,行至檐下,对着徐家两姑嫂一福,面带歉意道:“母亲大病初愈,心绪不佳,若有冲撞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徐秀萍拉长着脸,一言不发,徐王氏笑着说了句“无妨”。何姑娘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贵府小官人对我母女有活命之恩,又叨扰数日,承受照顾,大恩不言谢。诸位他日若到东京,一定到我家盘桓数日,寻宣德门内何府便是。”
徐秀萍听罢,冷哼一声,自嘲道:“不敢,我们这乡下人家若到东京岂不迷路?”
徐王氏拉了大姑一下,将那二十两白银强行奉还,笑道:“一定一定,此去夏津尚有路途,你母亲有病在身,不如到村西头张家雇辆马车,若受不得颠簸,雇顶轿子也成。只需说是徐九让来的。”那村西头张庆家里,养有马匹,张父农闲时便替人赶车抬轿挣些银钱。
何姑娘谢过她,徐王氏“一路保重”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却还不见走。何母又在外头催促,她转身应了一句,回头看了看徐家两妇人,见徐秀萍一脸的不满,欲言又止。半晌之后,低声道:“贵府小官人可在?”
徐王氏不及回答,徐秀萍抢道:“不在!”
“那,劳烦两位嫂子替我转达谢意,就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有缘,必当重谢。”何姑娘再度一福,这才折身向外走去。徐王氏望着袅袅婷婷的姿态,心里极是可惜,这姑娘人长得标致,又会处事,怎地这般没缘?
回到房中,备说此事,徐太公徐胜两父子都不以为意,天下女子千千万万,还怕我家徐九打光棍?便是他作官之前,也有不少人家攀亲,自打补了修武郎,十里八乡,包括县里的人家,提亲说媒的就把门槛也踩低三寸,由她去吧。
自白马沟一役后,靖绥营士气大振,每日不辞劳苦,勤于操练。大名府境内,前来投军者络绎不绝,至七月底,靖绥营已编成六都步卒。当日贼寇进犯徐家庄,被徐卫杀得大败,夺得战马四十余匹,以马泰为首,编成骑卒,也占一都编制。
徐胜回大名府前,将禁军军规,操典,行军扎营之法悉数写下,交于弟弟。徐卫大喜,祝若珍宝,详加研究后,又征求徐太公以及部下意见,对军规作出改动,颁布全营实施。那靖绥营士卒,多为农民,目不识丁。徐卫便下令,于日常操练之余,每什人马相聚营帐,识字者自读,不识者便听他人教诵解说,务必谨记在心,不论官兵,胆敢触犯,严惩不怠。
徐太公又将自己上阵一生的经验教训,以及排兵布阵,进攻防守之法倾囊相授。徐卫白天练兵,晚间便与老爷子秉烛夜谈,尤其注重克制骑兵的战术。众所周知,不论契丹还是女真,都以骑兵为重,千万铁骑,横冲直撞,何等厉害?但自那臭名昭著的石敬塘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后,使中土之国不仅失去了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让中原地区直接暴露在北方草原民族的铁蹄之下,更使得中原王朝失去了天然的战马产地。骑兵的天敌是骑兵,但因以上原因,宋廷无力组建大规模骑兵军团,只能依靠步卒的血肉之躯,去抵抗北方铁骑的践踏。徐卫深知这一点,所以尤其重视。
徐太公从军以来,都在西北与党项人作战。夏军训练有素,勇猛善战,并有名震天下的“铁鹞子”重装骑兵,可在大宋西军面前,并没有讨到便宜。徐太公将克制骑兵的战法详细说明,并提醒儿子,兵无常势,水无常态,只有因地制宜,灵活用兵,方为取胜之法宝。
八月初,徐胜为弟弟送上了一份大礼。一纸荐书,送来了三十余人。这三十多个人可不是等闲之辈,都是西军逃亡官兵。西军为大宋精锐之师,为何还有士卒逃亡?这就得从那位以宦官之身而封王的童太师身上说起。
童贯自掌兵权后,经略西北。西北是少数民族聚集之地,按朝廷规定,番人不授汉族官职,但童贯却有意提拔番人头领,甚至有官至节制使的。导致汉军不满,童贯不予理会,重用番兵,甚至派番兵接替汉军镇守疆界,这就导致了禁军士卒的逃亡。童太师自然知道这事有些棘手,处理不好,就会引火烧身。便以“知枢密院事”身份发布军令,禁军逃亡士卒,只要你没死,还愿意回来当兵,可以隶属其他军籍。这一来,不少逃亡士卒纷改投其他军队,这三十多个人,就是投奔大名府路安抚使司而来的西军一部。徐胜回大名府之前,徐卫曾经托他捎给郑监押一点心意,答谢他在靖绥营组建中给予的关心和支持。那郑监押见徐卫如此晓事,有心拉一把,又知他收拾靖绥营那摊子事不容易,打通关节,在还没有登记造册的西军逃卒中,由徐胜挑选三十余人,送来夏津。徐卫得此三十余人,自谓“如鱼得水”,立即编入营中,委以重任。
八月初六,夏津知县黄潜善派人请徐卫至县衙一聚,席间告知,他已被朝廷召回,升任左司郎。徐卫立即觉察到,黄知县这次升迁不同寻常,他一任知县还未做满,这么快就召回东京?黄潜善的靠山应是蔡攸无疑,而蔡攸是蔡京的长子,却与其父同床异梦,如今势同水火。在这个时候将黄潜善调回京城,原因恐怕只有一个,朝廷上干起来了,他需要助手。
黄潜善或者因为急于回京,没有像上次那样拐弯抹角,话说得很直白。你徐卫有今天,自然有你自己的本事,但上头不提拔你,你不过也就是干吃俸禄的寄禄官。所以,自己心里有数,只要你好好干,多剿贼寇,多传捷报,上头不会亏待你。徐卫当然满口应下,目前大宋最高军事长官“知枢密院事”“广阳郡王”“太师”童贯远在太原,枢密院这个主管全**务的机构,是二把手蔡攸说了算。暂时抱住这条大腿,利大于弊。
在送上一份心意后,徐卫委婉的提出,目前靖绥营诸多难处,特别是装备不济,是不是请上头考虑一下?黄潜善是个滑头,没把话说死,只说方便的时候,自会替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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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蚂蚱
东京,为大宋都城,已历八代帝王,人口一百五十余万,气势雄伟,规模宏大。其繁荣,其富庶,足可令当世瞩目,后世向往。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此时的东京,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但这富庶繁华之都,此时却被北方的恶狼盯上,它流着涎水,已经弓起身子,随时都可能奋尽全力扑将过来。将这经营数百年的繁荣,撕咬得稀烂!
月明星稀,东京仍旧喧嚣热闹,宣泽门内,有一处府第,其雄伟气派,不输三公之家。若问百姓,都言是小相国府。正是公相蔡京长子,同知枢密院事蔡攸的府邸,自与父亲闹翻后,蔡攸便进住这御赐的府第,恩宠日重。
一顶凉轿在府前停下,下来一人,便是卸任的夏津知县黄潜善,承蒙蔡枢密提拔,召回京城,参与机枢,这是谢恩来了。给门人打赏之后,得以通报,不多时传出蔡枢密话来,请花厅奉茶。仆人一路前领,行至茶厅,喝着清茶,张目四顾。见这御赐宅子果是气派精致,那墙上挂的,莫非苏轼遗迹?
正看得出奇,便听轻咳一声,黄潜善起身肃立,口称:“学生黄潜善,见过恩相。”
那蔡攸年近五十,继承了其父的身形挺拔,相貌端正,目若朗星,宽额高鼻,颌下留有长须,风流儒雅。若不知底细,便要认为他是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读之士。身着便装,戴着纱帽,到主位坐下,端起茶来轻吹一下,方才唤道:“茂和一路辛苦,坐下说话。”
黄潜善却不敢落座,再三称谢,大表忠心,听得蔡攸十分受用,再命坐下,方敢依言。蔡攸称赞了几句,无非是表彰他在夏津治理有方,政绩显著云云。而后话锋一转,提到朝堂之事,说是自前线回来,朝廷大臣多不谅解,有人揪着兵败一事作文章,大肆攻击。
黄茂和是个明白人,所谓的朝廷大臣,也就是这位蔡枢密的老子蔡京和兄弟蔡条。不久前,蔡京再度为相,已近八十高龄,行动不便,目不能视,一切公务皆决于季子蔡条,还代他入朝奏事,面见帝君,每次上朝,侍从以下的人都打拱作揖,百般奉承。身后跟着堂吏几十人,捧着文卷紧紧追随,张扬跋扈,不可一世。这次蔡攸从前线败回,蔡京蔡条两父子猛烈攻击,指责他不晓军务,瞎参谋乱指挥,以致军前大败,让他十分头痛。
“恩相不必烦恼,官家如此恩宠,必不为所动。”黄潜善宽慰道。
蔡攸瞅了他一眼,长叹道:“茂和,你有所不知,若非上头还有个童太师顶着,你夏津又打了个剿贼胜仗,我在官家面前,还真说不上话,可能早就一撸到底了。”说罢,苦笑一声。若是从前,剿灭个千把贼寇,屁都不算,可现在,却成了他的遮羞布。日前又报捷,说是大名府的靖绥乡勇营全部肃清境内贼寇,他再度夸大上报,说是剿了五六千人,如今大名府已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道君皇帝欢喜,还褒奖了他,称赞他招募乡勇剿贼实是良策。
“对了,大名府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蔡攸突然问道。
黄潜善回答道:“徐卫,乃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侯徐彰次子。”
蔡攸点点头,抿了口茶,喃喃道:“徐卫,徐卫……靠得住么?”
黄潜善略一思索,点头道:“以目前看来,是可靠的。此子年纪尚轻,通晓武艺,有统兵之材,为人还算踏实肯干,与其父徐彰性情不同,很是明理。”
蔡攸频频颔首,茶也不喝了,说道:“嗯,我就喜欢这种能办事又懂事的人。这两年算看清了,河北河东那块就是一帮子贼配军,吆喝得比谁都欢,打起仗来退得比谁都快,一群吃货!明日知会侍卫步军司行文,嘉奖徐卫一番,让他好好干,多剿贼寇,多传捷报,朝廷不会亏待他地。”
黄潜善一听,徐卫的乡勇营虽然挂名在大名府安抚使司,属三衙战斗序列,可到底是乡兵性质,让大名安抚使下文嘉奖就行了,若非要突出上头的重视,兵部行文已算是天大的脸面,何必让步帅府出面?一念至此,问道:“恩相,莫非太过?”
蔡攸连连摆手:“不过不过,非如此,不足以振军威。只要徐卫打胜仗,就说明我的策略符合目前形势,到时,在河北河东推广开来,谁还敢说我闲话?”
黄潜善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多嘴,心说这回让徐卫捡了个便宜。被蔡枢密看上眼,以后的前程,怕是铁打金铸了。想到这点,心里不觉有些酸溜溜的,但转念一想,徐卫也就是个武夫而已,年纪又小,阅历还浅,自己多施点恩惠,还怕他不俯首贴耳?突然想到临行前,徐卫所托之事,说是乡勇营颇多难处,请上头考虑,是不是趁这个机会给他说说情?一番思量后,还是算了,非亲非故,不过得了他些银子,何必这么卖力把他捧起来?
“那乡勇营朝廷只管粮草军饷,徐卫怕是难处不少吧?”正当黄潜善打着小算盘时,蔡攸居然主动过问起来。
嘿,这叫怎么档子事?堂堂枢密院二把手,全国一百多万军队的心你不操,跟徐卫那几百土包子乡兵较什么劲?不过,现在契丹人彻底歇菜了,北边无战事,蔡枢密想弄出点政绩来,也只有在河北的贼寇身上作文章。招募乡勇抵御贼寇这个策略是他提出来的,成了,不但没人再参他,官家那里也会圣心大悦。要是搅黄了,他那老子兄弟,新帐旧帐一起算,不参个夺官去职是不会罢手的。自己既然入了他门下,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一条绳上两个蚂蚱,如今再拴上徐卫这个小蚂蚱,是得共同进退。
“恩相体谅下情,徐卫若知晓,必然感激万分呐。”黄潜善笑道。
“哦?还真有难处?我想也是,当初任命他时,就有人搅浑水,也不想想看,按厢军待遇减半?说这话的人还是人么?同是爹生娘养的,徐卫的乡勇营这是在替禁军干活,还不给工钱,又让马跑又不让马吃草。嗯,这事我得考虑,只是目前我情况被动,徐卫想伸手向朝廷要钱要装备,那得看他本事。只要打了胜仗,我有底气,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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