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着语矛伦次,简直有点不能自抑的富抚相公,徐卫孙智慌地抽回手,转身朝后走去,从靠西面墙那里提起一把茶壶,感觉分量不对。揭开盖一看,半滴水也无。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徐卫长身而立,右手搭着刀柄。李纲此时才注意到,素来不携带兵刃的紫金虎,腰里居然择了把刀!看来,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将目光上移,落在徐九脸上,急切地等待着答案。他很希望这个陕西六路最年轻的帅臣能再一次逆转局势。当年金军距离东京不过两百里。何等危急?可徐九把粮一劫。不也逼得斡离不走投无路么?为什么这次就不行了呢?不可以再劫他一次么?
徐卫网要说话,便听得外头喧哗,宣抚司乱成这样,那些诸司官员恐怕还聚在外面,喧哗本不足为奇。但那声音越来越高,其间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徐卫听了个大概。好像在说什么“即来,”代表留守”断然”民怨”之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掩上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宣抚判官王庶抢了进来。顾不愕李纲脸上的不悦之色,匆匆上前道:“宣相,东京来员!”
徐卫侧过身去,东京来员?现在三叔是东京留守,也就是说他派人来了?来干什么?只见王庶将一封书信呈上,李纲一把抓过,拆开就看。徐卫见他脸上神色阴睛不定,偶尔还抬起头来看看自己”说莫非来人跟自己有关系?
这大宋官制里,除了形成定制的宰相、枢密使、三衙大帅等以外,还有名目繁杂的,具有临时性的这样“使”那样“使”徐卫至今没弄明白过。但三叔既然派出了什么抚谕使。想必有其道理,且看看是谁。
李纲已经让王庶请这个“陕西抚谕使”进来,徐卫把目光投向门口。不多时,一人昂然而入,他的年纪比徐卫大不了多少,端得是好相貌!高眉挺鼻,脸庞削长,目有朗星之光,眉若奋击之剑,身上穿着五品以上官员的朱红色常服,头上戴顶交脚慢头,腰里虽然也扎着金带。但却还佩着一个银鱼袋。往堂中一站,堂堂一表,神采奕奕。
徐卫看到他,起先是吃了一惊。略微一想随即释然,抱拳还礼道:“六哥。”你道此人是谁?正是徐绍次子。徐家第二代里排行第六的徐良!和徐家兄弟大多投身行伍,担任军职不同的是,徐良自幼读书,更于前些年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天子因为徐绍的缘故,不放他外任。直接进入枢密院供职。
及至徐绍担任东京留守,未能前往行在,他便留在父亲身边,担任留守司的官职。廊延失陷,东京留守司极为关切,再加上李纲上报,请示是否退守秦陇。徐绍虽然不愿意担责,把这烫手的山芋推了回来。但心里着实放不下,又怕三个侄子在这紧要关头处理不当,经过谨慎考虑,派自己的次子为“陕西抚谕使”代表留守司前来。
这抚谕使,从字面意思也可看出端倪。抚,就是安抚,谕,就是宣扬。也就是说,徐良这个抚谕使。是代表东京留守司,甚至是代表朝廷。前来陕西安抚官员军民,宣示上面的方针政策,基本上属于调研一类。
徐良一来,李纲和徐卫之间的对话也就不得不中断了。三人落座之后,王庶还就不走了,也跟着坐下来。徐良虽然阶次不高,而且抚谕使也没有干涉军政的权力,但他毕竟是代表东京留守司,而留守司又是官家钦命的,代表朝廷主持北方军政的机构。所以,身为陕西最高长官的李纲,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向徐良通报现在陕西诸路的情况。
李纲脑袋里一阵绞痛,撑住额头,并不回复。王庶见状,遂将宣抚司“退守秦陇”的决定告诉了徐良。后者听罢,也不禁吃惊,李纲胆子倒真大,此等捅天的事情他还真敢干?你这么一弄,就算我们留守司放你一马,镇江行在能让你过去么?
李纲撤了手,靠在椅背上,苦笑道:“那你得问你这位堂弟。”他现在是骑虎难下,退守秦陇的决定是他下的,还没开干,消息就让人捅出去了。反对的声浪这么大,即便他素来果断坚决。也是进退两难。
徐良不知为何,却不去问。李们见状,站起身来道:“不管如何。总得先劝退百姓,本相不出面。谅他们不肯散去。”语毕,戴上乌纱,径直朝外走去。至王庶身并时,停了停,后者会意,跟上脚步,出了二堂。 他两介,出去,好像又招呼了诸司官员,反正外面消停了不少。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打吧
那十弟打算如何自处。,经讨短暂的错愕!后,徐良“刃:十分郑重的口吻问道。
徐卫随口道:“遵从宣抚司决定,退守秦陇。”在徐家五兄弟中,他和“一母同胞”的徐胜,以及大堂兄徐原最亲近。反倒是三叔徐绍的两个儿子没有过多的来往,虽然是堂兄弟,但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所以,他并没有说太多。
听到堂弟这句话,徐六低头沉思半晌,而后抬起头来,直视着徐九:“不行
这两个字让徐卫很诧异。什么时不行?而且徐六的语气让他很不解,你是以堂兄的身份在跟我说话呢,还是抚谕使?好像无论哪种身份,你都不应该这么说吧?
“为何?”徐卫问道。
徐良叹了一声,抖了抖有些折皱的官袍衣摆,继而道:“你和大哥四哥在陕西,想是不清楚镇江行在的态势。”
这一点徐卫承认,但他不觉得这有可惜的。赵官家带着群臣去了江南,陕西就是山高皇远帝,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见徐卫不说话,徐良继续道:“官家离开东京时,给父亲大人的诏命是坚决抵抗,死保东京。在金东路军兀术的追击之下到达镇江后 给东京留守司发来的第一道上谕,要求“勉力而为。及至金军攻城不下,无奈罢师北归后,父亲欲遣五哥、韩世忠、岳飞、王贵等将复大名及山东,临行之前,行在发来急诏,叫停
徐卫听到此处,淡淡地笑了一下。徐良看到,心里颇为奇怪,但也没去问,继续道:“隔半月之后,行在以枢密院公文的形式知会东京留守司,说金军劫掠中原,行在的安危为目下头等大事,要抽调的军至江南,拱卫行在。父亲大人拦下了这道命令。上奏抗称陕西正是用兵之时,万不可行此举
拦他作甚?几十万西军,真正干事的没多少,干脆调去行在,比如曲端这种。
“等到廊延沦陷的消息传到行在,九弟且猜猜又出什么事?。徐良问道。
徐卫想了想,试探道:“是不是决定改派哪位长官来陕西,充任制置使?。
“非也,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何栗被罢去相个,九弟再猜猜,谁为继任者?”徐良又问道。
徐卫摇了摇头,何栗是主战派,李纲被罢相之后,他就是朝中执政主战的代表。如今他被罢了相,是不是预示着朝廷的政策又要变了?嗨,**那个闲心干嘛,你们在江南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吴敏徐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徐卫还觉得有些陌生。想了一阵,方才忆起,吴敏就是当年和李纲一道,劝赵估禅个之人。他当时任给事中,是天子的近臣。李纲下定决心要劝道君皇帝让位给太子赵狂,就是与他密谋,最后借他之口将这事上达天听。新君登基。重用扶他上大位的功臣,如李纲、吴敏,何灌都得重用。
但后来因吴敏一力主战,被贬到了外地。现在赵官家罢去了主战的何栗,重新起用主战的吴敏,这是什么道理?
当徐卫拿这个去问时,徐良居然哑然失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吴敏一力主战,大声疾呼,现今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卫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没有插话。
“吴敏之所以被重新录用,据说不是因为官家想起了他当年的拥立之功。而是因为吴敏写了一道上疏,阐述此次女真南侵的缘由。他认为,金军上番攻宋,东路军全军覆没,可谓损失惨重。按说应该休养几年,积蓄力量,之所以如此迅速的再起狼烟,都是因为西军摒弃了靖康和议,主动进攻河东李植,这才让女真人恼怒之下,再次兴兵。
他认为要止戈息战,首先就耍承认“靖康和议”再与金国和谈。”
“他这番论调,得到了朝中一些大臣的支持,尤其是首相耿南仲。据传闻,正是耿南仲向官家大力推荐,又追忆了吴敏当年的拥立之功,官家才决定重新起用他。”
徐卫听罢这一席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已经懒得说了,大宋这位皇帝,恐怕连他最亲近的耿南仲也摸不准他的脉门,一会儿要主战,一会儿又主和,无论是战是和,他都坚持不了多久。朝廷的大政方针屡次更改,宰相的人选换来换去,就没有哪一样他能坚持个三五年的。现在又想议和了,议吧议吧,关我屁事。
徐六见徐卫还是不说话,心里很奇怪,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发表点意见?虽然武臣不参与政治,可这就咱们哥俩,你顾忌什么? “三叔什么态度?”徐卫终于开口了。
“父亲大人上奏反对对于此事,徐良倒说得很简单,没有详细的叙说。
“在吴敏上台之后?”徐卫微微色变。徐良点了点头。
这就不对了吧,三叔本是枢密使,执宰之一,却被委任为东京留守,离开了朝廷的权力中枢。按道理讲,他肯定和李纲一样,盼望哪一天能够回到中央,参与机要。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不和中央保持一致,不拥护皇帝的主张,怎么可能有机会重回中枢?
徐良象是知道堂弟在想什么,话中有话地说道:“父亲大人这么做。当然有他的考虑在小
徐卫猛然抬头,冉从徐六这句话,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在两兄弟于宣抚司二堂内谈话时,外头的李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百姓劝退。为此,他甚至不得不糊弄长安军民说,所谓“退守秦陇”只是一个考虑,并没有要真正施行,希望民众不必惊慌。
望着渐渐散去的百姓,李纲是松了口气,可也有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退守秦陇的决定是你下的,现在你又当着长安军民的面说没有这回事,咱们倒要看看宣抚相公如何收场?
就在一班官员往堂内而去时,远远望见徐良徐卫两兄弟阔步而来。
“怎么?百姓…。”徐良朝外打望一眼,问
李纲面无表情,似已麻木了,众官也是三缄其口,沉默无语。独王庶悲叹一声,无奈道:“宣相为劝退百姓,只能推说并无决定退守秦陇一事
徐卫看了李纲一眼,这个陕西最高长官,英然是个正直忠义之人。但为官几十年,甚至出任过执宰,光靠正直忠义能身居如此高位么?他此举,看似把自己给逼到绝路上了,其实更是在“逼”自己,逼自己交底。
若是半个时辰以前,无论他怎么逼,徐卫还是那句话,这仗没法打。可此亥,徐九却上前主动关切道:“宣抚相公此举,岂非陷自己于进难两难之地?。
李纲苦笑一声,摊手道:“没奈何
徐卫正色望着他,松开了刀柄,拱手一揖,拜道:“既如此,卑职这便去布置防务!”
一语既了,满场皆惊!怎么?不退了?相当一部分官员当时极力反对“退守秦陇”但真听到紫金虎这句话时,心里又突然一落!长安周边只余陕华帅司的部队,万一徐九挡不住女真人怎么办?我们不是跟着倒血霉?
万俟离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半晌之后才如梦方醒道:“既然徐经略不退,那,诸司官员是否退往秦州?”
李纲不理会他,身形一动,摇摇欲坠,显然是大起大落之后,已然快虚脱了。从表面看,紫金虎突然改弦易辙,好像是为了鼎力支持他。可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先前自己在二堂里那般问,徐卫都不轻易表态,最多就是摇了一下头。可现在徐良一来,不到一个时辰,徐九就决定坚持抵抗了。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徐九的决定,十打十跟东京留守司有关,跟他的三叔徐绍有关。
大宋隆兴二年七月中旬,金军探知徐原引军退回泾原之后,粘罕决定向坊州耀州作试探性进攻。留守此地的虎捷军将领,华州都监吴磷在坊州今黄陵县依托有利地形抗击北夷。吴磷在此役中,开创性地将所有强弓硬弩集中起来,号为“驻矢队。”却并不象从前作战那样万箭齐发,而是轮番射杀,保持箭矢连绵不绝!只要敌在射程之内,利箭便没有一刻间歇!金军伤亡数百人,便停止对长安北面的试探。粘罕又派蒲察石家奴率部往北作试探,去打曲端坐镇的庆阳府。石家奴离了廊州往北进军,还没有看到宋军的影子,就已经昏了头。大桥山山系,纵贯南北,成为环庆一路的天然屏障。望不尽的山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在山区里转悠几天,寻着路往北,却赫然发现,曲端早已经在庆阳府以北,桥山西麓的各处入口布下了兵马。而且因为西军从前对夏作战的需要,这一带修建了无数的壁垒,营寨,军屯镇,易守难攻。
石家奴悻悻归来,向粘罕报告说,庆阳府这一带,别说打,望一眼都晕。除非咱们女真勇士全都是铜头铁脑壳,否决轻易撞不进去。
此时,在金军内部,就接下来如何进兵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按渡河之前的战略,是要先打缘边三路,也就是西军的廊延经略安抚司、环庆经略安抚司、泾原经略安抚司。马五提出这个战略构想,原因在于西军不团结。如果直接打关中平原,打长安,西军再不团结,那长安城是陕西军政要害集中之地,能不来救么?但打缘边三路不一样,非但避开了紫金虎徐卫,而且陕西其他将领也不会轻易前来救援,容易各个击破。
现在廊延已经到手,接下来就应该进取耀州。这耀州北部的地形虽然对金军不利,但南部三原县一带,也跟关中平原靠上边。金军就以此为跳板,向西进攻庆阳府。不必担心长安方面的激烈反应,虽然耀州和京兆府靠着,但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中间还隔着一条渭水。
粘罕直到攻陷延安为止,还是很赞同他这个策略的。可现在,通过侦察得知环庆曲端防备严密,而虎儿军又据住坊州和耀州北部的同官今陕西铜川市。金军向西向南都受到阻击,粘罕就有些怀疑马五策略的正确性了。
解州城
自金军占领此地后,能抢的抢得差不多了,能拆的也拆得差不离了。城里的男子,没死的。能活的,基本上都被赶去修复城防。金军打算在廊延占稳脚,那么廊州城就是这一路的外围重要堡垒。
在廊州北城门口,耶律马五身着一身汉服,既不见铠甲,也不见兵刃,背负双方立在城外,不时往北眺望。他身后,站立着几个汉官,正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虽说立秋了,可秋老虎仍旧剩悍,但马五等人立在此处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等什么重要的人。
过了一阵,打北面驿道上奔来一群马队,约莫百十来骑,绝大多数都是女真骑士。夹杂着五六人,穿的却是宋廷官袍。马五看到。背在身后的手便松开了来,脸上也露出笑容,往前迈出步去迎接。
那支马队奔到马前,女真马军都没动,只那五六汉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个身高七尺,穿红袍,腰里本该是扎金带,现在却换成一条普通的织银腰带,约莫四十多不到五十年纪,四方脸,大浓眉,脸颊及颌下簇满一指长胡须。
马五冲他抱着拳,笑道:“张经略一路辛苦。”
此人,正是前些时候以延安城投降金军的原西军廊延大帅张深,见耶律马五亲自来迎,他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国相太过抬爱,张某惭愧
马五侧过身,作势请道:“国相已在帅府备下酒宴,一则庆功,二则为张经略接风,请”。
张深连称不敢,与耶律马五一道,往城内而去。入城后,见民夫遍地,都在金军士兵吃喝鞭打之下搬运石料,加固城墙,张深面不叭引。目不斜在他后头的下属们却四处张望,神情复公
走到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时,一群降将远远望见前方簇拥着人潮。等走得近些才发同,是金军在处斩汉民。有个穿直掇戴纱帽的人,立在金军之前,向四周百姓喊话,大意是说,这几个撮鸟想偷逃出城,被抓了现行,现在处斩于市,以警乱民。耶律马五见几名降将看得脸色大变,心中暗笑,催促着他们往帅府而去。
到帅府门前,马五先一步进去,张深等人也要随之而入时,却被卫士拦下,手指着他们腰间的佩刀,意思是说要卸去兵刃方可入内。张深等人没有选择的余地,缴了兵器之后,步入帅府。
其时,那堂上女真贵将云集。张深见粘罕将宴席设在廊州知州衙门的大堂上,也不知该哭该笑,女真人不懂这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见张深来,高居于上,正难得与众将喜笑言开的粘罕用女真语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反正底下的金国各族将领们都看着他几个放声大笑。
“卑职张深,拜见国相”。张深引领降将上前,具大礼参拜粘罕。
粘罕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抓条羊腿,敞着衣裳,露出壮硕的胸膛,大声道:“起来!入座!”
张深等起身一望,见他们的座头还算比较靠前的,便各个入了坐。网坐定,粘罕提着酒壶就下来了,慌得屁股没坐热的张深赶紧起来。
“我女真能拿下廊延,都是张经略善识时务,大力襄助。我们女真人最讲信义,你放心,延安还是你坐镇!来,喝一杯!”粘罕给张深满上一杯。后者迅速端起,在听了耶律马五的翻论之后,直称不敢。
“北军善战,无敌于天下,何况国相亲自挂帅?”张深说的虽是谄媚之言,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粘罕听得很高兴,与他对饮一杯后,回身招呼道:“因为张经略的大义!我女真勇士少了无谓的牺牲,你等不该敬上一杯么?”
那些金将一听,一窝蜂地提着酒壶过来,要给张深敬酒。初时,他还能勉强支撑,可这些北夷的酒量,连他这般久在军中的武臣也比不过。应付了四五个之后,实在喝不下去。正值一个脸上有个结巴的大窟窿,好像被人一抢捅在脸上的女真贵将又给他倒酒,张深赶紧挡住,赔笑道:“这个好酒量,但我实在不胜酒力,乞缓片刻,乞缓片刻”。
这名金将叫完颜银术可,他听不懂汉话,但见张深挡了他的酒杯,立时发作!这银术可好像已经喝得不少,心里一怒,哗啦一杯酒泼在张深脸上!没等对方回过神,又一把扯下了他头顶纱帽,继续揪住衣领,用女真语胡乱叫骂着。
张深脑袋一热,伸手就去捉他手腕!但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伸出的手也只能缩了回来。
幸好此时耶律马五弹将起来,企图拉开两人,粘罕也厉声喝斥,银术可这才松手。狠狠盯着张深半晌,突然又哈哈大笑,东到西歪地回到了座位上。
张深又急又恼,却奈何不得,只能在耶律马五的宽慰下落座回去。看后头的部属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那牢里等待问斩的死囚一般。经历这小冲突之后,女真将领们该吃酒吃酒,该啃肉啃肉,好像没发生过这事一般。 粘罕与众将说笑一阵,突然话锋一转,向张深问道:“张经略,你见识过我的军队,女真人马可雄壮?”
“虎狼之师,攻必克,伐必取张深回答道。
“你也见识过我军器械,锐利否?”粘罕又问。
“器械精良,如虎添翼张深抹去脸上酒水,大声应道。
粘罕大笑,灌下一口酒后,接着问道:“比你们西军如何?。
“西军不能比。”张深这句倒是说的心里话,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比虎儿军如何?”粘罕问这句时,口气缓和了一些。
张深一怔,虎儿军是什么?谁的部队?其实,虎儿军,是金军对虎捷军的误称,也有可能是蔑称,所以张深并不知道。在耶律马五解释之后,张深答道:“远远胜过。”
“那你认为,我能拿下关中么?”粘罕这才问到点子上。
张深还想了一想,才作答道:“十拿九稳!”
“哈哈!”粘罕放声大笑,“张经略真实诚人!”堂上众金将也是狂笑出声,张深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就想着一点,当初定戎之役,你们哭得有这么激烈么?
又说笑一阵,粘罕来了酒劲,脱掉了衣裳,大声唤道:“召几个妇人来陪酒助兴!”
金军占领廊州之后,在此地驻有不少兵马。这些北夷很不适应炎热的气候,女真人的穿着,向以皮毛为主。可这么大热的天,你要穿件皮裘,不给捂成馊侵头?后来,从军官开始,有人抢汉人的衣裳来穿,又薄又凉快。可穿久了,汗水一浸,酸臭不说,那汗渍干了,团团朵朵的跟盐巴一样。
金军便将廊州城里的妇人集中起来,专门洗衣,唤作“浣衣院你想这女人集中的地方,女真人上到军官,下到士兵能不红眼绿眉地盯着?不久,便有女真军官经常借故到“浣衣院”去,侮辱妇人,发泄兽欲。
耶律马五得知此事,曾经向粘罕提过意见,现在正在攻取陕西的重要阶段,要注意民心。马上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江山宜逆取而顺守之,不能这么干。这南人对“侮人妻女”尤其痛恨,不象女真人那样不把老婆当回事。现在,我们的占领区义军蜂起,要晓得收买人心,就算民心不在我,也实在不该这样。结果你猜怎么着,粘罕认为他这话说得非常对,可却赏他去“浣衣院”挑两个貌美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承坛拜将
酒没喝宗,便望见约七八个妇人雷贯而入,从服梨看。这里面既有已嫁作人妇的。也有未出阁的。但有一点都相同,那就是这些妇人几乎都是脸色苍白,表情麻木,低着头,立在堂中无所适从。
不须粘罕发话,金将们比先前给张深敬酒还积极,一拥而上抢夺开来。妇人受到惊吓,尖叫声四起,女真人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以此取乐。有人挑了一个估计有二十左右的少*妇给粘罕,后者拉到腿上。感觉那少*妇身子跟筛糠似的罕大笑,推开妇人。吩咐道:“给张经略送去。”
人被带到张深面前,他连连摆手:“多谢国相厚爱,只是”。
“嗯?”粘罕脸上笑容尽敛,直盯着他。
张深心里一颤,赶紧补充道:“只是一个怎么够”
这句话经耶律马五一解释,惹得哄堂大笑,先前跟他冲突的完颜银术可很大方地将自己拥着的女子送出来,推到张深面前,放肆地笑道:“我们女真人生来吃肉,与山林里的虎豹熊狼一般无二!所以身强体壮!你们南人虽然吃肉,吃面,但还吃一些象草一般的东西,哪来的力气?我不信你要两咋除非你马上证明给我看!”
张深听明白以后,一颗心沉了下去。他虽然投敌叛国,是个坏人。但坏人总还是“人”人跟禽兽的区别在于人有廉耻之心。可完颜银术可要他干的事,跟禽兽有什么两样?
金将们跟着起哄,纷纷为难张深。粘罕也不管,反而乐得仰天大笑。张深手足无措,银术可见他那怂样,上前一把扯下那女子衣裳。此女不过十三四岁,吓得身体僵直。衣裳被扯下,露出雪白的**,可她却不敢哪怕轻轻伸手遮一遮羞处,甚至不敢哭。
大热的天,张深手脚冰凉,冷汗直冒!就在此时,他麾下一名原任锋辖的军官突然踹翻桌子,暴喝一声:“便是秋夷禽兽,也绝计干不出这等事!”
堂上顿时炸开锅!堂外的卫士闻声而入,长枪弯刀全对准了他。这厮倒有几分胆气,指着张深的鼻子厉声质问道:“大帅!当初你称。诸路帅守不肯救延安,为了保全城中百姓,只能忍辱含垢,委曲求全!这,怎么解释!”
张深满面惭色,无言以对。
“啪”一声脆响,上头的粘罕撤了酒杯,沉声问道:“张深,这是怎么回事?”
堂上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准备看他如何应付,张深背过脸去。对粘罕道:“管束不严。卑职之罪,听凭国相处置!”
粘罕却道:“你的部曲,当然由你处置。”
张深立在原处,好一阵没动静。良久,推开面前妇人,走到那名部下面前,也不抬头去触对方目光,只道:“你这是作死。”
“死便死!只是可恨!此等秋”小秋字方出口,张深突现惊人之举!他飞快地夺过身旁一名女真卫士的弯刀,照着部下脖子砍了下去! 就在他夺刀之际,堂上众金将几乎是同时起身!但眼见他一刀劈倒了自己部下,这才落座回去。粘罕看向那倒地的降将,张深一刀从他的脖子砍入,裂开锁骨,差点到喉下。此时,那厮倒地抽搐,眼看着是命不久矣。
扔掉刀,张深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卫士们拖了那锋辖官,又有人擦拭了地上血迹。遭此一变,谁也记不得再为难,堂上一时沉默。金军将佐们极不友善的目光始终锁定张深剩下的几名部下。
耶律马五见此情形,命惊呆了的妇人们撤去,粘罕也不阻拦。喝了一阵闷酒,众人想是被坏了兴致。话题便渐渐转到眼下的战局上来。
第一个发言的,就是当初定戎大战时。据守潢关,给了完颜妾宿喘息之机的菏察石家奴。他从嘟州往西去侦察过地形,一开口就抱怨庆阳府的地形太过复杂,而且堡垒营寨比比皆是,各据险要,极难攻取。他认为,应该改变进兵方向,从同州渭水向西推进,直取长安。
马五见有人要改变他的策略小怎能不急?赶紧接过话头道:“庆阳府虽有大山阻拦,但我军可以集结精锐,拿下坊州和耀州,从耀州南部绕道进攻庆阳府,”
“都打到耀州了,何必再去攻庆阳?直取长安不是更便利么?。有人质疑道。
耶律马五盯他一眼,不屑道:“长安那么好打?长安数为中国之都。乃帝都之首!它不是太原!不是平阳!不是延安!城池之大 你无法想象!莫说我军十余万,就是二十万也不一定拿得下来!”
与东路军不同,金军西路基本没见过世面。在他们看来,象原来辽国的都城就够宏伟了,天下再没有比那更大的城池了。
天!便跑马,也得大半日才能跑完!他们哪里知道,辽国那几个破城。怎么能和长安这样的大都市相提并翔 长安是世界中心的时候,女真人估计还
“马五此言莫非太过?粘罕笑问道。他上回领军的时候,连洛阳都攻下来过,长安又算得甚么?
“绝非虚言!国的,长安是西军的中枢!是南朝对夏作战的指挥之地!且不说城池之大!若取长安。陕西方面定然集兵据城以防!紫金虎现在耀州,我军攻长安时。必然是与他交锋。委宿曾在平阳跟徐卫打过城池攻防战,应当知道紫金虎除了野战之外,也极其擅守!李植目下已经横扫河东,连泽州他都攻下来。可就是对平阳莫可奈何!平阳城跟长安城比起来马五说到这里。把他面前案上的酒杯一顿。又端了个盛肉的大碗往旁边一摆。“就是这样!”
不过,他这话有点拔高徐卫了。当初平阳之所以固若金汤,是因为徐九任命早年以守卫太原而著称的王禀作都统制,全面采用王禀的城防思想,这才叫平阳构建成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
粘罕看着那酒杯和碗,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马五弄来谨慎,由不得他不信。遂作难道:“虎儿军据坊州和耀州同官,我便是打环庆。也让他挡住去路,如何是好?再者,石家奴已经探过,庆阳府非但有大山阻隔,其境内更有遍布的堡垒营寨,这种地方,正是宋军逞威之所。我去打环庆,岂不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马五有些急了,起身道:“国相;徐虎儿的兄长徐原已经撤军,他要顾着长安,留在坊州耀州就不会多。要是不放心,遣一支偏师,由同州进军,佯攻长安,逼他回援。这时,我们集中精锐,夺取坊耀两州。西军步兵是厉害,我军步兵也不差!谁说金军只能在马背上作战?而且卑职不止一次地提过,曲端虽善治军,可是环庆不久之前才经历了兵变!军心涣散,士无固志!他便是守着天险,又何惧之有?据说。曲端与徐卫不睦,我军攻庆阳。徐家兄弟绝不会救他!”
粘罕见他如此激动,心下也为难,正好目光触及表情呆滞的张深,头一侧,问道:“张经略,你熟悉陕西局势,你且说说,先攻何处为上?”
张深也不知想什么去了,居然没听到问话,粘罕又唤一声,他才省悟。听明白问题之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先攻环庆为上”。
你以为他这是支持耶律马五的主张么?并非如此,他是真心希望金军去打曲端!最好把这脑腰泼才打得片甲不留!***,叫你给何灌作急先锋,谋夺我廊延!金军围延安。我就知道你不肯来救!老子现在降了金,粘罕若打环庆,我给他作向导!
“哦?却是为何?”粘罕问道。
“诚如耶律都统先前所言,若卉长安,徐卫必然死战。国相有所不知,这徐卫是东京派驻陕西的武臣,他本不属于西军,其部队,也是近几年才招募,士兵大多是两河人氏,并非秦陇之兵。因此,同为东京派员的李纲,便是他的后台。金军若取长安,徐卫为保李纲,决不会退却。取环庆则不然,曲端为西军异数,诸路帅守都与他不和,打他。无人肯救。而且。此前环庆兵变,统制慕容有率部叛投党项,环庆军是离心离德,攻之易取。”张深详尽地解说着陕西态势,耶律马五几乎一字不漏地向粘罕翻泽着。
听罢之后,粘罕一时无言。坊州和耀州,若非要打,也能打下来。就是麻烦一些。
若从同州一线进兵,迂回到耀州背后,你还是只能肃清坊耀西军之后才能安心去打庆阳府。否则到时让人堵住后路,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打环庆,就必须把紫金虎的部队全部赶到渭水以南。 如果打长安,倒方便多了,就在同州集结大军,一路冲过去,直抵长安城下。可问题是,马五说长安是前所未见的大城池,没二十万人想都别想,有二十万人也不一定能拿下。这话说得太玄,让人难以决断。
马五见他如此,又补充道:“国相。莫要忘了,定戎还有紫金虎的部队。若是攻长安,必然要扫除这个隐患,而定戎境内,可有华山之险。”
粘罕有些冒火,怎么哪儿都有徐虎儿的部队?这厮生来就是跟我女真为敌的?遂向张深问道:“紫金虎到底有多少人马?他是陕西六路里兵力最强的么?”
张深思索片方,摇头道:“详细数字,卑职委实不知。只晓得徐卫任定戎知军时,扫收流民,编为乡兵,行屯垦之事。而且他的部队之前是可以自主扩充兵源,不受定额。因此。卑职估计,他手里兵力应该不少,四五万还是有的。”
“现如今他的哥哥徐原撤走了。长安周边除了虎儿军,还有其他部队么?”粘罕又问。
张深摇了摇头,徐原回泾原,曲端回环庆,我又投降了,现在长安周边,也就是徐九的部曲吧?
粘罕见状,便不再问。其实张深忘了一支部队,而且凡 父声名卓著的部队。种家军!当初种师中从河东撤入陕吨,司以是屯在凤翔府。后来他被任命为制置副使,部队又调到长安,再后,定戎会战时,又去了陕华。
张深所知的情况,也止于此处。他之后在延安听长安来的人说种太尉病重。已经不能理事,便猜测种师中的部队应该是改隶徐家兄弟之中哪一个了。因为徐家本来就是源自种家,而也只有徐家兄弟才能取得李纲的信任。
所以,当粘罕问他时,他便把种家军算进徐家军里,并不单独提出来。
就在金军这边紧锣密鼓制定作战计划时,长安那边也没闲着。徐卫突然决定据守长安,让李纲激动不已,迅速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以求稳定军民之心。但要布置长安的防务,问题还很大,首要的。就是怎么给徐卫定位。 他本是陕华经略安抚使,现在要调他来守卫长安,而且现在京兆府境内就剩下他一个大帅了,种太尉又不能理事。所部也只能戈给徐卫节制,你总得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差遣吧?而且奖罚分明是治军第一要则,他担这么大的风险,与长安共存亡,不升个一级半级的,他答应。他的部下也不答应。
这事把李纲愁得够缚,本打算不管徐卫的资历,把他升作都统制,总管诸军。可徐卫却拒绝了,说是自己还不够格。
其实徐卫很明白,都统制?统个屁!陕西这地方,你能统得了谁啊?统曲端,人家鸟你么?统徐家老大?人家是制置副使!统秦凤赵大帅?他才几咋。兵啊!统熙河王倚?隔着那么远,等我统到他,肉夹馍都凉了。
与其挂个都统制的虚名,不如给我来点实际的。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给李纲提了醒,也不知那个人是不是马扩,反正李纲最终安定下来,要给徐卫一个什么差遣了。
这天是七月二十,黄道吉日。在长安城外,一处旷野中,人声鼎沸。军旗飞舞,甲士如林。人山人海。一座高逾三丈的高坛巍然耸立!坛上遍插旗帜,每一层小皆有铠甲鲜明的武士执戈把守。
坛前五十步内,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而五十步外,列着整齐队伍的将士们各执兵器,雄纠气昂!再外,则是长安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出城而来!别误会,不是郭京之流又死灰复燃要在这里作法了。这座高台,叫拜将台,古礼中有“承坛拜将”一说,是不是出自刘邦拜韩信。不知道。
无论军民,尽皆欣喜。
之前的“谣芊。已经不攻自破了。陕华小徐经略相公一力担起长安存亡!在诸军都撤退之后,独率虎捷雄师拱卫京兆!不愧是徐彰的儿子!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得当年纵横边陲的西军第一虎将徐天甫。
徐卫此时远离人潮,与十余骑在拜将坛北面数百步之外。骑士们都牵着缰绳等候在一旁,徐六徐九两兄弟正谈论着什么。
“六哥此去,一路小心。”徐卫郑重道。
“这话该哥哥对你说,金军势大。长安就靠你了。”徐良拍着堂弟的肩膀道。他这是准备去泾原见徐大。徐卫虽然决定保住长安,但毕竟与金军兵力有所悬殊,为了保险起见。徐良自己提出来,往泾原去见大哥,跟他商量商量,是看回师,还是怎样。
徐卫点点头,转身看了数百步外如潮的人群,表现得十分平静。徐良一见,忍不住笑道:“我说九弟,你比我小七岁,却已经作到一路帅守,如今李宣抚又要承坛拜将。你就没点表示?”
徐卫苦笑一声:“救火的事。总少不了我,也不知幸与不幸。”
徐良左右一张望,靠前仁小步。低声道:“民心可依,长安军民之前饱受惊吓。你这个时候站出来登高一呼,率军抗敌!无论胜改,小徐经略相公的威名,注定震动全陕!而且你的身份特殊,经此一事,在陕西还有谁能动摇得了你?曲端?呵呵,他不是数次违节么?待哥哥回到东京,便可禀明父亲大人,调曲端去留守司,要不然就干脆一点,调他去镇江拱卫行在,如何?”
徐卫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良见时候不早,遂跨上马背。身后卫士也都上马,向堂弟作别道:“好生用兵!莫负了二伯一世英名!”
堂兄本是一番好意,可在徐卫听来。怎么就那么不顺耳呢?我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死在我手底下的女真人也有以万计算吧?怎么人提起我徐九,还说是徐彰的儿子?就不能说徐彰是徐卫的父亲?莫非,我那个老头子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颠峰?
徐良自然不明白堂弟心中所想。又嘱咐几句之后,调转马头,狠抽一鞭,绝尘而去!
徐卫目送他离开,回过身,深吸一口气,大步前往拜将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叫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众望所归
阳早凡钻讲了乌云层中了“广袤的野外!中。大风吹蛔午碘,猎猎作徐家军和种家军组成的一万校阅部队,穿着锃亮的铠甲,整齐地列成四阵,环绕拜将台。将士们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座高台之上。就在今天,我们的统帅将要担负起守卫长安古都的重任。金狗猖狂。数年之间,拔燕云,陷两河。扫荡中原。践踏陕西!家国社稷。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廊延沦陷,长安告急,关中八百里秦川沃野有覆亡之虞!国难当头之际,诸军不以大局为念,先后撤退。唯我虎捷与两万秦凤之师直面金贼!敌虽众,不足惧,城虽残,犹可为,但有英雄登高一呼,我辈便血洒疆场又何足惜!
与军队的决绝不同,长安的百姓心情更为复杂。数日来,他们在疑虑、不安、惊恐中度过,直到宣抚司发布文告,号召军民一心,共赴国难”惶惶的人心才稍稍稳定。今日出城而来的人终究有多少,不得而知,但此时若有人进长安城,便会发现,十室已空六七。
无数道目光射向那座三丈高台,这个时候,拜将台已经超出安本身的意义,成为长安军民的希望所在。无论男、女、老、幼。都等待着。尽管我们或许不能帮他什么小但至少可以给他一声欢呼。
拜将台下,徐卫一身戎装,历年征战所养成的威武仪态此时表露无遗。他不需要声色俱厉,不需要横眉竖眼,他只须静静地站着,身后十几员勇将的簇拥足以说明问题。 高台上,陕西最高长官李纲身着紫色常服,上戴直脚慢头,金带,鱼袋,玉剑,一样不少。在陕西几年的呕心沥血,让这位忠直之臣苍老不少。可此时,他布满沧桑的脸上。出奇地平静。
一声巨响,震动天地,炮起时,万众肃静!
宣抚判官王庶,将三柱清香点燃,交到李纲手上,后者举香头额,一连三拜,动作一丝不芶,既虔诚又严肃。待清香入炉,又以水酒洒落高台。
诸般仪式完毕,王庶送上一张锦帛;李纲双手接过,问天一拜。而后展开,声传四方。
“大宋立国,凡一百七十载,祖先苦心经营,遗留吾人之基业,危在旦夕!女真者,本山林之秋夷,寒茹毛皮,渴饮兽血,所谓不类人也。宣和中,朝廷为复中华之旧疆。成神宗之遗愿,与女真饰结盟约,共伐契丹。然此秋夷蛮种,不通教化,全完信义,狼烟未熄,刃血未干,便以残暴不仁之师,南下入寇。数年之间,堂堂山河支离破碎,浃殃之民流离失所,中华有史数千年,此诚未有之变!”
“陕币,为炎黄手创华夏之圣地,中华发源之根本。今金寇狰狞。攻陷廊延,寡廉鲜耻扣张逆者。竟曲膝而降,委身事贼!敌酋粘罕。凯觎关中沃野已久,嘟延陷。其必渡渭而扣!纲不才,承天子命守牧一方,今当军民之面,指天盟誓,与长安共存共亡!若怯战避敌,人皆可骂!人皆可诛!然纲书生之辈。不知兵法,不识戎器,古来征战皆赖良将,视今陕西诸路,可谓良将者,当推徐卫!卫籍大名,其祖历代从军,为行伍世家,父彰,征战西陲多半生,敌闻风而丧胆!及至金贼南来,奋然而起,以老迈之身出山领军,一战潢关,二战帝陵,追残敌于河北,剿顽寇于山东,威名赫赫。世所共钦!天子谓,国家之长城,军中之元勋!卫有其父之风。忠勇冠于诸军,今纲承古制,筑拜将台,拜卫为左骁卫上将军。重组永兴军路,以卫充“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马步军都总管,知京兆府,辖京兆河中二府;陕、同、华、耀、邻、耽六州;清平。定戎二军。”
“诸军,并听苹制!共抗金贼。守土卫民!徐卫,登坛受印!”
话音落时,徐卫在万众瞩目之下迈开脚步,抬阶而上,所过处,甲士皆垂首致敬!登上拜将台,李纲已经手揍永兴军帅司大印迎镂,诸司长官都随侍左右。停步于台阶尽头。徐卫深深呼吸一口,紧握刀柄。昂首而上。
至李纲面前,两人对视,李宣抚面露欣慰之色,沉声道:“子昂终不负我。”
“卑职当尽全力。”徐卫说罢。垂下头去,平伸出双手。当感觉手上沉甸甸时,他知道,这方代表着陕西辖区最大,人口最多的帅司大印。已经到了他手里。
接过帅印,后退两步,再转身向西,举起印匣,遍示军民。刹那之间,诸军欢声雷动三刷乎“威武,!而外围的百姓,也献卜了发自内心的欢啤巾出厂,若惊涛拍岸,其势,若九天奔雷!直入云霄!
李纲也不禁为之色变!什么叫民心?这就叫民心!民心的向背,决定着天下的兴亡。今天,万千军民对徐卫欢呼,所敬者,岂独紫金虎一人?这敬的是守土抗战之英雄!这说明,天下之人,莫不期望抗击金贼!但愿,镇江行在的人,也能明白这一点。
欢呼声仍在继续,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将士们高举着兵器,威武之声充塞四野!拜将台上的官员,许多都是年过半百,但也为这激昂之势而热血沸腾!就凭这气势,我还就不信干不过女真人!
当然,也不乏“清醒。者。李宣抚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稍微有点血性的,都会被他煽动起来。可问题是,打仗光凭热血它也不行啊。金军打下廊延。其兵威如日中天。紫金虎能不能扛住,还是个未知之数。这凡事,期望过甚,最后总不免失望。咱们还是谨慎乐观吧。接下来,就是跟李宣抚谈谈,让徐卫守在长安城就行了,反正他是京兆知府,嘿嘿,二十几岁的京兆知府。邪了。紫金虎守长安,咱们宣抚司、制置司、提刑司、转运司还是撤往秦州为妥,万一徐九战败。陕西的行政军事机构也不至于瘫痪。
永兴军路,始置于熙宁五年。几乎占据陕西半境,因当时的京兆府叫“永兴军。而得名。最盛时,辖区包括四个府,十五个州,九十个县。随着朝廷政策的修改,以及战局的转变,永兴军路中,陆续分出去嘟延路,环庆路,但仍然为陕西第一大路
及至李纲宣抚陕西,河东已经沦陷半壁,徐卫所在的定戎军,抚关中平原入口。为了最大程度地简化机构,利于调动,李纲得到朝廷许可。拆分了“永兴军路。”除了组成陕华路外,余下的府州各隶环庆秦凤两路。
现在,他重组永兴军路,其目的很明显,就要保卫长安。徐卫的新衔也很值得研究。首先是“左骁卫上将军。”宋承唐制,也设有十六卫上将军、大将军、将军。但只是虚衔,一般都作为武臣的赠典或者安置一些退居二线的军队元老,称为“环卫官”。虽然这个头衔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它是区别阶次。划定待遇的重要依据。比如徐卫的官阶是按他“承宣使”的头衔来定的。为正四品,现在李纲拜他为上将军,就升了半级,为从三品。不但待遇提升,连官袍也要换成代表最高官阶的紫色。因为宋代官般制度。九品以上青,七品以上绿,五品以上朱,三品以上紫。 而在宋代,一个武臣升到了三品以后,就到了一个重要的关卡。因为要再往上,就是被视为武臣最高荣耀的“节度使”能“建节。成为节度使,是一个武臣升迁的极限。因为宋代“崇文抑武”文臣最高可以作到一品,而武臣一般来说,只能升到“太尉”正二品。当然不排除一些实在功劳太大,或者是极受皇帝宠信的武臣,可以得到加官,比如少保之类,晋升一品大员。但那毕竟是少数,所以,武臣们把“建节”看成是极体面,极风光的事情。
但很多武臣,终其一生,有可能就卡在徐卫现在这个个置,怎么也上不去。好比后世地方上,五十岁你升不上去,就只能干到退休。以及部队上,卡在大校军衔,晋升不了少将,当不成将军。
综上所述,徐卫二十多岁,就已经到这个地位了,除了赵家宗室以外。全国也没几咋。
再看“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小”叫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徐卫得到“马步军都总管”这个差遣,为什么不直接叫“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陕西所有大帅,按规矩都兼任本路马步军都总管的啊。
这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一个路的帅守出缺,又因战事紧急,必须要有人主持本路军事,行大帅职权。怎么办?本路的宣抚使就用“便宜行事。的特权把他暂时任命为“权某路经略安抚司公事”暂掌帅印,等到朝廷正式任命下来,再称“经略安抚使
眼下,东京留守司和镇江行在,都远隔千万里,战况又这么紧急。所以李纲暂时命徐卫主持永兴军路军事,并同时向东京留守司和镇江行在上书,请求正式任命。
弈旬书晒细凹姗不一样的体蛤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定戎大撤退
二知是不是徐卫带兵在外的缘故,反正定戎知军衙“业糟。随时都有人进进出出,而且从这些人的穿戴来看,有军官,有佐吏,还有平民。街的情况就更乱了,一些有门路,消息灵通的,再加上有几个钱的人,早就拖家带口往长安去了。这些人临走之前,甚至不惜低价变卖家产,比如一栋楼,搭上后院,怎么着也得五六百贯吧?三百贯要不要?不行?一百贯房契拿走!
纸终究包不住火,到了七月中下旬,谣言满天飞!说是女真要准备进取关中平原了,宣抚司已经决定撤离长安,没人管咱们死活了。恐惧象瘟瘦一样在定戎和华州蔓知…
“张机宜!张机宜!”定戎军通判辛赞,追在张庆屁股后头,不住地唤着。这位兢兢业业的佐官看样子在外头跑了不短的时间,身上的官袍前胸后背者都被汗水浸透,额头上满是汗珠也顾不得去擦一下。
“唉,我说辛通判呐,又有何朝 ”张庆也好不到哪里处,满面疲倦之色,好似没有睡觉一般,嘴巴上起了两个大水泡,这人也跟着暴躁起来。
辛赞使劲吞了口唾沫,上气不接下气道:“昨晚,三源号被歹人闯入,掌柜的给殴成重伤,抢走了店面上所有的银钱。三天以来,这是第四起了,再”
“直娘贼!起乱打劫,抓住就给他立地正法!”张庆把手里的有卷宗一扔,坐在椅上,切齿骂道。随即朝外头吼了一声:“去!让关西大营调一指挥的人马进城,再不震一震,怕是反了天了!”
辛赞见了他暴怒的模样,本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只能吞下去。但事情委实太过严重,他思之再三,还是试探道:“张机宜,街市上谣言四起,的们知军衙门是不是出面辟谣?”
张庆一听到这话就头疼,那张本来黝黑的脸也给涨得通红。谣言?我他娘的现在都没搞明白哪句才是谣言!
一名身着戎装的小将疾步奔入堂中,抱拳一礼,大声道:“报!又有金军部队开到渭水南岸!上午向我河防部队挑衅!乘小舟下渭水,向北岸放箭!前头问,是否给予还击!”
张庆勃然大怒!整个人弹起来,象是要爆发了。但随即跌坐下去,挥挥手,示意那军官退下。
辛赞叫他烦躁的模样,本欲离开,可心里委实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金军真要打关中?”
“你问我?我问谁?”张庆不耐烦地喝道。辛赞骇了一跳,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刚出二堂,突然面前一黑,被什么东西撞了个正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嗨!”有人喝了一声,辛赞只感一股大力把他扯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王彦王都总管。
王彦手里抱着头盔,绕过辛赞,到张庆跟前,脱口问道:“大帅还没有消息?”
张庆手肘柱在案上,撑着脑袋,摇了摇。王彦把头盔一扔 骂道:“娘的!这是第四天了,连续增兵!我看呐,金狗就是要进犯关中!”
张庆忽地抬起头来:“两处大营都准备妥了吧?虽然没有明令下来,可咱们得时刻预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彦点了点头,懒得回答了。廊延失陷,张深投降,闹得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看这局鼻,日子难过了。
“器械都装了没有?尤其是都作院,大帅再三嘱咐,火器那东西开不得半点玩笑,既要防潮,又要防火,还不能晒着”张庆又问。
王彦象是也有些不耐烦了:“你就放心吧,都装车了!不过都作院的匠人还在日夜赶工。前天我还去视察了一遍,就那铁镝还是甚么东西,铸了两百条。那家伙,一炮放去,地都在抖!”
张庆不再多话了,金军于同州集结,不用说,肯定是欲图关中。咱们几万人马还扎在定戎,上头也没个准信,到底是往西转移,还是坚守此处,不得而知。唉,不管要撤要守,总得给个话吧,要守还好办些,万一要撤,你不能只管军队吧?这华州和定戎的百姓都眼巴巴望着呢。
网想到此处,听得外头一阵铿锵之声,行伍中人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铠甲兵器相撞所发出的声响。
张庆王彦两个抬头望去,只见一行披挂整齐的人跨进二堂。为首一个,脸庞削瘦,鼻粱高,鼻头弯,神情阴鸷,随时都是一副吃人相,不是杜飞虎是谁?
看到他,张王两个心头都是一颤!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张机宜,王总管!”杜飞虎抱拳一礼。
两人匆忙还个礼,王彦性急,直接问道:“大帅有何命令?”
杜飞虎还没回答,张庆反应快些,制止了他,随即朝还在二堂办公的一些佐使道:“你们且下去。”
杜飞虎见状,也让随行的卫士退出,并掩上房门。这才道:“昨日,宣抚相公承坛拜将,拜大帅为左骁卫上将军,充“权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公事”知京兆府,已决意坚守长安!”
王彦一听,往右手往左掌心里就是一拳:“好!旁人走不打紧,我们陕华帅司还有五万余马步军,野战顶不住,守城还怕他么!早该如此了!”
杜飞虎仍旧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已经探到消息,河东李植带大军经蒲津浮桥进入同州。”
一语惊满堂,张庆王彦两个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事情恐怕都一样。难怪连续几天对岸都在增兵,原来李植也赶过来了!这么说来,他已经把河东肃清了?
“大帅钧旨,定戎华州两地的部队,立即往长安集结。并以华州知州和定戎知军的名义发出布告,让百姓转移。大帅特意嘱咐,百姓先撤,军队随后。不管人手再紧。一定要安排专人引导百姓,切莫慌乱。”杜飞虎说道。
张庆心里一沉,这事情可不简单呐,这么大的阵仗,但愿隔着一条渭水的金军不会发现才好。儿二到长安,路平地,咱们留守部队可没有骑兵去※
就在他们谈话的二堂后面,是知军的私宅。自从徐四徐九出征以后,张九月和徐王氏相依为伴。当武臣的家眷不容易,时常分别,提心吊胆那是家常便饭。好在,徐王氏嫁给徐胜多年,早已经习惯。而张九月本身就出生于军旅家庭。
自前些日子张庆专门来知会了以后,张九月和徐王氏就已经收拾细软。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消息。
房中,张九月和徐王氏两个都坐在床边,徐胜的次子趴在桌子上玩茶具,幼女还在母亲怀里,似已睡熟。徐王氏一边轻轻拍着幼儿,一边小声对弟妹道:“延安让女真人占了去,当初在公公麾下作统制那张深投了降,这世道也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 “有四哥和我家官人在,定能阻住金贼。”张九月宽慰嫂嫂道。
“说来也怪,陕西几路兵强马壮,怎么就打不过女真人?六路帅臣,咱们徐家为何总是冲在前头?”虽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可连徐王氏对这事都感觉不满了。
“此等军事大事,哪是我们妇人家能懂的?”张九月笑了笑,伸过头去,看看嫂嫂怀里的小侄女,一脸的羡慕。
徐王氏见她这模样,心里不忍,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她手腕道:“弟妹,倒是苦了你了。”
“哪里苦了?有个人可以念着,总归有盼头。”张九月笑道。
“那你们成婚不久,等你有了娃,到我这年纪,也就不想了。”徐王氏取笑道。
两她姓正说笑着,便听得外头仆妇叫道:“娘子,张大人求见。”
“哦,请他在厅里奉茶,这就去。”张九月答道。
“张大人说,请两位娘子都去。”仆妇又补充道。
听到这话,两人心里都格登一声,出了什么事?还让我们都去?当下不敢迟疑,徐王底顺便将女儿放在弟妹床上,又嘱咐儿子看好妹妹,便与张九月一道出了房门。
那花厅上,张庆根本没心思喝茶,在厅中回来踱步,很是焦急。听到背后脚步声,转头见张九月和徐王氏两个出来,脸上神情都颇紧张。赶紧上得前去,躬身一拜:“见过两位夫人。”
“不必多礼,何事?”徐妾氏冉道。
“大帅和副帅已经派杜飞虎回定戎,这便要接两位夫人去长安。车已经在偏门备好,请夫人立即启程。”张庆沉声说道。
“那行装?”徐王氏指着后面问道。
“自有人搬运。”张庆答道。
作为“军属”最怕在丈夫征战在外的时候,有官员煞有其势地前来。听到是去长安,两个妇人方才放下心来。自去拖儿带女,按下不表。
再说这城里,张庆的办事效率也相当快。杜飞虎来了没多久,撤离的布告就已经张贴出去,为免引起恐慌,知军衙门的人手不够,还专门从营里调了一批,协助百姓。当然,协助是一方面,如果遇到那种连家里的水缸都想搬走的,也要坚决制止。
可老百姓毕竟不是军队,听到叫他们转移,当时就慌了。人们议论纷纷,是不是女真人打过渭河来了?这一慌,就赶紧回家收拾细软,把祖宗牌个也带上。最洒脱的,反倒是那些沿门乞讨的叫化子,反正光棍一条,家当就是手里的打狗棒和腰里破草绳。拖着没后跟的破鞋,晃晃悠悠出城门,不紧不慢往长安方向而去。咱得先走一步,两百多里地呢。万一走得慢,人都跑光了,问谁讨饭去?
就在城里乱哄哄一片之际,在陕华都作院里,气氛也不轻松。这是为军队生产装备的地方,原本就是部队守卫,可这会儿,又调来百十名兵士,把各个出口守得耗子都跑不进去。一名军中的指挥使,带着俩都头前来宣布撤离的命令。
那大门外,停着一溜的骡车驴车,收拾利索的军汉们正搬运着各色器械往车上装。每装完一车,便有两个人,一个拿封条,一个拿糨糊,贴了封之后,谁也不能再打开。
“胡指挥,这要千万小心,里头全是火器!千万记住,防晒,防潮,防剧烈碰撞!开不得玩笑!千万当心!”院使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出了差池。这新配方的火药威力极大,万一整炸了,死伤人事装备金贵啊。
“晓得!晓得!”那指挥使不耐烦地说道。说罢,又呼喝士卒道:“利索点!上头有令,两天之内运抵长安!延误了时间,我丢官,你们也得吃军棍!”
忙活大半天,所有装备和工具都已经装车完毕,贴上封条。那院使拿出清单,交到指挥使手上:“胡指挥。诸般兵器计五千四百七十一件,诸色火器一千七百四十件,火药三百单二桶,全部运完。如果数目不差,烦你盖个朱记。装备我就交给你了,要是丢了少了,可被 …”
胡指挥脸皱成一团,不耐道:“聒噪!”又问部下问道“数目可对?”得到肯定答复后,拿出自己的朱记,往上面呵了几口气一盖,却因天热,那印泥早干了。心急之下,连吐几口唾沫在上头,又拿手抹开,才在清单上盖下。
完成了手续,胡指挥瞄着满院子灰头土脸的匠人,没好气道:“你等都是大帅的心肝,所以第一批撤。车也给各位备好了,诸位大官人,请吧!”
这话出口,都作院的官员们和工匠们才知道这厮之所以一直横眉愣眼跟吃了火药一般,敢情原因在这!嘿,谁叫你是当兵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谁拿把刀不能打仗啊?咱们可是手艺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术,没办法,缺了咱们,你拿棍子去捅女真人?别急眼了,术业有专攻,你管打仗杀人,我管给你制作凶器,一个主犯,一个胁从,都不是外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全城动员
个 小这戎军到长安城,大概就是后世的陕西华阴具到西安甲渊 带,海拔都在五百米以下,正处于关中平原。这一段除了城池和渭水以外,地利上基本没有什么依托,而定戎军是由从前的华阴县改组而来的,县城并不大,想长期防守根本不可能。因此,在决定守卫长安城的同时,徐卫就下令还处于宋军控制之下的定戎军和华州两地军民转移。但陕州情况很特殊,它是联通陕西与河南的重镇,境内多山,且有渣关与函谷关,很利于步军防守。鉴于这种情况,徐卫在撤退定戎守军以前就请示李纲,要求派姚平仲前往陕州坐镇,得到同意后,他给了姚平仲一万的兵力,建议他可召集义军,在陕州布防。无论关中局势如何变化,陕州必须坚守。
在他紧锣密鼓布防的同时,粘罕的大军也在同州完成了集结。为了攻打长安,他从接德前线抽回了擅长攻坚的汉将韩常,并遣撒离喝引偏师前往收取陕州。准备完毕之后,率金军正军,并汉军、奚军、契丹军、李军、河东陕西签军共计将近二十万众,鼓躁喧天地往长安推进。
可能是因为前些时候徐卫消遣了他,为了报复,金军沿途张贴榜文。声明,凡配合金军者,不抄家,不抽丁,予以保全。有能献李纲等陕西官员者,依官阶不同,赏钱数十万不等,此外还有房产、田地、奴仆等奖励。但是,如果有谁能捉到徐卫,赏钱十贯,踱马一匹。 后来金军觉得这事挺没意思,因为那榜文张出去给谁看呐?人都跑得差不离了,能带走的全搬光,以至于他们一头冲进号称富庶的关中平原竟没捞到什么好处。不过女真人也不急,长安不是在前头么?听说那里是中国几朝几代的都城,金银钱粮能少么?反正大家埋头攻吧,拿下长安,要什么没有?
七月末,金军前锋溯渭水西进,在当初耶律马五过河的赤水镇渡过渭河,一路下渭南,临潢,进抵长安东郊。当金军前锋军官窥视长安城防时,他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震惊。城墙之高,护城河之宽远超金西路军从前所见!而城墙上各种设施之复杂,配套之完备,根本不是什么府城州城可以相提并论的。这名金军前锋率领部下打马绕城,他赫然发现,长安的城墙恐怕有数十里之长!无怪乎耶律说,没十几二十万人马,长安下不来!
正当他打算细看之时,从城中冲冉一支马军,兵力虽不多,只有一两百骑,但前锋孤师深入,他也不敢久留。当即飞撤,到临潢向粘罕报告。
此时,耶律马五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请求粘罕改变进兵发向,不要攻长安,转取环庆。但粘罕此人虽暴躁,但较为果断,决定了的事就不回头。不就城大点么?延安也不咱们不也攻下来了?再说你看看我这攻城器械铺天盖地运过来,光是鹅车就数有千计,你怕什么?快二十万人马,我若拿不下来长安,那还谈什么夺取全陕,进而谋蜀?
遂不听马五之言,驱起大军前进,兵临长安!
八月初一,大睛天,但气候已经不如六七月时那般炎热。将士们立在城头上,即便穿着铠甲也不觉得多难受了。在宽逾三丈的城墙上,徐家军和种家军的士兵正忙碌地搬运箭矢、擂木、石块、火油等物。马面上,神臂弓、床子弩一字排开,操弩手们正在作最后的检查,确保器械完好。
与城头上的喧闹和嘈杂不同,城下显得井然有序。长安城四门之内,布置着数以百计的各色袍车,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种家军将领王禀的杰作,以袍制袍。这回,他们可比在平阳的时候阔绰多了。长安本就是陕西重中之重,其城防自然不是其他府州可以们比的。一切器械齐备,而且李纲又授徐卫全权,武备库给你开着,要什么自己拿,他只要求一样,守住长安!
在每座袍车旁,都摆放有数量不等的木箱,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上面还贴着陕华经略安抚司的封条。在开战之前,任何人不得拆封,因为这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万一一个不小心,弄炸了,那不是开玩笑的。操袍车们此时集结在一处,听各袍车指挥使宣布禁令。诸如防火、防潮、防剧震等,尤其嘱咐点火那个,千万当心,火种不能散发。否则,你不死也得砍头。
军队忙得四脚朝天,老百姓看不过去。小徐经略相公留下来坚守长安,我们感念他的恩德,能帮他作点什么?从七月底开始,到帅司子不二江兵器。协助守城的百姓。其来如云!卜面的将领化伊甲报告徐卫,请示如何就会。紫金虎当时说,都到了要平头百姓拿刀守城的份上,那长安城离沦陷也就不远了。遂回绝百姓好意,你们该干嘛还干嘛去,如果非要给你们点建议呢,那就是呆家里,没事别乱跑,一来被让人当成行迹可疑给抓了,二来保存体力,少吃饭,节约粮食,这攻守城池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
就在城内热火朝天之时。城头的将士们发现了异样。一名士兵将水桶粗的一捆箭矢放上马面墙之后,抹了把汗,心里咒骂起来。老子是第一指挥的重甲步兵,什么时候沦落到搬运器械来了?你说弓手弩手要备战,要保存体力,我也认为,毕竟人家是主力。那些操袍的,都是些糙汉子,什么手艺都没有,他们凭着不干活?
正骂娘时,头无意识地往东一转,他怔住了。几里地以外,那一大片是什么?跟块灰布似的,正缓缓朝前移动。
他立即朝城中的望楼眺去,这一看,看得他火冒三丈,望子呢!再回头来看了一阵,发现那一片确实在移动,急忙奔到城墙另一侧,朝下面放声喊道:“有敌情!”
不多时,便见两个望子跟飞猿一般,蹭蹭往望楼爬!及至楼顶,向东眺去。今日天气晴朗,视野极好,这两个望子发现长安城正东面,遍布原野的人潮正向此处汇聚而来!这望楼很高,只要视线好,能看出好几里地。
“看看,从前至后,绵延多长?”一名望子对同伴问道。
同伴拉长着脸,摇头道:“估不准,少说七八里地
“嘿,你这眼神,学着点,大头在后面。照它这阵势,前后绵延恐怕超过十里。也就是说,金贼少说来了十万兵。”那望子象是极有经验。
“十万?长安这么大的城,十万就能吃下?女真人不怕嘣了牙?”同伴扭头问道。
望子啧了一声,叹道:“不好说,当年女真举兵的时候,据说才几万人马,还不是把辽国给吃掉了?现在你我的祖坟,还在人家马蹄下踩着呢
“走,报告去!”
城头上,发现了敌情的将士们正拥着女墙朝东眺望,议论纷纷。忽地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宣抚相公,经略相公到”。
所有人转过身来,站得笔直!台阶尽处,李纲和徐卫两人,在诸司文武官员陪同下登上了东城。但凡他们经过之处,所有军士都垂首致意,不敢直视。
徐卫马鞭一挥:“各司其职!”士卒们方才散开。
李纲好歹见过点阵仗,因此他凭城远眺,发现敌军铺天盖地时,尚能保持镇静。但诸如转运再、提刑司这些部门的大人们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万俟自刚看一眼,就诈呼起来:“金人如此之众”。
“莫非倾举国之兵而来?”有人附和道。 徐卫不理这茬,手撑在城墙齿垛上向东看去。平阳保卫战,金军十四万的阵势他都见识过了,但这一回,仍旧不免吃惊。粘罕是真下血本啊,就这阵势,虽不说举国之兵,但恐怕也是把陕西河东能集结的部队都集结起来了。这么大规模的兵团,后勤补给就够让人头疼了。
又看一阵,敌群愈近,渐渐能分辨出人马的形状了。后头一群文官炸开锅,徐卫回身望去,见居然有人吓得脸色发白。与其留他们在这里聒噪,影响我军心士气,不如赶回去。坐公堂里喝茶吧。
“宣抚相公,诸位大人,这城头上嘈杂混乱,还是请回吧徐卫拱手对众人道。
李纲朝东再望一眼,心里也颇为忐忑,但他很明白,这打仗是武臣的事,现在就看徐九了。一念至此,便道:“子昂,长安城里,四十余万军民百姓,这分量有多重,你应该和本相一般清楚。”
徐卫正色道:“卑职谨记
李纲深深望他一眼,又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朝城下而去。那诸司官员跟在后头,竟有骇碍手脚不利索,需要相互搀扶才能行走的。徐卫初看时觉得好笑,后来想想,打仗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责任,这些文臣们惧怕,也是正常反应。
李宣抚一行人方走,徐卫便对身旁一将笑道:“正臣兄,你我今日再度携手,好叫粘罕知晓,这天下间,不是没有他攻不下来的城
第三百五十二章 徐卫的身价
人便是圭禀,尖年守平阳“他被徐十从种家军借调讨朱”一段时间的都统制。正是因为他“小以袍制袍。两壕三墙。的先进防御思想,让才平阳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这一回,两万种家军戈归徐卫的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节制,他便成了徐卫的下属。尽管两人都是承宣使官阶,但因徐卫多了一个“左骁卫上将军”的虚衔,所以高他半级,成了长官。
“承蒙大帅夸奖,卑职当不负大帅所望王禀抱拳笑道,随后补上一句“自然,也不能叫大金国的国相失望。”
徐卫闻言大笑,他就喜欢这种一是二,二是二的人,不会虚假客套。当下,两人带领一班将佐巡视城防。长安城,虽然多次遭受天灾**,前些年陕西还地震,他瘦死的骆驻比马大,怎么说它也是中国几朝古都。城墙的高大坚固自然不用说,诸如望楼、敌楼、箭楼、女墙、马面这些也不用提,最让徐卫觉得踏实的,就是长安完备的瓮城体系。
瓮城就是用一段方形或者半母的城墙,把城门口圈起来。因城门最一座城池防守最薄弱,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瓮城不但将城门保护起来,而且里面的场面可以驻兵,且瓮城的城门绝不会与主城的城门在同一直线上,很利于防守。
除此之外,长安的护城河也颇宽,金军想要扣城,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渡过护城河,如果对方用壕桥架起来冲,那么一旦被射下去,下场可不比掉入护城壕,水火两样最无情,北夷通水性的可不多。
以 袍制袍”让徐卫有些担心,宋军装备的袍车是靠人力拉扯发射。一座多梢袍往往要占用数百名士卒,长安城这么大,光是四道城门处布置的袍群,所占用的兵力就相当惊人!所幸,防守城池和野战不同,基本上不需要留什么预备部队。真到了生死关头,这里老百姓也还有几十万,射箭格斗不行,拉拉袍梢总还不是问题。
徐卫行走在宽阔的城墙上,各级统兵官不时对他行礼。看得王禀眼红得紧,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自己年纪比紫金虎至少大一轮以上,可有什么办法,人家二十几岁,作到了陕西最大一路的经略安抚使,而且还是陕西首府的知府。
至一处突出城墙的敌台上,此处布置了床子弩十数门,虽然和神臂弓同数大形远程利器,但床子弩所发射的箭,根本不是神臂弓那种又短又细的弩矢,用“枪。来形容比较合适。每一支箭都是五尺多长,鸡蛋粗,这玩意原本是用来钉城墙的,要是拿来射人,一般就直接钉死在地上了。
大敌当前,姜禀兴致还不错,来到一座床子弩前,推开弩手,就用一双肉掌,扯了那弓弦,脚一前一后,把腰一弓,那双手竟比绞盘还厉害,生生将弓弦扯得吱嘎作响,缓缓扣上弩机。
左右士卒一见,尽皆叫好!神力!神力!王禀大笑,站直身子拍拍手,侧头对徐卫道:“大帅,试试?”
徐卫摇摇头,笑道:“本帅可没正臣兄这两臂四象不过之力,不敢献丑。”
“卑职来试试!”身后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说道。王禀望去,只见那人脸庞削瘦,身长竟有八尺!眼眶往里陷,更突出眉骨之高,他莫说发怒,便是是笑,也满脸戾气!此人本是姚平仲部下,姓杨名再兴,丹州蟒头山一战,他为了掩护姚平仲撤退,率部断后,在部下全都战死的情况下,独力杀出重围。后为百姓所救,送至定戎,徐卫下令全力救治,至目下,伤势好转,但毕竟没有疮愈,因此留守长安,并未随姚平仲去陕州。
在平阳时,王禀见识过他绝伦之武艺,心知他必能拉开这巨弩,正干笑时,徐卫已道:“你战创未愈,就莫逞强了。”
杨再兴闻言,俯首一礼,不再多话。王禀见状,也不再显摆。正当此时,闻得一片惊呼声,众人就在那敌台上望下去。这么一阵工夫,金军已经推近至视线范围以内。什么人山人海,如潮而来都不足以形容金军兵势之盛。这么说吧,你立在城头上,放眼看去,但凡目力能及的地方,全他娘的一片人头在攒动,就跟捅了蚂蚁窝似的。 人多,仗着长安如此坚强,根本不怵。而在这片人海中,一座座山丘般耸立的器械,才是对城防最大的考验。徐王两将粗略看了一下,鹅车、洞屋、巨袍,光是这三样大型器械,眼睛能看见的,恐怕就得数以千百计。尤其是一架“破城锤”挺唬人,巨大的底坐上,固定着楼宇一般的支架。上面用手臂粗的铁索吊着恐怕一人都抱不过来的圆木。这根圆木的前头,包裹着铁壳。攻城门时,这玩意一拉一放,也不知城门也经得住几撞。
嘈杂声如浪而来,隔着两三里地,城头上的将士……都不太听得清卫神情凝重地看着泣切,在件十。他笃信“进攻”推崇“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一句话。但现在,经历了平阳保卫战以后,他认为“防守也是有效的进攻”在宋金两军整体实力存在差距的情况下,依托城池、山”河流来进行防守作战,给敌人造成的杀伤,一定比野战来得大。因为你不可能企望每一战都象定戎大捷那样吧?
就在徐卫等人凭城窥视敌情时,他们的敌人也在观察城防。
粘罕被铁甲,椅弯刀,头上没戴女真人传统的那种尖形皮帽,而是顶着铁盔,马鞍上还吊着两张弓。从他的架势上,不难看出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引数十骑离大军,奔到长安城前约莫两里地处停下,远眺中国数朝古都。大金国的国相吐出了一口气,胯下的战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宏伟的城池吓住了,不太听使唤。以至于粘罕一边扯动缰绳,一边转动脖子仔细察看。
城高三丈以上,护城河环绕四周,城体的配套设施极为完善。瓮城,敌台、马面、敌楼、箭楼、闸楼一样不少。在东城的敌楼上,一杆军旗挑衅似的舞动着,马五告诉他,那是紫金虎的战旗。
打这样的城池,极副挑战性。怪不得耶律马五再三言明,说长安是大城,前所未见的大城!可城大,固然要让进攻一方动用更多的兵力,但同样,防守的一方压力也更大。初步估计这长安城四面一加,绝对在二十里周长左右。这么长的防守区域,紫金虎得动用多少兵力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当他把这些话告诉身边各族将领时,让这些人觉得长安也不是那么难打。耶律马五却在这时候泼了一盆凉水:“国相,有句话说在前面,如果是跟紫金虎打攻守战,器械的作用就必须打折扣。” “马五此言何意?”粘罕嘴里虽然问着话,眼睛都还盯在城上。
“我敢断言,这坚城高墙的后面,一定架设了袍车。上番平阳之役,我军便已见识过。宋军各色袍车,射程并不输我,在我军发袍攻城之时,也将受到宋军袍击。在侧,长安防线虽然拉得长,但徐卫用兵可谓灵活。”语对此处,他手指长安城头。“国相请看,徐虎儿将兵力主要集中在敌台马面等处,两处敌台之间虽然少有守军,但这一段距离却在对方弓弩射程之内。再者,上次平阳之役,宋军以袍车发射火器,士卒皆惧,不出所料,一旦我军开始扣城,紫金虎必然故伎重施。这一手,对士气的打击,”
他话没说完,粘罕已经一口截断:“你不必替紫金嘉长威风。我驱使二十万众,长安便是铜墙铁壁。我也给它踩过去!”
“国相,先贤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今我军兵力,至多五倍于彼,长安城又如此之大,围城而困已然不太可能,必然要强攻。但如此一来”马五到现在,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希望粘罕可以回心转意,放弃攻打长安。
可他越说,粘罕趟不爱听,转过身来。直盯着他,大声道:“长安之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军破城!要么徐卫献降!”这等于是说,无论如何,金军也要拿下长安!
马五见他神情不悦,双目如炬,只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不过暴戾如粘罕,面对自己极为的倚重将领,终究还是没有喝斥,而是把话锋一转,开起了玩笑:“若是紫金虎肯降。我宁愿让出燕京枢密院予他!”
金国现在的军制,是设了一个元帅府统领所有军队。元帅府下面,本来设有云中,燕京两个枢密院,分别掌管攻宋的东西两路军队。二太子种离不死后,粘罕兼并了燕京枢密院,独掌军权。现在,他声称愿让出燕京枢密院给徐卫,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也不难看出,紫金虎至少还高世由李植等人有分量。再则,粘罕在委宿兵败定戎之后,亲自领军南下。无非就是要为西路军挣回面子,不让兀术夺回燕京枢密院去。
诸将听他这话都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从第一次攻宋开始,徐卫就是女真的死敌!他怎么可能投降?退一万步说,他要是真降了。谁敢留他?
汉军万夫长韩常,估计没明白这里面的道道,还问了一句:“徐卫若是真降,国相当真要划燕京枢密院给他?”
粘罕仰天大笑,忽地笑声突止,正色道:“虎儿若是真降,我必在第一时间将之乱箭射死!”
韩常一阵愕然,国相恨徐卫至此?这时,在旁边的完颜活女说道:“象徐卫这种一呼百应,能征惯战之人,留下就是祸害。哪怕他孤身一人来降,也必杀之!”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断绝水源
… 月初下午起,余军开始了前期攻城作集炮石仁万通道。将兵力分散城池周边,形成合围之势。并统计长安城墙上各敌台箭楼的数量,大致侦察守军兵力布置。
而后,将所有消息汇总到粘罕处,后者恶召集诸将,研讨可行之战术。
马五之前引用孙子的战略思想,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并不是特指攻城。而是讲敌我双方,在兵力悬殊极大的情况下。则包围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在攻城上,那就是长期围困,待其粮尽气衰,自然就开城投降了;如果兵力悬殊较大,那就猛攻,打击溃战。就攻城而言,那就是狂冲猛打,看谁硬;如果兵力悬殊并不大。那就只能打接触战,试探对方,找出弱点,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则退。
眼下宋金两军的态势,粘罕带甲近二十万,甭管军队的成分优劣,反正人头是这么多。既然数倍于守军,而女真又非要夺取长安不可,那就只能猛攻。既然要攻,就必须迅猛,不说一击必中,至少开战之初你就要让将士们知道,这仗是有希望的,城是可以破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粘罕决定,让擅长攻城的汉军万夫长弗常指挥部队。
金军紧锣密鼓的准备,而城里的徐卫也在作着最后的检查。战前,在相当紧迫的时间里,他会合文武官员。对长安的城防作了全面的考察。任何一处有可能成为金军突破口的地方他都要求务必改善。
可有一处地方,他始终觉得不太放心,初一傍晚时分,在巡视完各部队的防务之后,引王禀等将领再到那处勘察。
这里,是长安城东面的一处城门。徐卫、王禀、吴阶、杜飞虎,以及转运司相关官员就立在城门旁。正看着不远处那条渠道出神。这里与其他城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水门,这道引水渠唤作“龙首渠。”是隋唐时代为了解决城里的生活用水,而组织民夫开掘渠道,引洛水入长安的水利工程。
自唐以后,长安城屡遭兵祸。几条引水渠都被弃用。到了本朝大中祥符七年,为了解决用水问题,官府组织人力,修复了“龙首渠。的西渠,使洛河之水经此处再度流入长安。城里官员军民的用水问题是解决了,可对于城防来说,这可谓是一个大破绽。水门,它不能象一般城门那样设瓮城,置厚门,只能用水栅。容易被攻破。 尽管已经在这里布置了重兵。设置了各种器械,可徐卫仍旧放心不下。据说,历史上东京陷落,就是因为金军攻破了东京城的西水门。也就是徐府所在的那里。
“徐经略多虑了,此处已经布置了相当的暗桩、水刺、索链,金军的船只纵使能够撞破水栅,也绝不可能驶进城来。再说,这里布置的后力足够,弓箭强劲。万无一失。”转运司的张彬说道。
徐卫摇了摇头,盯着那水橱道:“还是小心为上,此地可以说是长安城防的薄弱之处。金军这些年攻城拔塞,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肯定能发现此处易攻语至此处,转向了守城行家王禀,问道“以正臣兄之见。这水门防守需要再加强么?
“没有必要王禀直接说道,“卑职估计金军不会来攻水门,而是会直接断绝水源!”
“你是说,”他们会阻断龙首渠?”徐卫问道。
“不错,旁人不知道,可张深对长安的情况当是十分熟悉。他多半会建议粘罕到马头控堵住堰塘小断我水源,使护城河成为护城壕。”
这一点徐卫倒是不怕,断绝通信、补给、水源,任何人攻城都会这样干。长安的用水虽然依赖这条龙首渠,但即使它被断了,也不会困死长安。原因在于,从唐朝末年迁都洛阳,长安被废弃开始,居民用水就是靠城中的水井。后来到本朝修复引水渠道,原因在于陕西这地方碱卤重,地下水又咸又苦,不宜饮用。
可现在仗打起来了,只要能活命。喝咸水又怎样?逼急了尿还能喝呢!有鉴于此,在决定坚守长安之初,宣抚司就组织了人力,将城内弃置不用的水井重新发掘,又挖了一部分新井,以保障军民用水。不仅如此,因大批军队和难民的涌入。徐卫的帅司还将所有水井登记在册。把水作为重要战略物资来管制。哪一个片区,使用哪几口井,都是由军队掌管的,每天取水多少小也有严格的限制,以保证长安不会因缺水而陷入困境。
至于护城河变成护城壕,也不必惧怕,长安护城河的河道最宽处到达一百步,城门处最窄,也有十余步。放下吊桥方可通行。金军仍然只能通过壕桥来攻城。
“传令下去,让城内民众多取一些水,再过几天,恐怕就愕喝咸水了。”
事情不出王禀所料,从八月初二开始,龙首渠和护城河水位一再降低。原来,张深向金军报告了长安城用水皆赖龙首渠。而龙首渠,是在“马头控”这个地方筑堰塘积水。使水向北流至长乐坡分为东西两渠。当初大中祥符年间,只修复了西渠,现在可以把堰塘堵了,让长安无水可用!使护城河干枯!如此一来,城内军心必然动摇!
韩常遂调出部队让张深带领。至马头控,在原脚延帅司的工匠指挥下堵塞堰塘,使水流改道,龙首渠遂渐渐干涸。
粘罕非常高兴,极力褒奖了张深一番,又把那些指挥断水的工匠都授以官阶,待遇优厚。其实攻下嘟延。女真人得利最大的,不是土地,不是城池,不是军队,而是人才!尤其是各种工匠!不管是筑城的,水利的,还是制造武器的,哪一样不是金军急需?
这还没开打,就断了守军水源。打击其士气军心,而且不折一兵一卒。好兆头,这是极好的预兆,长安必破无疑!
就在金军上下欢欣鼓舞之时,耶律马五又出来泼冷水。你张深说长安用水皆赖龙首渠,而此渠又是一百多年前才修复的,那在此之前,长安军民喝什么?你耸徐卫是傻子。还是当我们是傻子?,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一 涵。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准备大干
:方早有准备,但曰水源被断,长安城中官吏军民八州明取用井水之后,恐慌还是再所难免地在城里漫延开来。那井水又苦又咸 难以下咽就罢了,长期饮用此水还可致病。而且。虽然在陕西诸司事前的规划中,城里的现有水源。只要按户分配,是足可敷用。但人都有私心。谁家都想多储存一些饮水,这一争。事情就出来了。聚众闹事还算小的,甚至有为争水而群殴者。
对于这些,徐卫毫不手软。大敌当前,城内的稳定压倒一切。谁闹事就抓谁。也不把你关大牢。替军队作苦役去吧。一没工钱二不管饭。这么一弹压,长安城里治安立即好转。
八月初四,天气转阴,整个上午凉风嗖嗖,降温的速度超出预期。徐卫一直忙于军务。与家人聚少离多,因此这一天是在家里吃的饭。他在长安城的官邸,是胡茂昌安排的,本来胡大官人为了表示敬意。打算把自己的大宅子腾出来供徐大帅居住。后都却拒绝了,胡茂昌无奈。便从自己诸多房产中精心挑选了一处稍微轩敞的宅院相借。
“这两日天气转凉,官人时常在城头视察,铠甲里得多穿一件。”张九月一边在衣柜旁给丈夫挑选衣物。一边说道。
徐卫见她一直忙碌。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背影。心中愧疚,唤道:“九月。别忙了,过来坐坐吧。”
张九月应了一声,却还是捡出两三件衣裳叠好,又打成包,生怕那些粗手粗脚的军汉不细心,给弄脏弄丢了。忙完之后。才与丈夫相对而坐。一捋耳际乱发,笑问道:“官人有何吩咐?。
徐卫嘴唇一动,欲言又止。这世上但凡男人,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甚至结成了夫妻,那满心希望的,肯定还是让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在世人眼里。享受这种生活的是什么人?不就是那些诰命夫人么?可眼前这个。说来也是三品命妇。自嫁给自己,夫妻难得相聚也就罢了,家里一切靠她操持也不说了,还得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现在,徐卫算是明白“军属”的苦衷了。
而让他惭愧的是,自己这个老婆从来不抱怨什么,每次一见面。都说自己好得很,让他不必操心家里,安心带兵打仗。有一件事,徐卫之前没在意,但今天上午,嫂子给他挑明了。说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怎么不想着传宗接代续香火?你常在外带兵,弟妹一个人呆在家里。要是有个孩子陪她,也不至于孤苦。徐卫当时脱口而出,这么早要孩子干嘛?气得徐王氏也是看在小叔子贵为大帅,否则真想他几句。你不想要,人家弟妹也不想?
徐卫这才明白,男人女人不一样,男人一直想着事业,女人想着家庭,又尤其是这吓,时代的女人。
“好端端的,自打嫁了我。却苦了你。”良久。徐卫叹道。
张九月见丈夫如此,搬着椅子上前靠近。轻轻拍着他膝盖道:“官人莫这般说,从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再怎么也没个盼头。也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能与官人结发。如今。别人见了我,都礼让三分。那是敬我么?还不是因为我丈夫。官人虽常在外,却是为了家国天下,九月虽没读过书,这些道理我还懂
其实她抱怨几句,瓦者不说话,徐卫还好受些。偏生这么一说。让紫金虎更郁闷。老觉得亏欠了她。抓过她手合在掌心,数万大军的统帅语气温柔地说道:“你看四哥四嫂,大的都补官了,徐家五兄弟。剩我一咋,还没子嗣说到这里。顿了顿,思索片剪之后。道“等这一仗打完,咱们还是得给徐家把香火续上。”
虽说结发数年,但毕竟相聚不多,听到这话,尽管满心欢喜。张九月脸上却一红,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嗯了一声。一个妇道人家求什么?丈夫是万军统帅,还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又温存一阵,估计着时间不早了,徐卫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张九月却象是想起什么,也紧跟着起身道:“官人,昨天有人给家里送来了两车东西,说是一点心意。为妻一看。却是两车清水,你看
“留下吧,这时候,送水比送钱金贵。谁送的?。徐卫提起包裹问道。
“说是宣抚司的人。”张九月回答道。
“李宣抚这是想让我不要顾念着家里。安心打扰,得,承他的情了。晚些时候,你给帅司将佐的家属分一车。龙首渠断了,各家想是都喝那又苦又咸的井水,想也难过徐卫吩咐道。
张九月应下。徐卫椅着包裹就往外走。妻子一直跟在身后,到庭院中又给嫂子打了招呼。到大门时。九月止住脚步,倚门而送。外头 徐卫的卫队已经牵过马来,接过行李,紫金虎跨上马去,回头深深望了娘子一眼,一鞭挥下,疾驰而去。
“城头上矢石横心,官人可当心些。”望着丈夫的背影,张九月喃喃念道。
话音方落,背后响起嫂子的声音:“在跟前不说,等跑远了说给谁听?哎哟,怎么还是新
张九月回过头去笑道:“那是四哥没回来,四哥要回来,嫂子指不定什么样呢两她姓说说笑笑。一同返回府中。
却说徐卫到了帅府,其实就是制置司衙门,徐原一撤,制置司名存实亡,干脆把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司设在这里。进帅府后,处理了一些杂七杂八,诸如军械调配,粮饷发放等事。其实只是帅司的佐官们办小好,他只是审阅之后盖个印,画个押而已。
晌午之后,便离了帅府,又到京兆知府衙门。当然,他虽然是京兆府的知府,却不可能干坐堂问案。查征税收,劝课农桑这些事。目下,一切以战事为重,京兆府的政务,悉数委给司录、推官、诸曹官办理。徐卫干的。还是盖印和画押。
忙完了两叮,衙门的事,便前去巡视城防。现在长安城里,谁不认识他?看到他的马队经过。大老远就围着一群人。隔着七八步便给他行礼。你说成*人就罢了,那五六岁还玩耍的孩童也跟着站到路边,冲紫金虎作揖。徐卫明白。现在满成几十万百姓。就指着他守住城池 保全性命。
快到东城时,徐卫忽地听到背后传来笑声,回头一看,却是他一名亲兵,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欢喜。骑在马背上走着走着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徐卫问道。
士兵笑容尽敛。如实回答道:“小人见大帅如今居高个,出入帅司府衙。总揽军民两政,到哪处都受人恭拜,因此心里欢喜。”
徐卫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要是太平岁月,这种日子倒也过得。可眼下这局势,,
不多时,至东城墙下,直接冲上城头。这长安城防体系与别处不同。一般的府城州城,城墙几乎都是垂直的。只在城门口处有阶梯可上城。但长安的城墙。在各处正楼却有斜坡,可供跑马,也利于危急时刻调兵堵漏。徐卫网上去,杨彦就冲上来接住缰绳,扔给旁边士兵后,大声道:“大帅,卑职估摸着金狗要动手了”。
“哦?”徐卫瞪大眼睛看他一眼,拔腿就往城墙边而去。
杨彦跟在后头道:“他们袍车架得差不离了,那阵势!大帅上城就知道。”
徐卫凭墙远眺,网看一眼。就禁不住心里一凉。我昨天下午还巡了城,晚上检查军备。今天上午到宣抚司跟诸司长官会面,中午回家吃顿饭。就这么点功夫,城外都快成袍林了!
当初在平阳的时候,金军也是架袍数以百计,可跟眼前的架势比起来,简直是蝼蚁比大象!
徐卫所在的东城,凡目力所及之处,金军人海之中,袍车如林!毙是袍车多徐卫还不怵,可当他细看之后小骇然发现,金军的袍和从前有所不同。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九哥。眼熟吧?跟我军的器械一模一样!我干他娘的张深”。杨彦在旁边低声骂道。
徐卫心里也窝火,你个***投降就算了,少了你我们照样打仗。可你骨头一软。非但给女真人送地、送兵、送粮,你连工匠。技术全他妈送了!幸好神臂弓是朝廷严格管制的器械,诸府州作院都不得私造。要不然。估计现在金军已经架起那大杀器死命攻城了!
“传令,揭封,开箱!,小徐卫铁青着脸。切齿下令道。
传令官迅速奔向城墙另一面,冲城下大声吼道:“大帅钧旨。揭封。开箱!”
“各处靠近墙壁的百姓都疏散了?,小徐卫紧盯着金军问道。
“这事是京兆府衙门负责。昨天就干完了,上午卑职命人巡了一遍。咋。别民宅里还有人在搬家什。都让兵士们驱散了。”杨彦回答道。
徐卫点点头。伸手拍了他一下道:“行了,紧盯点。一旦敌军袍群进入射程,就给我轰。这回必须一来就给粘罕个下马威”。语毕,又顺着城头,往南城而去。一路上,只见那各处敌台,马面,敌楼,箭楼上的守军各司其职,没有一人敢开小差的。徐卫很是满意,拉长的一张脸也渐渐舒展开来。花了这么几年工夫。虎捷总算成为一支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部队,不枉我一番辛苦。
结果,网这么想着,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吼道:“这水比尿还难喝!端来清水来!”
亲卫们骇了一跳,赶紧朝大帅望去,只见紫金虎两边眉头往中挤,腮帮一鼓,显然怒火已起。拿马鞭在大腿拍了几下,徐卫大步上前。
在南城城墙的一处向外突出的敌台上,布置有神臂弓,床子弩,克敌弩十数张。操弩手,绞弓手近百名。此时。便见一名军官。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出头,坐在箭捆上,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水迹未干。他面前,立着一名士兵,看模样吧,十三四岁的样子。铠甲穿在他身上。跟罩了口钟的。这会儿正手足无措。满脸苦相。看来,应该是斤,新兵。 那军官见他不动弹,又骂开了:“你是榆木脑袋?没听到老子说什么?水!清水!娘的,就是头猪也比你机灵!”
本来,旁边的那些弩手们因为出了这事,下儿然瞥见有人从东南讨来,定睛一看,仓舰愕引班绷。垂首肃立。
那军官因为背向东面,因此没有看到,骂得正欢时,那新兵因为见到徐卫前来,吓得哭了起来!军官更是怒意难消,窜将起来,伸手一个耳光过去:“怂包!这都值当哭?小西山老子被砍两刀,眉头都没皱一下!”
新兵挨一耳光,赶紧跪了下去,嚎道:“大帅饶命!”
那军官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再来几下时,旁边有人小声道二“作死!大帅!”
伸出去的手再也收不回来。就象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那军官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也凝结起来。半晌之后,方才缓缓转身,一转过来。正看到徐卫那张看不出来丁点喜欢的脸。
“这番苦也”。心里暗叫一声,那军官慌忙抱拳道:“虎捷第四指挥第六都副都头沈豹见过大帅”。说罢,直感头皮发麻,六神无主,也不知道那拳头该不该放下来。
四周的官兵也替他捏把汗,这厮完蛋了!看大帅的模样就知道!
徐卫没说话,目光从将士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地上的碎碗和水迹上。看了片复。忽然道:“端碗水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松口气,尤其是那沈副都头,更是如获大赦。还好还好,刻,是喝碗咸水嘛。这当口,十碗也得喝呀!
亲兵立即从每咋,敌台都配备的水桶里直接拿瓢舀了小半瓢水,递到徐卫面前,后者端在手上乙
发现那瓢中水里。还有些尘土在飘荡。未及沉淀。
流豹微微抬头,等着大帅命令他喝水。突然之间,他发现徐卫将瓢送到自己嘴边,这一下骇得他不轻,慌忙伸手去端,口中叫道:“大帅,”
“放肆!”徐卫身后,杜飞虎一声厉喝!震得那副都头退回去。站得跟杆枪一样,纹丝不敢动。
徐卫看他一眼,将瓢递到嘴边,咕咕喝了起来。四周官兵震骇更甚之前,心说坏了。恐怕是摘脑袋的事情!这撮鸟,好歹也是个副都头。一个生瓜蛋子你欺负人家作甚?现在好了吧,让大帅撞个正着!大帅若是骂你几句,打你几鞭,还算运气。现在这架势,你不死谁死?
愣是将小半瓢又苦又咸的水喝完,徐卫将瓢放还桶里,走到那跪在地上的新兵面前,喝道:“起来!”
你说他一咋。新兵,平常连指挥使一级的军官也没见上几面,突然之间最高指挥官出现在面前,两条腿早软了。哪还站得起来?杜飞虎一见。几个大步上得前去,单手跟拎小鸡一样将他扯起来,沉声喝道:“出息点!”
徐卫又上前半步。将他身上铠甲略微整理了一下,朗声道:“凡在军中。无论官阶大小皆为同袍。甲胄在身,不施全礼,这些规矩你的长官应该告诉过你。”
那新兵抖得跟打摆子一样。好半天才挤出来一介,“是”字。
徐卫看他还在哭。那副怂包样叫人来气。喝道:“你要是再哭。就滚去当伙头兵!”
新兵一听,死死咬住嘴唇。使劲把眼泪憋在眼睛不让它掉下来。徐卫皱了皱眉,杜飞虎一见,不轻不重地往那新兵屁股上一脚,骂道:“滚滚滚”。
那新兵给徐卫抱个拳,到城墙边上扛了自己的枪一溜烟地跑了。骇成这模样,还没忘记拿走自己的器械,勉强不算废物。
新兵一走,徐卫转过身,直面那副都头沈豹,也不说话,就盯着他。那沈豹只觉浑身发凉,实在撑不下去,最后硬着头皮道:“卑职,卑职有罪,请大帅责罚。”
见徐卫不言语,杜飞虎替他问道:“你有什么罪?我看你威风得紧嘛”。
“卑职有罪,有罪!卑职。卑职欺凌新兵,犯了军法”。副都头连声答道。
“你岂止是欺凌新兵?大敌当前,无论官兵人人备战,你个***在这儿坐着,还要喝清水!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置?。杜飞虎责问道。
那沈豹不说话,他总不能说小我该死。请长官砍我的头吧?
杜飞虎看了徐卫一眼,试探道:“大帅。处五十军棍可否?。按虎捷军法。军官无故欺辱部属。处军棍一十。玩忽职守,备战不力,处军棍三十。这厮倒霉。让大帅遇见了,所以处五十军棍。
不耍以为打板子是轻罚。军队里那军棍。每一棍都是实打实。一般挨二十军棍,熊虎一般的汉子没三五天起不来。五十军棍,你身子稍弱点,打死你没商量。
“服么?”徐卫突然问道。这句不是废话。在虎捷军法里,对官兵处以杖刑,有几种情况下要缓刑。比如身体患疾者不打,长官盛怒时不打,心中不服者不打,盛暑严寒时不打等等。沈豹如果觉得他不应该挨这五十军棍,那就是心中不服。
“服!大帅都喝得咸水,卑职怎地喝不得!委实该打”。沈豹心中一宽,大声回答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炮弹横飞
,念卫汇要下令行刑时,忽闻号角声冲天而起!敌台卜所心愕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城外,徐卫几个大步窜到敌台最外面,朝金军阵中一望。但见那一座座山丘般的袍车,在无数金军士兵的推动下徐徐向前。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响彻大地!女真人终于动手了!
杜飞虎是徐卫那一营亲兵的统制官。担心长官安全,上前道:“大帅,下城吧。”
“不急,上瓮城。”徐卫摆手道。又看了片玄,回首对那副都头沈豹道“军法无情,本该立即执行,但战鼓一响,用人之际。本帅记下你五十军棍,仗一打完,自己去你们指挥使领罚。”
沈豹真身一拜道:“若那时卑职还活着”必自去受刑!”
这句话还算提气,徐卫记下了他的姓名,与杜飞虎一道,往南城城门前的瓮城而去。这瓮城呈半圆形围住长安城南大门,因为袍车的射程并不能人为精确控制,所以一般攻城方都尽量使袍石往城里和城头上的主要建筑打,所以瓮城的城头反而不容易受到攻击。
一路上,各处敌台马面上的将士们都紧张地戒备着,绞盘手们扯开弓弦,放下弩箭,操弩手已经将手放在了弩机上,捕捉着目标。各袍车的指挥使已经就指挥个,正目测敌军推进的速度,以方便指挥袍车进行反击。而操袍车根本方才大帅下达的命令,将“震天雷”揭封开箱。一旦得闻敌情,立即将一枚袍弹放入皮套之内。
徐卫一行到过南面瓮城时,敌军的袍车群距离护城河已经不远。这时,他们看得更清楚,几乎是一水的十三梢巨袍!完全是按靠宋军制式装备的标准来打造的!张深这厮,可算帮了粘罕的大忙!
“大帅。洞屋!”杜飞虎突然叫了一声。这杀人不眨眼的战将语气中竟也有一丝心意!所谓的“洞屋”模样就跟房屋一样,上锐下宽。用坚木为架,翼厚毡牛皮的防护,一直钻到护城河边来!
“张深对他的女真干爹还真是巴心巴肺。”徐卫冷笑道。脸上虽笑着,那牙关却已咬得出了声。
此时,金军的帼群前端已然进入宋军袍车射程之内,但各指挥使有了上次平阳保卫战的经验,并不急于发袍。而是稳住!务必等到能予敌最大创伤时方才出击。这一轮下去,用的可不是石头,而是震天雷。这东西一枚的造价可不菲,得让它物尽其用才是。
城头匕的宋军将士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敌兵身形,眼神好的甚至能看清面容。密密麻麻的敌兵拥着饱车靠近护城河,后头,运送袍石的部队紧紧相随。自打在平阳吃了亏,金军学乖了,情愿费事一些,也要在宋军射程之外将袍车组装好,再推入发射范围。
“怪了,宋军怎地还不发袍?”参加过平阳一役的完颜银术可十分疑惑。当初,我军袍车一推进。平阳那城墙背后的袍车就腾空而起。现在我军立马就要袍击长安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旁边,粘罕,妾宿,马五,韩常等将都跨坐着战马,关注着即将爆发的大战。听了这句。完颜妾宿道:“或是我军进军神速,紫金虎不及准备?”
旁人没说话。耶律马五却嗤笑道:“长安这等重镇,经营之前就必然考虑城防,紫金虎会没有准备?这八成是在等我军再靠近一些。”
话刚说完,众将突然望见长安城墙之后,腾。久经战阵的将领们没看懂,这什么东西?若是袍石,也不该这丁点大吧?唯有耶律马五和完颜活女两个脸色不对头,两人心里都暗道,宋军的火器来了。据张深的部下说,宋军制式火器里,有一种叫“霹雳炮”的,以纸竹为壳,内装火药,一旦引燃。声如惊雷,威力骇人!这估计就是那东西!
思索之时,那片黑点已经到了前线部队的头顶上。金军虽尽是些北夷组成,但受其剩悍性格的影响。再加上军法的约束,便是明明看到
“袍石”来了,也没谁撒腿就跑。操袍手们仍旧扯住袍梢,填装袍车。一名负责指挥的军官举起右手,正要发喊!
突然!这座饱车前面的数百名操袍手直感一股震天动地的力量袭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巨大的爆炸声象是一声炸雷在头顶上炸响!被掀翻在地的士兵们感觉尘雨一样,噼甲啪啦砸了他们汛速爬权来时。甩嫩似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负责指挥的军官躺在五六步以外,满脸血污,身体不住抽搐,口中大股大股的呕出血来。离他最近的操袍手倒在一地,几乎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再仔细一看,我们的袍车呢?只看到一地的木扛断杆,那十三梢巨饱哪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石味,稍稍回过神来,金军士兵们朝四周望去。但见没有受到袭击的袍车已经开始向长安城发动了轰击。
“退回去!”有人大吼了一声,如梦方醒的同伴们一窝蜂地往后跑。网奔出没多远,又听人大喊“当心头上”。有胆子大的,边跑边回过头去朝半空张望,骇然发现。又一颗“袍石”象是追着他们一样砸了过来!这厮倒也机灵,顾不得同伴。双腿猛然发力,蹬着自己向斜刺里弹去。人没落地,那炸雷一般的声响再度扬起!重重摔在地上,爬起来时,直感脑袋涨疼,耳朵里嗡嗡作响,隐约地听见惨叫声响成一片!再去看方才同往后退的同伴,已经没剩几人,,
远离前线的后方,粘罕一张黑脸也涨成了紫红色!眼看着那一颗颗袍石下来,落地就爆炸,一炸就是一片!扬起的尘土居然能飞起数丈高!他甚至看到一座十三梢的巨袍被炸得稀巴烂!这是什么火器?这是他娘的什么器械!
乱了!乱了!前线袍车部队全乱了!就算有部队能镇定地袍击城池。可那袍石也失去了准头小好一部分直接落在城墙下面,根本进不了城!
身旁的将领们全都鸦雀无声,他们也被宋军这火器所震惊!这还是火器么?这分明就是问天借的神雷!
“张深!去,将张深带来”。粘罕踩着马镫站了起来,狂吼出声。散。剩下的大多是处于攻击死角的。因为宋军袍车的布置,大多集于各处城门,因为这里最容易受到袭击。
不多时,张深在一队金兵的簇拥下,飞马而来。显然,他也看到了眼前令人震惊的景象,等到了粘罕面前时,颇为惶恐,低声叫道:“国相唤卑职何事?”
粘罕手指长安城头,瞪大眼睛喝问道:“这是什么?”
“国相问,这是宋军何种火器?威力竟如此之大?”耶律马五解释道。
张深侧首望去,但见硝烟滚滚。剧响不断,炸起的尘土四处飞扬。金军的惨叫声不时传入耳中。此时,这位投敌叛国的前廊延大帅六神无主,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粘罕见他不言语,毫无预兆地拔出弯刀,直指向他,声色俱厉道:“战前你为何不说!”
当听明白之后,张深大骇,疾声辩解道:“大帅!卑职委实不知!宋军中,有,有一种尖器,唤作“霹雳炮”但,但远没有如此威力!卑。卑职猜想,怕是,怕是”怕是新近装备的!”
“你敢诓我?你和徐卫同为西军大将,他有,你怎地没有”。粘罕双目尽赤,看样子是真想一刀劈了对方。
张深叫苦不迭,大声道:“国相息怒!那徐卫是东京派员,官家的亲信武臣,李纲自然另眼看待他!军械装备,当然先紧着他用!卑职算得甚么?有新装备,也论不到我嘟延军!国相明鉴呐!”
耶律马五一五一十向粘罕解释。末了,补上一句:“张深献城时,一切器械装备都记录在册,他军中的火器我也见识过,绝没有如此威力。他的话,当是不假。”
粘罕愤怒难消,切齿道:“照这么打下去,我军连长安城墙边都摸不上!如何是好!”
众将俱都默然,打了多年的仗,谁也没见过这种打法!你看看。只有一颗袍石落入我军袍车群,铁定掀翻一片!这怎么弄?
“国相请看,宋军将袍车布置在城墙背面,但是对方的攻击范围。都集中在城门正前方的地区。两处城门之间,很少受到袍石袭击韩常在金军中以擅长攻城而著称,这时,他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即向粘罕报告。
众将听罢,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过,这长安城,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的大门,加上其他不同用途的城门和水门,共计十余处,也够让人头疼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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