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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一头驴

    沾罕额头上的青筋登时鼓了起来!什么。坊州失陷。守行轼几。三千精兵只剩四十余人?这,这才多久?我昨天下令至少要坚守十日以上,今天就传来城破的消息?这攻城战与野战有着天壤之别,别说十天半月,好几年打不下来的战列也比比皆是。坊州城再它也是座州城,而且有三千余守军,怎么可能城破得如此之快?

    正想去询问逃回来的溃兵时。想起马五方才有话没有说完,便问道:“徐虎儿说了什么?”

    “紫金虎遍告脉延军民,若有能擒获国相者,赏,赏”耶律马五沙场名将,该是个痛快爽利之人,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完全。

    粘罕眉头拧成一团:“直说!看着在徐卫眼里,我值什么价钱!”

    “赏驴一头”马五压低声音回答道。徒然之间,粘罕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似乎要撞破天灵盖喷出来!一张黝黑的面皮透出红光。双眼之中血丝飞窜,咬紧了牙,探紧了拳,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徐卫,你竟敢如此消遣我!小子。等着。我这便提了虎狼与你决一死,战!擒到你时,斩断手脚,开膛破脑…

    耶律马五见他如此神情,本不该惊扰。但念到战事紧迫,便硬着头皮道:“国相,溃兵所述之战况,当予留意,是不是”

    粘罕拉长着脸,大步向外而去。原转运司正堂之上,数名衣甲残破。面带血污的战将早已肃立等候。他们的神态里,很难让人看出这是纵横天下的女真军。粘罕一时来。见他们这副撮鸟相,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问道:“坊州之事,究竟如何!”

    他一声吼,下面几人均不敢应声,灯一阵后,有一猛安级别的军官才大着胆子道:“国相,紫金虎于前日兵抵坊州,昨日下午城池告破。我等突围而出后,又遭宋军骑兵截杀,几乎,”语至此处,也不知是怕激怒粘罕,又或是想起战败的惨象,无法继续。

    粘罕猛地一击帅案,咆哮道:“紫金虎有多少兵力?十万大军吗?竟两日不到便攻破城池?定是你等作战不力,惧于虎儿军名声,由是放弃城池,对是不对?”

    几名死里逃生的军官哗地跪了一地。那为首的一个连连喊冤:“紫金虎动用火器,”

    “火器!火器有甚稀奇!你等没见过?火器能摧毁城墙么?火器能击毁城门么?战败失城,还敢狡辩!左右!将一干坊州兵将,斩首示众!”粘罕看来是真怒了。一声令下。那堂外士兵蜂拥而入,拖了几个便往外走。

    耶律马五一见,急欲制止,可才叫出一声“国相”粘罕已经声色俱厉道:“谁敢求情,与彼同罪!”

    徐卫!我本想待拿下延安再跟你计较,你却如此急着作死,罢!我成全了你!脑子里一动这个念头,粘罕坐下身去,立即就下令道:“传令!集结部队,准备出城迎击虎儿!”

    先前粘罕盛怒之下,处斩坊州兵将,他没有坚持己见。但此时见国相要立即出兵迎战,再不敢迟疑。慌忙劝道:“国相万万不可!主不可因怒兴师,将不可以愠致战!徐卫此举,就是要逼迫我军与其速战呐!彼挟破城之余威而来,士气正旺,若仓促与之战,于我不利!”

    他一带头,其他将佐也觉得就凭脉州的兵力与紫金虎对决难操胜券,纷纷劝阻。

    粘罕虽然还是咬牙切齿,但在部下们的极力劝谏下,也渐渐从“一头驴”的愤怒之中清醒过来。马五说得没错,徐虎儿就是想激怒我,逼我跟他从速决战。脉州兵不满万。跟虎儿军对敌,基本没有胜算。唯今之计,应该从延安抽调部分兵力,充实廊州,避免与宋军大战。只要我扎在廊州不动。他徐卫就不敢绕道去救延安。

    粘罕性情暴戾,但能作到金国头号掌权派,并不仅仅是靠女真的传统制度。冷静下来一阵思索之后,向耶律马五询问道:“立即将银术可、活女、石家奴三将调回脉州,命委宿与韩常主持攻城之事,你以为如何?”

    “诚若如此,则无惧徐卫。”

    六月初七。收复坊州的徐家家已经兵抵脚州最南端的三川镇。从乡人口中得知,这镇里本来驻有数百金兵,但今天一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北撤了。徐家三兄弟安顿好兵马之后,便等待着曲端前来会师。

    坊州一战,之所以能两日破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火药的威力,徐成亲率部下推着壕桥冲过去,炸毁了城门。金军也表现出了决死的勇气,堵着门贴身肉搏,一度将宋军挤出城来。徐原麾下统制张俊,却趁金军注意力放在防守城门之际。指挥部队以鹅车登上了城头。宋军入城,金军少见地放弃了抵挡。直接从北门奔出,企图逃窜。然方行数里,早已在此等候的马泰挥军截杀,坊州金军最后能逃出生天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徐家军一进入廊州地界。转入山区的各路义军闻风而来。少则数百。多则上千,都表示愿听节制。徐原好言抚慰,命其入坊州驻守。一直等到初八上午,曲端大军还不见踪影,徐原耐不住,遣人去问,结果让人啼笑皆非,你当陕西六路都统制曲端现在在干嘛?人家还驻扎在坊州城,目下正率文武官员在桥山参拜黄帝陵呢。

    轩辕黄帝要是知道连他陵寝所在之地,都让后代不肖儿孙败出去了。不知作何感想?曲端带着数万正军和义军押运粮草走在后头他不来,徐家军也不敢再往前突进。

    徐卫遂命李贯,多遣细作之人刺探嘟州情况。得知粘罕并没有出城的迹象,管束异常严格,看样子是想据城池而守?

    他要是这么搞,事情就棘手了。嘟州城何等雄伟坚固?远非坊州小城可比,若强攻郡州。你就是拿“震天雷”给他炸个稀巴烂,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拿下的。咱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要攻城掠地,主要是为了救援延安。如果金军一反常态采取守势,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亮招

    六天天气怪,上午的时候天就阴阴沉沉。不见日头。偏殛公从一丝凉风,闷得让人发狂!到了晌午,那天越发地昏暗,就跟快要压到你头顶上一般,估摸着,怕是要下大雨了。这对宋军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禀大帅,徐经略请大帅和副帅过去一趟。”杜飞虎人掀起帐帘唤道。

    徐卫穿件直掇,敞着领口,正跟那儿看地图,听了这话应了一声,收拾一下便投徐原军帐而去。沿路见不少将士都在议论这天气,晴了这么久,怕是要下雨,而且是下大雨。陕华军和泾原军的营地没隔几步路,可徐卫到的时候,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因此一进帐叫嚷道:“来碗水,娘的,热死人!”

    士兵倒了一碗凉水给他,咕咕灌了一气后,才抬起头来,见徐大徐四都在,遂问道:“大哥,唤我作甚?”

    徐义德直接光着膀子,那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似铁铸钢打,尤其是躯干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话又说回来,西军将领中。哪个不是一身的伤?听堂弟问起,便从帅案后走下来。虽然闷热如此,还是让士兵放下帐帘,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老九,曲端个鸟人至今未到。还在桥山黄帝陵参卑,咱们就一直耗在这里等他?”

    徐卫放下水碗,把腰间金带松了松。沉吟道:“他巴不得咱们主动去进攻粘罕,要是得胜,领军的是他。要是败了,咱们就是不听节制。擅自行动。    徐胜一听这话,皱眉道:“那你我弟兄岂不是让他吃定?”

    “直娘贼,誓不再与姓曲的同一战场!何少保用这厮,简直就是寻了个祸害!西军百十年来就这模样。凭他一个何灌,一个曲端,就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作梦!”徐原十分不满地说道。若不是怕引起军前内讧,老子真想用“权制置副使”的身份把个***撸成光杆一条!

    徐卫一时无言,扯开领子坐了下去,想了好大一阵。现在曲端手里有三万正军,还有一大批义军在后,且押着大军的粮草补给。他这么拖下去,延安十有**不能保。延安一丢,廊延路全境也就完蛋了。粘罕要是有了这么大一块立足之地,不管他向关中平原进攻,又或是向环庆泾原两路推进,都将底气十足。而廊延若陷于金人之手,则陕华一路,就等于有一半揣进了粘罕的腰包。

    只因嘟延这一带,多山区丘陵。本是西军用武之地,反观陕华一路,除定戎外,其他诸州县都抚关中平原入口,正是金军骑兵逞凶之处。而廊延位于陕华路北面,两相接壤。它一沦陷,陕华就有唇亡齿寒之虞。女真人现在虽然不过渭水。但只要站稳了脚根,关中平原仍旧是他们的一大目标。

    “大哥。”徐卫沉声叫道。

    徐大徐四同时将目光射向这个最小的弟弟,只见徐九神态冷峻,嘴角处轻轻一低,说道:“公布吧。”

    “你是说。公布“权制置副使。的身份?”徐原上前两步问道。

    徐卫点了点头,徐胜见状立即道:“若是这样,恐引起震动!”

    徐卫昂然起身,大声道:“怕噎着还不吃饭了?姓曲的这么搞,不但延安救不了,你我弟兄也会受他连累。我们的部队冲在最前面,一旦延安失守,金军就会调转马头直奔我军而来。到时候曲端再一退,如之奈何?”

    徐原将牙一错:“九弟之言在理!”

    “不如现在就把事情挑开,曲端他要是听大哥节制便罢,不听最好。就在军前罢免了他都统制的差遣!”徐卫厉声道。

    徐胜赶紧摇了摇头:“太冒险!若是曲师尹抗命不从,激发冲突,可如何是好?”

    “冲突?他作陕华大帅的时候我已经跟他冲突过了!多一次又何妨?长痛不如短痛!他若执意迁延观望。那就交出部队,自己凉快去罢!敢动歪脑筋,我就拿刀跟他说话!”紫金虎冷笑道。

    徐胜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九弟说得没错,跟曲端并肩作战,那就好比牵着老虎去打猎。搞不好猎物没打着,先被老虎咬。曲端是有本事。兵力也不少,但就打猎而言。带一头猛虎,还不如带条忠实的猎大。

    一阵沉默后,徐四似乎同意了弟弟的意见,但仍旧不免担忧道:“万一他来个阳奉阴违,表面上听大哥节制,背地里捣鬼,又怎样?”

    “曲端虽然跋扈,但他是个明白人。此前,何少保就是他的后台。现在少保奉诏南去。李宣抚对他又有素有看法。如果他再象从前那般搞,不客气地说,陕西六路根本没有他容身之处。”徐卫一针见血地挑明了。

    徐原闻言,频频点头道:“不错,曲端此前为何少保统一兵权充当急先锋,已经引起诸路大帅不满。现在何灌一走,他就是众矢之的!”

    “那谁去桥山向曲端传令?若是寻常人等,怕震慑不了他,反被他制住,你我弟兄也不能亲去”徐胜问道。话网说到此处,帐帘忽地一掀,抢进一个人来。

    徐原先前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人却敢直闯进来!帐内三兄弟都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心境却又是各不相同。

    “父帅,四叔,九叔。”来的正是徐原的长子。徐严。年网而立。长得跟他老子简直一模一样,就是皱纹少些,胡须短些,一般地威猛不凡。若只看外表便认为他是个莽夫,那就大错特错了,五月端午节时,他曾给徐卫敬酒,当时徐九就觉得,这个侄儿不一般。

    这徐严闯进来,徐四徐九那眉头都往中间挤,徐原看见,也训道:“我和你叔父商议军机大事,你怎地也不通传一声就闯进来!军前无父子,你是无视军法么!”

    一句话吼得徐严慌忙告罪,徐原这才作罢,也不赶他出去,而是转过头来向徐四徐九问道:“遣何人去桥山为宜?”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质问曲端

    “我倒有个合适的人徐卫的笑容有此怪赌可处个借尸还魂,可徐胜这么几年跟他相处日久,多多少少也了解弟弟一些。

    因此一看他笑了那模样,就试探着问道:“莫不是,姚希晏?”    姚平仲被曲端关进庆阳府大牢以后,上头为了让曲端出兵,只能暂时牺牲一下他。环州知州,兵丐锋辖等差遣一概免除,除此之外,还从预备节度使降成了团练使,华州安置。处分不可谓不重,哪怕就说这事是件冤案也不为过。李纲把他安置在华州,其用意徐卫自然心知肚明,因此一出征,便将姚平仲请到军中同行。

    “不错,就是他。”徐卫笑道。

    如果要向曲端明白无误地表明态度。姚平仲的确是最佳人选。他当初是被曲端整下去的,现在派他去。等于是向曲师尹施加压力。

    “那姚希晏以什么身份去?”徐原以一种征求的口吻向堂弟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姚平仲一切实职是被罢免干净的,现在只带个团练使的虚衔。而他环州知州兼兵马都锋辖的差遣徐原不方便给他恢复。想了一阵,徐卫向两位兄长问道:“这制置司建制是怎样?”

    “参谋、参议、主管机宜、书写文字各一员。干办公事三员,准备将领、差遣、差使各五员。”徐原是西军宿将,制置使这个差遣,童贯当初主持西北军务时担任过,因此他比较熟悉。

    听他这么一说,徐卫想起马扩来。他进入宣抚司以后,就担任了参议官。据说这个差事非知州以上资格者不用。一念至此,遂道:“那大哥就以“权制置副使。的身份委任姚平仲为制置司参议官,让他去桥山见曲端。”

    桥山,地处坊州,这个地方是普天之下所有炎黄后裔敬仰的圣地。原因无他,华夏始祖轩辕黄帝的衣冠冢便在桥山东麓。相传,黄帝东巡期间,遇一黄龙自天而降,要迎他升天。黄帝跨上龙背,飞越桥山时。请求下驾安抚臣民。黎民百姓闻讯蜂拥而来。痛哭流涕,甚至扯住黄帝衣角一再挽留。黄龙驮着黄帝飞升以后,只留下了他的衣冠。百姓便将衣冠葬于桥山。这便是黄帝陵的由来。

    曲端带着部队进入坊州后,将大军屯于城池四周,自己率一干文武前往桥山黄帝陵参拜。祈祷轩辕先祖庇佑子孙后裔,击退秋夷,保卫河山。黄帝自然该拜,可身为六路都统制,大敌当前之际,你应该只争朝夕地往前线赶,祖先什么时候不可以拜?可曲端似乎没有考虑这些,仪式光是准备就用了整整一天。然后又用一天完成各种繁文缛节。拜的确实虔诚,可估计黄帝在天有灵,也会是一头雾水。北夷眼看着打到老子陵寝来了,你光拜我有个鸟用,你倒是去顶住啊。

    拜完了黄帝,曲端仍旧没动。风言最先起于义军之中,有人说他这是想让徐家军去打前阵,他在后头观望。后来越传越凶,连正军里也有人议论。

    这日,天气突变,乌云压城,狂风大起,青天白日也如同黑夜一般。坊州城外。西军严整的营寨比比皆是,陆续赶来的义军在外围扎营。将个城池东、南、北三面围个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战火已熄,但从城内的一片狼藉不难看出当日战况的激烈,吠其冉城,简直就是一片瓦砾堆。地面上似乎还能看到血迹,空气仿佛还弥漫着腥味。挺枪披甲的士卒往来巡戈,一派肃杀的氛围。

    在知州衙门的后庭中,曲端一身便服。从容不迫,与四周披挂整齐的将官们具起来,尤其引人注目。

    “徐家兄弟两日便拿下坊州。依卑职看,也不须都统策应,只他弟兄三人足以解延安之围。”说这话的,名唤张中乎,为张中彦之兄。其人三十余岁,与一般武将威武有余。而斯文不足不同的是,此人长须飘飘,目有侠气,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儒雅的味道。这般模样。却说出如此言语,还真叫相得益彰。

    张中彦立即接嘴:“兄长所言极是。岂止是救延安,便是击退粘罕。只须一头紫金虎即可,我等作壁上观便是。”

    这两兄弟一唱一和,尽给徐家弟兄戴高帽,当然不可能是出于真心。不过都是说给曲端听罢了。曲师尹端坐,双手撑在膝盖上,正出神地盯着那石桌,似乎没听到部下们的议论。

    两天!只两天便攻破坊州,徐家那几个是怎么办到的?摸着良心说。便是我亲自领军,区区两日也未必就能拿下城池。可他们非但凹曰甩姗旬书晒齐伞午;城。把几平把守军歼灭殆很好杳验,数城牺删的尸首就能得出结果。泾原陕华两军的战力强到这种地步了么?不见得 一定是其他什么原因。

    康随从前头踏入了庭院,这厮从来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好似你打了他左脸,他还要把右脸也侧给你。不过这会儿,却是满面肃容。步伐匆匆。来了也不跟同僚打招呼,径直向曲端走过去。甚至俯下身,在长官耳朵旁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当真?。曲端诧异地抬起了头。

    “千真万确,就在府外候着。卑职看他模样,似乎来意不善。”康随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来意不善?带了多少人?。曲端又问道。

    “人马倒不多,只十数骑,只是康随一时也说不明白,只是隐约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头。

    张家兄弟和李彦琪等将佐听得云山雾罩,张中彦遂向康随问道:“谁来了?”

    康随还没回答,曲端已道:“姚平仲。”

    谁?姚希晏?这怎么可能?上头已经将他撤职查办,放在华州安置。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对,应该说,他还有胆子出现在此地?将领们面面相觑,谁也摸不准到底是什么事。

    曲端略一思索,对康随道:“让他进来。”

    康随领命而去,张中彦等人不约而同地立到了曲端身后,各自按定刀柄,将目光投向外面。那句“来意不善。让他们心里很不以为然,老子倒要看看,他姓姚的是怎么个不善法。

    不多时,康随领着一个人进来。众人瞪大眼睛看去,不是姚平仲是谁?同时,他们也知道了康随为什么说那句话。

    你看看姚平仲这身装扮,他没穿铠甲,甚至没带兵刃,身上是一领大红官袍,腰里扎着晃眼的金带。头上戴着一顶交脚帧头。这厮本生得威武,偏生此时神情傲然,昂首挺胸。似乎真的来意不善。

    至石桌前站定,姚希晏还没来得及发话。张中彦已经喝道:“姚平仲!你安置于华州,怎能随意走动?莫不是无视朝廷法度?”

    姚平仲盯了他一眼,眼神中怒意犹在,不是这***,我能损兵折将?杨再兴能身受重伤?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姚平仲当时就有揍他的冲动。但想到自己此来目的,将满腔怒火生生压下。

    背负着双手,开门见山地问道:“曲都统已在坊州驻扎多日,为何不见进兵?”他话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他这句问完了,哪料后头又补半句“你是想拖延时日,还是想坐山观虎?。

    来者不善!绝对的来者不善!敢这么说话!姚平仲疯了!

    曲端背后,有几个已经冷笑出声,你姚平卑凭什么身份问话?你算的老几?身边没有一兵一卒,穿身官袍来吓唬人?

    曲师尹其实也大吃一惊,姚平仲这种口吻显然是有侍无恐。他单枪匹马地站在自己面前,以一个谪官的身份口出狂言,他自然不会是疯了。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沉声问道:“你在跟本官说话?”

    姚平仲一声哼:“自然是跟你说话”。

    “姚希晏!放肆!你什么身份!敢顶撞长官!”曲端部将李彦琪怒目而视。

    “你本该在华州,为何在此处现身?谁准许你离境?”张中彦也追问道。在宋代,官员因种种原因被贬,而朝廷又不打算再派他什么差遣。就会动用“安置某地”来处分。安置,不是让你把家安在那里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监视居住”。不能乱说话,乱走动,受到地方官府严密控制。

    其实张中彦问这话,心里已经有答案。姚平仲被安置华州,华州知州是谁?徐九!多半就是他搞的鬼!

    面对着众将咆哮,姚平仲面色不改。朗声道:“陕华经略安抚使。徐卫徐大帅准我随军效力。”

    这句话,若是从前他绝计说不出口。别说军中将士,就连朝中文武都知道,他和徐卫一直不睦,他向来瞧不上带乡兵出身的徐九。可自入陕西以来,耳闻目睹徐卫种种事迹,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厮确有本事。特别是这一加他落难,谁都没有伸以援手。反倒是徐九拉了他一把。据说,他能安置到华州,也是因为徐卫替他向李纲申诉的结果。因此,他现在虽然谈不上对徐卫感恩戴德,但至少他承认,相比之下,徐卫还算个厚道人。凹曰混姗旬书晒齐伞

    

第三百二十八章 动粗

    涂卫?他有这个权力么?将你安置华州是两司长官下”姆,你当我等是三岁孩童?”张中彦冷笑道。嘴上虽这说,可他心里也明白。据说徐卫和姚平仲一样,是官家有意放到陕西来的,而且李宣抚似乎很偏袒这厮。

    姚平仲看都懒得看他,沉声道:“制置相公已委任我为制置司参议,此来坊州,便是代表制置相公传达军令。”

    这话一出口。包括曲端在内都变了脸色!怎么回事?何少保重新起用他?这,,

    姚平仲一眼扫过一张张疑惑的脸,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往前两步,单手拍在曲端面前的石桌上。后者看了他一眼,微眯着眼睛盯了那东西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拿了起来。网展开看了一眼,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色从这位六路都统制眼中闪过。张中彦距离曲端最近,也偷瞄到那东西。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宣抚司出具的命令,而内容,便是命泾原经略安抚使徐原,暂代“制置副使”!

    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次出征,以曲都统为尊,名义上便是徐家弟兄的部队。都要听节制。可现在,徐原暂时代理“制置副使”显然阶次职权都大于都统制!坏了,这下事情棘手了!

    曲端盯着那道李纲亲笔书写的命令好大一阵,表面上看又恢复了平静。实则心里已经思考着种种可能。种师中病倒,让人暂时顶替他的位置,这不奇怪。他奇怪的是,自己与徐原不合,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李宣抚却让他凌驾于自己之上,而何少保居然不反对?什么意思?向我发出警告?

    正疑惑时,又听姚平仲语出惊人:“另外,忘了告诉诸位,镇江行在已经下了诏命,召何少保南去。因此,制置副使便暂时统管陕西军务。我来时。徐制置再三交待,命曲都统务必立即进兵,不得有丝毫迁延。否则军法从事!”

    这一下,没有人再敢聒噪。将佐们都把目光汇聚向长官,看他如何反应。曲端仍旧盯着那道命令,突然之间,他冷笑一声,将那道命令扔还桌上。大声道:“制置副使位高而权重,与宣抚使互不统属,李宣抚虽为一方大员,却也没有权限任命,这须有官家诏命才成!”

    话音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姚平仲一怔,他似乎还没明白曲端的用意。可张中彦等人却终于反应过来,立即帮腔道:“不错,自何少保入陕以来,便是宣抚主政,制置主兵,东西二府互不统属。李宣抚怎能越权任命?”

    “即便何少愕去职,也当是种太尉主兵才是,徐经略凭什么居制置副使之高位?”

    “莫不是你等伪造公文?假传命令?”

    七嘴八舌一阵抢白,听得姚平仲大惊失色,急忙吼道:“战事吃紧,李宣抚以便宜行事之权,命徐经略借补“制置副使,一职,有何不妥?你等休要遮掩搪塞!”

    “借补?这怎么行?制置副使是何等紧要?没有朝廷明诏,谁敢窃居此位?”

    姚平仲越发急躁,你这班撮鸟想作甚?拒不承认?他实在没有想到。曲端来这么一下子!脑袋一热,就想跟这些人扛上,突然回忆起临行之前徐九嘱咐的事情。强忍住怒火,恨声笑道:“曲都统无非就是不想承认制置相公,进而不听节制,对么?”这厮说话还真是一股子硝石味,不留丝毫余地,直接挑明!

    曲端竟也被句话问得干咳两声,也不知是不屑回答,还是根本答不上来。他那班将佐也是默然无语,把目光投向他处。

    “多,李宣抚这道手令,有没有效你们心里清楚。但我不跟你们纠缠此事,徐大帅已经探明,延安东城已为金贼攻破,西城也是发发可危。若大军不能尽速增援,一旦延安府沦陷,整个廊延一路也将随之瓦解。嘟延一丢,金军下一个目标便是环庆!卑职倒想问问曲都统,到那时,你又如何自处?你现在迁延观望,不救张深,他日环庆一路遇危时,你能指望谁?若都统再不进兵,今天的张深,便是明天的曲端!”

    姚平仲网一闭口。曲端拍案而起:“姚平仲!放肆!你何等身份。敢与本官这般说话!”这倒怪了,姚平仲来到之后说的第一句更横,也没见他如此发作。这会儿却象是被人踩了痛脚一般暴跳如雷。

    姚平仲小太尉”的绰号岂是白叫的?哪会让曲端一声吼就吓倒?瞄了对方一眼,针锋相对地回答道:“卑职代表的是制置相公。”

    “哼!没有朝廷正式任命,如何能服众?至于何时进兵,不是你该问的!从哪处来,回哪处去!”曲端一挥手。竟下了逐客令!

    “曲端!”姚平仲发作了!虎目圆瞪,一拳砸在石桌上!金石交错之声顿时响成一片,张中彦等人不约而同地拔出了佩刀,现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姚希晏!本官看在你将门之子的份上,不与你一般计较!再敢口出狂言”曲端面无表情地说道。话未说完,被姚平仲一口截断!    “那又怎地?有本事,你就再把我关进大牢去!”姚平仲切齿道。

    张中彦等人执着刀护在曲端身前,却被他推开,就隔着一张石桌,指着姚平仲却没有说出话来,仅片刻之后,厉声喝道:“来人!”

    姚平仲紧随其后,也放声呼道:“来人!”

    两人余音仍在,外头便响起一片急促的脚步声!眨眼之间,惊咤声大作!还有人大叫着“截住!截住!”没等庭院中弄明白,便瞥见几个。矫健的身影射入院中。再看时,已有几人护于姚平仲身边,都作寻常打扮,俱执短刀利刃。

    而庭院的台阶之上,又有几个汉子端着臂弩。那弩箭已经卧于槽中。弓弦早已拉开。

    一形容非常之猥琐,个头矮走路脚跟都不沾地,头发胡须都呈枯黄色的汉子,穿身灰色直被。腰间鼓鼓,立在弩手之后,一眼绿豆般的小眼睛全盯在了曲端身上。

    “他们怎么进来的?”这是张中彦等人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收麦忙

    示户彦等人捉着刀,警惧地注意着这此突如其来的汉县台阶上那些四散排开,手执臂弩的人,当中居然有人直接瞄着曲都统!

    那猥琐的汉子就是风传中。所谓“虎捷第十三指挥”指挥使的李贯。行到姚平仲跟前,一对小眼扫过对面众人,却无半点惧色,尖着嗓子道:“奉大帅钧旨护卫姚参议,还请都统不要让卑职难作!”

    曲端自然是不会被这几个吓到,狞笑道:“本官让你难作又如何?”

    “刀箭无眼,伤着都统总归不好!”李贯寸步不让。来时徐卫给他交待得清楚,如果曲端拒听节制,甚至对姚平仲有什么出格之举的话,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担着!所以,李贯便有这底气。

    曲端腮帮鼓动,显然气极!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着。良久,曲端胸膛一阵起伏,挥手道:“收了兵器!都出去!”

    张家兄弟等战将略一迟疑。还是遵令还刀入鞘,绕过对方向院外行去。姚平仲见状,也对李贯道: “出去后者又一揖,回头打了个手势,挺刀架弩的人也立即退出现场,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曲端与姚平仲两人。

    “何时发兵?。姚平仲语气依旧生硬,目光仍旧坚决。

    曲端缓缓落座,铁青着脸道:”你回去转告徐家兄弟。任命制置副使一事,我必见朝廷诏命方可。至于几时进兵。本官自有分寸!”这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你!”姚平仲火气又上来!“曲都统,徐制置明言,若你再迁延。都统制的差遣你就让贤”。

    “这却也无妨!本官自引军回环庆便是!”曲端故作轻松地笑道。

    姚平仲闻言大笑:“有这等好事?你若执意如此,那么你暂代的环庆帅位也交出来”。

    曲端心头一惊。但细细一想,觉得徐原不可能这么干,因此笑道: “某些人想公报私怨,那就随他去吧。”

    姚平仲见他是这种态度,心思自己此来只为传达徐制置军令,听与不听是他的事。一念至此,便道:“既然如此。那卑职就告辞了语毕。转身就走。

    曲端竟也还不示弱,在后头夫声道:“不送”。

    听了这句,姚平仲象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道:“曲都统。为国而战。懦者耻”。说罢,再不停留。他说这话还是有资格的,尽管姚希晏有种种不是,但自抗金以来,他还是真刀真枪地跟女真对干过好几场,从没有畏敌不前。

    对方刚走不久,曲端将牙一咬,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娘的。何少保怎么突然之间就被调往行在了?按说不至于吧,官家派他到陕西来。就是为了统一兵权,这事网起个头就解职?徐原跟自己是对头。他现在作了制置副使,决没有自己的好。

    这事实在大出自己意料。何灌一走,李纲对自己素有意见。这往后如何自处?往哪边站?徐家兄弟肯定是不待见自己,李纲和他们是一路人,说不得,怕是要自辞都统制一职。保留环庆帅位即可。但方才姚平仲已经把话挑明了,若再不进兵,连环庆帅位亦不可保。他原来是环州知州,作为帅守来栽培,徐原派他来传令,示威的用意非常明显!虽然不相信徐义德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但总归还是防着一手吧。

    思弃想后。曲端起身喝道:。来人”。

    张家兄弟等疾步而入,纷纷斥责姚平仲目中无人,猖狂无礼,个个,七嘴八舌象是他们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曲端心头正烦。听不得聒噪,遂喝止众将,命令道:“集结部队。明日一早开拔”。

    “都统,难道我等真惧了徐家兄弟?”张中彦不甘心道。

    曲端面无表情:“本官出兵是为抗金,嘟延环庆两路互为依托,唇亡齿寒,自然是要救的,与他人无干!”话音未落地,天空中一声炸雷,连一众上阵厮杀多年的战将们都着实骇了一跳!

    “都统,怕是要下大雨!是不是推迟进兵?”康随小声道。曲端却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入内而去。    就在曲端决定立即进兵,风雨无阻之际。百里以外,三川镇。

    徐卫见天气突变,狂风暴雨即将来临,担心军中携带的火器受潮,因此亲自前去巡视。那堆放火器的营帐,都是油布幔遮得严实,地上铺着厚厚的石灰以防潮,并且有卫士寸步不离地把守。徐卫再三检查之后,方始放心,与吴阶两人步出营区来。听着闷雷声声,雨快是怕下来

    “这雨来得及时,大雨一下。非但缓解暑热,延安也得以暂时喘息啊。”吴阶由衷叹道。

    徐卫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轻笑道:“老天爷总算开了一回眼,走,回了。”语毕,提着马鞭,大步而去。吴阶严令将士小心看守后,也追了上去。

    今天这大营里很少看到操练的卫兵。不但虎捷军松懈了,而是一部分队伍被派出去抢收小麦。金军一来,廊延百姓大多逃难而去,庄稼留在地里没人收割。眼下正是麦熟季节,没道理便宜了女真人。况且,估计再往北推进。粮食应该都被金军抢先了。

    一队队绵延数百步的士兵挑着麦小跑着鱼贯入营,前两日都是直接扔场地里,自然有人立即打麦子。可今天要下雨了,必须先遮起来,否则雨一下,在水里泡两天,就该长芽了。

    一声炸雷毫无防备地在头顶上轰响!

    运粮的队伍甚至为之一滞,惊恐的士兵们抬起头来望着天!刹那之间,豆大的雨点直往脸上砸!军官们一见不好,扯起嗓子喝令士兵赶紧把粮收了!雨来得迅雷,就喘口气的工夫。零星而坠的雨点化作倾盆之势!

    吴阶扯着官袍上宽大的袖子挡在徐卫头顶,催促道:“大帅,回帐吧。”

    徐卫没动,而是吼道:“周熊,过来!”

    一身利落打扮的周熊快步奔来,冒雨行礼道:“大帅有何吩咐?”

    “把外头收粮的部队撤回来!别抢了,抢回来也没用。铁定发芽!这回走得急,军中缺医少药 弟兄们要是淋出个好歹来才叫得不偿失!回来之后让伙头煮上热汤。都喝些!”徐卫大声说道。

    周熊一揖,撒腿就跑,边跑边吼道:“把马牵来!”

    雨越下越大,瀑布一般,徐卫与吴阶奔回中军帐,那才几步路,也淋了个落海鸡。进帐之后,两人都扒了官袍。在那帐口立着,再看外面时,十数步外已经模糊不清。天地之间,似乎挂上了一道水帘,远处的山竟如画中一样,朦朦脆脑,若隐若现。

    “这雨来得猛,估计去得也快。”吴阶抹去脸上的雨水,随口说道。

    ”但愿张大帅借着这场雨,换口气,再撑些时日吧。”徐卫语气低沉。据说延安的东城已经沦陷。现在守军抚住西城抗击,到底能撑多久,实在是个未知之拜 要是我们赶到之前,延安便被攻破,这一趟算是白走了。

    “大帅放心,延安是张经略的根据所在。他岂能掉以轻心?嘟延帅司虽然在耶律马五手下吃了个大败仗,但主力尚存,坚守数月当不是问题。”吴阶分析道。语至此处停了一停,又道“卑职只担心曲端不能共事啊。”

    “这个我倒不担心,何少保一走,曲端等于是没有了靠山。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这种敏感的时刻,聪明人应该低调,埋头实干,以求在营救延安之役中有所建树,否则就是众矢之的。此前,他为统一兵权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只要让人逮着一个由头,诸路帅臣就会群起而攻!你若是上峰,你怎么办?”徐卫笑道。

    吴阶听罢亦笑:“那自然是罢免其人以平息众怒。”

    两人说笑一阵,忽见大雨中一人飞驰而来,践踏得泥水飞溅。一直等走到面前才看清,原来是徐胜。

    “大帅,我刚才徐制置那处回来,真晦气!”徐四一进帐就叫了起来。

    徐卫吴阶两人一听,齐声问道:“怎地?”

    “大帅不是让收麦的弟兄撤回来么?”徐胜一边扒着衣一边说道。    “对,怎么?”徐卫关切道。

    “徐制置把收粮这事交给徐严负责,我陕华兵撤的时候,周熊去知会了徐严。可这小子估计是想着多抢收一担是一担,便落在后头,结果”语至此处,徐胜摇了摇头。“结果就祸事了,金军游骑怕是见我军一撤,泾源兵落了单,从北面杀过来。泾原弟兄们是猝不及防,死伤数百。等制置相公遣军去追,人家早跑得没影了”

    徐卫话一听完,突然折身就往里走,至地图架上停下,抬头盯着作战地图看了半晌,最后指着地图上一处道:“秦直道。”

    所谓的“秦直道”就是秦始皇命大将蒙恬监修的一条重要军事通道,南起咸阳淳化县,北至九原郡今内蒙古包头,长达一千余里。

    

第三百三十章 兵临鄜州

    月中旬。经历种种波折户端幕算率军赶赴二川猛崭你家不弟会师,步军、马军、义军,共计十余万向脚州推进。

    其时,鄙州周边已被金军“坚壁清野。”粮食抢收一空,村镇尽毁。数十里不见人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倒是那条“秦直道”旁,白骨累累,腐尸恶臭,大好河山被射狼蹂躏至此,,

    为争取时间,西军在雨势稍缓之后便踩着泥泞向北进发。此时,粘罕已从围攻延安的金军串调出部分精锐,加强廊州守备。探知西军鼓噪而来之后,鉴于雨水未停。道路泥泞,不适合骑兵作战,因此下令各将约束部属,不得主动求战,并密切注意西军动态。

    徐家兄弟和曲端将部队推进到距离坊州只三十里不到的地方安营扎塞。并派遣斥候窥视城防。发现金军亦于城外扎下两寨,分列西南,东南两面,与廊州城呈倒“品”字形布防。这三处。宋军若攻任何一处。其他两处皆可支援。这就是摆明了要耗时间,一直耗到延安失守

    。

    六月十四,天气转睛。雨后的太阳更为毒辣,地上积水一蒸发。气候潮湿闷热。一连几日金军不见动静,这让西军将士们很不习惯。在印象中,女真人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永远都是主动进攻的那一方。如今这般乖巧,倒奇了怪了。

    徐原以“权制置副使”的身份召集各将商议军情,定下进攻策略。数十员将佐齐聚大帐,但缺少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曲端。出征之前他就放了话,不承认李宣抚以“便宜行事”之权命徐原借补制置副使。因此徐义德召开军事会议,他当然不会出席。不过,本人虽然没有来,他却派了康随为代表列席。这个举动也不难看出其人此时此刻纠结的态度。

    “诸位都坐吧。”徐原拿块湿巾抹了把汗。声如洪钟地说道。语毕。自高坐于帅位之上,帐中设交椅十数把,只有高级将领才有资格坐。余众分列长官身后,数十员文武已经到齐。

    徐卫徐胜二人坐于上首,第三个位置本该由康随坐,因为他代表的毕竟是曲端,可这厮再三推托,敬陪末座。

    “金人据守城池,又于城外设下两寨,阻挡我军前进。这天气转晴。看日头不消两日道路便可驰马,我军若是再坐等下去,等到几时是个头?如何进兵,诸位但有看法,尽管说来。”徐原在西军老一辈谢世的谢世,退隐的退隐之后,已经算是老资格了。因此这说起话来也是四平八稳,俨然元老模样。

    他话说完,堂下一时无人应声,康随左右一张望,遂长身而起。徐原一见,点头道:“康随有何计策?”

    康随连连摆手:“相公抬举。卑职并非献策,而是奉都统将令向诸位长官转达一下,曲都统已经派李彦琪向东北方向推进十数里,在太和山扎下一营。”

    此话一出,帐中顿时议论纷纷。这么大个事,招呼都不打?为何不事先向制置相公禀报?徐原部将张俊大声质问道:“康都监,曲都统与我泾原陕华二军该是共同进退,为何单独行动?这是何道理?。他一挑头,泾原军官大多附和,责问康随。后者几次想解释,都被众人压

    。

    徐卫往上看了一眼,见大哥没有阻止之意,一拍交椅扶手:“作甚?比嗓门大?”

    他一声喝,帐中顿时肃静,张俊在他过仗,其他泾原军官也知道,咱们经略相公这位小堂弟端得是了得,因此不敢再聒噪。

    康随对徐卫投之以感激的目光。随后向徐原一抱拳,解释道:“太和山一带地势复杂,五条河。五条路在山前穿梭而过,形成错综之势。曲都统认为,据住此处,则金军首尾不能相顾。”

    徐卫听罢,立即起身至作战地图前详细查看。地图上,太和山标在廊州城正东位置,而金军的一处营塞位于东南,曲端选在这里扎营,正好绕到了金营的后侧。而且卡在嘟州城和东南方金营之间,所谓“首尾不能相顾”就是这个意思。

    估计,金军是看这里地形太得复杂。不利于己方作战,因此并未设防。可同样的,曲端选择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他的兵力不会太多,多了就展不开。想到这里,问道:“曲都统派了多少人马?”

    “步军三千人康随回答道。

    徐原此时也离了帅位,立在徐九身后,看了一阵,伸出手指着太和让 道:“他若是能扎营成功,就隔断了金军联系。”    徐卫点头赞同,曲端这一手到是个办法,可问题是粘罕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旦发现有异,绝不会容许这根刺卡在他咽喉上。曲端是在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他这么卖力,倒叫人意外了。

    回到座位,往隔着两个位置的吴阶看去。后者会意,站起身来,先冲徐原抱拳一礼,朗声道:“制置相公。卑职认为,曲都统若能在太和山站稳,我军不妨全力合围敌东南方向营塞。诚若如此,我方被动之局势就将扭转。”

    帐中众将议论开来,吴晋卿所言是矣。现在女真人在廊州城前扎下两塞,随便我军攻击哪一处,其余两处都将策应。若是曲端能绕过一营。隔断主城与金军军塞的联系。然后我军合力围其一处。粘罕来救。我军便围点打援,不来救,就吃掉这一寨,变被动为主动。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曲端能够顺利地扎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徐原上阵半生,如何看不出这一点。因此听了吴阶的建议后,挥手示意他坐下,沉吟道:“如此自然最好,但恐怕粘罕不好糊弄

    谁说不是?粘罕是金国国相。绝非泛泛之辈,曲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他能视而不见?

    想了一阵,回首问康随道:“那李彦琪几时走的?”

    这时候,让人不解的一幕发生了。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康随竟欲言又止,半晌答不出来。徐卫一见,与吴阶两个对视一眼,随后笑问道:“康都监,李彦琪可是还没有动身?。凹曰甩姗旬书晒齐伞

    

第三百三十一章 见风转舵

    儿 康随支支唔唔,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徐原亚不得啮渊四模样。喝问道:“到底动身没有?”

    徐卫想了片刻,冲徐大小声道:“大哥,先散帐吧。”徐原看了弟弟一眼,心思他这般说其中必有缘故,便下令先且散去,容后再议。众将都起身向他行礼之后,依次退出帐去,徐卫最后一个走,临行前道:“看康随模样,个中必有隐情,待我去问问。”

    他前脚一走,一直立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徐严望着叔父的背影,以一种说笑的语气道:“若是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九叔是制置副使呢。”

    徐原一听,猛然转过头去,满面肃容道:“他是你叔父!若不是他。你二弟也不会有今天,说话之前还在脑子里过一过!”

    一阵愕然,徐严没想到父亲会是这种反应,忙拜道:“儿失言,请父亲大人勿怪。”

    “你九叔这几年屡立战功,两河陕西博得好大名声!我们徐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名望,一赖你叔祖在朝中周全,二仗你九叔东征西讨 你须的多跟你九叔学。”徐原尹厉地斥道。

    徐严应下,但又补充道:“九叔自然是了得,但若没有父亲在西军中的威望,四叔九叔也不会如此顺利。”这话象是有些受用,徐原笑了几声,没再说平去。

    话分两头说,徐卫出了帐后,便看到吴阶正在外头候着他,走上前去小声道:“晋卿兄以为康随可有什么话没说?”

    “不错,卑职也认为,曲端或许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他的兵马一定还没有动。要去太和山,便得从我军防区内之并通过,四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军虽然收拢了游骑,但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吧?这委实说不过去。再者,他这支奇兵。一旦被金军围堵,十有**得有去无回。卑职猜测,曲端是想通过康随来探探口风。”吴阶跟在他身后分析道。

    “探我弟兄三人会不会策应他?”徐卫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

    “八成是,他多半是希望我们佯攻金军东大营,他自己佯攻金军西大营,牵制住敌人,让他这支奇兵能够迂回去太和山一带。可他不便明说,或许是顾忌面子,又或者是怕我军抢了他的功。因此故意让康随那般说。他吃定制置相公和大帅急于救延安,不怕我们听到消息后不出兵策应。”吴阶道。

    这倒也有可能,若说去太和山扎一营。明显是泾原陕华两军离得近些。但曲端现了这处有利的地形。怕别人抢先占住,因此故意这般。

    “本帅奇怪的是,康随是曲端部将,他奉命前来,这谎就应该一气呵成才对。为何故意支唔让人生疑?”徐卫不解道。

    吴阶好象也弄不明白,摇头道:“这就无从知晓了。”

    “要不召他来问问?他若是故意这般,一定会透口风。”徐卫道。

    “他算得老几?何必大帅亲自召来?卑职去问便可。”吴阶笑道。

    徐卫想想也是,自己跟曲端的矛盾是明摆着的,不太方便出面。吴晋卿去正合适。遂嘱咐道:“康随这个人,我虽跟他交道打得不多,但始终感觉这厮不是寻常之辈。成天到晚笑脸迎人。对谁都客客气气。若他是个脓包,曲端也不可能将他提拔到都监的位置。你好生查问一番,回来报我。”

    “是”吴阶领命而去。

    再说这康随回到帐中,心里着实忐忑。那徐原虽对自己不善,但紫金虎却挺和气,当时在中军帐瞥见他跟徐原打了招呼,之后就散了帐。他应该是看明白的。可万一他没看出来。又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总不能主动去见他吧?

    网这么想着,便听到外头响起一个声音:“集都监可在?”

    心中一惊,继而一喜,康随下意识地就迈步往外去迎,方走出半步,忽又停住,想了想,问道:“敢问哪位?”

    “吴阶前来拜会。”外头那人道。

    康随到桌边坐下,又倒碗清茶摆在面前,这才说道:“请进。”

    帐帘掀处,吴疥大步而入,抱拳笑道:“冒昧前来,还望康都监勿怪。”

    康随慌忙起身,还礼道:“吴统制折煞卑职了!”吴阶的军阶是“拱卫大夫”而且是陕华帅司的统制官。这可不同于杨彦张宪等人的“前军统制翼军统制”级别比“都监”要高,康随自当视为长官。

    “哎,大帅常说,不管是从前曲都统任陕华大帅,还是后来总管诸军,其麾下将佐都是一副撮鸟相,惟独你康都监还算是个厚道人。连徐大帅都这么说,我自然要客气些。”吴阶打着哈哈。却同时注意着康随的反应,见他只是淡淡一笑。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两人落座之后,康随替他倒上茶。随口问道:“吴统制怎么想起来看卑职?”

    吴阶喝了口茶二笑道:“是这样的,大帅说,方才在中军帐,一众军官让康都监受了委屈。因此命我来看看,让你不必介意。他们也并不是针对你,只是,,嘿嘿,你晓得。”

    康随端着茶杯。点头叹道:“徐大帅高义啊。”

    吴阶又喝一口,清清嗓子,往前探出半个身子,小声道:“方才在帐中,我观康都监似乎有难言之隐?”

    康随闻言一阵苦笑,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吴阶见状再三追问。对方这才道:“唉,卑职虽挂名都监。其实也就是替曲都统跑跑腿。办办差,有些事说不上话。”    “比如?”吴阶紧追不放。

    “比如这次都统想迂回去太和山扎营,风险太大了。万一金军发现前来围堵,只怕弄个全军覆没。这还是小事,就怕出师不利,影响全军士气啊。再说了,徐大帅不是离太和山更近么?要出奇兵,也应该是徐大帅出。”康随道出了原委。

    吴阶点点头,似乎表示赞同,随即道:“却也无妨,我们陕华帅司出兵策应就是。

    我军攻金东大营,你们攻西大营。牵制住他,让李彦琪可以趁乱前往太和山。”

    他这么一说,康随好像挺无趣,干笑道:“难得徐大帅和诸位陕华长官不计前嫌,佩服。”

    哪知吴折话锋一转,笑问道:“你给我说句实话,李彦琪是不是还没有动?曲都统是不是想等我军与敌交战之后,才派他出去,以求万全?”

    

第三百三十二章 撤得诡异

    二扣山。自北向南蜿蜒千里伸展到蹦州境内。山势陡用”飞凡宏伟,主峰左右两侧,极对象地伸出两座侧峰,犹如两条巨龙,与挺拔浑圆的太和山主峰形成二龙夺珠之状。太和山下,五条道路,五条河流交汇而过,因而此地又名“五交城”

    太和山的美景,陕华将士们无暇欣赏,也没法欣赏。因为此时正是深夜,天空之中虽有一轮圆月高挂,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洒向大地,可他们正屏气凝神,匆匆而前,尽量使自己不耍发出太大的声响。

    张宪的战马戴着笼头,裹了四蹄,尽管已经数次侦察过,可当真率领部队开进时,他还早被此地复杂的地形所困扰。路多,河多,简直寸步难行,怪不得女真人根本没把这里当回事。

    借着月光,这位陕华勇将抬头仰望远处的太和山,朦胧的山影竟越发地象二龙戏珠之势了。数千人在并不宽的道路上悄然行进,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悄无声息。只有士兵们手中的刀枪,泛着冰冷的寒光。

    这支部队的目的地,虽然是太和山,但他们并不是去扎营的。张宪奉徐卫之命,引本部精锐步军从太和山一带迂回,绕到金军东大营背后。也并非是为了两面夹击,而是战事一旦爆发,凭借地形牵制从眺州过来的援兵。之所以选在夜里进兵,就是怕提前暴露。

    就在张宪率部迂回之际,徐家军的营寨里,将士们正在作着紧张地准备。中下级统兵官检查部队,士兵整顿器械。高级将领们齐聚大帐,作着最后的战前布置。徐原已经下令给曲端,命其率军进攻金军西大营。粘罕摆出防守的架势,我军就两头进击,让他不能兼顾。金军虽在兵力上占优势,但所幸,廊州地形适合西军作战。对方的马军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限制。    散帐之后,诸将鱼贯而出,徐卫步出帐外后,抬头一望皓月当空,深深呼出一口气,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对身旁吴阶、吴磷、杨彦等将领道:“早些回去歇息,养精蓄锐,明天端了金军东大营,给大金国的国相送份见面礼。”

    众将皆笑,杨彦更是“猖狂叫嚣”道:“大帅安坐营内,只须给卑职八千精兵,一批火器,我去破了他!”

    徐卫笑着摇了摇头,杨彦这份豪气,倒叫他想起杨再兴来。若那位在,只怕敢说杀进嘟州城,活捉粘罕。

    回到帐中,本想早些安睡养足精神,奈何实在热得心慌。命亲兵打来凉水,淋了一通之后,仍旧难解暑假。一直折腾到半夜,才颇有些睡意。哪知网迷糊之时,便隐约听到帐外有人窃窃私语。又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徐卫心里烦躁,猛然起身冲外喝道:“谁在外头聒噪?”

    帐下的声音突然停止。异刻之后,李贯的声音响起:“大帅可曾睡下?”

    这句话让徐卫哭笑不得,我耍是睡了还能跟你说话?遂下了床,打着赤膊步出帐去。只见李贯垂手立在外头,一见他出来便俯下头去。

    “何事?”徐卫问道。

    “大帅,敌营情况异常。”李贯语出惊人。

    “怎么个异常法?”徐卫一下子睡意全无。

    “前两日,金军游骑是通宵达旦巡戈。防范得十分严密。可今夜,不见一骑一兵,弟兄们推进一些,寻高处窥视,见敌营中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卑职觉得蹊跷,却也拿不准,因此不知该不该惊扰大帅。”李贯回答道。

    这是唱的哪一出?诱敌深入?空城计?还是专门逗我去摸营,然后给我设伏?想了一阵,也捉摸不定。

    这黑灯瞎火的,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便道:“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

    李贯领命而去。回到帐中,再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这不可能是诱敌之计,如果想引我去偷袭,就应该外松内紧,你直接搞个一团漆黑,我还敢来么?可除了这么一点外,就没有别的理由了,金军要什么把戏?难道他们发现了张宪所部的行踪?这也没道理。若是如此,该派兵堵截才是。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徐卫只得传下命令,让负责警戒的部队格外当心,这才沉沉睡下。

    次日清晨,天网麻麻亮,徐家军大营就活泛起来。各部的行军大锅早已经热气腾腾,士兵们也在作着最后的检查,确认各色器械完好无误,只等吃了早饭,便要列队推进,直逼金营。徐卫三个时辰也没有睡到,一晚上都不踏实,很早便起了床。先召吴阶等人商议昨晚的怪事

    “大帅。”杨彦递上一块饼,一碗肉汤。他的四周,或站或坐,正大口吃饭的士兵比比皆是。眼看大战在即,早上这一顿饭最为紧要,须得把一天的力气都蓄足,要不然女真人可不会给你机会在作战途中中吃口饭。    徐卫咬着饼撕下一块,大口嚼着,再灌下一口肉汤,觉得胃里舒服一些,沉吟道:“今天这一仗,你部任务尤其重,要为全军作先锋。干得利索些!”

    杨彦满嘴都是食物,含糊不清道:“大帅放宽心,第一指挥不是白叫的。”

    徐卫赞许地点了点头,杨大的重步兵素来是虎捷钢铁大盾,基本可以说是成军的基础。历年来对金作战中,从没吃过亏。

    现场,充斥着咀嚼声,咕噜声,将士们风卷残云般吞咽着早饭。

    很少有人说话,大战之前,人人都绷紧了脑袋里那根弦。

    徐卫吃罢,放下碗,又从箩筐中拿起一大块肉边走边嚼,往中军大帐而去。网走没两步,后头就响起李贯的声音:“大帅!大帅”。

    听得这声音不对劲,徐卫转过身,紧紧盯着对方。李贯显然一宿没睡,而且还没吃早饭,因此满面疲倦,双眼通红。到了大帅跟前,顾不得喘上几口,语速飞快地说道:“查清了,金军连夜撤走,连营寨都没撤”。

    “噗”。徐卫一口吐掉口中肉渣,惊问道“什么?你再说一次?”

    “金贼连夜撤走,那大营中空无一人”。李耸喘息着说道。

    徐卫呆立当场,手里那块肉都攥出油来也浑然不觉。诡异!当真是诡异!这怎么回事?连夜撤走?粘罕搞什么名堂?他军中出了重大变故?

    “你先去用饭徐卫回过神来,摒退了李贯之后,略一思索,即召杜飞虎、马泰二将,引一百精骑,在吴阶陪同下直奔金军东大营而去。

    那金营其实距离虎捷军营不过十余里。扎在廊州城东南面的一座无名山下,徐卫一行百十骑不多时便到达那处,远远望见,只见金军营垒颇为严整。最外层,竖木为橱,高达丈余,营中皆有望楼,以居高临下之势侦察四周动静。再走得近些,果然发现这是座死营,不见半个人影。

    “大帅稍等,待卑职先去察看杜飞虎武艺精绝,若说虎捷军的军官中有谁能跟杨再兴斗上一斗,也就数他了。因此,一直以来,只要行军,他都和徐卫如影随形,保护安全。虽然李贯已经侦查过,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拦下了大帅。

    徐卫勒住缰绳,点头表示应允。杜飞虎大喝一声,催促战马引十数骑飞快地向金营驰去。徐卫眼看着他没入营中,十几骑分头而行,约莫过了盏花时分,不断有人在营口汇聚。互相交谈着什么。不一阵,杜飞虎出现,引兵而还,远远喊道:“大帅,确实空无一人!”

    与吴阶对视一眼,两人均感诧异,而后一马鞭抽下,百余骑都奔金营而去。

    “背山险,向平易,左有草泽,右有流泉,无论人畜都可得到供给。金贼这营扎得很有章法。”吴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徐卫翻身下马,神情凝重。营寨扎得如此严整,怎会轻易放弃?委实叫人捉摸不透。地上可谓狼藉,脚印蹄印随处可见,显然撤退得匆忙,是什么事情让能征惯战的金军连夜撤走?回过头去看吴阶,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粘罕这一手倒把所有人都弄得满头雾水。

    一阵蹄声突然响起,渐行渐近,四周兵士都警惕地捉紧了兵器。徐卫朝营门口方向望去,那里有负责警戒的卫兵。片玄之后,一员将疾步而入。这人徐卫有印象,叫杨荣,据说是麟州杨家将的后人,曾追击金军不得,连挑金营前七座拒马泄愤,金军复来追,被他一箭射穿两人,再不敢跟来。

    “卑职杨荣,见过经略相公杨荣上前一礼道。

    “何事?”徐卫侧首问道。

    “制置相公刚刚接到曲端派人传话,言金军西大营空无一人,怕是连夜撤退!动机不明!只是没想到,此处也是空营一座杨荣这句话一集口,现场不知多少人都面面相觑。粘罕撞邪了?好端端的营塞,为何弃而不顾?难道他想收缩兵力,依托城池防守?他不至于傻成这样吧?攻守城池,那是我军的强项,你要是缩在城里,不怕我们将城围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马枪

    眺上的脑袅里网过各穆到能,比如金军内部出现变故”代丸金国国内有什么事,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打仗不能闭着往前冲,必须知己知彼。与吴阶商量一阵后,决定再派遣探马往前推进,看廊州城情况如何。回到营中,传下命令,让各部人马暂时待命。眼下情况不明,不的贸然前进。徐卫安排好之后,立即前往徐原处,后者也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太过蹊跷,赞同徐卫暂时按兵不动的想法,一切待嘟州情况打探明白再作计较。

    日出东方,朝霞将东面的天空映照得通红,徐原立在大帐口看着天色,忍不住说道:“粘罕此举委实叫人捉摸不透。若是事情不急,咱们还可以不变应万过,”

    徐卫也紧锁着眉头,金军擅长野战,尤其是平原地区借助骑兵优势下,往往能以少胜多。这一带地势虽然是多山地丘陵,女真人处于守势可以理解,但实在没道理缩进城里吧?依托城池打防守战,固然可以用少量兵力对抗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敌人,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被动,金军可是一贯掌控战争的主动权。

    “报!”两兄弟都默然无语之际,一个拖长着尾音的叫声传来。而让他俩吃惊的人,这一声叫唤,竟然出自吴阶之口。

    一身戎装的吴晋卿几乎是一路狂奔而来,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声,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两位帅守面前,连礼数也顾不上,手指北面,直接说道:“金军自卿州袭来!其前锋距此不到二十里!”

    “多少兵力?”徐原脱口而出问题道。

    “探马回报只说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是倾巢而出!”吴阶沉声回答道。

    二徐对视一眼,均感震惊!这叫怎么个事?两处大营连夜教走,今天一早又卷土重来?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粘罕他为什么呀?徐原到底久经点阵,细想片刻便推测,粘罕可能是决定与我军正面对敌,因此撤回两处大营的兵力,往卿州集结。我们与曲端分屯两处,他索性集中兵力,先对付我们弟兄。

    这个推测固然有些道理,但也无法解释为何“仓促撤退”除非粘罕是临时决定。这也不太可能,军国大事不是小孩子摆家家酒,每一步都得仔细思考,衡量得失,否则一子错满盘输绝不是开玩笑。还有,曲端距离我们也不过三十多里地,撑死了半天就赶到,他就不防着一手?敢倾巢而出来对付徐家军?

    最最让人不解的是,此处地形复杂,粘罕凭什么有那个底气,保证能够击败徐家军?如果不能保证打胜,在没有拿下延安之前,就与西军决战,万一败了,岂不是功败垂成?

    徐卫奔到地图之前,手按在上面仔细查看,徐家军的营地扎在背江 临水的一片开阔地,如果在这里跟金军交手,不利于扬长避短。而且,秦直道从嘟州境内通过,徐家军军营就在直道旁。一千多年前,秦始皇修建的这条军事通道,其意义不亚于长城,而军事上的实际意义。甚至可以说大过长城。

    原因何在?这条道路,它不是什么羊肠小道,而是可供大军通过的坦途。路面最宽处有十多丈,一般也有六七夹左右。因此,金军的进兵速度将会非常快。其前锋距此二十里。一顿饭的工夫就能赶到!而眼下,徐家军大部队还都呆在营里!

    “大哥,什么都来不及了,马上出营列阵!”徐卫大声说道。金军去而复来,这招“回马枪”倒让徐家军有些意外。

    徐原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却作难道:“二十里的距离,金军先头骑兵眨眼就到。怕是阵未成,而敌已至。”

    吴阶对这周边的地形了然于胸,当即建议道:“从此处往北约三里地,有一宋公原,直道经此呈锅底之势四下,可遣一勇将,率千人抚于原上,暂缓金贼推进,为大军庇护于前!”

    宋公原二徐都知道,但那地方只能强守一时,若金军两侧迂回,虽然费些事,但不须一个时辰便可绕过。事态紧急,哪怕先挡住半个时辰也好!徐卫主动请缨,徐原点头答应。

    “命令徐成,率一千步卒于宋公原布防,马上去!”徐卫声若奔雷。虽然是火烧眉毛的争事,但紫金虎还是有考虑的,之所以派徐成去,就是要让他在其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徐原盯着地图看了一片刻,下令道:“派人命令曲端前来助战,全军将士立即出营列阵!所列阵法,以“叠阵,为准!”

    命令被迅速地执行,四万余马步军,忽漆听到敌之将至,无论官兵都觉诧异。急忙抢出营去,在各级军官指挥下,火速布阵。

    而不少人都看到,一支人马从陕华军营中奔出,约有数百至千规模,都抬着鹿角拒马等障碍物,往北狂奔而去。

    朝阳映照之下,徐成身骑白马,披挂整齐,手里捉把掉刀,扯着嗓子骂道:“没吃饭呐?跑!给我跑!最先抵达原上刚…日捻比…泡书昭不橙的体验!

    一千步兵,就跟狗撵上来一般撒腿飞奔。一身铠甲兵器就已经够重,何况还抬着其他器械?可士兵们不敢叫苦,咬紧牙关,踩着还没干透的地面火速前进!徐成回头一望,只见大营中就如同发了洪水一般,无数攒动的人头抢出营来,军官们骑兵,挥舞着兵器马鞭,高声吆喝着。啐了一口,拿刀往马腿上一拍,疾速往北奔去。

    宋公原,其得名来历已不可考,估计这附近曾经有宋姓的名人吧,就在徐家军大营北面四里地不到。这里地势非常奇怪,可以用“几起几落”来形容,而那条“秦直道”就在这起落之间,延伸于2 岭之中。

    至宋公原前,将士们抬头一望,就算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地形太凶险了,若是金军先到,用骑兵从原上往下俯冲,多密的阵形都得给你冲散。当下,士兵们“嘿哟嘿哟”地齐声吼着号子,抬着器械往上爬。前些日子大雨,那地没干透,稍稍有些滑,以至于部分士兵不得不拿枪杆刀杆柱着地前进。

    徐成心急如焚,耳朵里似乎已经听到了蹄声,这种时候你当官的怎么叫骂都没用,不如身体力行。因此弃了马,把刀往亲兵手里一秀,抢上前去,抬起一架拒马的一角。与士兵同心戮力爬上原去。

    至宋公原上,四周景致尽收眼底,可徐成一张望,心里就凉了一半。

    这破地方怎么守?面前,秦直道整个凹了下去,往前约莫五六百步,又突然抬上来,就跟口锅一样。那底部到宋公原上,估计得有一百乒高下。问题出在两侧,按说若是险要关隘,两边不是深沟,就是大河,至少也是峻岭,这才叫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而宋公原东西两侧,都是一个个坟包般的小山头,而且不长树木,尽是乱石。极目远眺,再远一些,居然是平地!金军要是一时攻不下来。人家肯定迂回前进!到时就绕到我屁股后头去了!

    又啐一口,徐成将心一横,命令士兵赶紧于直道之上架设障碍。四周的乱山石给了他想法,又分出数百兵去收集利于滚动的大石。千把人就在那原上一片忙碌,阳光已经有些威力,几乎所有士兵都满头大汗,今天又将是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鹿角就是把圆木削尖,并排绑在一起,而拒马,则是交叉绑在一起,都固定在地上,以防止敌军步骑兵的冲击。扎营,或者是围城的时候,鹿角拒马上甚至还要钉上铃锁,以防敌军偷营时移动这些器械。

    徐成所部当然不用这样作,只需在通往宋公原上的直道错落地设置一部分,再在原上并排设置一道防线。为了利用滚石,徐成下令专门留了几架可以移动的拒马,以供出处,其余的,全都钉死。

    “来了!”

    防线还没有全部布置完成,已经有士兵叫了一声。所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往北望去,只见五六百步以外,那处原头上,出现一条的黑带。只有眼力极好的人,才能隐约看出,那就是女真骑兵。

    对方移动迅速极快,眨眼之间,黑带变成了一骑骑蜂拥而来的马军。这里的直道并不宽,约莫六丈左右,可却并排行进着五六骑,前后绵延很长。虎捷将士心里有数,这是踏白前军,为后续部队侦察来的。

    清楚的蹄声传进耳里,徐成攥紧了刀柄,厉声喝道:“准备作战!”军令一下,士兵们放声发喊,召唤还在搬运滚石的弟兄火速回防!

    对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刹那之间已经俯冲而下!眼看着就往宋公原上而来!

    时原上有滚石数十块,倒不是将士们懒散,而是这里坡度并不十分陡峭,寻常石头滚不动,不说浑圆吧,至少也得四四方方才行,长的扁的都不中。徐成见敌骑来势汹汹,阳光下,***挥舞着弯刀,嘴里吼丧一般嚎叫着往上冲,当即上前抵住一块齐大腿高的石头,喝道:“来!”

    靠前的士兵群起响应,各各抵住滚石,号子声一响,同时发力!那形状各异的滚石离了山头,先还不紧不慢地朝下滚,不多时,速度越加快了!有几块居然跳动着朝下压去!几百斤重的石头,弹跳着朝你压下来,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据说金军骑兵,不但能在平原上奔驰如飞,而且平时也苦练冲陡坡这样的战术动作。今天虎捷将士们开眼了,金军还真就迎头而上!可当一排滚石,前后不一地朝他们压过去时,这群***也慌了。石头还没到,就已经有人扯了缰绳,往直道旁边的山林避过去。英勇无畏地还在继续往上冲!

    突然!蜘刚,防捻比8比四泡书昭不掸的体验!

    也合该那冲在最前面的金军骑兵倒霉,一块巨石,滚到他面前五六步外时竟然弹起一人高!正砸在马身上了!马压死了,人也撞飞了!陆续而来的滚石在骑兵群里撒着欢地前进,凡是没有避开的,几乎都被扫中,队形顿时四分五裂!惨叫”一一、一,

    后头的一见这模样,赶紧勒了缰绳,调转马头往后跑!宋公原上,响起一片欢呼声,有人挑衅似的朝金军挥舞着兵器,高声咒骂着!

    避开滚石的金骑再也没有发动冲击,起初,他们望见宋军在布置障碍,认为有机可趁,能打个措不及手,因此才会不作停止继续前进。现在一看这阵势,身为前哨的他们便返回高处,窥视宋军防务。他们所在之处,较宋公原略高,因此居高临下将原上宋军布置尽收眼底。

    当发现守军并不多之后,领头的金将松了口气,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什么,然后便有数骑离了队,往北奔去。徐成在这一头远望对面,见金骑止步不前,也不后撤,倒也再不敢派兵出去收集石头,下令提高警惕。眼睛都别眨一下。蜘炮阳比…泡书昭不样的体验!

    两军就这么对峙了一阵,东升之日渐渐拔高,阳光也越发热烈,晒得人头皮上都冒出一股焦味。这可就苦了身披铠甲的虎捷士兵,但一想到对面原上那些女真撮鸟平素里都生活在天寒地冻的北方,心里也就坦然了。

    “弟兄们,宋公原必须紧守,下了原就是阔地,我们这千把人就是为大军争取时间。只要我们不动,金狗就过不去!大帅发了话,战后,守宋公原者都有重赏!”徐成抓紧时间鼓舞士兵,因为他清楚,前哨都到了,金军主力距此恐怕也不远。

    听到有重赏,士兵们越发精神了,这守土护境本是我辈职责,现在徐统制以制置相公之子,经略相公之侄的身份与我等并肩而战不说,上头还悬了赏,咱们岂能不效死力?

    “统制,军旗!”有士兵手指北面大声叫道。

    徐成回头一看,果见对面原上出现一杆军旗,也看清旗上写的什么,反正就发现了一点。刚才,那数百金军骑兵布于原上,阵势还不骇人。可眼下,以原上直道为中心,左右散开,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虽然身在五六百步外,仍旧能感受到那股泰山压顶的气势!

    金军主力到了!

    徐成将长刀一把插进土里,从背上取下弓,先扯开弓弦,虚发一次。他手里那黄桦弓足有两百多石弓力,让他扯得浑圆,放手时,弓弦响如霹雳!士兵们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好!所以在虎捷当兵就是好!他叔祖是枢密使,位极人臣;他父亲是制置副使,手握兵权;他叔父是陕华大帅,名震河陕。可那又怎样?还是要和我们这群扒粪种地出身的人一样,站在这里作战!这就是大帅经常反复强调的,官兵一体!

    数百步外,军旗之下,大金国头号掌权人物粘罕正手搭凉棚眺望对面宋公原。

    其实这次出战,各族文武都劝他不必亲自来,反正大局已定,国相身份尊贵,实在不应该冒险。可粘罕执意要来,不为其他,他就想亲眼看看紫金虎是个什么样。就算看不到紫金虎,也见识见识虎儿军。老子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军队,能让我女真精锐连吃败仗,能让完颜择离不临死都还耿耿于怀。徐卫,最好别让我失望。

    耶律马五立马于粘罕右侧,这个细节不难看出他地位的变化,因为左边就立着完颜委宿。眼看着对面宋军凭险设防,虽然兵力不多,但却堵住去路,随口说道:“这倒象是西军风格。”

    闻者皆笑,什么是西军风格?就是防守,缺乏进攻意识。按说眺延之地,正是西军逞威之所,却拖到现在才幕”

    “国相!我率部拿下对面山头!”说这话的是金军勇将韩常,本是辽东汉儿,现今为粘罕麾下一员得力干将,他的辽东万人队颇有战力。

    粘罕一时没有回应他,而是向宋公原两侧张望。宋军据在此处,恐怕也是解一时之急。只因此处并非必经之所,我完全可以从两侧迂回前进,不过就是费些事罢了。

    耶律马五见他不发话,笑站对韩常道:“大可不必,不消到中午,对面宋军自然会撤。”

    韩常一张黑脸拧成一团:“这是为何?”

    耶律马五还没回答,却听粘罕道:“绕过此地,从两侧迂回前进,不必搭理对面之敌。”金军占领卿州时。又特别是将帅府设在嘟州之后,他已经考察过远近地形。知道这里有处宋公原,更知道宋公原两侧虽然没有秦直道这样的大路,却也可以通过。宋军在此处设一道防线,无非就是想争取时间。我与其将大军耗在这里,再拿较大的伤亡去换取捷径,不如迂回。

    道理很浅显,对面虽然只有几百,撑死了一千宋军,可居高临下,又设置了障碍,准备了滚石,我若强攻,就算打上去,也只灭他千人而已,金军却有可能付出数倍的代价。而且即便打下来,对方拖延时间的目的也达到了,用南人的话说,这就叫损人不利己。,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山 屯山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三十四章 骑兵对冲

    一 ,报!大帅,金军避开宋公回前来!”徐成派出切撑大声禀报道。

    正指挥各部结阵的徐卫并不感到意外,下令道:“行了,让徐成撤回来布兵宋公原,主要就是为了延迟金军进兵速度,现在既然对方迂回前进,这个目的也就达到了。等他们抵达战场上,我严阵已成。

    紫金虎的身后,长枪如林,身披数十斤重甲的枪兵整齐戈一,排成一个个长逾百步,纵十数列的方阵。与以前的“叠阵”不同,紧随枪林之后的并不是弓手,而是袍车阵。清一色灵活轻便的单梢袍,每一座袍车配备“震天雷。三颗。这是经过都作院工匠们反复核算的,单梢袍打几斤重的“震天雷。”射程最远为一百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抛射三枚出去,已经是极限了。

    将袍车群布置在枪兵之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旦战事不利,敌军骑兵突入我方阵营,这袍车群一定程度是能够形成障碍。保护后面数以万计的弓弩阵营。

    马泰和吴瞬二人率领陕华泾原两军的骑兵,蔽于大阵两翼,待阵成马军方退。若战局不顺。则救之。若敌溃败,则追之。持大刀重斧 装备长盾的重步兵依旧左右排开,将弓弩手包裹在内。但杨彦第一指挥的精锐步兵,全部换装了京兆下发的那种既长且窄的长刀,作为除骑兵之外的第二梯次突击部队使用。

    徐原的泾原军同样和陕华军一般无二。列严阵以待北夷。此时,阵形已经布得七七八八,将领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网想松口气,不知从哪处冒出的号角声惊得他们四处张望!

    徐卫寻声望去,东北方向,那处小山丘之后,转过一队骑兵。速度飞快,眨眼间已在数百步外。这支马军约有数百骑,直奔宋军大阵而来,却也不是直冲。而是绕阵窥视。徐卫不理它,目光始终放在那山丘转角处。

    终于,一杆大旗徐徐露出,骑兵在前,步军在后,如同一条大蛇般从山后蜿蜒而来。攒动的人头难以计数,金军来得不少。

    “大帅,左边。”吴疥大声说道。

    徐卫转首向左,那边的阔地上。黑压压的人潮正向他们汇聚。徐卫看了片玄,突然暗叫一声不好,徐成还没有撤回来!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大哥交待?正着急时。便望见数里之外的直道上,一片黑影渐行渐近。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军前哨骑兵也发现了驻守宋公原的西军部队在往回撤,号角声徒然大作,这数百骑调转马头。直奔徐成而去。    徐卫大惊!才想命令马泰立即率领骑兵前去迎接,嘴里方叫出一个。“马。字,却听得不远处泾原军阵中蹄声大作,展目望去,只见一小将率百十骑火速离开主阵,直冲北面百去,不是杨荣是谁?大哥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护卫马军也派出去了,到底是父子连心。

    两支骑军,从不同的方向往同一个地点冲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那杨荣收了长枪,从鞍上取下铁弓一箭射去,离着一百六七十步的距离,敌骑居然应声而到。不过眨几下眼睛,杨家小将已经射出两箭,无一虚发。

    说来也怪,这支金骑似乎得了命令。一见宋军骑兵策应,估计着要撞在一起,竟调转方向,避开了杨荣所部,向主力靠拢。

    “不愧是麟州杨家后人,了不得。”吴阶赞道。

    说话间,徐成已经越来越近。杨荣率部上前接住,让步军先行,自率马军殿后,而他本人则留在最尾端。执长枪护卫。

    金军那支哨骑蠢蠢欲动,杨荣始终掉在后头,一直到徐成安全回阵为止,他才一提缰绳,那胯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而后才撒开四蹄,闪电般奔回!

    “人如冠玉,马如蛟龙!好!”徐卫难得如此毫不掩饰地夸赞谁。杨荣应该觉得荣幸。

    金军越来越多,左右相对而行。于直道前停下。那杆军旗立在当中。上面写的什么看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旗下之人,绝不是寻常之辈。你看,那军旗下方连着十数骑,全都披着战甲,跨着骏马。在金军里,无论步兵骑兵,装备铠甲的都只是少数,即使是宋军。甚至精锐的西军,也不可能作到人手一件重甲。要是那样,大宋朝再雄厚的财力都得亏空。因此,军旗下,必是金军统帅。

    只不过,徐卫并不知道,女真人还算给他几分薄面,粘罕亲自来了。

    “哪处是虎儿军?”粘罕远眺对面严整的军队,却视若无睹,只顾着寻找虎捷和徐卫。

    耶律马五望了片刻,指着那杆“忠勇徐卫”大旗道:“国相,那处便是虎儿军大阵!”

    “看看。”粘罕话音未落,已经策动战马出阵。直奔对面而去。慌得活女,银术耳,习不几名金军勇将紧紧相随,生怕他有个闪失。

    奔出约两箭之地,再往前估计要进入神臂弓射程了,粘罕方才勒住洲光明正大,地察看起陕华军大阵来六                “这就是虎儿军早用的阵法?”粘罕侧首向耶律马五问道。只不过这问题马五也答不上来,因为见识过“叠阵”的完颜突合速已经挂了。马五和委宿等人围平阳时,徐卫是依托城池反击。

    “不错,长枪居前,弓弩在后。马军护于两翼,这便是紫金虎惯用的阵法完颜银术可在平阳城外吃了徐卫的亏,对这阵法颇为熟悉。已经抓住了几个主要特征。不过话说完。却又疑惑道“眼并这阵,却多了饱车。不知为何。”

    粘罕仔细观察,点头道:“确实严整,这种阵形,若是直接遣马军从正面冲击,那是自寻死路,铁浮屠都不一定能冲得动。定戎之役,你们为什么惨败?”

    定戎,是金西路军一干将佐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他一问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个个双手提缰绳,挺直腰板,直视前方,满脸的大汗也不敢去擦一下。惨,确实是惨,十万大军,折了一半,被挤入渭水溺死者难以计数,实在是大金立国以来未有之惨败!

    “妾宿也是百战名将,居然犯这种错误!西军号称南朝精锐,跟党项人纠缠一百多年,如果把他们当成是两河宋军那样的乌合之众,焉能不败?你们说说看,眼前这阵,如何破?”粘罕目视前方问道。

    “先用步军堵上去,待两军纠缠。再以马军攻其侧翼。”完颜银术可建议道。

    粘罕一声闷“哼:小西军一役,完颜突合速就是这么打的,数倍于紫金虎,一直打天黑也没分出胜负。”

    此时,委宿之子小将完颜活女说道:“以马军袭扰。”

    他这话虽简短,却得到了粘罕赞许的目光,难怪当初太祖皇帝说“此儿异日必为名将。”确实不错。手搭凉棚看了看日头,估计再有个把时辰就当正午了,遂调转马头,一面说道:“南人都以我女真喜严寒。不耐酷暑,今天我军便在烈日下打一场给紫金虎看看。

    再说宋军这头,早瞧见有十数骑离了阵,大模大样的抢出来窥视我军。还在那里指手戈脚,好似品头论足一足,让人看得一肚子鸟样,可上头没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四万马步军保持着严谨的阵形 任那毒日烘烤,我自巍然不动。    时间渐渐消逝,金军似乎并没有急于进攻,当他们所有的部队抵达之后,就松松垮垮地列成阵。 因为金军知道宋军没有骑兵优势,他不怕你突然冲过去。

    徐卫摘下头盔抱在手里,脸上豆大的汗珠喘着脸颊流下。说老实话。这次金军种种异常举动让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安,他没跟粘罕直接交过手,当初在巩县,也仅仅是和两位哥哥一道,骚扰了一下对方。因此无从了解粘罕的指挥特点,据说此人暴戾成性,但能作一国之相,掌一国之权,恐怕不是“暴戾。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突然,他发现对面金军阵前,骑兵正在集结,利索地戴上头盔,准备迎敌。吴阶一见,便知道对方又想用骑兵正面突击,心里暗道,怎么吃了好几回亏还不吸取教?冲吧,冲不死你!这几百座单梢袍等着呢!

    嘹亮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金军爆发出的震天吼声!所谓“先声夺人”仗没开打,还吆喝几嗓子,杀杀对方锐气!

    徐卫嘴角一挑,冷笑着举起右手。杨彦手执曲刃枪,拍打着自己的胸甲,目光冷峻,喉头发出低沉的吼声。

    “虎,虎,虎”不止是陕华军,包括泾源同袍在内,将士们拍打着兵器铠甲。一浪胜过一浪的吼声响彻四野!

    宋金两军互相挑衅,示威,谁也不甘示弱!

    金军阵前的粘罕点了点头,还不算太失望,虎儿军至少在气势还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宋军的花架子他没少见,因此也并不怎么在意,举起手朝前一挥,左右两翼的拐子马如离弦之箭一般脱离主阵,向对面突去!

    几百步以外徐原一见,拔出佩刀,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弓弩,准备”。

    各级统兵官传达命令之后。超过一万的弓手都麻利从地上拔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箭头朝下,等待下一步命令。徐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高举的战刀纹丝不动。快进入神臂弓射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从前与金军作战,对方常常用左右两翼拐子马冲击,这不稀奇。但眼下,两拐子的马军离了主阵之后,往前奔驰一段距离,却并没有象从前那般会合一处发动冲击。而是越拉越开!

    徐卫拿马鞭顶了一下头盔,往前望去,不对,他这不是想冲击我正面!

    “传令,让两侧马军准备反击,重步警戒!”在得到徐卫许可之后。吴阶发布了命令,他判断,金军骑兵是想从两侧突进阵中。

    可这一次,连善战如吴晋卿也猜错了,金军根本就没有靠近宋军大阵的打算!当凹曰况姗旬书晒芥伞丽 方所有骑兵都执出弓箭时“徐卫想起了从前看的电影兵围着步军方阵转圈圈的景来

    破空之声徒然响起,利箭呼啸着飞向了宋军阵营!

    “两侧弓手反击!”徐卫面无表情,厉声喝令。军令一下,护于两侧的重步兵立即半跪,他们身后的弓手在扯开弓弦,寻找着目标。从前作战,敌骑迎面而来,就是闭着眼睛也有可能射中。可这次不行,目标是快速移动的,队形也并不密集。这非但要考验弓手的本事,更要依靠运气。

    女真马军骑射的本领着实不赖。再加上宋军为了保持阵形而不能移动。每一波箭雨过来,都有士兵中箭倒地,而反击的效果跟从前相比大打折扣!

    “嗖嗖”的利箭不停地飞向阵中。最开始。士兵们还保持着极好的军事素养,巍然不动,可后来,眼看着同袍一个接一个的中箭。阵形开始骚动了,,

    “大帅,金贼利用马军袭扰,这备耗下去,势必军心涣散,是不是把骑兵派出去截杀?”吴阶不无担忧地问道。

    徐卫一时无言,骑兵拥有良好的机动性,现在金军这种打法,才叫扬长避短。他这种不间断的袭扰。纵使不能造成多么严重的伤亡,但对于士气的打击可谓沉重!确实应该把马军派出去截杀,骑兵的天敌,在热兵器出现之前,只能是骑兵!

    但善战者,不虑胜,先虑败。我如果现在就把马军派出去,自问陕华泾原两军的骑兵,比得上女真骑兵么?这此看来,除子折家军的骑兵可与女真人一争长短之外,还没见过宋军有骑兵能与金军抗衡的。

    万一集这点骑兵被对方消耗干净。那之后我拿什么当突击力量?如果战局失利,又拿什么来掩护撤退?宋金开战以来,宋军最大的损失。不是出现在两军对阵之际,而是溃败之后对方挥师追杀之下!

    “大帅,速作定夺!”吴阶大声喊道。

    “上!”徐卫切齿嘣出这个字来。因为他看到,在宋军弓箭反击之下。金军骑兵把距离拉得更远,射箭时不直射,而是抬高角度吊射,反正你几万人扎在这里不能动弹。就这么耗半个时辰,我军士气必然跌至谷底!

    马泰从金军骑兵一冲过来开始。就急得没办法,尤其是看到金骑不断放箭袭扰大军之后,更是红了眼。无奈上头没有命令,他只能弹压住部属!心里那口气,搅得五脏六腑似乎也炸裂开来!

    “大帅有令!马军上前截杀!”

    总算等来了命令!马泰一提大斧,对吴磷嚎道:“你左,我右!”语毕,一马当先抢出阵去!身后,愤怒的骑兵们紧紧相随,脱离主阵。闪电般向敌骑扑去!

    粘罕在远处望见宋军骑兵出动。不由得笑谓耶律马五道:“南军的骑兵只能用作仪仗,上阵争雄?哈哈!看我女真骁骑如何破他!吃掉紫金虎的骑兵,今天这场仗,我耍他伏尸三十里!”

    马泰在数万弟兄的关注之下,身先士卒,驰骋于前!那肥硕的身躯丝毫无碍飞奔!众军只瞧见一匹神骏的战马驮着小山似的他发足狂奔!

    前头,是刚刚绕回来的金军骑兵!身后,是怒吼的同袍!耳畔,尽是猎猎的风声!

    马二执起了长柯斧,那张没有一丝褶子,活象个慢头似的脸上,杀意正浓!战马奋蹄,敌在咫尺!身后的部下追了上来,与他齐头并进!金军骑兵的反应也极快,一旦发现宋军骑兵出击,立即两翼排开,摆出攻击阵形,收了弓箭,执定长枪弯刀。迎面冲来!

    两支飞驰的骑兵以万钧之势撞在了一起!

    马泰手中大斧猛然挥出!很难想象。如此肥胖的一个人,使这般沉重的兵器,竟能如此迅速!时方的长枪还没有沾到他的身,已经被那大斧以雄浑无比之力砍飞出去!

    惨叫声充斥于耳边,很快两军就分隔开来,地上,留下的尸体和伤兵比比皆是!但两军骑士在奔出一定距离之后,立即调回马头,再组阵形,又一次发动了冲击!

    骑兵打仗完全不同于步兵的纠缠,两名骑士之间,一个照面就分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马泰左肩鲜血直流,激战中,掩膊可能弹了起来,没能护住他的侧面。让人砍了一刀。此时,这位虎捷马军统制,官拜都监的胖子面目狰狞。左右一望,见攻击阵形已经妥当。狂嚎一声,再度提着大斧,第一个冲了过去!

    常说“回合”什么叫回合?骑战或车战中,两支军队对冲,短兵相接时,叫“合”透阵而过之后。调转马头再冲,这叫“回”回合之称因此而来。女真人除了叫嚣“满万不可战”之外,还有一说,便是自称“不能打一百回合。何以谓丐军”以炫耀自己的战力耐力。

    

第三百三十五章 离奇事件

    四 立种说法或者有夸张的成分女真人必定是年底下嘴联川夫才敢如此自信。两个回合冲下来,金军骑兵觉得十分惊讶,并不是怕失败。而是诧异于宋军也有真正意义上的马军,居然两个回合还不落败?

    粘罕关注着骑战,此时对左右说道:“紫金虎怎地不该是南军大将?就凭他这支马军能与我接战两个回合。我也高看他一眼。”这话看似在夸徐卫,实则狂妄到了极点!在他看来,天底下就不该有能在他骑兵手下走两个回合的部队!

    马战正激烈时,徐卫正和吴阶紧急商讨着军情,受地形限制,这次金军骑兵来得并不多,以少量骑兵冲击步军密集阵形,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这样干。估计着金军是想用骑兵不断袭扰我大阵,待阵形混乱,士气低落之时再压上步军。如果我军溃败,他这支骑兵就全力

    。

    现在我方将马军派了出去,金军主力仍不见动静,有可能是想等我军骑兵消耗殆尽之后再下手。照目前情况看,马泰吴磷虽然暂时不落下风,但时间一长,肯定会现顾势。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是干等,等骑兵消耗尽了,对方步军压上来时,依原有战术远用弓弩。近用刀斧。

    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主动进攻。跟对方搅在一起。这样做,虽然不至于被动,但风险也是极大的。首先,就是弱化了弓弩的作用;其次。密集阵形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最后,你还得受到对方弓箭的威胁。是胜是败,谁也不敢保证。

    吴阶分析完利弊得失之后,等待着徐卫的决断,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的向性,只因这个决定将直接关系到战斗的胜败,只能由制置相公或是大帅定夺。

    徐卫很少象现在这般为难过。出击。风险很大,不出击,就只能消极等待,主动权将被金军牢牢控制住。向北方眺望过去,金军步兵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在等马战的结果。

    纠结,这个,词形容徐卫现在的心情最恰当不过。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如果他下错了决定,其后果之严重。可以说是超乎想象。还不说会累及将士丧命,这一战若败,延安必不能保!延安府一丢,整个,廊延路就等于全部沦陷,而失去这处六路咽喉之地,金军完全可以放开手进军关中,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徐卫那张轮廓的脸上,因累年征战,较穿越之初,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沉毅。紧抿着嘴,微眯着眼,死死盯着金军大阵,久久无语。激烈的马战仍在持续,双方已经打了六七个回合,虽然还是没有分出最后的胜负,但稍微内行的都看得出来,宋军的骑兵已经处于劣势。不用去数地上谁扔下的尸首多,只看双方透阵而过之后,谁重新集结的速度快,就能看出端倪。

    “马泰吴磷撑不了多久。”见大帅不发话,吴阶担着干系说了这么一句。这战役的胜败,指挥者是要负责任的,吴阶并不是最高指挥。但他说了这句话,等于表明了愿意和徐卫共同承担的意思。

    五箭之地外,粘罕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悠闲自若。他一则吃惊于对方马军的顽强,一是等待着徐卫的决定。坦诚地说,如果他现在处在徐卫的位置,恐怕也是进退两难。是继续保持严整的阵形观望局势发展。还是主动出击,避免被动局面。这考验着一个主将的魄力和胆识。

    或许是等待得太压抑,马背上的粘罕突然呼出一口气,谓左右道:“你们且猜一猜,紫金虎会如何应付?”

    “这种情况,还是观望地好。”耶律马五猜测道。

    完颜银术可也赞同马五的意见。点头道:“紫金虎尤善结严阵,打防守反击,十有**他会继续等下去。”

    粘罕摇了摇头:“不一定,宋军骑兵已经处于劣势,这一点紫金虎不可能看不出来。再等下去,他的处境会更被动。”

    “再被动,他也不敢贸然放弃自己弓弩和阵形的优势,这两样是宋军的强项。”耶律马五十分肯定地说道。

    粘罕想了片刻,似乎也认同了他的话,强项?为将者要懂得取舍。运兵注重灵活,如果死抱着兵法。有时候强项恰恰会成为累赘!

    摸了摸光亮的秃顶,粘罕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宋军失去骑兵庇护之后,再发动进攻。”语毕,暗自想到,徐卫虽然不俗,但今天,他的不败金身,到底还是要破在我手里。

    战场中,马泰胸前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创口流血不止。痛得他几乎难以双手把持兵器。

    又一个回合打下来,环顾左右。部下越来越少。女真人虽然也受创不轻,但对方却是越打越通。看来,金军的叫嚣并不完全是吹牛,他们无论人马,耐力都十分惊人!至多再有三五个回合,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喘息的骑兵们重新集结成队,又要发动一次冲突,马二下意识地往军阵方向看了一眼,见大帅仍旧没有任网心横”甲暗道 今日正是我报九哥点时    大阵中,徐卫突然开了口:“去报告制置相公,请他率泾原军压住阵脚,我军突击一回!”

    虽然早知道两条路必选其一。但吴阶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仍旧不免一震!他知道下这个决定得有多大的担当,深深看了这位陕西六路最年轻的大帅一眼,俯身一拜之后,即命令士兵前去泾原军阵上报。

    徐卫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跳得厉害。今天。总算是碰到了高手。都说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谁沉得住气,谁就能获胜。他现在采取主动进攻。算不算“沉不住气”?有时候,果断和莽撞,真的很难分得清楚。

    不多时,士兵回报,制置相公不反对,但同时提醒小心被金贼分割包围。

    徐卫明白大哥的意思,金军还有少量骑兵布置在左翼没有动,一旦我方步军压上去,对方很可能动用这支骑兵来将出击的部队与主阵分割开来。可管不了那么多,要是再等下去,马泰吴磷的骑兵拼光了。情况只会更糟。到时候,人家步军不用动,就用马军一直骚扰你,打不死你也拖死你!

    网要下令进攻,忽听身旁吴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大帅可知田忌之事?”

    田忌?这名字还真熟悉,是谁?徐九想了片刻,突然记起,不就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课本上赛马的那个么?他听从孙脑的建议,赛马之时,用自己的下等马对别人的上等马。然后用上等马对别人中等马,最后用中等马对下等马,三局两胜。

    “你是说徐卫明白了他的意思。金军最强的什么?骑兵!我军最弱的是什么?还是骑兵!现在我军最弱的骑兵和对方最强的骑兵交上了不过那是肯定的。那接下来如何安排进攻顺序,就得分外注意。

    虎捷最强的是什么兵种?当然是以杨彦第一指挥为代表的精锐重步兵。清一色几十斤重的精良铠甲罩遍全身,刀枪难伤!现在,就该用我最强的重步兵上了!

    一念至此。底气大增。沉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命第一、第二指挥压上去!告诉杨彦,必胜乃还,若作战不利,本帅先斩了他!”

    那一义,粘罕及一班金将,正等着宋军的骑兵溃败,然后就准备出击打败紫金虎。天气实在太热。粘罕之前虽然放话说,要在烈日底下打一场给宋军看看。但说实在的。北方人的的确确不适应这种炎热的气候。那毒辣的太阳晒得人眼前直冒星光!身上没一处不在流汗!

    “国相!紫金虎有动静!”完颜活女打马过来大声报道。

    粘罕等人极目望去,果见宋军大阵侧面的部队在移动!徐卫想干什么?变阵?这种事只在传闻中听过。实战时,还从来没见哪位将领能将几万人组成的军阵变换模样。

    完颜银术可跟徐卫交过手,仔细察看之后,断言道:“国相,他这是在集结重步兵!”

    “依你看,他想作甚?。粘罕随口问道。

    “紫金虎的马军根本不是我军对手,但他这支重步兵却称得上精锐!从头到脚,都装备着铁叶甲,防护极其严密!士兵往往一手持盾,一手执刀斧,进攻时,列成严密的阵形齐头并进,不避矢石!紫金虎定是看我马军一时脱不得身,想用他最善战的重步兵压上来!”银术可说这话时很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平阳大战的时刻。当时,就是装备精良的虎捷重步兵如墙而进,与折家军两面夹击,导致他的大败而逃。

    混战中,他还被折彦野一枪糊中面门,扯旗裹头而逃。

    “国相不必担心,紫金虎的重步兵虽然称愕上是一支劲旅,但真正装备全身铁甲和精良兵器的并不多。宋军中超过一半都是弓弩手,而剩下的一小半中,又至少有一半没有装备全套“步人甲。我军先跟他耗一阵,伤亡大些也无妨,只要马军腾出手来,徐卫必败!”耶律马五不愧熟知南朝,连宋军兵种配备也如此熟悉。

    显然,他的意见对粘罕影响最大。听完之后,甩了一把汗,网要下令迎战虎捷重步时,忽见数骑自西飞奔而来,那马上骑士奔到粘罕面前,抚胸行礼道:“国相,西面出现一支马军!”

    金军将领齐齐侧目。什么?西面出现马军?

    耶律马五脸色一变,疾声问道:“有多少?”

    “不在少数,正往此地而来。”满头大汗的骑士脸部扭成一团回答道。

    耶律马五沉默了,粘罕的质问声随后响起:“马五,怎么回事?”

    你道粘罕为何问他?只因战前。耶律马五曾向粘罕报告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探得现在陕西掌兵权的,就是打败过他的曲端。而这个,曲端,曾经是徐卫的上峰,两人的关系十分恶劣,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甚至发生过武装冲突。

    后来,徐家军屯在三川镇一带,数…。小进加印证了耶律马五的话,因为很明显徐卫是址呀惧后续部队。如果曲端不是与徐卫不和的话,他为什么要迁延?为什么不一道进兵?

    正是基于这一点,粘罕才会集中力量,准备先击溃紫金虎,再去图曲端。可现在,西面出现马军。除了曲端,还会是谁的?

    耶律马五无言以对,旁人见状,便替他打圆场道:“国相,即使曲端来参战,这也不过是他的先锋而已。其主力要抵达战场,尚须时间”

    “那你有把握在曲端抵达战场之前击溃虎儿军么!”粘罕声色俱厉。狂吼出声。骇得一班战将没一个再敢搭腔!

    却也有人在心里嘀咕,本来大局已定,这场仗根本不须打。是你非不放过徐卫,执意要进兵,怪得了谁?

    粘罕气得一张面皮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黑,胸膛不住起伏,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四周将佐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谁敢去劝半句,最后还是耶律马五硬着头皮道:“末将失察。甘当国相责罚。然曲端若来助战。我军虽未必惧他,却也实在没有必要冒险。毕竟。局面已定。”

    粘罕怒气不消,心里委实不甘!徐卫这头小老虎连败我军,我要是击溃了他,便等于砍倒宋军一面旗帜!今天本是绝佳的机会,却”

    就在粘罕不决之际,虎捷第一第二指挥已经完成集结,杨彦一手抱头盔,一手执曲刃大枪,在阵前扯着嗓子嚎道:“弟兄们!我第一第二指挥,是虎捷建军之基石!自靖佞营开始,便是全军尖枪厚盾!今日,我便,”

    话网说到这里,忽听得背后号角声大作。他立即扭头去看,却发现令人震惊的一幕!

    金军阵形居然松动了!那大阵后头的部队,已经后队改前队,在往北撤退!再看战场中央的骑兵,一个回合冲过之后,面对已经显出败象的宋军骑兵,竟也不再进攻,只保持着队形警戒,显然是在为大军撤退断后!

    这叫什么事?这才打多久?怎么就撤了?而且对方占着优势,为什么不打了?

    徐卫和吴阶也没闹明白。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匪夷所思。打了多年的仗,从没见过这等事!

    “徐大帅”。泾源军的杨荣飞马而来,缰绳未勒便大声叫道“曲都统的前锋已经在数里之外”。

    难怪!这就对了!金军是发现冉端前来助战,因此撤集战场!    “不对,哪怕是曲端来了,金军也不会怕成这德性。”吴阶满面疑色。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金军这几天的行动太反常!好象压根不是来打仗的,简直就是来扮家家酒!试想一下,昨天连夜撤退,今早卷土重来,现在又抽身避战,从古至今有这样打仗的么?

    可不管你怎么想,金军撤退总是事实。他们在骑兵护卫下,沿着秦直道往北而去。不管是徐原还是徐卫,压根没想过要去追击,一是因为人家是骑兵优势,二是因为这仗太过诡异,谁敢摸不准对方耍什么把戏,还是不动如山地好。一直到敌人完全消失,徐卫才命令派出小队人马跟上去看看金军撤往何处。

    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哨骑回报。金军往廊州方向撤退,沿途并未停留。也不见设伏。直到此时,徐家军才散了阵。各军自回本寨,掩埋忠骨,救治伤者。

    徐卫从马背上下来,直感有些头晕。不是因为晒的,而是让金军给郁闷的。他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情,是不是女真哪家贵族派了个娃娃来领军?两军对阵才多久?骑兵网打了个开头,主力都没上,这就给撤了。古今中外恐怕都没这种事!费解啊!

    回到营中,与徐大徐四谈起这事。三兄弟个个摇头,都说这回弄糊涂了。尤其是徐义德,他上阵半生。大大小小数十战,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着调的事情。

    徐卫脱了战甲,又扒了那件湿透的短衫,**着上身问道:“大哥。四哥,我正在想,金军这么悠闲,会不会是因为有侍无恐?。他这么想是有原因的,若非要分析金军今日的态度,那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不在乎!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一仗打胜打败,好似压根就是抱着跟你玩一玩的心态前的。

    “你是说,”徐胜脸色微变。

    徐原断然否定道:“不会,张深这个人还是打过硬仗的,延安是他的根本所在,必当死守。而且前些天降下大雨。他应该喘了口气,金军不会这么容易破城。”

    徐卫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延安是陕西要塞,就算野战打不过女真人,防守城池还不行么?可金军这一连串的举动,实在没办法用常理去推断。

    “那接下来怎么应付?”一阵之后,徐卫又问道。这问题一问出来。徐大徐四一时竟拿不出个对策了。娘的,金军到底想干件么?,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凹曰混姗旬书晒齐伞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谣言

    江一仗堪称经典。场经典的糊涂仗六金军撤击!后。“知慌“集各军将领商议了一个下午,没有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全都是丈二金网摸不着头脑。别说,金军这么一搞。反倒让急于救援延安的宋军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实在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翻遍从古至今的兵书,查遍有史以来的战例,都找不出答案。

    这一日晌午时分,天气火热。那条秦直道让阳光烤得泛白。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吃过午饭后上头传了命令,不必操练了。因此,许多士卒都光着膀子,寻阴凉处避暑。这种时候,他们谈论的唯一话题,就是昨天那场怪仗。

    可即使是平日里口才最好,能把太阳说成方形的人,也编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正七嘴八舌扯闲条时,一名**上身,十分精壮的汉子突然操着刀跳了起来。同袍一见,纷纷起身,各各执定兵器 似乎要去厮杀一般。

    也难怪,此时,那直道上,从北面过来三骑。初时看不太清楚,等到了数十步外,士兵们赫然发现,这三骑里,竟然有两个是秃顶结辫的夷人!最前面那厮,到是南人装扮,但腰里也椅着一把女真人惯使的

    刀!

    这三骑一直奔到营门前十数步久方才勒停缰绳,也不下马,就等着徐家军的士兵围了上去,个个虎视眈眈。说来也怪,让数以百计自光都能杀死人的敌军团团围住,这三人居然都不慌,还是镇定自若。

    那为首作南人装扮的,约有四十多岁。穿件深灰色的直掇,观其形容似乎并非军营里厮杀的粗鄙军汉。环视四周士兵们一眼,用汉话大声说道:“我奉大金国国相之命,前来拜会你家主帅徐卫。”

    话音落地,却没人搭理他,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粘罕派人来拜会我们大帅?这不是拿刀问佛要肉吃,根本没安好心吗?娘的,一刀结果他算了!

    “今天谁巡营?”有士兵小声问道。

    “吴统制吧,上午还来过。”有人回答道。

    当时,便有士兵奔回营内,向吴磷报告这件事情。后者听罢,也觉得诧异,粘罕派人来见大帅?他想干什么?问明白来了三个人之后,倒也不敢轻易放他们进来,思之再三,吴磷决定亲自去问问。

    出了大营,老远就望见一大群士卒将三名骑士围得水泄不通。最前头那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一直保持一种昂首向青天的姿势,身后两名女真武士却是十分警惧,不时扫视着四周的士兵。

    “闪开。”吴瞬喝开一条道。进入人群。到那汉人模样的人面前打量一番,问道:“你几个要见徐大帅?。

    在金军中,紫金虎的大名虽然大多听过,但他们一般只知道徐卫是“南军大将”终究是什么职务却鲜有弈闻。此时,那人听得徐卫年纪轻轻居然是“大帅”心里也不免吃惊。微怔一下后,点头道:“不错。”

    “所为何来?”吴磷又问道。

    那人却不正面回答,冷声道:“见了紫金虎,自见分晓。”

    吴磷听到这话。眉头拧成一团。紫金虎这个花名,最先其实是由郭药师统率的汉军叫出来的,他们当初在紫金山让徐卫挡住去路,几度强攻不成,甚至伤亡惨重,便有人称徐九为“紫金之虎”。后来渐渐传开,倒成了徐卫的绰号。

    这绰号花名,长官叫可以,同僚叫也无妨,但下属肯定不敢,你一个金军使者,敢当着我的面唤我家大帅的花名?你这分明是藐视我全军!

    心里不满,脸色更加严肃,不耐道:“有事对我讲也是一样”。

    那汉子斜着眼睛瞄他几眼,冷笑道:“你?哈哈,我可是奉大金国国相之命,你自认作得了主么?”

    听他一口一个“大金国”那周围跟女真人血战数年的将士们火冒三丈。大金国?狗屁!老子打的就是你大金国!

    有性急的,捉紧兵刃对吴磷说道:“吴统制。少跟他废话,弟兄们结果了他性命!好叫他知道我等手段”。

    吴磷却非寻常莽撞之辈。心思这几日事情蹊跷,现在粘罕又派来使者耍见大帅,自己确实作不了主,还是放他进去才是。一念至此,便道:“随我来!”语毕,便转身朝营内而去,方才走两步半,忽听背后一阵骚动。

    扭头望去。只见士兵们挥舞着兵器围上去,有几个已经扯住了那汉子的缰绳,正破口大骂。直娘贼!想在我虎捷军大营里跑马!你他娘的嫌命长!    吴磷面无表情道:“既为使者,当知礼仪,进我军大营,安敢乘马?”

    那金使皿周一张望,见群情激愤,这才悻悻下得马来,与那两名扈从一道步行入营。一进营门,吴磷立即将他三个安排在一处军帐中等候。虎捷军有一项军令,可以说是领先其他友军的,那就是保密。

    这个时代,军队很少有保密的观念。比如这个金使,他虽然是使节。你若放他堂而皇之地在营中走动。只要稍微内行一些,他看一遍就能清楚你的虚实。

    安顿好之后,吴磷匆匆赶往大帅帐中报告此事。徐卫初听时,也觉讶异,但随之便释然了。金使一来。也就意味着这几日的谜团就要解开了。正想去见面,又听吴磷说了那金使如何地跋扈嚣张,徐九也是个怪脾气,你嚣张,我还真就不鸟你。于是传下令去,晾他一两个时辰吧。

    吴磷走后,留在帐中的徐胜想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开口道:“九弟。此事是否向大哥禀报一声?”

    “嗯?哦,确实应该徐卫还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因为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他认为自己在这个时代是孤立存在的,而且对方又指名道姓要见他,所以没有过多考虑。现在徐四一提,他才想清楚,现在大哥代理制置副使,理所当然是最高军事长官,金使理应去拜会他才对。

    想到此处,紫金起身道!”老,四哥,我们一起向大哥禀报此

    泾原军大营,中军大帐。

    上百名全副铠甲,手执丈长铁枪的雄壮武士跑步前行,到大帐外方才停住,分左右四列站定,个个挺胸抬头,满脸杀气!一手以枪柱地,一手插腰,摆出一副傲视天下的模样,端得是威武不凡!

    只是这大热的天,又不作战。闷在铠甲里不难受么?

    帐帘高卷,朝里望去,两排虎将正襟危坐,也是披挂整齐,目不斜视。徐原一身二品武臣的紫色常服,上戴结式慢头,大马金刀坐于帅位。双手放在案上,正盯着外头。下面的两排交椅,第一个坐的自然是军中唯一的“监司。长官,转运判官张彬。这种会见敌军使节的场面。他身为监司官员,理所应当要在场。

    紧接其后的,便是陕华经略安抚使徐卫,穿四品武臣朱红常服,没戴乌纱,头顶上就挽个发结。只腰里扎着根二十五两重的御仙花带,双手平放在扶手上,靠站椅背,坐的笔直。他后头的徐胜,那就更是一丝不芶了。

    外头响起整齐发 一的脚步声,帐内众官齐齐侧首。只见得一人在八名全副武士的卫士簇拥下向大帐而来。

    其实徐卫对搞这种“形式”不太感冒,有威风就在战场上去抖,现在金军使者单独而来,大哥排出如此阵势来威慑,实在没有必要。

    那金军使者入得帐内,也没有视而不见,将两排威武的将佐官员瞧了个遍。当目光落在徐原脸上时,不由得疑惑起来。不是都说徐卫很是年轻,年不到而立么?怎地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西军莫非欺我?亦或是传言有假?当下不动声色上得前来,抱了个拳,朗声道:“本官奉大金国国相之命,权充军前计议使,前来拜会

    “何事?。徐原嗓门本就大,此时故意提高音量,最他最近的张彬直感耳朵嗡嗡作响。

    那金使面色不改,轻笑道:“相公的威名震动两河,便是我国国相也极为敬佩。为何今日于帐前遍布甲士?莫非我单枪匹马,也让贵军如此防范么?”他把徐原当成了徐卫,因此故意消遣道。

    徐原顿时不悦,嗤笑道:“杀你易如反掌,何用如此阵势?不过是叫你知晓我军之威仪,回去转告你家国相,早些退了兵便罢,如若不然,”

    “哈哈!”金使不待他说完。已放声大笑。帐内诸将尽皆色变。当时便有按刀欲起者。“相公何必大言欺人?。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众将纷纷痛斥!

    “金使既奉命而来,有事早说。不必打嘴仗。”徐卫这会儿朗声说道。他说话声音并不大,但话一出口,

    金使侧头盯着他看了半晌,见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生得好相貌!虽不具铠甲,不带兵刃,但自有一股气派在!尤其是与四周全副披挂的武将们比起幕,当真卓尔不群!心中一动,遂问道:“没请教这位是?。

    徐卫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上头的徐原却道:“这便是当年在紫金山挡住你家二太子过不得河。又在杞县一把火烧了金军军粮之人。”

    金使脸上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色!又多看了两眼才转过头去,再不提那些口舌之争,正色道:“此次我奉国相之命前来,乃是有一事与贵军交涉。此前,贵军进兵之时。曾放出话来。说有擒国相者,赏驴一头。敢问果有此事乎?”    徐原哈哈一笑:“确实不假”。

    金使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接道:“眼下,相公这头驴怕是赏不出去了。我大金国相体谅相公难处,特派我携驴资前来。将这头驴买去,也好顾全相公的脸面。”

    他这话,帐内文武大多没听懂。徐原也是其中之一,大声问道:“你怎知我这头驴赏不出去?。

    “呵呵,此时,我军已在延安城头立起大旗,接手防务。莫非相公以为,能将十余万女真精锐逐出延安不成?”金使笑问道。

    这句话不亚于一声惊雷!便得大帐之上登时就炸开了锅!什么?延安沦陷了?这不可能!一定是粘罕怕我军进兵,故意遣使造谣,以慢我军心!这厮用心当真险恶!

    “制置相公!不须与他废话!卑职自请斩此背祖之贼,以祭军旗”。一将愤然而起,众人视之,乃泾原张俊。

    徐原也惊得不轻,但却不敢相信,沉默片刻之后,忽地放声笑道:“此等伎俩也敢在我面前使?你当我是绕床弄梅的娃娃?”

    徐卫脸上也是阴猜不定,他自然也不相信延安沦陷,可联系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想,心里越发不安,当下便站起身来。

    见他出头,众将都闭口不语。那金使见了,也下意识地退了约半脚,微微低头。

    “你家国相也征战一生,此等拙劣手段岂能骗得了人?”徐卫在他面前朗声问道。

    金使笑了一声,拱手道:“大帅休疑,延安城并非为我军攻破。”

    什么玩意?不是被金军攻克的?那还能有谁?总不会是党项人突然下来了吧!正不解时,又听金使补充道:“延安守城张深,已于四日之前率部开城投降。目下,国相已命其为延安知府,仍授廊延帅守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制置相公,砍了这脸攒泼才!”众将大怒。全都愤而起身,挺刀欲杀金使!

    徐卫没有制止狂怒的战将们。立在原处,目视地面若有所思。张深投降?有这个,可能么?他可是一路经略安抚使,大帅之尊!延安是他的根据所在,怎么会屈膝投降?早前一些时候,他还在长安城请自己吃酒,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请自己代守三州。等风头过去再还给他,如今投降?而且听金使的话,他还是“率部。投降,也就说,他手里还有可战之兵!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想后路

    与满帐怒火冲天的将佐们相比。莫阶显得尤其冷泄切一“信张深要率部向金贼投降,但综合几天以来种种迹象表明,这廊延境内一定是有重大变故,否则不会出现一连串的反常情况。

    首先就是金军设于廊州城池之外的两个大营突然撤兵,然后第二天一早,金军又卷土重来,这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追究。最怪的,莫过于仗网打了个开头。金军又撤了!或许大帅的说法有些道理。那就是女真人不在乎。他们既不在乎败了宋军就能长驱直入到延安城下,也不在乎胜了能怎么样。能让历年来气势汹汹的女真人突然这么悠然自得,那肯定是吃了一块大肥肉,正打嗝呢。照这么看来 这金军使者的话到不一定是狂言欺世。

    将领们仍旧愤恨难消,徐原还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徐胜望向弟弟。徐九若有所思。

    要弄懂你的对手想干什么。首先要明白你自己想干什么。比如,如果这个消息确实,那我军会怎么办?毫无疑问,此次出征为的是救援延安。如果延安府已经沦陷了,那也就没有必耍再进兵。

    也就是说,粘罕想让我军撤回去。那么,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让我罢兵?不外乎两点,要么是怕了我们,耍么就是不想再打。第一种可能基本不存在。至于第二种,如果延安没丢,我军进兵是必然,也由不得他不想打。那也就表明,”

    正出神时,忽听上首徐原道:“本欲杀你祭旗,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且放你回去。记得转告粘罕。早早休兵。”这话已经不如先前有杀伤力,看得出来,徐义德心里恐怕也有了顾忌。

    金使淡然一笑,也不再多话,冲他行了他个礼。又侧过身对徐卫一揖,多看了两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诸将忿忿不平,一个比一个骂得欢,但没有任何人相信脚延张大帅会投敌叛变。

    “你等且退下。此事容本帅考虑周全再作计较。”徐原挥手道。众将起身行礼离帐,吴价走时朝徐卫望去,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心里有数。

    大帐上,只剩下徐家三兄弟。也不用再避讳什么,徐原待将佐们一走。便脱口问道:“四弟,九弟,依你们看,这事是真是假。”

    “粘罕没有必要说这个谎,因为要揭穿很简单。我看,可能,怕是”徐胜说得直摇头,因为这件事情干系太重,影响太大。延安要是真丢了,已经是陕西诸路一大损失,更不用说张深叛国投降。天!若此事属实,陕西将会被搅成什么模样?

    徐卫突然叹了口气。引得徐大徐四都朝他诧异地望去,老九的作风就跟他的表字一般,永远都是昂扬奋进,虽处逆境而志不移,他都长叹了,看来也认为此事不假。

    “大哥,四哥,现在我们就得思考后路了。”

    帐中一时沉默,兄弟三人心里都明白,要是延安沦陷,除了退兵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退兵是小事。严重的是因廊延一路沦陷而引发的后续。

    延安一线。是陕西东北部的屏障。历来都是对夏作战的一个有力支撑点。金军想取陕西,只要延安在,他就不能向西推进,也不能放关中。如果延安丢了,关中平原就完全袒露在金军铁蹄之下。定戎虽处渭水以南的狭窄地带,防守绰绰有余,但要阻止金军取关中,显然是力不从心的。

    说得严重点,廊延一丢。等于宣告关中已经沦陷大半。当然,如果把驻守关中平原地区的徐家军和种家军全部拉去跟金军拼,拼到精光为止。说不定也有可能保住。

    “是啊,嘟延要真失陷,陕西就该大震了。”徐原难得声音如此低沉。头一次完颜妾宿领军,一度打到了耀州,距离长安不过一百多里。可他所占据的州县不多,更没有延安这样的战略要地。这一次,唉……

    徐胜也是神色黯然,无奈道:“无论如何,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若粘罕派个使者前来,空口白话一番。就让我们罢兵休战,传出去叫人耻笑。”

    随后两日,三徐和曲端都按兵不动,遣人四处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令人震惊,有人延安周边逃过来的百姓的义军,众口一词,都说金军已经控制了延安东西两城,至于张大帅是否投敌叛变,倒是没个准话。

    不久,虎捷军的细作探知,陆续有金军部队开赴廊州,显然是延安战事已经结束。一时间,军中谣言四起,人心浮动。徐原为防不测。下令全军退往三”镇观望。其实,这等于是下令罢兵,所谓“观望”者,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张深是不是投降叛国了。

    六月十九,曲端遣康随前来知会徐原,言金军陆续集结廊州,恐怕是为进攻庆阳府作准备,他已经决定率军回防环庆一路。而恰好也是这一天,从东京发出来的正式命令才到达前线,委任徐原暂代陕西六路制置副使一职。同日,徐原下令退往耀州,并就延安沦陷一事报告李纲。

    陕西宣抚司

    李纲顾然地坐在公案后。面前摊着徐原的战报。

    延安失陷,具传言廊延经略安抚使张深投敌。李伯纪虽然不懂军事。但他也知道廊延一路对于陕西意味着什么,延安历来是陕西军事重镇。部延军一直以来也是西军的代表。可现在,廊延丢了,陕西门户大开,,

    “延安失陷,徐原率部退往耀州,曲端已回环庆。”李纲这句话不啻在二堂内放了一声惊雷。

    正埋首办公的佐官们纷纷侧首。脸上写满了震惊。甚至有人望向同僚。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马扩也不免意外。廊延军虽然吃了败仗。但主力仍在,金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城?当他把这个疑虑说出来时。李纲突然发作:“徐原在战报中称,廊延传言张深开城投降,已然叛变!”弈旬书晒加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托付种家军

    六中片哗然!宋金开战以敌的不在少数,但出怀干帅臣叛变,其影响尤其恶劣!张深可是一路经略安抚使,且镇守延安重地。他居然投降!

    “以城池防守而言。延安兵力可谓充足,粮草也应足够,张深为何投降?。

    “怕是见金军势大,献城投降以保全性命富贵!”

    “延安一失,关中恐亦难保全啊!”

    众官七嘴八舌,皆不说到要领。马扩暗叹一声,张深投降,固然是其丧失气志,贪生惧死。可这也是何少保一意孤行,用曲端打击各路帅守,以求统一兵权的恶果。西军本是大宋目前唯一可以倚重的力量。可长官们却总是,,

    李们望向一众下属,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大声喝道:“你等终日高谈阔论,现延安已失,有何对策?”

    “宣相,金军盘踞延安,必欲图关中。所幸眼下正是暑热时分,量金贼也要在八月秋凉再行进兵,这段时间,须得好生整顿防务,调集各路兵马入援,以保全长安呐!”说这话的,是宣抚判官王庶。

    马扩听得眉头一皱,被李纲看在眼里,立即问道:“子充有何高见?”

    自入陕西宣抚司以来。因他身份特殊,同僚对他要么就是有意排斥。要么就是敬而远之。因此,听的李纲下问,便有意道:“若调诸路兵马入援长安,且不管各路大帅来与不来。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助金人得陕西而已

    这句话却好似在沸油里泼了一瓢凉水!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立马发难。纷纷出言攻击,有说他哗众取宠的,有说他的大言不惭的 甚至有人说他居心叵测!对此,马扩充耳不闻,只是冷笑连连。

    李纲也是一张黑脸,极为不悦道:“这话从何说起?”

    “宣相,诸位长官,同僚,金贼窃据延安,便已在陕西打下了立足之地。以廊延为支撑点,且控制河中府通道,联结河东,金军可以源源不断地往陕西增兵,运粮,取关中易如反掌。若此时调各路兵马入援关中,必为金人所败!”马扩说的斩钉截铁,十分肯定!    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分明就是标新立异,你是什么东西?犯官而已!李宣抚看在徐九面子上,委你为参议官,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王庶见他反驳自己,遂问道:“那依子允之见,该当如何?”

    马扩默然,众官一见,尽皆嗤笑,哗众取宠便罢了,真问起来又三不知,此辈最好沽名钓誉,我等不屑与之为伍!

    李们因事发突然,一时六神无主,也没去追问马扩。

    当下摒退众官,出府而去。从前何灌在陕西时,遇军情紧急之时。他常往制置司去见何少保,如今何灌已被召回行在,他又去找谁?

    出了宣抚司衙门,坐上官桥。直投长安城西北方而去。沿途,轿外喧嚣的街市,鼎沸的人声也丝毫不能打动这位心急如焚的陕西最高长官,只是一再催促轿夫快行。那街上的行人只见得一顶官桥被轿夫抬着奔跑如飞,心说这是出了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有这么急?

    至一条街内,轿夫们把官桥停在了一处宅第前。这里与别年的热闹不同,极是僻静,街道两侧均栽大树。阳光从树缝中投射在地上,很是清凉。

    李纲下轿之后,估计是因为太过心急,直接撩起衣摆冲上台阶去。扣住铁环咣咣砸门。这一家说来也怪,大白天你关门闭缝作甚?

    等了片玄不见有人来开门,李纲砸得越发急了。此时。便听得里头有人大声吼着“青天白日,还敢有强人上门不成!”

    门开处,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见到李纲,表情凝固,刹那之间扯开门扇,慌忙道:“不知宣抚相公莅临,莫怪,莫怪。”

    李纲哪会跟个门人一般见识,疾声问道:“太尉之疾可曾好转?”

    门人一脸晦气:“这天气越发热。太尉背疽非但不见好转”。

    李纲面色一紧。不再多话,径直往里而去。门外赶紧跟上,在前头引路。原来,此处便是种师中的府第。自打从太原调回陕西后,他一直没有差遣,屯兵在凤翔府,直到朝廷任命其为制置副使。

    这种府来过多次,李纲一路并不张望,只随那门人投后堂而去。府中仆从等见宣抚相公行色匆匆。一脸晦暗,都感讶异,当然没谁敢去问一句半句。不多时。至一处房前。但见门窗都大开。却又用纱幔挡住。想是病人见不得光。

    李纲纵使再急,也是掀开纱幔。轻手轻脚地步入房中。内里陈设颇为考究,然而他的注意力都在对着窗户的那张床上。一人背朝天 扑躺于床,**着上身。他左肩膀肩肿骨以下的腰部呈现出一片紫红色,极是扎眼。

    李纲停在门口,极力克制自己杂乱的思绪,尽量压低声音唤道:

    “太尉。”

    “宣相?快坐,快坐。”床上的人虽然说着话,却并不见动上一。小特扑在床卜的姿势,只不讨腾出只手来挥了即灿一;想起什么,怒道“这帮泼才,怎地如此不知礼数,宣抚相公前来也不”

    李纲连忙解释道:“太尉勿怒,是本相摒退了仆从。”

    种师中听了这话,便极力挣扎着要起身,想是那背疽十分疼痛,他竟翻不过身来。李纲大步上前,扳着他的肩膀助他一臂之力,方才仰面向上。到底是上阵一生的名将。种师中虽年近七旬,这满是创痕的身板却还显健硕。只是,从后背一直延伸到腹部,有一片约小指头大小的水泡,李纲先前看到的紫红色,乃是涂的药膏。

    当他看到种太尉的“背疽”从背部发到了腹部时,脸色大变!李纲博览群书,于医道虽无研究,却也偶尔有过涉猎。最先。医者说种太尉患的是背疽,他也深信不疑。可现在看来,哪有背疽窜到腹部去的?这分明就是民间俗称的“飞蛇”!老百姓传说,这“飞蛇”一旦缠腰。必死无疑!

    种耸中颇有吃力地坐起身来,取了件单衫披上,一边还笑道:“怠慢宣相,乞勿怪。”

    李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往日的种太尉老当益壮,神采奕奕。可现在却面如死灰两眼深陷,嘴唇上都看不出丝毫血色,这可如何是好?正这么想着,种师中已经问道:“宣相,曲端与徐家兄弟往援延安。战况如何?”

    “太尉且安心养病,莫劳神伤身,军务大事本相还须多多仰仗太尉。”李纲有意回避道。他有什么办法?对方都病成这模样了,自弓虽是长官,但人家年逾古稀,论年纪可算自己长辈,于心何忍呐。

    种师中带了一辈子兵,哪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路。此去延安,必打坊州廊州二处,好歹总有战报传回来吧?宣抚相公现在避而不答,莫不是前线失利?遂再三追问。

    他越问,李纲越郁闷,终于还是扛不住,哀叹道:“不瞒太尉,延安,,已然失陷。”

    种师中因病中精神不振,此时猛睁双眼,嘴唇张开,紧紧盯着李纲。竟连气也不呼了!延安失陷!那嘟延全境都将沦入金贼之手!廓延一路对陕西意味着什么,但凡带兵之人都清楚!对于种家而言,廊延更是意义重大!

    种师中的祖父种世衡,也就是“种家将”的开山人,当年屡立奇功。被当时掌管陕西诸路的范仲淹所常识。后来。种世衡在延安府东其筑城一座,招募勇壮数千,日日操练,党项人闻风不敢犯。朝廷为了表彰种世衡的功劳,就这座城命名为“青涧城”。

    后来,青涧城便成为种家将的发源地,更成为将门代称。世人称呼西军将门,都说“麟州杨家青涧种家府州折家”云云。

    现在脉延丢了,种师中怎能不急?半晌之后,这位沙场宿将,西军元老一拳捶在床上。厉声喝道:“延安怎会沦陷!张深是我父旧部,其人颇有才干,固守延安当是无虞!”张深当年在徐彰身上作小军官,而徐彰当时是种愕麾下猛将,所以种师中有此一说。

    李纲见他气急。惟恐伤了身,不敢直言相告说张深投降叛国,只道:“金贼攻势凶猛,因此城破。”

    种师中悄怒难消,不住捶床道:“金狗肆虐!本是我辈报效之时。奈何卧于病榻!真真气煞人!”老帅看来是动了肝火,一张本无血色的脸也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面目可怖!

    李纲本欲安抚,可此时他也没有对策,来见太尉本也是求计 因此硬起心肠问道:“事已至此,依太尉看来,该如何应付?”

    种师中一时无言,金军一占嘟延,便在陕西站稳了脚。他们下一步。恐怕就是取关中之地,然后溯渭水西进。

    “徐氏兄弟现在何处?。、种师中突然问道。

    “回还师耀州待命。”李纲回答道。

    “曲端何在?”种师中又问。

    李纲脸上浮现不悦之色:“已回环庆

    种师中点了点头,估计是身上痛的紧了,他咬着牙撑了一阵,而后道:“嘟延一失,则关中必不能保。宣相,依卑职之见,当命徐原回泾原,移陕华之兵入秦凤,借山川地利之势,以图长久!”

    李纲闻言色变,失声道:“太尉的意思,是放弃长安?放弃关中之地?。

    种师中见他这种反应,皱眉道:“莫非宣相想集结人马,于关中会战?关中之地势,利于马军奔驰,此为北夷之长。廊延一丢,金贼再无后顾之忧,必倾全力而来!若集师关中,无异于自取败亡!”

    李纲未置可否,只是沉声道:“京兆为陕西首府,不战而弃,恐天下非议,朝中言官也将群起而攻。对朝廷,无法交待。

    种师中摇了摇头:“我辈以军旅之事事官家,余者一概不问。”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是武臣,我只从军事角度看问题,政治方面不是我该考虑的。

    但李纲是文官,而且是一方守叭!:楼不能不从政治角度多加考默一阵后,又问!“万贺放弃关中,又当如何?。

    “陕西诸路,有天险两处,一为子午岭,一为陇山六盘山。子午岭可保环庆泾原两路,陇山可护秦凤。今曲端已回环庆,若金军往攻,他必死战以保根本。再遣徐原引军回泾原,则缘边两路无忧。陕华地处关中入口,除定戎据华山之险外,无所依托。宣相当移徐九所部入秦凤卫戍。如此一来,金军在收取关中之地后,无论向哪处进兵。我方皆可固守。”

    “金贼想在陕西长驻,必耕作田地,以充实粮饷。

    此时,各路帅守已据住险要,则可出偏师以袭扰。便其无法耕种。诚若如此,金贼只得往河东求粮。日久必生困境!”

    李纲听得很专注,与其他朝中重臣相比,他有个优点。虽然也不懂军事,但极少瞎参谋乱指挥,因为他知道打仗并非自己所长,就该多征求带兵之人的意见。种师中给他分析的局势,以及提出的建议,不管他采不采纳,但总算是指明了一个方向。不至于象先前那般六神无主。

    不过说老实话,让他放弃关中,尤其是放弃长安,他还真不敢。还别说这是种太尉一家之言,哪怕就是真知灼见,高瞻远瞩。朝廷里那帮人不会理你这些。他们只会揪着你不战而放弃关中千里沃野。尽管。现在关中地区的河中府,同州,华州一部已为金军所占。

    想到这些,他试探着问道:“长安城池高大坚固,城内屯粮足够支撑十万大军吃数年,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那敢问宣相,由何人守城抗战?”种师中反问道。陕西诸路兵马。你指挥得动么?你下道命令调兵很容易。可谁听你的?

    李纲自然明白这一点,回答道:“旁人不敢说,但徐卫带甲数万,且屡于金人战,胜多败少,命他引军入长安如何?”    种师中闻言苦笑,暂时没作回答。李纲见状,再三追问道:“有何不妥?”

    “宣棚日公,徐九年纪虽轻。但有勇略,有胆识,其部与金军纠缠多年,称得上是一支劲旅!恕卑职直言。如今陕西诸路里,宣相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徐卫这一路。宣相若把他拉去长安,金贼必集全力灭之。相公要是把徐卫都拼光了,今后还能依靠谁?”

    一针见血!醒胸灌顶!

    李纲听罢,竟然觉得后怕!不错,官家虽然派了好几员军中后起之秀到陕西来,可如今真正成气候的,只有紫金虎。姚平仲一时背时倒运。现在居然成了个光杆。刘光世就不说了,张深投降,他估计也跟着去了。

    关键时刻,真正能支持自己的,只有徐子昂!想了一阵,忽地忆起“制置副使”这一茬,便向种师中通报了东京留守司已经命徐原暂代他的差遣。

    对此,种师中虽无异议,但却掩藏不住落宾。沉默好一阵后,方才道:“徐氏兄弟皆将门之后,徐义德之父早年与我有旧,由他暂代最为合适。”语到此处,停了停。又补充“我有兵两万余,皆随我征战多年。这病一时也好不了,兵马就交给徐义德节制吧。”

    什么叫公而忘私?什么叫大局为重?这就是!西军将领,哪个不把差遣军队看得比性命还重?可种师中现在非但对他的差遣被取代没意见。反而主动提出交出军队,说是高风亮节也不为过。

    “不!”李纲正感叹时,种太尉又想起什么。“徐义德回防泾原。以他的兵力足够自保。若弃守长安,秦州便是金军进攻集中之处。还是将我部移往秦凤吧。”

    “由秦凤帅赵点节制?。李纲问道。

    种师中断然摇头:“赵点好空谈。平时口若悬河,指点江山,临阵百无一用。兵马还是由徐卫节制为宜,此外,”他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一想到自己这般境况,可能来日无多,遂豁了出去。

    “说句本不该由卑职说的话。秦凤至关重要,相公要着重考虑。”这话说得虽然隐晦,李纲却听明白了。种师中认为赵点不足以担当重任,建议秦凤帅换人。而他此前已经提议徐卫引军入秦凤,等于是变相推荐徐卫。而他原来就是秦凤经略安抚使,现在秦凤路那班人马,大多是他的旧部。有他镇着,没人敢闹事。

    而种师中之所以如此抬举徐卫。首先是因为徐家将源自种家,徐九的老爹当初就是种愕爱将,在很重视派系门第的西军中,这一点至关重要。其次是因为他先兄种师道的大力推荐。种师道去世前给弟弟的书信里,甚至说过。我们种家日渐凋零,后继无人,所幸现在有这个。徐九。最后,则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徐卫确有才干,而且不光他能干。他麾下那批将佐也都是人才。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统领我种家军!

    

第三百三十九章 左右为难

    …认种府出来,李纲心里的压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掣下当年他被排斥出朝廷而来到陕西。当时就抱着一个希望,呕心沥血,励精图治,誓要将陕西诸路构筑成一道铜墙铁壁,以便官家离京时,首选长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天子去了南方不说,现在廊延一丢,恐怕关中之地也不可保。

    “唉”一声长叹,这位忠直之臣神情黯淡地上了官桥。种太尉是沙场名将,他的话或许有道理,但不战而放弃关中,无论是谁宣抚陕西都不敢这么干。别的不说,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可若是集结大军,誓保关中,万一失败了,那就等于痛失全陕!怎么办?

    掀起轿帘,见外面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心里越发地痛了。长安,数朝古都啊,大宋开国之时。此处几与荒城无异,几代人鞠躬尽瘁才使它有了今日的规模,放弃?李纲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扯动着,痛苦已极。

    回到宣抚司衙门。李纲并没有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而是回到后堂书房中,把自个儿关了起来。坐于文案后,取下头顶的乌纱,网要放在桌上时,好似突然对这顶官帽来了兴趣,执在手里看了半天。十数年寒窗苦读,无非就是为博一顶乌纱,上报君王,下安黎庶,生时建功,死后留名,,

    “宣相,参议字马扩求见。”书房外。响起仆人的声音。

    李纲想了片亥,木然道:“告诉他,我旧疾复发,有事明日再说。”

    无力地靠着椅背,仰面朝天闭上眼睛,直感头疼欲裂,种师中的话不时地在脑中回响。放弃关中说的倒轻巧,陕西诸路就靠着这关中八百里秦川沃野,一旦落入女真人手里,局势只怕更加艰难。各路帅臣拥兵自重,动辄违节抗命,现在不召集他们,等到关中失陷,这些人只怕绞尽脑汗想着自保,谁还来管抗金?

    “宣相,马扩说,相公之疾他有药可并。”外头再次传来仆人的声音。    李纲又叹一声。无奈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马扩推门而入,至房中央立定,行了个礼却不说话。李纲见状,皱眉道:“了充缘何默然无语?”

    “相公旧疾复发,自然得说出症状。卑职才好对症施药。”马扩回答道。

    李纲盯他一眼,知他言下之意,遂道:“廊延失守,关中告急,这就是本相的病根。”

    “哦,倘若如此,那相公之疾还真就元,药可救。”马扩一揖答道。

    脸色一变,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消遣我?李纲颇为不悦道:“为何?”

    “相公为陕西宣抚使,朝廷付六路重地于宣相,然相公眼里却只有关中一地,叫卑职如何诊治?”马扩说得极恳切,不象是玩笑。

    李纲似乎听出来些弦外之音小马子充这是隐晦地批评自己目光短浅!一声冷笑后,李伯纪夫声道:“关中是陕西根本所在,失关中则天下震动!”

    他这话里已有不满之意!但马扩只装听不懂,针锋相对道:“从古以来,大业自秦陇始,关中之地虽富庶,却地势平坦,易攻而难守,兵家必攻,却也必失。今廊延已陷,关中无所依托,相公若着眼于陕西全局,则当退守秦凤,据山川险关以抗金贼,后图恢复。若执意于关中屡战金军,非但此地不可守,即使陕西全境,乃至数十万西军。亦当灰飞烟灭!”

    李纲拍案而起!厉声喝道:“马扩。你须晓得自己身份!”

    马扩平静地看着他,俯首一拜道:“我受徐子昂举荐,入相公之幕。感念宣相起用之德。今危急关头。不得不据实以告,若有冲撞之处。请相公勿罪。”

    李纲嘴唇一动,却没说出话来。丐扩之言,与种太尉几乎如出一辙。都要自己放弃关中,退守秦凤。你们说得倒是容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你身处宣抚使的位置。你敢这么干吗?

    房中一时落针可闻,李纲颓然地坐下去。久久无言。

    马扩见状。上前两步,低声道:“金军方陷延安,要吃下眺延全境。尚需时日。相公若当机立断。还可借着这段时间转移府库钱粮,军械物资,若迟上一时半刻,尽入北夷之手。

    李纲摆了摆手,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罢了,此事容本相考虑周全再作计较,你退下吧。”

    马扩神色一暗,好似想要再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一揖到底,退出房外。

    李纲呆坐许尖,突然象是被雷击一般弹直了身子,将桌上占着地…刚节顶乌纱一扫。取过纸张。执笔在手。想了一阵。而后哈洋涨书!我虽为陕西宣抚使,有便宜行事之权。然而总归是中央派员,须受朝廷节制。如今天子南巡,镇江行在纵使遥远,却还有东京留守司!

    官家离京之时,将北方抗金之事悉数委于徐绍,俨然已将半壁江山托付给他。此事干系极大,自己也扛不下来,何不请示徐枢密?

    写好之后,以蜡密封,唤来仆从。再三嘱咐一定要将此书金牌快马送抵东京!

    宋隆兴二年六月,在定戎大败的金军得到了大金国相粘罕的亲自增援。卷土重来,猛攻延安。此役,金军精锐尽出,粘罕甚至把追击契丹余孽耶律大石的部队都带来了。金军在延安城外起各色袍车数以千计,其余如鹅卓、冲车、洞屋等器械更是不计其数。延安守军起初在张深率领下进行了坚决的抵抗,打退女真人多少次进攻连将士们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延安城下尸积如山,恶臭熏天!

    廊延一路本来兵多将广,马步军计有五万余众,还不算乡兵勇壮。但上回张深在耶律马五手里吃了个大败仗,折损较多。及至定戎战役后。张深错误估计了形势,将集结于延安的兵马遣回各地,只留下万把人。等到金军在丹州登岸,直扑延安城时,张大帅才悔之晚矣。

    延安东城失陷以后,张深率残部抚守西城。在他的想象里,延安是陕西六路咽喉之地,宣抚司必派兵来援。但同时他也清楚,制置司何少保对他有看法,而都统制曲端说不定巴不得他完蛋。有鉴于此 延安保卫战初期,他尚能激励士卒,坚决抵抗。待到东城失陷后,张深感到大势已去,若再坚守下去,恐怕免不了死路一条。

    久等援兵不到,张深既惊且怒。越想越恨。你们不是要整治我么?你们不是想夺我嘟延帅位么?好。你们不来救,老子投了女真人!

    可他想投降,底下的将佐未必答应。张深再三考虑,先问了刘此,世。后者模棱两河,既没答应投降,也没说要坚决抵抗,以身殉国。张深又问其他人,有言死战者,也有赞同投降的。恰适金军攻势猛烈。廊延兵苦不堪言,而统率攻城金军的完颜委宿此时投书于城中劝降。

    也不知道女真人是怎么得知西军内部之事,委宿在劝降书中说,现在陕西掌兵权的是曲端,他是绝计不会前来救援延安的,你等早降早好。我们备好佳酿,宰上肥羊,虚席以待廊延张大帅及麾下将佐前来。而且说明,国相粘罕发了话,只要延安开城投降,不论文武都将给予重用。甚至许诺张深,投降之后一切不变,仍旧由他镇守廊延之地。

    张大帅见大势已去,将心一横,牙一咬,开城!投降!

    他投降的消息传到嘟州小粘罕喜不自胜!正与诸将相庆时,忽然得到消息,说是一支宋军迂回太和山一带,企图不明。这倒把粘罕骇了一跳,与部将们一合计,左右延安已经到手,不必再怕紫金虎。

    干脆把两处大营的兵马撤回来集结。次日一早铺天盖地去打虎!结果他这么一搞,还把徐家兄弟唬住了,以为他在布什么局。

    张深投敌叛国,其影响可以说非常恶劣。宋金开战数年,投降的不在少数,但在陕西,帅守一级的官员中,他是头一个。他一投降,不仅预示着整个嘟延路的沦陷,更开了个非常坏的先例。无怪乎李纲惊闻噩耗时,连称“鲜廉寡耻”

    金军虽得延安,但要吃下嘟延一路,尚须时日。只因廊延经略安抚司的防区,包括延安一府,廊、丹、坊三州,保安,接德二军。金军目前虽然有控制脚延大部,但保安接德两军未陷,尤其是划归河东,但地理位置靠近陕西的麟、府、丰三州还折家军控制之下。保安,绥德两军女真人或者可以不当回事,但麟、府、丰三州的折家军他们不敢轻视。保守估计,金军无论进取关中。还是往西推进打环庆、泾原两路。至少也得八月秋凉的时候。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西军若能制定正确的策略,重整防务,完全可以与女真人对抗。可如果还象从前那般。上面没有正确的战略,下面的人只顾自保,不客气地说,等着全陕沦陷吧。陕西一丢,接下来就是四川。从古至今,四川都是中国的大后方。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如果连四川都保不住。那中国必亡无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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