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冰释前嫌
么飞业已西沉,余辉将天空一角染得血红一北奴里之外的群山下,宋军据着必经之道排开了阵势。阵前环绕着以战马、鹿角、拒马等组成的障碍,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徐成驻马于军阵之前。紧盯着前方。数名统兵官就立在他身后,等待着军令。阵中,一杆虎捷军旗挺立,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远方,一片黑点快速移动。徐成极目眺望,发现这支人马并不多。只十数骑,当是金军前哨。对方看来很是谨慎,远远地便勒停了缰绳,在原地看了一阵之后,又调转马头,不一阵便消失在山里。徐成见状。举起右手,身后的数名统兵官一见。便立即奔回本阵,准备指挥作战。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在先前金军游骑消失之处,出现了大片人影,如同一条黑蛇般缓缓移动。当金军越行越近之时,宋军将士们发现,敌人来得还不少。如潮的队伍行进在山林沟壑之间,渐渐迫近。
终于,在敌前行进五百步距离时,宋军得以一窥真容。虎捷的官兵们几年以来跟女真人打了不少的仗,这是头一次两军对阵之时看到金军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部队。
徐成突然纵马跃出,直朝金军奔去,足足跑出近两百步方才停下。对面,少量的马军护在阵前,以防止阵未组成而受到攻击。看到这种架势,他终于宽心一些。金军没有了骑兵优势,那便不用惧它!
调转马头,跑回阵前,他将手一挥。布在最前面的枪兵立即蹲于地上,将长枪驻在地面,形成一道尖锐的障碍。战鼓声骤然响起,雄浑的声响震动着四野,激励着将士们的士气!而金军此时,也毫不示弱地呼响了号角,发出震天的吼声!
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徐成多少有些紧张。不断地提醒自己,我率领的是九叔一手创立的虎捷劲旅。还有坚不可摧的“叠阵”而对方又没有骑兵优势,挡住它就跟耍子一般。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天色已经渐渐转暗,让宋军疑惑的是,金军已经布好阵势,却迟迟不见进攻。在干啥?等着吃晚饭?徐成深深吸上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他一时摸不透对方的用意,心里越发不安。
“别是在等我撤吧?”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这支金军受命迂回包抄姚平仲,事前应当考虑到避不开丹州守军。既然如此,却还不进攻。莫非是想等姚平仲溃退之后,也给我来个两面夹击?同样。他们肯定也知道,姚平仲支撑不了多久,因此并不急于进攻!是想把我拖在这里。让我无法去增援!
一念至此,心头大骇。等天完全黑尽,若是进攻姚平仲的金军前进到此。我除了退入丹州城以外,就没有别的路可走!而金军已经渡河,丹州城被困于城中就是死路一条!
“徐统制,背后有人来”。一名军官大声说道。徐成回头望去,果见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部队正朝他军阵奔来。不一阵。行至军前,徐成看见一人,浑身血污。手里提把断刀,连本来面目也瞧不出来了。
对方奔到他马前,还没说话。便看向了不远的金军。
“徐成!赶紧撤!蟒头山的金军很快就会赶到此处!”他一说话,徐成才现,这不是姚平仲姚知州么?
“两军对阵,我军一旦阵脚松动,对方就会掩击。现在撤,是不是徐成担忧道。
姚平仲还能不知道这个。?不到两个时辰前,他就是一声撤退令下之后,金军奋起追击,如果不是杨再兴断后。莫说这几百兵马,就连他,也得折在荒野之中。气喘如牛,容不得片刻歇息,他疾声道:“必须撤!否则,就将遭到夹击!金军在不停地渡河,人马越聚越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徐成朝对面看了一阵,将牙一咬,大声道:“撤!”
因为援兵的弃城逃跑,姚平仲在蟒头山苦撑两日后终于顶不住金军疯狂的进攻,被迫撤退。在金军掩杀中。部队伤亡惨重,四千人去最后随徐成撤到同州的,只有数百而已。金军随即在丹州境内全部登岸。占据了城池。最让他痛心的,还是麾下猛将杨再兴引军断后,怕是凶多吉少。狂怒之下。他发誓不把张中彦军前正法,绝不善罢甘休!
定戎城,陕华经略安抚司。
身着公服的徐卫行色匆匆。在张庆陪同下自二堂出来,直奔花厅。刚转出门口,便看到姚平仲坐于厅中,垂着不语,哪还有往日那服跋扈桀骜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姚平仲抬起头来。见徐卫到了,站起身来。
“希晏兄徐卫上前抱拳唤道。
姚平仲神情阴暗,扭过头。抱拳还礼:“此番平仲能逃出生天,多仗徐大帅施以援手,这份情,姚某记下了。”
徐卫知他素来骄傲,这次惨败而归,心中定然是不好受。又尤其是被“自己人。所抛弃,这让身为西军姚家的子弟他既恨且悲。因此道:“不必客气,你我数年以来,累次并肩作战,又在同一杆帅旗下共过事,何分彼此?”
姚平仲闻言,这才转过面来,看了徐卫一阵。沉声道:“说老实话。我没有料到你会救我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他和徐卫都被视为军中年青一辈,又都是官家亲手提拔的少壮将领。所以互相之间,难免就会有攀比竞争。而此前,他们两个素来不对头,杞县劫粮一般。他甚至听信小人谗言。迁延不前。可现在,在本军都抛弃他的情况下,徐卫这个对头却拉了他一把。
徐卫淡然一笑,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若今天希晏兄处在徐某的位置上。你会坐视我灭亡么?。
这句话更使得姚平仲心中不安,他真的没有想到,徐卫还是个厚道人。再度执礼,面露惭色道:“徐经略,从前种种不周之处,今天姚某在此赔罪了以他“志得气满。的性格,
徐卫将手一挥:“既然是从前的事,那还提它作甚?希晏兄请集
姚平仲这才坐下,两人沉默片刻。姚平仲那股气上来,切齿道:“张中彦弃丹州而逃,置我军生死于不顾,这件事情,我必上报曲端!非将这狗贼军前正法不可!上次在河中府,徐经略真该一刀结果了这狗贼!”
徐卫见他这么一说,便笑道:“你我从前同在曲都统麾下,难道你还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帅的性格?”
姚平仲侧首看着他,疑惑道:“怎地?他还敢包庇张中彦不成?
“会不会包庇,我不敢肯定但有件事情。想必希晏兄还不知道徐卫说道。
姚平仲眉头一皱:“何事?”
“我刚刚收到消息,曲都统已经率领部队撤出廊州,回环庆去了。”徐卫此话一出。姚平仲猛然坐椅子上窜起来。紧紧盯着徐卫,大声问道:“当真?”
“我岂会拿这等军务大事玩笑?”徐卫正色道。
姚平仲脸色铁青,重重坐了回去,目光游离不定。这才是他最最没有料到的事情,代代环庆帅司以后,曲端现在拥兵六万以上。奉命接手三州防务,这才多久?居然没捂热就丢了!
“想不通,想不通,这却是为何?。良久,他摇头叹道。
“这可能就要去问曲都统才知道了。”徐卫端起茶杯笑道。
姚平仲百思不得其解,这坊、廊、丹三州,是拱卫延安府的外围,现在曲端一撤,等于是陷延安于重兵围困之中。而此地是陕西六路的咽喉所在,失延安,则陕西已去其半。这个道理。曲端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竟然放弃三州,返回环庆!
“罢,待我回环庆,当面问个清楚姚平仲说道。
徐卫看他一眼,放下杯子,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我奉劝希晏兄一句。环庆,还是别回了
姚平仲大疑不解:“这却是为何?”
徐卫一笑,反问道:“你进驻丹州之时,曲都统可曾特别关照过?。
仔细一想,姚平仲回答道:“我率军赴丹州时,他下过命令,紧守城池。若金军登岸,则还师廊州。”
“这不就对了。你要是回去,就不怕他治你违抗军令之罪么?。徐卫说道。
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原来却是这个,姚平仲摆手道:“这倒不至于,他若要责怪于我,早在在我求援之时便该说明了。既然派张中彦来援。便说明他也是支持我军行动的
徐卫见他这么说,暗叹一声。剩下的话他也不便明说了。只是提醒道:小心为上。”
“我晓得。”姚平仲点头道,片刻后,忽地悲叹道“失了丹州我不痛心。可杨再兴随我数载,屡立奇功,如今却是生死不明,,娘的,见了张中彦,我一刀结果了他!”什么?杨再兴?徐卫吃了一惊,急忙问原因。得知杨再兴率部断后。至今杳无音讯时,也不禁痛惜。避开工卜商河,却逃不出蟒头山,这莫非就是逆天悍将的宿命?
四月下旬,在宋军放弃三州之地后,金军迅速推进,进占城池。在前进到坊州之后勒兵不前,开始在延安外围集结重兵。廊延大帅张深在曲端率军撤走之后,就预料到了危险,给两司送去急报,除状告曲端之外。还请求援兵。
李纲闻讯后大怒!这位读圣贤书,科考出身的人,也拍桌子骂娘了!为了让曲端保卫延安,他甚至同意何灌的要求,许给了曲某人廊延经略安抚使的差遣。现在倒好,曲端一刀没砍,一箭没发,全部撤回了环庆,置延安于重围之中!延安府如果一丢,陕西就失去了前沿重镇。麟府路的折家就将出现孤立无援之势,这个损失是绝对承受不起的!
气急的陕西宣抚使亲自到了制置司,面见何灌,有责怪之意。何灌虽然很想统一六路兵权,而张深就是他的拦路虎,但用金军去搞掉张深,这显然万万不行的。张深就算再不对,他也是大宋的一路帅臣,这次曲端委实做得太过了。
因此,好言宽慰李纲,并保证会催促进兵之后,何灌给曲端发去了命令。让他立即前往廊延。同时,又给陕华的徐家兄弟下令,让等曲端一到,便挥师北上,准备在廊延境内。与金军对决。
可是,曲端接到命令之后。仍旧按兵不动。回复制置司说,这次金军卷土重来,是由金国国相粘罕亲自率领。那三州之前曾被金军占领。破坏严重,根本无法坚守。现在,西军应该做的,是撤出关中平原,退守险要之地与金军周旋。等到炎天暑热,北人不耐酷暑之时。再作计较。延安府是陕西前沿重镇。城池坚固无比,且张深虽然折了一阵,但他的兵力守住城池应该不成问题。
李纲得知此事后,更加震怒,要求何灌撤掉曲端制置司都统制一职。后者顶住压力,再次强令曲端出兵。这一回,曲端也再次详细地解释了他的战略企图,并指出,现在去嘟延跟金军野战,实在是不明智的决定。至多等到六月,天气炎热之时。金军就有可能会撤。哪怕他不撤,那时西军再出击,也会事半功倍。
四月末。金军布防完成,集数万大军围定延安府,挥师猛攻!两司震动。除了下令各处守将小心应付之外,几乎是不间断地给曲端下令,命其出兵救援。可曲端仍旧是那番说辞。拒不出兵。
李纲的忍耐到了极限。差点跟何灌撕破脸皮。要他立即撤掉曲端都统制的职务!改由泾原经略安抚使徐幕接任。何灌此时也觉得曲端似乎不好掌控,遂同意了李纲的建议,下令免去其制置司都统制一职。但他留了一手,并没有立即命徐原接手,而是想看看曲端后续的反应。(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不听徐九言
自慕容消叛逃以后,曲端尽收环庆之兵。将他的帅府设在王似从前的衙署内。数万马步军,分顿宁州。环州等处,主力都摆在城池高深的庆阳府。廊延战端再启。刚刚返乡不久的百姓再次扶老携幼,往西逃难。曲端尽力收容,但凡路过的流民,都给予资助帮扶,百姓感念万分,投靠者络绎不绝。
曲端这个,人。与其他西军帅臣大老粗的形象不同,他不但武艺了得。将略出众,而且喜好读书。经常跟一些文人雅士来往,颇受赞誉。这一日,他于军务空闲之际,正在帅府之中聚集庆阳地方上的一些头面人物。自称初掌环庆,诸多事务不甚明了,还要多多仰仗云云。这些人大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又或是致仕还乡的朝廷官员。见他如此谦卑,且颇有雅量,心生推崇之意,谈得好不投缘。
那花厅之上,嘉宾云集,欢声笑语不曾间断。淡兴正浓时,康随匆匆而入,刚跨过门槛好似突然省悟,慌忙退出去,在外面执礼报道:“卑职康随,有事报告都统
曲端在里面听见,便道:“若非紧急事务,容后再报
“确系急务,请都统见谅康随在外头提高音量道。
眉头微皱,曲端便唤他进来。康随几个大步走进去,见厅中宾客众多,又往前至他身旁,俯身耳语道:“姚平仲回来了
曲端听后,思索片刻,道:“你让他先歇息,明日我再见他康随领命去,不多时,却又折转回来。
曲端逐渐不耐,询问原由,康随报说,姚平仲堵在帅府门口,非要马上面见都统不可,并声称,若是都统避而不见,他便要直闯进来。
“你转告他,让他回环州去曲端听了这话,当着众宾客的面也不好发作,遂挥手道。
此时,那宾客之中,有一进士出身的人见状,起身道:“既然都统有公务。我等先告辞,空日后再聚他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作别。
“哎,诸位难得相聚一堂。何必急着走。也无甚大事,但坐无妨曲端轻笑道。众人闻言。这便又坐落回去,康随自出府去转告姚平仲。
“都统,卑职听说,李宣抚收留了犯官马扩,并委以宣抚司参议官之职,可是确有其事?。那进士出身的人名唤赵淳化,因家中变故,并未受职作官,在庆阳府很有名望。曲端知道这个事情后,引为坐上宾。
曲端点头道:“确有此事。马扩之前在河北举兵,展转至河东。在昭德府勾当。估计是走了徐九的关系,进入了宣抚司
“这未免就有些不妥了,那马扩宣和年间随其父奔走宋金之间。促成盟约夹击契丹,正是引得女真南侵的祸根所在。李宣抚不治罪便罢了。怎能收容此人?。赵淳化摇头道。
另一人似乎有不同意见,接口道:“既是陕华徐经略推荐,想必是有原由的
曲端正欲开口,忽然听得外头喧哗,朝厅外望去,只见几名卫兵正连连后退,挡不住直往里闯的姚平仲。至门口时,士兵大着胆子。伸手去抓,却被姚平仲一记耳光抽在脸上,复加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
厅内宾客乍遇此变,相顾骇然!他们并不认得姚平仲,心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帅府撒野?曲端面无表情,直盯着外头。
姚平仲抢进厅中,不管其他人,只看准了曲端,大步上前厉声问道:“曲都统,卑职归来,怎地避而不见?这是何道理!”
“你有事,改日再说,没看到本官在见客么?”曲端语气生硬道。他看出来了,对方这架势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在。
姚平仲此时满心怒意,带六千人进驻丹州,差点闹个全军覆没。这不算事?那张中彦兵至丹州,却弃城逃跑,这不算事?老子麾下猛将杨再兴折了,这不算事?这些难道还比不上你见客重要?
无名之火腾腾窜上头顶,他扯着嗓子道:“长官既为六路都统。何以蔑视将士!我数千弟兄的性命。就抵不上你见几个客?”
这大嗓门一吼,厅里的客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告辞离开,都避开盛怒的小太尉,贴站墙出了花厅。曲端强压的怒火爆发出来,一拍身旁茶几,霍然起身喝道:“姚平仲!这帅府重地岂是你擅闯的!你也是将门之子,当知法度!”
姚希晏一怒,骂娘的话差点出口,但想到此行的目的,生生吞了回去,抱拳一礼道:“都统勿怪,卑职实是有紧要之事,必须当面报告
曲端缓缓回座,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汤着茶末,最后小抿一口,这才问道:“何事?。
姚平仲往前几步,愤怒道:“前些日子,卑职奉命驻守丹州。我部将杨再兴,探知金人于丹州登岸。遂于险要之处设防,卑职随后引军增援。与金人血战!都统在接获卑职报急后,派张中彦驰援。可这直娘贼!他,他居然弃城逃走,置我军生死个二二危急点时。若不是陕华徐经略派其侄徐成来救。心就仓军覆没!”
曲端一直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之后,点头道:“此事本官已经知晓。张中彦撤到廊州时。本官已经斥责了他。”
姚平仲还在那儿竖着耳朵等下文,见对方不言语,诧异道:“这就完了?”
“怎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曲端反问道。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曲端,你这句话问得也太他娘的没天良了吧!他姓张的无视军令,擅自脱逃,这是重罪啊!你斥责几句就结了?你是在开玩笑么?
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跟他撕破脸尖,姚平仲耐着性子道:“我部将士阵亡近四千。都统就没有什么交待给这些枉死的忠魂么?”
曲端闻言,叹了口气,起身道:“希晏。你兵败而还,心里的痛楚。本官能体谅只但当时张中彦若是去援你,也难免遭到夹击。因此,他才引军回廊州”
姚平仲听到这里,正要反驳。曲端挥手制止了他,继续道:“你部虽然折损较大,但好在主力都已撤回环庆。否则,若没有你在前面挡住,金军骤来,恐撤退不及。你虽然兵败。但也是大功一件,本官会替你向两司报功。”
“功劳卑职可以不要,但必须得为战死的弟兄们讨个说法!张中彦这***,都统准备怎么处置?”姚平仲倒没轻易被绕进去,直截了当地问道。
曲端面露不悦之色,问道:“那你倒说说,该如何处置?”
“立斩于军前”。姚平仲声色俱厉!“若留此人,实为一大祸害!”
“虽然张中彦有些过错,但不至
姚平仲听不下去,过错?说得轻巧,这是大罪!必须严厉处置!因此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道:“都统,若不处置张中彦,就算卑职答应,数千阵亡将士的冤魂也不答应!卑职请求都统“那你来作都统制如何!”曲端突然发作!
姚平仲被他喝得一怔,下意识冉道:“都统这是何意?”
“哼!”曲端一拂衣袖,回到座位,冷面道“顾忌你将门之后的面子。我本不想提此事。你前往丹州之时。本官是如何交待你的?紧守城池,若金军登岸,则撤回廊州。你又是如何作的?你违节在前,如今却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
姚平仲攥紧了拳头,切齿道:“曲都统!军情万夹,岂可拘泥!丹州地势不容女真马军通行,正是阻击的绝佳所在。卑职引军据险而守。有件么错?。
“你既为行伍中人,当知令行禁止为首要!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岂能断送数千将士性命?”曲端喝问道。
姚平仲几乎气得昏过去!“数千弟兄血洒蟒头山,却是卑职害的?金狗犯境,我身为武臣,难道坐视他长驱直入不成!”
“鼠目寸光!本官问你,就算张中彦不撤,和徐卫派出的部队合师一处,又能起什么作用?凭丹州的城池,能挡得住女真大军么?”曲端被姚平仲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可小太尉根本不管这些,振臂吼道:“他会增兵,都统就不会么!就在丹州大干他一场又能怎地!丹州紧挨着陕华,徐经略兄弟手握重兵。难道还惧女真人!”
曲端又一拳砸在茶几上,怒声道:“一派胡言!金军卷土重来,必求速战!这种时候,怎能掠其锋芒!亏得你从征十数载,连这也看不出!”
姚平仲直感头疼欲裂,摇头道:“不说这个,柬职只问都统一句,张中彦如何处置!”
“本官已经回答过你。”曲端面无表情地说道。
姚平仲盯着对方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仅片刻,怒极反笑,大声吼道:“好!好!好!”嚎出这三字后,扭头就往外走去。曲端死盯着他的背影,满面阴鹜。
“直娘贼!分明是袒护!老子跟你没完!”怒气冲冲奔出帅府,姚平仲打定主意,非把这事捅到长安去不可!
方出府门。正踩着马镫往上爬时,猛然瞅见十数骑飞驰而来,至帅府之前勒停了缰绳。那为首一将,不是张中彦是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太尉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狂吼一声“张中彦。”脚下一蹬,铁塔般的身躯象堵墙似的压过去!张中彦听到这一声喝,本能地向发声处看去,网侧首,突感眼前一黑,脸上象是被铁锤砸中,仰面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姚平仲陷于狂怒之中,不等他爬起身来。两条铁柱似的腿,一下狠似一下地踹在张中彦身上,把个本来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战将踢得找不着北!
反应过来的士兵一拥而上,十几个人,扯手的扯手。抱脚的抱脚。才把怒气冲天的姚希晏制住。张中彦起身,摇摇晃晃,眼前都还在发黑。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一抹嘴,满手是血!五脏六腑都像是有火在烤一般,红着眼睛,突然拔出腰间佩刀!士兵们一见不好,又慌忙奔出几人来,拦腰抱住他。
习开!今日我非打死发皓腊厮不可!娘的。撒年!”珊州门拼命挣扎。
张中彦破口大骂:“姚希晏!老子一刀劈了你!”
两人杀气腾腾,苦了当兵的使出吃奶的劲儿制住他们不敢松手。那街上过往的行人见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全傻了,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且还是在帅府门口?
闻风而来的曲端,负手立在台阶之上。冷眼看着两个暴跳如雷的属下,并不加以制止。过了一阵,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招过康随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径直转身回府内而去。
康随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这么做,合适么?姚古虽然罢了帅位,可熙河一路里,姚家的旧部极多,这姚平仲据说是和折彦质、刘光世、徐卫三人并列,都属官家一手提拔的年轻武臣。
但都统既然下了令,自己也只能遵守,见姚张二人还在挣扎叫骂,大声喝道:“来人,将他两个都绑了”。
把守府门的卫士闻声而动。扑上前去,将姚平仲张中彦两个按住,反剪双手,拼命往下压。
初时,士兵扯他手脚,姚平仲还不以为意,此时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脑袋被人使劲他才回过神来,极和挣脱,口中大骂道:“撒开!***胆大包天!凭什么逮我!曲端!曲师尹!你给我回来!”康随将手一挥。喝令道:“带走!收监!”
围观的百姓不明真相,见干仗的两个将佐立马就被抓了,都松了口气,互相讨论说,曲都统治军严厉,这两个不晓事的只怕有苦头吃了。就该这样!西军的军纪早该整顿了!自己人都能打起来,还会顾及百姓么?
“直娘贼!松开!你们这群撮鸟,作死!撒手!”婉平仲一路挣扎。以至于押解他的士兵不得不中途找来缰绳将他绑作一团,生拉硬扯扭送到庆阳府的大牢里。姚希晏性子着实烈。入监的时候,寻机一脚蹬在墙壁上,把押送他的五个士兵撞得倒了一地。若不是被五花大绑,这五个撮鸟兴许真没命了。
好不容易将他送进牢笼里。几名军汉慌忙将牢门锁紧,这才有空抹去头上的大汗。心说这厮好大的力气,怪不得关中豪杰都唤他作“小太尉不过也怪了,他是犯了什么罪过,怎地被下了大牢?但当兵的。只管执行命令,其他的事,轮不着他操心。
士兵走后,躁怒的小太尉爬将起来,猛烈地踹着牢门,将上面的铁索踹得直响。不多时,一个,声音传来:“作死呢!到了这地方还不安分!再叫唤,老子把你锁尿桶上!”
姚平仲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腆着肚子的肥壮汉子,穿件直擞,满脸横肉。胸口一片黑毛,左腰里垮把刀,右腰挂串钥匙,这模样,说他不是审头,谁信?
“嘿嘿,真他娘的虎落平阳了!那撮鸟,你过来!我跟你亲近!”姚平仲狞笑道。
牢头走到他牢门前,看他这身打扮像是个军官,遂扭头问道:“这厮什么来头?。
“没说,帅府军汉扭送来的,交待了,甭管他不远处,一个,声音回答道。
牢头转过脸来,将头凑得近些,细细打量对方一阵,打王大帅掌管环庆时。但凡押进这牢里的,都是犯了重罪之人。这厮怕是违了节制,触了军法,如若不然。怎会绑成这般模样?想到此处,骂道:“该死遭瘟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凡是送进此处的,不是刺配就是技责!你这身板倒壮实,可一百棒下来,你也是个死!”
这句话一进姚平仲的耳朵。他就怔住了。
我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怎地会被送进大牢?只有犯了罪的囚徒才会在这种地方,老子犯了哪条王法?姓曲的凭什么抓我?
那牢头见他不再聒噪,以为他是怕了,便骂骂咧咧地走开。姚平仲也不去管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极力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猛然之间。他想起了前几天定戎时,徐九曾经劝过他,不要回环庆。当时,他没把徐卫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紫金虎当时是意有所指。再仔细一回忆,他又发现,那天。徐卫曾经问过他,说是进驻丹州之前,曲都统可有什么特别的关照。现在想一想,徐卫明显就是预先知道曲端事前曾下令自己紧守城池。若遇金军登岸便立即撤退。他是怎么晓得的?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那个时候,徐卫就料到自己回环庆会出事,只是不便明说。娘的,早知道听徐九一句劝!紫金虎也是,你就不能把话给我说明白了?现在到好,给人当囚犯绑了起来!
想了一阵,又觉得没甚了不得,曲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少是一日,多两三日,必然放自己出去。不是自夸。凭自己在陕西的名望。哪怕是李纲,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斗神不死
者问一声,这甲可是小徐经略相公官邸?”一个颤巍阶产音在定戎知军衙门并响起。把守府门的卫士一看,但见一个老者,背已佝偻,须发皆白,脸上如枯树皮一般。作着揖,立在府门前台阶下,诚惶诚恐。
士兵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当回事,其中一人挥手道:“帅府重地,岂敢擅闯?去去去。”
那老儿似乎被吓着了,不敢再问,转身欲走。但脚一动,却迈不开步子。就那么侧着身等了半晌,象是极努力地再转回头来,又作揖道:“小人实是有急事,劳烦诸个相告,这可是小徐经略相公官邸?”
听他这么说,便有一个什将问道:“老丈,你有何事?”
“节级老儿是同州梁山下的农夫。日前救得一军汉,在家中养了些时日,如今能说话,勉强走几步,非央着小人带他来定戎帅府寻小徐经略相公,这才”那老丈话网说到此处,府门前的士兵们已经变了脸色。
那什将忙走了下来,大声问道:“人在何处?”
老头骇了一跳,伸出颤抖的手往左一指,那什将望过去,只见一匹骡车停在不远处。当即奔了过去,那赶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粗黑汉子,估计是老人的儿子,见什将过来,慌忙跳下车,退在一旁。
车板上。铺着些草,上面躺着一个人。穿身灰色直拔,脚上套的还是西军军官们常穿的牛皮靴。一套铠甲叠放整齐,就摆在他脑袋边上。队将绕过去,仔细打量他容貌,觉得有些眼熟,象是在哪处见过。便问道:“兄弟,你是哪一军的?”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也没去看他。只望着头,语气虽然微弱,却自有一股霸气在,就说了三个字,吓得那什将掉头就跑,一溜烟地窜进了帅府去。
那帅府后堂,徐卫难得没有应酬,正跟张九月在那儿准备吃午饭。娘子刚把一筷子菜夹到他碗里,便听外头响起一个声音:“大帅!杨。杨再兴回来了!”
徐卫一听,筷子一放,将碗一推,霍然起身,拔腿就往外奔去。至门口时,不忘回头来嘱咐道:“你先吃,我去去就来。”说罢,匆匆而去。
“官人去忙,饭菜温着便是。”尽荐丈夫已去远,张九月还是说道。然后也放下碗筷,将桌上的菜每夹起一些,盛在一个大碗中,来到厨房。在那开水锅里放了一个竹编的蒸格。将饭菜温起来。她很清楚徐卫雷厉风行的性格,有事马上就办,等他回来也不知是几时了。
这一头,徐卫大步抢出府来,在那什将引领下见到了老者,看到了骡车。快步上前,到他车旁一看车上躺着的人,不是杨再兴是谁?
“杨统制,大帅到了。”什将在车前小声唤道。 杨再兴猛然睁开眼,看到徐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拱起双手,挣扎着想要起身。徐卫一把按住,疾声问道:“伤情如何?”
不等方回答,他又突然回头喝道:“愣着作甚?赶紧送到夫水大营去!”他一喝,吼得士兵们六神无主,一窝蜂地抢过来。拖牲口的拖牲口,推车的推车,慌慌张张往夫水镇大营而去。 只因虎捷建军之时。十分注意专门人才的招募,军中有良医数人,都被徐卫用高薪养着。便是这定戎城里的郎中,也比不上他们。
“哎,我的骡。我的车!”那赶车的粗黑汉子见军汉们连人带车拖走了,急在后头大叫,撒腿就想追过去。却被老爹一把扯住,你不要命了?西军是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么?你晓得这位小徐经略相公花名是啥?紫金虎!看看他着急慌忙的模样,这时候去讨车,咋不摸摸脖子上长了几颗脑袋?
可儿子不依,家里就这么一个头使力的牲口,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它啊!咱们救那人一命,还贴着汤药,这也就算了,还把全家吃饭的家伙赔上?有这样的道理么?老头没奈何,也着实舍不得,只得和儿子一道跟了上去。
一路疾行,奔到离定戎城仅十里不到的夫水镇大营,徐卫骑着马,带着车通行无阻。可后头跟来的两父子却被挡在外面,军营重地,岂是闲杂人等可进的?
进了营,寻了一处营房暂且安顿杨再兴,又急召医官前来诊治。营中将佐本已风传杨六刀战死,如今听说他又“死而复生”手上没事的都赶来探望。说起来,这杨再兴虽是姚平仲部下,但数次在大帅帐下听用,与咱们并肩作战,算不得外人。
营房中。杨再兴似;际一了昏迷,直掇被医官追去,众人看到的是几平将半样饥小的白布。不少地方渗出血水以及淡黄色的东西。医官一闻那气味,知道坏了,赶紧命两名士兵帮着杨再兴转集,将他身上的白布全解下来。
触目惊心!那具精壮的身躯上,入目俱是长短宽窄不一的创口。打眼一看,多半都是箭伤,但左肋、左腿、手臂上有刀伤和枪伤。粗略一数。竟有十几处之多!
“庸医误人!”那名被将士们恭敬地唤作“魏家父”的老郎中骂了一句。从自带的器具箱里取了药水和白布。开始替伤者清理创伤。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谨慎,比起妇道人家作针钱活更细致。
营房里,除了徐卫以外,还拥着不少夫水大营的将佐,这天本来就热。还堵着一屋子人,急得魏医官回头不满地说道:“诸位长官,透点气可行?”
“外头候着徐卫一挥手,将佐们赶紧退出了营房。
王彦立在他身旁,目视着杨再兴道:“连姚希晏都以为他折了,没想到,命这么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徐卫随口应道:“要真没了,才叫死得冤。”历史上,杨再兴阵亡小商桥,那是因为奉命率三百轻敌为前哨,猝然遇敌,与金军主力相逢,避之不及,遂拼死力战而亡。而现在,却是凭险设防。阻击金军,本来是占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却因友军不肯增援而失利。要这么没了,不是冤死是什么?
“谁说不是?张中彦那撮鸟弃城逃跑,害苦了姚平仲。杨再兴要真折了,这笔帐得记在曲师尹头上王彦冷哼道。
此时,那医官清洗完创口,仔细地检查。发现最严重的一处伤,就是捅在胸肋处的枪创。仅从这处创伤,就不难看出杨再兴经历了何等激烈的搏杀。宋军的铠甲,防护是极严密的,他这处伤,一定是举手格挡或是砍杀之时,被人瞅准了空当,一枪棚来。由此可以想象,他当时铁定身陷重围之中。这种情况下,还能脱围而出,除了杨再兴,恐怕也没人能办到了。
医官重新上了药,又小心地包扎好,忙完之后,才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才起身转头,发现徐卫王彦两位长官一直守在旁边,忙道: “大帅,杨统制伤势虽严重。但所幸没伤到脏腑。恨的是庸医胡乱用药,以致有创口溃烂,加重伤情。卑职已经重新上药包扎,但他极需补养。有些药材,营中没有,大帅看” “营中没有,就去城里乘买。定戎没有,就去长安!一句话,人给我救活!非但要保住命。还要上得战马。使得枪棒!”徐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那魏医卑一俯首:“卑职自当竭尽所能。这便去开方子,使人往城里采买
徐卫点点头,命他自去,心里想着,胡茂昌那里应该不缺名贵药材,实在没办法,就让他帮帮忙。
又看了一阵,见杨再兴仍旧不省人事,便吩咐王彦,寻几个机灵的士兵昼夜照看,万万不可大意。
出了营房,正和王彦商谈时。一名军官奔过来报道:“大帅。营外有对父子聒噪,说是什么官家抢了他家的骡车
徐卫一怔,有这等事?谁他娘的吃了虎心熊胆,军法也敢犯!正怒时,一拍脑袋,回过神来。便与王彦两个直投营外而去,又让人牵来那辆载过杨再兴的骡车。
营门外,那粗黑的汉子正不休地吵闹,他老子一个劲地拉扯不住,吓得脸都白了。见徐卫等人出来,汉子方才歇口,只是仍旧忿忿不平。倒是那老头骇得大气也不敢喘。
徐卫上得前去,拱拱手:“可是两位救的人?”
“节叭”那老头怕儿子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冲撞了他们,抢先道。
王彦及时纠正:“这位是徐经略。”
“小徐经略相公?”老头上下一打量,怎地这般年轻?方才他出来,我还以为就是个军官哩,原来却是陕华大帅!慌忙扯了儿子,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徐卫亲手搀起他两个,便问救治杨再兴的经过。
“前些日子,听说金人在丹州登岸,已占据了城池。乡邻大多逃难,小人顾念着家业,不敢离去。数日前,小人那浑家去喂猪,见个军汉坐在猪圈外的墙边,浑身是血,已然昏死过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凸,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一十三章 牺牲小姚
, ”十间讲入隆兴二年专月,陕西中原两个战场也如同与候数敌火热。完颜兀术铁了心要打下东京城。自他通过投放和议书以来,东京人心浮动。相当一部分人相信了女真人的“诚意。”情愿破财免灾。这里面甚至有不少东京留守司的官员。便徐绍岂是那么容易被骗倒的,他徐家的子侄全在军中效力。耍是和谈有用,我那些儿子侄子们还用浴血沙场?
金军虽然攻势凶猛,但东京军心撑到五月初的时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懈怠下来。一来是因为气候转热。北人很不习惯,军中中暑生病的大有人在。二是因为,兀术追击赵桓,一直追到扬州乃返,这期间抢夺了大量的财物。南人精美的丝绸锦帛,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珠宝,让女真人勇士们觉得,咱们打仗不就为这些东西么?现在都有了。还拼死围攻东京作甚?这个时候,女真高级将领宣扬的东京城里钱财比大宋其他府州加起来还多出十倍不止的说辞已经不管什么用了。 陕西战场,情况确实糟糕一些。粘罕以国相之尊,亲自挂帅卷土重来,很大程度上激励了因为定戎一役而受到重挫的金军士气。尤其是因为耶律马五谋发 得当,非常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先打“缘边三路。的策略,不攻长安,不侵渭南。致使嘟延经略安抚使张深孤军奋战。女真人疑模空前地架起了数千座人大小不一的袍车,昼夜地不停地轰击延安城。张深虽然率部拼死反击,但随着情况一天天恶化,他很明白,如果没人来援,延安沦陷是迟早的事情。
廊延一路的得失。其他大帅们可以不关心,不过问,不在意,但长安城里的两司长官却不能视而不见。曲端率军撤的环庆以后,无论李纲何灌如何地软硬兼施,他都置之不理。
急得没奈何的李纲,便想着是不是再请西军元老级的种师中出马救救火。但偏偏在这个时候,种太尉又病倒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依靠徐家兄弟。但问题是,种师中和徐家哥仁的部队,在定戎一战中跟金军血战。都伤亡很大,而且徐卫现在已经和意图夺取蒲津浮桥的金军开打了,实在调不开。
反观曲端,自从耀州一战之后。他就远离战场。这期间,通过招募新兵,吸纳义军。接管环庆这三种途径,部队扩充非常快。而且他身为六路都统制,他都不肯出兵,其他帅臣会怎么想?
长史城,陕西六路制置司。
李纲从官桥上下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五月大热的天,他整个就跟块千年寒冰似的,一路直走进去。吓得制置司的佐吏们见他这模样,连招呼都不敢打。到了何灌办公的二堂外,他才停下脚步。此时,堂内办公的官员们见他神出鬼没地立在门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确定是宣抚相公以后,才有人慌忙报于里头的何灌知道。
“宣相这是何灌大步出来,抱个拳,见李纲绷着一张脸,心里吃了一惊。李伯纪怎么一张吃人的脸?
“何少保,本相此来,是想请教一下,曲师尹可曾动身前往廊延?。李纲语气生硬地问道。
行灌估摸着他今天来者不善,略一沉默,作出个手势道:“请宣相移步花厅奉茶。”
李纲看他一眼,总算还顾忌着同僚的面子,转身离开了二堂。何灌紧随其后,心里也颇为忐忑。到不是怕对方,而是曲端这厮委实太不像话,整个一油盐不进,似乎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可不要忘记,没有我何灌的提拔,你曲端如今铁定被李宣抚挂个空衔,束之高阁 哪有今日统率大军的威风?
到花厅上,何灌知道李纲心里有气,命仆从奉上茶水之后,十分殷勤地相劝。李伯纪一口没喝,还是那句话:“敢问制置少保,曲都统可曾出兵?”
何灌那口也是喝不下去,放平茶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纲一见,直接亮出了杀手钢:“那好,此前少保已下钧旨,免去曲端制置司都统制一职,但为何迟迟不肯任命徐原?”
何灌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宣相息怒,容本官解释。日前,制置司收到了曲端的复函,他已经同意出兵。”
这倒是大出李纲意料,一怔之后,脱口问道:“当真?”
“本官岂会拿此等大事玩笑?只是”。何灌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李纲刚刚缓和的情绪又上来了。皱眉道:“怎样?”
“曲端在复函中还提到一件事情。说是姚平仲在驻守丹州之时,违背节制,执意与金军开战,以致所部六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凹曰混姗旬书晒齐伞巡曰不庆之后,又无理取闹。在帅府撒泼。并殴伤同袍。儿一心劣因此,曲端免了他环州兵马锋辖的差遣。改由部将康随接任。”何灌说这话时,很注意李纲的反应。
好在,后者听完,好像也没什么异常激烈的反应。因为李纲曾经亲口评价过姚平仲,说他“志得气满。勇而寡谋”他干出违背命令,擅自开战的事也不奇怪。只是,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按制度来讲。武臣任一个,府州的行政长官,肯定同时兼任本级的军事长官 也有只任军事长官,而不兼行政职务。但从来没有哪个武臣只带着行政差遣的,除非你转了文阶,变为文臣。也就是说,现在姚平仲被免了兵马锋辖一职,他那就必须再被免去环州知州的职务。
一念至此,李纲敏感地察觉到,何灌的话里有其他意思,遂问道:
“曲端耳是推荐了康随接作环州知州?”
何灌摆摆手:“那到也没有。只是按制度讲,理当如此
他之前作任何军事部署,包接晋升曲端徐卫等人的仪式,都不过问李此时,却十分谦卑地询问对方意见,是有原因的。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曲端,作为西军最高等级将领,对军队方面的人事变更有相当的权限。但姚平仲是被当成环庆路大帅来培养的,所以他除了军职之外,还兼着环州知州,以便为后来登上帅位作铺垫。
军事主官的任免何灌可以作主。但行政官员,没有李纲点头,谁就是吃了龙胆也不敢去动,这是原则问题。
李纲一时没表态,姚平仲和徐卫一样。都是官家专门安置到陕西来的。因此,他并不是一般的将领,对于处置他,需要慎之又慎。想到这里,随口问道:“姚希晏现在何处?”
“在庆阳府。”何灌回答道。
“那便召他来长安,他不是普通将领,此事须谨慎处理。”李纲说道。
何灌盯着地面看了片废,又道:“宣相有所不知,曲端因为姚平仲违背节制,又大闹帅府,已将他逮捕关押。”
李纲闻言,颇为不悦:“这曲端行事太过专断,姚平仲岂是普通军官?”
何灌听到这里,也不说话了。因为他虽然也估计姚平仲的确有违背节制的事情,但曲端专门把这件事情写入给制置司“愿奉命出兵。的复函之中,意思就很明显。那就是要求两司长官处置姚平仲。
但姚平仲、刘光世、徐卫这三个,是官家专门安排在陕西的,其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受天子亲自擢拔的年轻将领将来接手六路兵权。而他何灌到陕西来的目的,也是奉了皇帝诏命,要来统一兵权。那么统一给谁?你何灌总不能一个人兼六路大帅吧?统一了兵权之后,还不是交给姚平仲徐卫这些人?
从这一点上说,何灌和李纲就是姚徐等将的后台。可现在曲端拥重兵屯于环庆,一直不肯驰援廊延。好不容易在革职的威胁下同意出兵。却又附加一个条件。那就是整治姚希晏。
何灌虽然不愿意这么干,但事情总分得轻重缓急,现在什么最急?救援延安最急!只要曲端肯出兵,暂时牺牲一下姚平仲也没什么不可以。至于曲端这么不听话,只能暂时容忍着,等他把打手当完了,再给他一把撸下去。到时,把兵权交给姚平仲徐卫他们,又有何不可?
只是,这番话他跟李纲说过不止一次。但后者很不赞同他在战争时期干统一兵权的事。何灌是带过兵的,他知道一支军队要战胜敌人。精诚团结,上下一心是首要的。可西军除了对抗东京派员以外,其他没哪件事情能团结起来,所以不得不整治。但平时你拿什么由头去整顿这些泼皮?只有战争时期,让曲端这个没有东京背景的人去干这些事,才是最好的机会。
随便一个理由,要么是不听节制,或者是战败丢城,收了你的兵权。你能造反还是怎地?而且西军这般将领,都拿着高额的俸禄,武臣虽然没多高的政治地位,但朝廷从来不曾少给过一贯钱,甚至某些方面比文臣的待遇还优厚,比如荫补子弟为官。因此,即便是丢了兵权,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李纲见他好大一阵不说话,又得知曲端肯出兵了,心中堵着的那口气散了不少,便道:“姚平仲环州知州一职,可以先免去。但任命新知州,还是等姚希晏回来之后再定夺吧。至少,本相也得亲自问问明白,到底事情如何。最起码,就近问问徐卫。”,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凶叭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三百一十四章端午节吃包子
五月初五泣日,徐卫府里热闹非午佳节,恰好徐知烈儿弟又都在陕华,徐原徐胜两个便各自携带了妻儿,到九弟府上来团聚。那定戎知军衙门的后堂里,各处房门都挂上了艾草,葛蒲。葛蒲北方又叫水剑,据说可斩年邪。艾草代表招福。挂在门口可保身体康健。
徐卫脱下了官袍,换下了金带。只作寻常打扮,穿件青色直掇,头上戴顶抓角头巾,正让仆妇把胡茂昌送来的那几坛好酒摆上桌。
“九弟!”一声呼唤在院中响起。徐卫步出客堂大斗一看,却是四哥徐胜带着四嫂和侄儿侄女来了。徐胜现任陕华经略安抚副使兼兵马副都总管,虽然是弟弟的副手,但这是家宴。他是兄长,自然为尊。
徐卫迎了上去,笑道:“四哥四嫂,再不来菜都凉了。”
“亏得你说,天没亮就启程,丫头都还没睡醒呢。”徐王氏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是她和徐胜第三个娃。徐卫上前一看丫头还不满周岁。这会儿正窝在娘亲怀里,甜甜地睡着。那嘴鼻。象极了四哥。
“我说你两个懂不懂规矩?给九叔磕头啊!”徐胜见两个儿子在那儿傻站着,立卑喝道。
徐胜长子唤作徐仲,年已十五,徐彰病死在前线,朝廷体恤徐家一门忠良,荫补徐仲九品武职,现已跟随父亲效命军中。次子唤作徐亮。才九岁,正学文习武。这两个孩子却象他们的娘,生得乖巧白净。
听爹一声喝,慌忙跪了下去,给叔父磕头。徐卫双手搀起,笑道:“徐仲,你可得好生向你二哥学学,自招讨河东时起,他可是屡立战功。”徐成是徐原次子,在徐家第三代里排行第二。
徐仲纳头一拜答道:“侄儿记住了。”
徐卫又摸摸徐胜次子徐亮的脑袋:“你还专心学文习武便是。”
徐王氏一张望,问道:“弟妹呢。”
“厨房里且忙着呢。”徐卫说着,便侧过身,将兄嫂迎入客堂。那脚还没来得及跨进门槛,背后炸雷似的一声吼,不用转身去看也知道。铁定是徐家老大来了。
徐原不愧在西军中呆了半辈子。这到兄弟家里来赴宴,虽然没穿铠甲,没披战袍,可腰里那把刀却是从不离身。背后,跟着发妻徐吴氏,还有长子徐产。已经作到泾州兵马监押。
“大哥,大妓,快里面请。”徐卫又折转身来,满面笑容道。
徐原也朝客堂里一打望,皱眉道:“徐成没来?这小子,好不晓,事!怎能让叔父等他?”
“哈哈,大哥不用骂,军中事务繁忙。我已经派人去召,想必片刻就到。来来来,哥哥嫂嫂里面坐。今天咱们一醉方休!”徐卫殷勤地请道。
三家合作一家,都在那客堂上坐定。张九月腰里系着围裙,亲自端着一竹篮包子出来。见哥哥嫂姓们都到了,忙将包子放在桌上,施了个辛山
“我说弟妹,你好歹是个四品命妇,怎地还干这些活?是不是九弟待你不好?给嫂子说,看我不教他!”徐吴氏四十好几,或许是长年在边关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徐王氏。张九月两个柚姓老得多,简直都能给九月当娘了。
“大嫂,我冤枉!我说过无数次。她不听我能怎样?”徐卫两手一摊,万般无奈道。
徐王氏白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取得如此贤妻,是你上辈子的造化!”
“嘿,横竖都是我不对?罢罢罢。我去下厨总行了吧?”徐卫苦笑道。众人知道他是开玩笑,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上阵搏杀的武臣?
张九月看起来也很高兴,笑道:“哥哥姓嫂玩笑了,菜齐了,请入席吧。”
徐原这时又吼了起来:“我说你们几个小的是木头?婶娘也不会叫一声?”几个侄子又赶紧给张九月行了礼,口称婶娘。正巧,徐成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大家子人便围作一桌。按规矩。妇道人家是不上桌的。但徐卫提议,在这种环境下咱们一家人还能相聚,实属不易,就破例一回如何?
家是他的,徐原徐胜也都没意见。于是哥仁和妇人坐了一桌,小辈们另坐一桌,开怀畅饮。好不热闹。在家宴上。兄弟三个都很识趣,谁也不提公事,只说家事。
徐原喝下一杯酒后,叫道:“徐成,过来。”
徐成上午在帮忙操练士卒,饿得是肚皮贴后背,这会儿正胡吃海塞。听父亲一叫,赶紧一抹嘴,端着酒杯,提着酒壶起身走了过来。恭脑收汝地给叔父的杯子满上,还有讲究。那酒必须到满。不能柑滴出来。这叫“满心满意”。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双手举着杯,刚要开口。又被父亲抢了先。
“你有今天,都是你九叔一手栽培提拔的。若没你九叔。你也只能在渭州城里跟那些个泼皮破落户厮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徐原话头一开就收不住缰了。
徐卫其实很清楚,他这个侄儿武艺了得,也有将佐之才,自投入虎捷军后,各级长安对他印象都不错。可四哥却说,徐成让大哥伤透了脑筋,二十几岁都当爹的人了,还成天的惹事生非,简直就是条大虫。对这种意见,徐卫不敢芶同,不是徐成胸无大志,可能是因为大哥的原因。至少如果我儿子二十几岁也当爹了,我绝不在别人面前这么刮他。
因此,他立即截断徐原的话:“大哥言重了,我这作叔父的应当应份。徐成也很给你争气,河东陕西都屡立战功。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大哥将他要回去,如此一来,虎捷军可就少一员干将了。”
这顶帽子扣得徐原十分舒现。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一抬下巴:“愣着悄甚?”
徐成双手举着杯,俯下身子,在徐卫的杯底碰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叫了句叔父。徐卫看他一眼,微微点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边杯子还没放,那头徐原的长子徐严便提着酒壶起身,满脸堆笑行了过来。他年近三十,比四叔徐胜也小不了几岁,比九叔徐卫还大几年。笑眯眯地给徐卫满上,捧着酒大声道:“九叔,这一杯侄儿敬你。一是端午佳节,前来叨扰叔父,而且是空手而来,实不应该。二是侄儿身为长兄,二弟多承九叔栽培,应当致谢。三嘛,叔父紫金虎的威名已经震动陕西,侄儿要祝贺叔父荣升
就这几句话,同是一母所生的两兄弟,高下立判。徐卫正要端起酒杯,又听徐严补充道:“此外。眼下金人卷土重来,曲端那厮又拥兵自重。他是六路都统制,他都是这等模样,咱们徐家又何必出头?不如”话网说到此处,忽然瞥见九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直看得他后面的话不知如何说下去。
徐原大概也觉得不太合适,朗声道:“这是家宴,不谈公事,莫搅了你九叔的兴。”
“是,侄儿唐突了。给九叔赔罪。”徐严面色不改。俯下身来给叔父敬酒。徐卫只说了一声“好。”便把酒喝了下去。
酒足饭饱,兄弟三个去院中的瓜棚底下发饭晕,仆妇端上了时鲜的瓜果以供解酒,徐严徐成本来都该作陪。但徐成却推说营中还有事,便先走了。徐卫看得出来,他是不太想和老爹呆在一起。
几口西瓜一下肚,感觉舒坦了一些。徐原首先开口道:“听说制置司数次强令曲端出兵救援延安,这厮都置之不理。我估计,两司长官早晚还得派咱们兄弟。”
徐胜手里握着一个脆梨,叹了口气道:“曲端拥兵自重,延安恐难保合啊。”
“这回大哥四哥却猜错了,曲端已经答应出兵徐卫此话一出,徐大徐四都吃了一惊。曲端肯出兵了?天良未泯?
只见徐卫从身上取出两封书信,放在桌上,指着道:“这两道信函。一是李宣抚发给我,询问当日丹州之事。二是曲都统发出来的军令。要求我务必紧守蒲津浮桥,不的有任何闪失
徐胜当时就怒了,一掌打在桌上。把个脆生生的梨给砸得稀巴烂!
“曲端这是何意?他明知道金军已经从丹州登岸,等于是绕到了蒲津防线的背后,那浮桥壁垒还怎么守?让女真人把我军都挤到黄河里去?。
徐原啐了一口:“这撮鸟,成心使绊!想当初,在泾原时,我见他治军严谨,颇有才干,举荐他为副帅。谁曾想。不记我的好也就罢了。还处处,罢,提他就头疼。九弟,不用理他,把部队撤到渭河以南来。他身为都统制,尚且只顾自保。咱们何必争先恐后。”
“那如此一来,岂不是授他以口实。万一指责我等违背节制,抗拒军令怎生是好?”徐胜问道。
徐卫轻笑一声,摇头道:“他不是真想要我守住浮桥,而且他也明白,浮桥根本守不住。之所以下这道命令,是跟李宣抚这封信有关(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集结耀州
“纹却是为何。”徐胜力即问“姚平仲已经被曲端用违背节制、顶撞长官、殴伤同袍等罪名抓了起来。他环件兵马锋辖的差遣也被曲端撤掉。”徐卫回答道。
徐大徐四一想,也就明白了。当初姚平仲在丹州阻击金军,张中彦比徐成还先抵达,却一直滞留在丹州城内,并没有立即驰援的意思。后来一听说金军迂回包抄,立即放弃城池率军西撤。这是什么行为?往小了说,是胆小怯战。往大了说,根本就是置友军生死于不顾。现在,姚平仲受张中彦之累。兵败回环庆。却被曲端逮捕。但姚希晏不是普通将领,他是有背景的,要处置他,非得两司长官,尤其是李纲点头。
“多,张中彦擅自脱逃,却平安无事。姚平仲率部力战。差点全军覆没,居然被关起来,嘿嘿”徐原一阵怪笑,笑得直摇头。
“而现在李宣抚有书信来,问丹州之事,显然是不相信曲端一面之辞。而姓曲的想必也料到宣抚司会这样做,因此下给陕华帅司一道命令。让我等坚守浮桥壁垒,不得有失。这就是给我们一个警告,少管闲事?”徐胜分析道。
徐卫点了点头,因为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敌人已经迂回绕到了你防线背后,那这条防线还有什么用?不管曲端为人如何,他打仗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无非让我好生为之罢了。
“九弟,你预备怎备办?”徐原问道。
徐卫还没回答,徐胜又道:“如果替姚平仲说话,等于是跟曲端对着干
“哈哈!”徐卫闻言大笑。“四哥,从河中府事件开始,我就已经跟他撕破脸了,还怕跟他对着干?更别说,他当初在泾原时已和大哥成水火之势。我已经复函宣抚司。详细说明了当日丹州之事。
并指出,姚平仲虽然违节,但战事瞬息万变,不可拘泥,领兵在外。需得灵活处理。曲端将他革职,已属不该,至于逮捕关押,分明就是越权,应该立即释放姚希晏,并复其原职。而后。严肃处理张中彦!”莫说是徐胜,就是徐原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九弟向来低调从来不过问上头的事情,怎么这回一反常态?曲端若是知道此事,必定对他恨入之骨!
“九弟,你想过没有,曲端胆子为什么这大?在耀州,他敢处决秦凤将佐,兼并部队,在郡延,他敢不听号令,擅自退走。现在,又把姚平仲撤职关押。他所依仗的,除了手里的部队,那就是何少保的支持。其实六路帅心里雪亮,曲端就是何灌的马前卒。为他统一六路兵权充当急先锋。你这封信一捅上去。考虑过何少保的反应么?”徐原看似一介莽夫,但好歹在陕西呆了大半辈子,这些事情还是看得透彻的。
徐卫笑了笑,显得很随意:“这个,大哥倒不须担心。首先,上头虽然依重曲端,但李何二位长官心里应该清楚。他们最可靠的后盾。就是你我弟兄。现在,我替姚平仲出这个头,等于是向曲端宣告,陕西不是没了你就不行。这一点,何少保是乐于见到的。”
徐原徐胜听罢,都频频点头,不铣曲端在六路里基本没什么派系山头之类,但九弟是明摆着的东京派员,现在他手里马步军六万余众。两司长官为何总在第一时间下拨钱粮装备给他,还不是因为到了紧要关头,只有他才靠得住?
“姚古从前是熙河大帅,如今虽然罢了帅位,但旧部极多。姚平仲和你一般,是官家特意提拔的武臣。曲端弄不倒他。从前他和你有过节,如今拉他一把,不让他感恩戴德。至少也当捐弃前嫌。”徐原点头道。
徐卫也是这么个意思,不管从前跟姚平仲有多么不愉快。但一来到陕西,自己和他便是同样的人。这种时候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话说回来,就算有我替他申诉,姚希晏可能还是会受到处置。为了让曲端出兵,长安方面只能先委屈一下姚平仲了。”
徐原听后笑道:“那到不打紧。有没有用是一回事,你帮不帮他又是一回事。姚平仲这个人情,是欠定了。”
徐卫猜得没错,他的上报到了长安之后,姚平仲仍旧被免去了环州知州的差遣,还从预备节度使降为了团练使,成了挂空衔的闲官。但阶…汰徐卫外得知姚平仲是有冤屈的,只是为了让曲端出兵心洲忻不作这么一桩交易。可姚希晏毕竟不是普通人,思前想后,在对姚平仲的处置里加了一句“华州安置”
在宋代制度中,官员被免职、罢黜,朝廷会命令你居于何处。华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徐卫的防区。他就是华州的知州,将姚平仲安置在此处。一来,是让他脱离曲端的节制,逼曲端放人。二来,跟徐卫在一处,总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曲端对这个处置不太满意。因为宣抚司并没有任命他的亲信康随为环州知州。但姚平仲一应差遣职务都被罢免,这说明两司已经作出很大的让步,如果再不出兵,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下令释放姚平仲之后,便谋划着出兵廊延。其实,他为什么要整姚平仲?倒不是因为当初在陕华时的旧怨,而是因为,他好不容易代管环庆一路了,又冒出个小太尉来,还被当成环庆帅臣来培养。这让他如何能安稳?上头虽然许了个嘟延帅位,但女真人一来,廊延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到时候让女真人占了去。我挂个空衔算怎么回事?还是实际一些,环庆小是小了点,可总归是陕西六路之一。
五月上旬,曲端未动一兵一卒之前。先给陕华的徐原徐卫两兄弟下了命令。让他们集结部队,准备在延安会战。并指定日期,要求他们在五月十八之前完成集结,开赴耀州会师。大概是知道曲端跟徐家兄弟关系不太好,这一去又是在曲端帐下听命,而且徐原还是曲端的老上司。李纲何灌分别去了书信,好言宽慰,一再提醒要以大局为重。
这个时候,延安城已经发发可危。此处是张深的根据所在,他自然是拼死抵抗,可进入五月以后。情况愈加恶化。友军皆观望不救。延安孤军奋战,女真人是象是吃定了西军不团结一般,没有任何顾忌,集中力量猛烈攻城。延安城墙上所有的敌楼都被摧毁,城里民房损毁无数,民心士气受到极大挫折。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退路顺畅,粘罕派完颜银术可引军取浮桥。在同州和张宪吴磷打了几天。各有胜负。不久,张吴二将接到徐卫手令。撤到渭水以南。银术可似乎也得到了军令,在陕华军撤退之时,并不加以追赶。
控制了陕西与河东之间的通道之后。粘罕放下心来。他料定延安必克,甚至还分出兵来,扫荡周边的陕西义军。自完颜委宿侵入关中以来,丹、嘟、坊、耀、同各州,义军蜂起。既为抗金,也为自保,因曲端是六路都统制,在耀州击败金军后威名远扬,各路义军都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妾宿败退陕州,盘踞洛阳之后,各州陆续都有义军进驻。占据城池。徐成率四千人马接手防务,受徐卫之命,招募义军入陕华帅司,但本着听其自愿的原则,并不强行兼并。可曲端不同,他将徐成“赶走”之后,便下令占据城池的各路义军必须如实上报兵力,不得隐瞒。而后,他又从自己的部队里挑选一批军官,到义军中任职。这一举动。招致了部分义军领袖的不满,因此弃城而走者不计其数。
及至粘罕卷土重来,很快占领了丹、廊、坊三州,金军游骑四出活动。那些离开城池,啸聚山林的义军便时常骚扰袭击,丹州的义军在首领张宗愕的指挥下,甚至一度攻下了城池。这让粘罕很是恼火。因此主力攻延安,遣偏师剿灭义军。
五月初十,曲端引张中享、张中彦、李彦琪等将,起马步军三万,前往耀州。同一天,徐原、徐胜、徐卫三兄弟,带张俊、徐严、杨荣、王彦、吴阶、张宪、杨彦、马泰、吴磷等数十员战将,起马步军四万,经华州,借道京兆府,往耀州集结。
所过之处,无论军民,见西军总算有所行动了,纷纷奔走呼告。各路义军听闻消息,也引颈以待。并各自派出人来联络,表示愿意协同官军作战。可让人奇怪的是,曲端才是总管诸军的都统制,可义军派出的人,大多却走徐家兄弟的门路。三徐才网出京兆府,前后来表示愿听号令的义军,竟有六七支之多。只因徐卫作为河东义军总管,已经名声在外了,听他的号令,至少不怕被火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第三百一十六章争相投靠
刀二引。大概在后世的陕西省铜”市西南部。护卫着长且面所以,曲端两次在此集结大军。他从庆阳府出发,距离较近,因此先到。徐家兄弟从华州过来,正好在五月十八这一天抵达耀抖城下。
当时,这座城池已经被绵延数里的连营包围了一半。曲师尹率领的三万精兵早已扎下营帐,只等陕华和泾原两军到来。上午时分,徐原徐卫派出的前哨已经进城,报告说四万大军已经快到富平,今日之内肯定抵达集结地。曲端闻讯后便下令,泾原陕华两军不必再前往耀州,屯驻在富平即可,只须徐原、徐胜、徐卫三人前来商议军情。
富平,历史上宋金大战之地,十八万西军在此惨败给八万金军,从此陕西全境几乎都沦入女真人之手,大宋失去了西部最重要的一处壁垒,自这以后就只能全线进入守势。以至于岳武穆的北伐之举,只能是孤军奋战。
城外,泾原陕华两军正在扎营,徐家兄弟还没来得及进城,正指挥部将们好生安顿。
徐卫全身湿透,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汗水,扯开领口,吩咐道:“子才兄,你去盯着点,千万注意火器。这天干物燥的,出不得半点差池。”现在虎捷的火器可不比以往了,万一哪个粗手笨脚的军汉弄出点纸漏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彦领命而去。徐卫又嘱咐将佐们几句。正想去见泾原军营地见徐大,却见一彪人马匆匆而来,先在前头的是负责警戒的张宪,后面跟着数人。都骑着马,并不认识。奔到徐卫面前数步之外。这行人都下了马。张宪大步而上,抱拳道:“大帅,丹州义军首领率部曲求见。”
徐卫朝他身后望去,只见为首一人四十多岁年纪,上半身就穿一件铁甲,连件短衫也没有。露出精壮的肌肉。四方脸,额头凸出,眼如铜铃,满面的胡须如扫帚一把!腰里椅把刀尤其弓人注目。因为那柄刀,是女真知惯使的弯刀。其他几个。也都是神情刻悍,披甲执兵之人。义军,徐卫见得多了,但象眼前几位这般风貌的,倒是稀奇。
张宪说罢之后,那几人上得前来,单腿一曲,抱拳半跪道:“小人拜见经略相公!”
“请起,本帅听说,丹州有支义军,一度攻下城池,赶走金军,可是你等?”徐卫作了个手势问道。
对方起身后,为首那人一俯首:“正是小人张宗玛,本脚州人士,金狗寇陕西,陷嘟州小人双亲妻儿均遭屠戮,誓与北夷不共戴天!乃聚忠义之士举义旗,募得勇壮两千人,转战各处,日前,探得金人在丹州兵力空虚,遂趁机袭取。后金狗大举来攻,不得已,退出城池。
闻泾原徐大帅和相公出兵耀州。特赶来效命!但凡大帅一声令下,小人所部三千人,断头洒血。再所不辞”。
看他模样,似乎粗矿,听他谈吐,又象是读过几句书。徐卫因此特别留意了一下,等他说完后,问道:“曲都统早已陈兵耀州,你为何不去投他?”
谁料,这句话一问出,张宗愕竟一声冷笑。徐卫眉头一皱:“为何发笑?”
“回大帅,早前陕西十数路义军,数万人马聚集在耀州,都愿听曲端节制,共抗金贼!谁晓得,曲都统突然引军进驻宁州。我等也跟随前往,但一到宁州之后,曲都统就以宴请为名,召各路义军统领前往。席间有并军之意。我不从,又恐激怒于他,遂引军出走,进了廊城。哪知前些时日,大帅麾下那位徐统制前脚一走,他立马遣人召我去见。我恐他有加害之心,不往,又了军往东。谁料,曲都统居然派兵来追!杀我弟兄百余人!似这等志在并军,避战不前之人,小人如何肯投?”张宗愕说这话时,一脸的义愤!
其实,和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义军领袖大有人在。当初,他们都是被那句“有文有武是曲大”所感召,众星拱月般来到曲端的身边。满心希望曲都统能率领他们报仇雪恨。反击金贼。谁知道,他们手里的人马,成了正大肆扩兵的曲端眼中肥肉。
徐卫听罢,轻笑道:“那你来投我,不怕被我火并么?”
张宗愕听了这话,再度半跪下去,抱拳行礼道:“久闻紫金虎大名,如雷贯耳!定戎一战。相公飞渡大河,一举击溃金贼主力。我等实是钦佩。更早闻河东义军之事,不胜向往!因此弟兄们一合计,都愿到大帅帐下听命!”
徐卫点点头,伸手扶起他。鼓励道:“好,但凡铁心抗金之人,本帅都欢迎!”语至此处,想了想后补充道“这样,目前已有数路义师随大军同行,你且去外围扎营,率所部协助官军搬运粮草如何?。
这些义军,激于国仇家恨举兵抗金,其志可嘉。但说到底,义军到底是义军,真要硬碰硬的干,还是得靠正规部队。所以,帮忙打打杂吧,也算是为抗金尽一份心力。
不过,张宗愕此来倒不象是来当杂工的。正色道:“大帅,我部虽只数千人,但已与金狗打过七八仗,断不是那种望风而逃,一触即溃的散兵。而且。小人十分清楚嘟延金军态势,必能助大帅一臂之力!”
徐卫见他既然敢说大话,想必有些本事。便笑道:“那你倒说说看。”
。大帅容禀,目下,金狗主力都在围攻延安。其帅府,设在嘟州,丹州和坊州都只有数千兵马,主要对付义军,脚延境内的义军大多转入山区。但近半个月来,北夷难耐酷暑。已经很少出城张宗愕沉声说道。
虽然对方说的这些,自己早就知道,但徐卫还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本帅倒小瞧你了。罢,便准你与正军一道吧
张宗愕闻言大喜,再三拜谢。徐卫吩咐他妥善安置之后,便寻了徐胜,共投泾原军营而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无事献殷勤
:数骑飞驰干旷野!间,马卜骑十皆未穿铠甲,尤以二代谋四可人注目。一人服紫,乃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常服。五十多岁年纪,相貌极其威猛。一把长须颇有三国关云长之风。另两人都穿朱红。也系金带顶纱帽,容貌有几分神似。一看便知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这三人,便是陕西诸路中泾原陕华两路的帅臣,徐原、徐胜、徐卫。
虽是夏季。但骏马奔驰于原野,扑面的劲风让人感觉分外凉爽。偶尔扭头,看着飞速向后倒去的田地。在田边地头查看庄稼的农夫。似早已习惯了金戈铁马,并不曾抬头看上一眼。地里金灿灿的麦稳迎风飘荡。去年冬季那场瑞雪就已经决定了今年是个好年景。宋朝虽然工商业高度发达,但农业毕竟还是立国之本。
“耍是女真人这个,时候来抢粮,可就苦了百姓一年劳作恐怕不止一个人这么想着。
徐卫很是惬意,骑马和从前坐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种征服感是无可比拟的。男人就应该跨着骏马,挥着大刀,攻城掠地,名扬四海!
他这种心情。显然和此去的目的很不相称。他们这是前往耀州。曲端下发命令。让他们兄弟把军队屯于富平,而后前往耀州帅府商议军情。但不知为何。此三人都是西军高级将领。且与曲端有过节,却只带不足十人的随扈。很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势。
不多时,耀州城已经在望,那城池周边。完全被绵延数里的连营所包围。大热的天。曲端所部士卒居然头顶毒日如常操练,喊杀声直入云霄!徐卫勒停缰绳,战马原地打了个转。他的眼睛却一直盯在那些操练部队的身上。曲端治军果然严整。以他这种严肃的风格,说张巾彦会擅自弃城逃跑,谁信?八成是出发之前就已经得到命令。所以才敢行如此大胆之事,而回环庆后才不受处分。曲师尹为了扩充实力,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徐原徐胜同时停下,看了片刻,徐四道:“曲端命我弟兄将部队屯在富平,只身前来。我们竟然还真就来了
徐原在马背上大笑:“我还怕他吃了我是怎地?借他姓曲的一个,胆,他也不敢!走!”
一行人快马加鞭。眨眼之间便到耀州城下。此时。耀州已经完全进入战备状态,进入盘查极其严格。把守城门的官兵早就看到他们十余骑疾驰而来,因此网一勒停战马。便有一军官上前抱拳问道:“敢问几位长官从何处来?”
“华州徐原朗声回答道。
听了这两个。字。不止那军官,城门口所有士卒,甚至是百姓都转过头来注意着三个身着官服的官人。其中最年轻那一个。显然是焦点。这便是紫金虎么?竟比想象中更年轻一些!有二十五么?看来这陕西六路最年轻的帅臣当真不是吹出来的!好相貌,好风采!
那军官心头一震。赶紧问道:“可是泾原徐经略,陕华徐大帅及徐副帅?。
“正是徐胜点头道。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莫不是想验我等印章?。第一次到华州城拜会曲端时。他们就遇到过这么一桩。
那军官慌忙一拜,连声道:“岂敢,岂敢!三位长官。请”。语毕,侧过身喝令士兵百姓让道。徐家哥仁入得城中。这战事一起。刻,不比从前了。并不先到馆驿歇息。而是直奔曲端的帅府。
三兄弟带着随从侍卫,在士兵引领下来到帅府之前。徐卫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很面善。还没到那人便从帅府门口的台阶下来。立在街边迎候。
“卑职环州兵马锋辖康随。见过三位经略相公。”待徐卫等人下马之后,那人快步上前,大声说道。
哦,对了。曲端刚一上任。便召陕华辖区里各地守将前去相见。到定戎来传话的,便是这位康随。那时徐卫刻,觉得。此人不同寻常,一个武臣却始终笑眯眯的。就跟那站在柜台后头的掌柜一般。果不其然。他现在就顶了姚平仲的位置。
徐原从前是曲端的上峰。而康随又是曲端的属下,他自然不屑于搭理他。徐胜跟他不认识。也不理会。径直上了台阶。只有徐卫笑道:“你堂堂一州兵马锋辖,怎敢劳你亲自迎候?”
康随笑得跟朵花儿,作揖点头道:“能站在此处迎候大帅,乃是帛职的荣幸,别人想这么个。差事还不成呢
徐卫一听便笑了起来,康随猫着腰,侧过身请徐卫入内。至门口时,示子二忽地回身道!”不是听说入曲都统的节堂,律不昨刃么?。
康随面色不改:“如今大帅贵为一路经略安抚使,紫金虎的威名震慑两河陕西,那些规矩岂能用在大帅身上?”
这厮真是生得张巧嘴,看来曲端麾下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徐卫又笑几声。方才往里走去,却见老大折身回来小声道:“九弟,一会儿见到曲端,他问什么你说便是。我懒得跟他聒噪。”
徐大从前是曲端的长官,现在曲端却成了他的上司,况且两个往日有仇。心情可以理解。徐卫遂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曲端见了我,只怕更没有好脸色。
不过,他似乎猜错了,进入节堂之后,曲端并没有坐堂。他兄弟三人坐定,待佐官去通报,不多时。来了一个,却不是曲端。
五十来岁模样,亦着朱红官服。所不同的是,他腰间的金带上还拴着一个鱼袋。面容和蔼,一笑起来,仿佛连胡须头发也都跟着动。徐卫觉得他又有些面善,仔细一想,记起他是谁来。
上回在河中府抓了张中彦,跟曲端闹得不可开交。当时,陕西方面宣抚、转运、提刑三司派员下来调查。这个人,就是当时转运司的官员。据说是“权转运判官。”名唤张彬。转运司,又叫“漕司。”本来最开始是朝廷派往地方上供办军需的机构。事毕即罢。后来为了分节度使的权,成为常设。除了原有职能之外,还掌管一路或数路的财赋,并考察官员,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等,权力非常大。
张彬一进来,身为文官,却老远就抱着拳,大声道:“三位大帅一路劳苦
徐家兄弟同时起身还礼,徐卫因认得他,回了一句:“张判多日不见
“哈哈,子昂己为一路帅守。军务何等繁重。却还记得。难怪本官出长安时,宣相再三嘱咐,说遇事可与徐家兄弟商量着办。”张彬笑容可掬。
徐卫当然不会被他真诚的笑容所迷惑,曲端没出来,张彬先来打头阵。这倒是怪了。联想到今天进城和入堂,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反而通行无阻,礼遇有加,让他更加小心提防。
双方坐定,又叙了几句旧,张彬对徐九赞不绝口。尤其提到当初徐卫接受调查时,还要往返于定戎华州之间处理公事,不愧是朝廷悉心栽培的武臣。
徐原是个急性子。听不得他东拉西扯,直接问道:“张判,曲都统何在?”“哦,曲都统有要紧的事情须得立即处理,一时脱不开身。本官得知三位抵达,特来相见,宣相有一言,交待我务必说与三位大帅听张彬回答道。
“哦,愿闻其详?。徐原道。
张彬干咳了一声,双手虽然平放在膝盖上,却不时拍打着,想了一阵,方才开口道:“金贼狰狞。延安危在旦夕,两司长官为此事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如今曲都统和三位都出兵集结于耀州,必将予金人迎头痛击,解张深之围。但宣抚相公和制置少保担心”因公废私
说白了,还是怕徐家兄弟和曲端有过节,不能精诚团结,共赴国难。
“这个张判无须忧虑,平戎御寇是我辈职责所在徐胜插话道。
张彬赞了一声,还是象有些不放心,笑道:“徐家兄弟忠勇之心,本官素有所闻。只是。延安为六路咽喉之地。万不容失,”
“张判,我等奉命出兵,现在部队已经屯在了富平,很说明问题了吧?。徐卫轻笑道。
张彬一拍腿,徐九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不错,要是他也和曲端一般阳奉阴违,拥兵自重。又如何会到此地?自己这次奉命前来军中。除了措置粮草军饷等后勤补给之外,还肩负着调停各军之间关系的责任,以求尽快解除延安之围。现在紫金虎是这种态度。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倒是本官多虑了,好,眼下麦熟在即。金人若得粮,于我不利,因此还是尽快进兵为宜。去年陕西河东大早。转运司已从四川紧急调运军粮过来。三位放心,有本官在,一应补给绝不会有问题”。张彬说罢,便起身,似有告辞之意。
三人也跟着起来相送。张彬迟疑了片亥。拱手道:“战场厮杀,就拜托诸位了。在此,本官预祝我军旗开得胜,将金人逐出陕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州。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三百一十八章大闹节堂
曲端总算是来了,贵为节度使的他身着紫煮常服,头顶略口,膘缠金带,从上到下可以说是收拾得一丝不芶。你绝难在他衣着上找出任何一点不妥之处来。众所周知,陕西诸路的武臣们,大多出身于行伍之家,粗扩而浅薄,不拘小节是他们最明显的标志。曲端,确实是个另类。
徐家哥仁陆续起身,竟象是有默契一般,都只抱拳,不唱诺。曲端也没说什么,径直到帅位坐下。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兄弟三人也落座。四人在堂中坐定,谁也没说话。本来康随还立在节堂门口内侧随时准备跑跑腿什么的,但一见这阵势。被那僵硬压抑的气氛弄得喘不过气来,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徐原正襟危坐,眼睛平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徐胜微低着头,倒似在数地上的蚂蚁一般。徐卫背靠着椅子,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曲端坐在上头,拿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咳了一声。再端起帅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极有滋味地品着。门外的康随越看越奇,心说这都是怎么了?全不说话?这得挨到啥时候去?左思右想,硬着头皮在门外说道:“几位长官且说着,但有事。吩咐卑职一声就成。”
他这纯粹是没话找话说,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曲端立即“嗯”了一声,徐卫也点头说了一声“好”这总算是开了头了,曲端咳了哝,放下茶杯,朗声道:“延安告急,两司长官累次催促进兵。今七万马步军齐集耀州。如何进兵。你等可有想法?”
徐大徐四都不作声,曲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飘向徐卫。紫金虎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都统总管六路兵马,我等奉命而来,安敢聒噪?”
似乎早料到是这种局面,曲端危坐于帅案后,先叹了一声,而后道:“若依本官之见,须得先遣细作入脚坊丹诸州,以探明金军虚实后。才能进兵…”
徐卫闻言一笑:“金军主力在围攻延安,粘罕将帅府设在了廊州,坊丹二州只有少量兵力在扫荡义师。”他知道曲端这么说是什么用意,无非就是想尽量拖延出兵时间,他不会让对方有这个机会。
曲端心?一动。立即问道:“不知徐经略是如何得知的?”
“哦,如今陕东一带义军蜂起。曲都统随便寻几个人问一问,也就知道了。”徐卫这话本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曲端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脸皮一紧。似有发作之意。
陕西六帅中,论资历徐卫算不上什么,论战绩他也没法与西军这班打了几十年仗的将领相比,但如果说到义军这一块,他资格可以说最老,此事能一直追溯到他任“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开始。
也正是从徐卫身匕,西军将领们。甚至可以朝中的皇帝大臣们才意识到,原来义军这个。东西是有用的,而且有大用。你看紫金虎,振臂一呼,河东数十万义军群起响应。虽说正面对决还是靠官军,但义军的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就是灵活,打不赢我就跑,城里呆不住我往山沟里钻。甭管我能不能打,只要我在。对你女真人就是个威胁。当然威胁大小另当别论。其次。义军的粮饷装备基本上都靠自给,朝廷没什么负担,顶多就是一张任命状。说白了,乱世之中,那东西也就是一张纸,费些墨汁,然后加盖个印章而已。
因此,曲端任都统制后,也开始重视义军。可这位西军大将不走寻常路,徐卫是扶持,他是兼并。可义军起兵为的什么?自然有抗金卫国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义军领袖们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象河东那些人一样,受朝廷封个兵马总管,某某知州知府啥的。你把部队给人吞并了,人家能愿意么?
现在陕西的义军大部分都走徐家兄弟这条门路。从陕华出兵时,是马步军四万,可现在屯于富平。执兵仗者,达八万余人。曲端早就收到了消息,心里着实窝火,这帮肮鹏泼才,我身为总管诸军的都统制,你们居然去投徐家兄弟?
所以,当徐卫说出那句蒋时。曲端认为紫金虎在讽刺他。好在他也清楚,徐九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再是自己管治下那个定戎知军,而是陕西六路里能自称“本帅”且年纪最轻者。压住脾气,曲端沉声道:“如此说来,徐经略的意思是挥师攻向脚州?”
“不错,金军的战术,若围城。历来是先扫清外围。他们岂会让我军直赴延安城下?廊州必集结重兵驻防,要救延安,先集中兵力打嘟“翘州开战,延安的压力也会缓解不徐卫!所一肌得如此笃定,是因为在出兵之前,他就已经和两位哥哥以及吴阶等人推演过多次了。粘罕既然在嘟州,那我军就应该攻金军之必救。
曲端一时沉默,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徐卫说得在理。
可问题是,你虎捷军从宣和年间开始就已经跟女真人作战了,五六年打下来,现在谁还敢把你徐卫的部队当成是乡兵?你自然有不怵金人的本钱,可我手里的部队呢?除了张家兄弟和康随,李彦琪等人,其他全是各路拼凑出来的。我要是去和金军硬碰硬,那得损失多少?廊州可是金国国相粘罕呆的地方,不是上次耶律马五那样的偏师。
思之再三,曲端开口道:“虽说粘罕将帅府设在廊州,但毕竟是道听途说,未可深信。再者,坊丹二州都为金人所据。若我强攻廊州,恐坊丹之敌蹑于后。本官的意思。兵分两路,一路攻坊州,一路绕道攻丹州,然后夹击粘罕于榔州,方是万全之策。”语至此处,故意停了停,又问道“三位以为如何?”
徐原一直耐着性子听,这会儿终于按压不住,也没看曲端,自言道:“我军兵力本就不多,还兵分两路?但凡带过几年兵的,绝不这么干。”
这话一出,堂上气氛陡然紧张!
徐卫清楚地看到曲端脸色一变。手紧抓着茶杯!可终于,曲端没有发怒,而是忽然笑道:“这就怨不的别人了,本官听说,有人趁妾宿败退陕州之际,大肆招兵买马,那么个小地方,居然挤着十几万马步军。会不会嫌多了点?而本官下令进军。又只带四万人来,会不会嫌少了点?”
徐原一惊,一怒,立即接口道:“本帅也听说光是环庆一路,就养兵七万余。两相比较,云集两路主力的陕华还算少的。”徐卫手里现在有兵力近六万,徐原当初从泾原带出来三万马步,后来张俊率部归建,再加上徐卫扩军的时候自然忘不了大哥,因此泾原军也补充了一些。两兄弟加起来,确实有十万左右的规模。但要注意。这十万军队,真正立即能拉上战场作战的,其实不到半数。
曲端脸上有些挂不住,徐原虽说是他的老长官。可此一时彼一时。因此语带愤意道:“徐义德,”
“怎地?”徐原昂起头,直视着他。那张带着疤痕的脸庞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节堂上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堂外的康随满头大汗,坏了坏了,今天这事要是闹起来,恐怕不好收场。都统性子急,可千万别象对姚平仲那样一句话给关进大牢去。徐家兄弟手握重兵,又有东京背景,真到了那份上,两司长官绝不会偏向咱们的。
曲端一时狂怒!抓起茶杯猛然掷在堂中,摔了个粉碎!节堂外的士兵一阵骚动!康随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来,就在此时,紫金虎霍然起身。手按刀柄箭步射到了堂中!康随一见,生生把那只左腿撤了回去。曲端也正想破口大骂,见徐卫如此架势,一时怔住,良久,才拉长着脸问道:“徐卫,你想作甚?”
徐卫很少随身携带兵刃,哪怕是指挥作战的时候,手里也只提条马鞭。可这次,不知为何,腰里悬口刀。曲端问话,他的手也没有离开刀柄,目视对方,大声道:“大敌当前。我等皆为西军将领,没必要在这些无谓的问题上纠缠。延安危急。理当从速进兵,若不能团结一致。谈什么破敌?”
曲端牙关紧咬:“你在教本官?”
徐原闻言更怒,我兄弟教你又怎样?我就不信,你这杯子一摔,还有刀斧手敢窜出来?你曲姓的不是胆大包天么?你要是条汉子,今天就让我弟兄三个出不了耀州城!正要发话时。徐卫已经使眼色制止。随后向曲端道:“不敢,就事论事而已。”
徐胜此时也说道:“曲都统,我军兵力不足,本该集中才是。若分兵,则让金贼有机可趁,或遭各个击破。”
曲端拍案每起,恨声道:“既如此。你弟兄三人去打便是!有你徐氏一门,足以撑起陕西这片天!”说罢。拂袖而去!
留徐家哥仁在堂上,相视摇头。徐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冷笑道:“走罢,听他一阵胡喷,恶心得紧。去馆驿住下再说。”
徐卫神情冷峻,目光闪动,曲端这是故意的,他是在借题发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震天雷
引一一后整整天,曲端对徐家兄弟避而不见,与得徐原公联弟弟说,这仗爱打不打,延安爱救不救,你们引军回陕华,紧守住渭河以南,我自率部回泾原去作罢!结果第三天的时候,曲端使人来召,说是会合将佐定下战略。
结果徐卫等人一去,没说个什么,曲端同意了他们提出的策略,集中兵力进攻廊州。让三徐回去好生准备。只等他军令一下,便挥师北上。可徐家兄弟回到富平,左等右等,一连等了四天,耀州没有任何消息。
五月二十四这一日,徐卫估计也是闲得无聊,把徐原请到了他军中。来干啥呢?观看演示火器。徐大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说,火器有什么稀奇?值当弟弟专程请我去看?
“四弟,九弟一片空旷的野地上,徐卫、徐胜、以及侄子辈的徐成、徐仲都在,徐原领着徐严打马过来。见除徐家子弟外,陕华帅司的高级将领也在场。遂下了战马,众人各余礼罢,徐原便发现。前方十数步外,架着六座单梢袍,士卒立在袍车之后,有人还执着火把。徐原当时就纳闷了,袍车我还没见过?这单梢袍灵活轻便,常用行军攻敌时使用,扎营警戒也常用此袍,发射火球、火鸡等火器。
“大哥,识得此物么?”徐卫手指袍车笑问道。
徐成白了他一眼:“为兄厮杀半生,还能没见过这东西?有甚稀奇?”
他长子徐严立在身后瞧了瞧,发现那单梢袍的皮套里放着的东西形似霹雳炮,但不及盆口大,从外表看,那壳似乎是铁铸的。因此插话道:“九叔这火器,莫非是新造的?”
徐卫笑而不语,命士卒取过一颗,呈于徐原面前。后者接过,感觉入手颇重,得有七八斤分量,外壳果然是铁铸的,包裹得极严,只留有火索在外头。徐原掂了掂,问道:“霹雳炮?。
“匠人们给它取名为“震天雷”因其声如雷,闻百里之外,爆炸包围达半亩以上。袍起火发时,虽铁甲亦透”。徐卫朗声道。
徐原明显不相信,将手里那铁丸子翻天覆地看了一阵,失笑道:“你说声如雷,百闻里外,我信,打穿铁甲?嘿嘿
徐卫狡黠地一笑:“要不大哥和小弟赌一把?”
“赌什么?”徐原将那颗“震天雷”交还士本之后笑问道。
“大哥那匹“渠黄马,能日驰五百里,就赌它如何?”徐卫亦芜
好小子,你到惦记着哥哥的宝马,我那匹“渠黄”是少见的良驹,周穆八骏之中,就有这样一匹鹅黄色的神驹。千百年来,多少人想这么一匹马而不可得,你倒把主意打在它身上来了。遂笑道:“哦?我听说你那匹马是官家御赐,要是赌输了,可别舍不得!”
徐卫将手一挥:“在场众将都作个见证,今日我和徐大帅打赌,财注为各自的坐骑。愿赌服输,谁要是耍赖…”
徐胜打断了他的话:“堂堂两位经略安抚使,岂为这事耍赖?。他人生得严肃,说这话时也是一丝不芶的态度,但语至此处,又一本正经地对徐严道“贤侄速去将你父战马牵到九叔马厩。四周将佐皆笑,徐原忍着摆手道:“废话小说,本帅到要看看你这甚么“震天雷,到底有多大威力
徐卫不再聒噪,冲杜飞虎点了一下头,后者奔出数步,高举右手大声喝道:“发袍”。
话音一落地,从右至左,执火把的士卒依次点燃了火索,而牵袍梢者也按此顺序,依次发袍。那铁壳震天雷猛烈跳起,呼啸着飞向了百余步外的那片树林!
徐原虽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心里仍旧持怀疑态度。眼见着那震天雷落入林中,突然!惊天动地的剧响连成一片!但见那林中,土石横飞,树木动摇,土石断枝窜起来数丈之高!受惊的各色野鸟冲天而起,仓皇飞逃!
脸色剧变!九天惊雷也不过如此!作为西军大将的他,很快意识到,威力如此之大的火器,不管是用于攻守城池,亦或是野外争雄,都将是个撒手铜!攻城时,还不说用袍车,当敌蜂拥而来攀爬城墙时,我就燃上一颗往人堆里扔,那该是个什么景象?野战时,减少部分弓手,换上数百架单梢袍,这震天雷也不重,十斤不到,打出六七十步不成问题吧?不管对方来的是步军马军,中一袍,你就伤一片!
眼下,西军正准备进攻廊州,九弟有这火器,粘罕就算兵力占优势,咱又何惧之有?
“我说徐九,李宣抚给你陕帅路的工匠是不是从东京调来的
”火器技般厉害!,阵失神后。徐原咋舌
徐卫也不说是自己鼓捣的,昂着头道:“大哥认输不认?”
“认!徐严!务,替你叔父把战马牵来!”徐原非常干脆地说道,一点不见心疼的模样。
徐严得父令,拔腿就要走,却被徐卫唤住:“哈哈,大哥莫当真,不过玩笑罢了。大帅岂能无良驹?”
徐原豪爽的性子在此时表露无疑,坚持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本帅既然在众将面前发了话,别说是赌战马,就是赌人头也得给你。徐严愣着作甚?去!”
徐卫见他较真,略一思索,回头对徐成道:“你去把我那匹马牵来给你爹。”虽说是自家兄弟,但人家毕竟是一路帅守,得顾全大哥的脸面。
徐原见状推辞了一番,徐卫再三坚持之下,两兄弟才交换了战马。徐大对弟弟的火器赞不绝口,叹为观止,一路赞叹到中军大帐。一进帐帘,徐卫就对杜飞虎道:“本帅与徐经略说话之时,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帐。”
杜飞虎得令,自去艾排。回过头来,却见徐大已经去了纱帽,正跟那儿扇着风。徐四也扯开领口,热得发慌。
“这眼看五耳底,天气越发炎热。”徐卫往里走时,随口说道。
这句话却引起了徐原的一顿牢骚,端起士卒送来的茶大灌一气,一抹嘴不满道:“曲端拖了这么些天,愣是不了令发兵,我看呐,他还是老一套,迁延不前!阳奉阴违!”
“不错,他不发兵,我弟兄也跟着耗,要不,遣人去问?”徐胜试探道。
“问也没用!这厮志在并军,对女真人,能不打就不打,除非金军攻到他地盘上去。”徐原不屑道。
徐卫在大哥身边坐下,靠着椅背,若有所思道:“我到不怕他迁延不前。延安战事如此吃紧,两司长官就是亲自出面,也要逼他进兵。最让人担心的是,曲端这个人不可靠。”
徐大徐四闻言,深以为然。比如你我弟兄,只要有一人遇险,剩下的必然拼死相救。但如果是曲端,还别说相救,他不从背后捅你一刀都是好的。跟这样的人并肩作战,简直是与虎为伴呐。
可有什么办法,现在名义上,陕西兵权集中于制置司,而曲端又是制置司都统制,总管六路兵马。在何灌不插手的情况下,他就有最终裁夺之权,仗怎么打,那得他说了算。
“九弟倒提醒了我,他前几日提出分兵进击的计刮,我就琢磨,他估计是怕我弟兄跟他一处,会掣肘于他。如今同意合兵攻廊州,反而更危险,若是我等拼死办战之时,他来个一退数百里,岂不陷我于重围?”徐原不无担忧道。
徐胜眉头紧锁:“不至于吧?”
徐原盯了四弟一眼,摇头道:“你不了解此人脾气。他自诩清高,多读书,善诗词,常与文人相交。他父亲曲涣,当年只是个九品左班殿直,战死沙场。他受父荫而供职军中,其待遇自然无法与几大将门的子弟相提并论,因此受过很多压迫。快四十的人,还在泾原军中作个军使。我掌泾原帅印之后,知其有才干,逐级提拔他。这厮当真怪异,不管是对他有恩,还是与他有仇的,他都一般对待。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好人。
九弟的担心,也正是我的忧虑。”
徐卫听罢,扭对对徐原道:“大哥,我得到一些消息,也不知真假。说是曲端屯兵环庆之时,李宣抚恼怒非常,曾经打算罢免曲端,改由你来作六路都统制,指挥作战。假如,大哥执掌帅印,能镇得住曲端的部队么?”
徐原诧异道:“有这事?”
“不管它有没有,我是说假如,大哥能镇得住么?”徐卫摆手道。
徐原想了一阵,沉吟道:“曲端的部队,先是从各路抽调拼凑而来的。而后利用招募流民扩张了一部分,再后是吞并秦凤偏师,最后则是执掌环庆帅司。其部中,嘟延兵急欲营救延安,且张深为二叔旧部;秦凤兵是种太尉的底子;熙河兵因姚平仲之事,恐怕也不会对曲端死心追随;环庆前任大帅王似,素以爱兵著称,他被曲端逮了,将佐迫于压力或是图谋官爵而归降,但未必真心;泾原兵就不用说了。因此,曲端真正的心腹,就是从陕华抽调的张家兄弟等人。若我作都统制,镇住局面还是有把握的。”
徐卫听完,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好办了。”
第三百二十章 潜回长安
“九弟,你不是开玩笑吧。”徐胜着实吃了教长愕现在?今天?”
徐卫郑重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说完话就动身。”
徐原看了堂弟一眼,忽地问道:“九弟,你跟我赌导,也就是为了这事?”
“哈哈,自然。大哥的渠黄马能日行五百里。我稍后动身,明天上午就能回来。曲端看样子还要拖延几日,也误不了什么。”徐卫回答道。
徐原一阵思索,赞同道:“这样最好不过,省得到时被姓曲的牵累。咱们弟兄都跟李宣抚不熟,只有你和他攀得上交情,也许他会卖你这面子。”
徐卫断然摇了摇头,起身道:“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事也关系到宣相,甚至何少保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们都是明白人。”
徐胜欲言又止,首先,现在虽然没开打,但始终是战时状态,此时作为一名帅臣擅自离开指挥位置。是触犯军法的。如果曲端收到消息。他可能会借题发挥。其次,九弟这等于是去主动跑官要官,影响可不太好。
徐卫对自己这个。“亲哥哥”还是比较了解的,见他神情有异,宽慰道:“四哥不必担心,这种时候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真打起来,曲端来个抽身而走,我们就将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姚平仲的下场你我都看到了。”
徐胜听他这么一说,也只能点头。不过这样一来,可就跟曲端势成水火了,,
当下计议已定,徐卫只命杜飞虎相随,长安城鱼龙混杂,为避人耳目他们都改换便装,马不停蹄地往两百多里外的目的地进发。进长安时,天还没黑,但这个。时候宣抚司里的佐官们应该还没有散,徐卫和杜飞虎两人先寻了个不起眼的小店,买些酒饭充饥,之后又去勾栏里吃了一杯茶,听了一阵书,无非说些隋唐好汉的故事。杜飞虎听得神往不已,徐卫却因早已烂熟的缘故而意兴阑珊。等到茶肆也散了,天将傍晚,估计着时辰差不离,二人这才动身去寻李纲。
陕西宣抚司
二堂里,所有的佐官幕僚都已经离去,李纲却独自留在堂内,仆从替他掌上了灯,他正借着那昏暗的光侧着身子细看一道公函。这道信函下面的落款。赫然写着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徐绍的名字。
李纲看到后来,面露喜色,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接着又将脸靠拢了一些,细细察看。此时,一人小心翼翼地步入堂中,离着他公案三步以外低声唤道:“宣相。”
李纲看得入了神,竟不觉,被他这突然一声唤骇了一跳,一掌击在案上,厉声喝道:“作甚!”
件从慌得跪了下去,失声道:“徐经略求见。”
李纲被他惊了一跳,这会儿没细想。挥手道:“叫他进来。”仆人刚起身,他猛然惊觉,立即追问道“哪个徐经略?”
“陕华经略安抚使,徐卫徐子昂。”仆人这句话一出口,李纲之惊较方才尤甚!徐卫!他不是该在耀州么?怎地突然到了长安?坏了!莫不是曲端,种种可能出现在这位陕西最高长官的脑中,来不及细想,急忙命徐卫入见。
紫金虎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宣抚相公在那处坐立不安,一见他进来。立即问道:“子昂,可是军中出了变故?”
徐卫略施一礼答道:“宣相放心,一切如常。”
听了这话,李纲一颗悬着的心方才稍稍回落,但立即想到,徐卫突然从耀州到长安,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多半和曲端有关。因此不敢大意,疾步下了堂来,边走边问道:“那你为何突至长安?”
徐卫一抱拳:“有些话,大战之前,不得不对宣相言明。”
李纲见他如此说,心里捉摸不定。寻个位置坐了下来,又命徐卫落座。身为一路帅臣,又是前线统军大将,擅自离开部队,这是触犯军法的行为。但他素知紫金虎为人,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徐卫绝不至些。所以,倒先没怪罪,而是道:“有话但说无妨。”
徐卫一时沉默,李纲虽然一直爱护提携他,可他心里清楚,不管私交如何,李纲终究是上司,遂告罪道:“卑职擅离职守,虽情非得已。然已犯军规
李纲一摆手:“别人我不知道,你徐九本相还是信任的,说正事。”
徐卫起身一礼后,重新落座,这才问道:“若延安陷于金人之手,该当如何?”
李纲叹了口气:“延安为六路咽喉所在,若失廊延,则陕西已亡其半。本相除了上表自贬外,别无他途。”
“那宣相以为曲都统此番进兵,能否击退粘罕?”徐卫又问道。
李纲无言以对,不用徐卫说。在曲端军中负责后勤的张彬已经给他报告过了,说曲端在耀州逗留不前,迟迟不肯进兵。而延安城,已经被女真人围得水泄不通,城里的情况外界完全无法得知。张深还能撑多久。只有天知道。
沉思良久,他没有回答徐卫的问题,而是说道:“何少保执意起用此人,本相也无可奈何。”
这话又勾起了徐卫藏在心中的疑虑,你李纲是陕西宣抚使,最高军政长官,怎么听这话却象是受制于何灌?朝廷虽然将“制置使”这一原来临时的委派职务改为常设,并在陕西试点,可你好象拥有最后裁定之权吧?
李纲似乎知道徐卫在想什么。低声道三“何灌手里有密诏。”
难怪!徐卫心中暗呼!我说怎么近来一连串军事行动,都是制置司单独出面下令,而且连晋升西军高级将领这样重要的仪式,李纲都不出席。甚至宣抚司连个代表也没有派出。原来何少保手里握着撒手铜。
仔细一想,这事也很好理解。何灌当初是提着剑保赵桓登上皇帝大位。官家对他自然是信任的。李纲虽然同样有拥立之功,可怪只怪他名望太高,高到连天子都猜忌他,这才以宰相之尊,被贬到陕西宣抚地方。
现在天子想统一西军兵权,何灌自然是最佳人选。为了让他放手去干,赐给他密诏也在情理之中。按说,赵桓这项改革是必须的,也是合乎时宜的,军队就应该让武臣去统率。
文死谏,武死战嘛。只是,放在陕西,放到今时今日,却成了陕西的隐患。
其实何灌也没有做错,他用没有东京背景的人充当急先锋,打击跋扈的西军将领,收拢兵权,这无疑是正确的。西军兵权若不能统一,若永远处于这种各自为政的状态,就根本无法和金军争雄。 但问题是,你选了谁?你选了曲端!他是个甘受驱使的人么?何少保这回,确实急躁冒进了一些。
徐卫一时有些犹豫,既然军事上李纲说了不算,那自己此番可能就要白跑一趟了。日08姗旬书晒讥芥伞
第三百二十一章 便宜行事
山当徐卫为难之际,李纲句话却引起了他极大关竹,子昂。东京之围已然解除。”
这可是个好消息,三叔被官家留在东京。担任留守司的长官 全面负责对金作战。之前听说金军一路追击赵桓。并围攻京城。还一直担心来着。徐卫听后,赶紧问道:“金军几时退的?”
“半月之前便已撤走,东京无虞。徐太师已传书至此,拿去看吧。”李纲起身,从公案上取过留守司发来的公文递到他面前。
徐卫却不伸手去接,李纲见状,说道:“此间并再外人,但看无妨。”
徐卫这才接过。原来,因为徐绍坚决抵抗。徐洪、韩世忠、岳飞等将率士卒拼死力战,累次击退金人进攻。再加上眼看着就要进入六月,气候火热,北军很难适应。士气受到挫折。兀术无奈之下,将从扬州一路掠夺回来的金银财物装成车队,经滑州渡河北去。这道公文中,除了告知金东路军已经撤退外,徐绍还秉承镇江行在的旨意,召何灌南下!陕西军务暂由制置副使种师中主持。
徐卫的目光在这段文字上停留了许久,因为古代行文没有标点符号,断句成了一门学问,他必须再三查验,以确认无误。将公文交还李纲后,徐卫十分不解,按说赵桓将心腹武臣何灌派到陕西六路来统兵,应该是一个大的方针政策才是,不说坚持一百年不动摇,好歹也撑个七八年吧?这才多久?怎么又要调何灌去行在?这赵官家有没有一件事情能坚持做到底的?国家的大政战略说变就变?
李纲将公文放还案上,此时。他的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的。陕西所有文武官员恐怕都不知道,何灌这次被调回镇江行在,就是他李伯纪一手促成的。在曲端上一次不肯进兵之际,他强烈要求何灌采取强硬的胜仗,但后者没有听从。李纲见此情形,终于将那道早已写好的奏章送往东京留守司以及镇江行在,弹劾何灌,要求免去他陕西制置使的差遣。现在,官家给东京留守司下了诏,召何灌还朝。 不过,还有一点,是李纲也不知道的。赵桓在镇江定顿下来之后。首要之务,就是整编追随他南下的军队。然而此时,他身边能用的武臣极少,西京留守张叔夜被委以“殿帅”重任。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也被越级提拔。可惜,张叔夜年事已高,连年劳顿,竟猝逝于军中。
赵桓身边一时连个主持军事的人都没有。本想用折彦质,但此时折仲古已经在张罗枢密院那摊子事。何灌的儿子何蓟虽然刚刚立了功。但资历和威望都太浅,难挑大梁。正好这时候,李纲的奏章快马加鞭送来了。
现在参倒了何灌,李纲为何还心情复杂?原因就在于,种师中执掌六路兵权,这本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可眼下种太尉卧病在床,别说上阵指挥,就是走路都成问题。
想到此处,看着面前英气勃勃的紫金虎李纲不禁苦笑:“子昂何不早生几年?”
徐卫神情凝重,何灌调走,种师中病倒,李纲又指挥不动军队,曲端岂不是更加有侍无恐?想到此处,便向李纲问道:“种太尉病情如何?”
“唉,本相去看望过,背上几个碗口大的疽。下不得床。”李纲叹道。
徐卫脸上更加晦暗,沉吟道:“卑职冒着风险从前线回来,便是因为担心大战一起,曲都统不肯协同。”
李纲一听,试探着问道:“依子昂之见。若在军前罢免了曲端,行得通么?”
徐卫断然摇了摇头:“恕卑职直言,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何少保被调走,种太尉又卧病。曲端恐怕会更加跋扈。临阵换帅本就是忌讳,再加上眼下情况复杂,贸然罢免,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他的身份特殊,跟李纲交情匪浅,因此以一路帅守的身份议论都统制的人选,这种敏感的话也可以直说。
李纲陷入了沉默,自从环庆兵变之后,西军人心浮动,这种时候可谓分外紧张。可曲端现在按兵不动,延安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西军不但要立即进发,而且要精诚团结,不如此,何以击退粘罕?
正百思不得其策时,忽地心中一动,何灌离职后,本该由种师中主持陕西军事,可现在他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让合适的人暂摄制置使职权。想到这里,对徐卫道:“子昂,今太尉病重而不能出征,若由你兄徐义德暂掌兵柄,妥否?”
让我大哥暂代制置副使?这倒也是个办法,大伯当年在西军中就有相当声望,大哥自小跟他出生入死,南征北讨,一步步打到今天的地位,让他代理制置副使倒也合适。而制置副使当然高于都统制。只是,陕西制置副使位高权重。哪怕是李纲也无权任命,至少也要远在东京的三叔用留守司长官的身份发布命令。此去东京,路途遥远,几时才能拿到任命状?
“恐怕时间来不及?”徐卫问道。
李纲略一思索,挥手道:“无妨,我为陕西宣抚使,紧要时机。有便宜行事之权。暂时先由宣抚司出具命令,让徐原借补制置副使一职。同时,以银牌快马向东京留守司请示,争取最短时间内拿到任命状。”
徐卫霍然起身,执礼拜道:“若如此。则可与粘罕一战!”
李纲知道这后生素来谨慎。但他实在想知道前线领军大将到底有没有信心。因此郑重地问道:“子昂直言相告。有无把握拜延安之危?”
徐卫一时没作回答,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娄宿虽然在定戎大败,但他残余的实力也不可小视,再加上粘罕亲自挂帅出征,就算保守估计,金军现在的兵力也应该在十万左右。现在,曲端出兵三万余,我弟兄三人带甲四万,七万人对十万金军。还别说我徐卫,就算已故的老种相公复生,你问问他,有没有必胜的信心?
可是,抵抗金军,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玩不过就算了。延安是陕西咽喉之地,又是陕西东部的第一大屏障。如果女真人拿下整个脚延,就能以此为据点,不管是向西推进攻环庆,泾原,还是转兵向南,取陕华,长安,都决于粘罕。其影响将十分恶劣,想到此处,徐卫恳切地回答道:“卑职必尽全力。”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进军鄜州
…匹神骏的战马风般卷讲营中。在李纲以陕西富抚使刁制目场出具命令之后,徐卫和杜飞虎两人星夜兼程赶回富平,甚至连去探望种师中的时间也没有。延安危在旦夕,若能尽早解除危机,比去看望一百次都管用。
“你可算回来了。”徐胜听到消息,从营中迎了出来,老远就叫道。
徐卫满面肃然,跃下战马,将缰绳往士兵手里一扔,沉声道:“传本帅令,全军饱食后随后开拔!”徐胜听得一怔,这次是都统制曲端挑头,咱们单独行动?他疑惑之时,那得令的战将们个个欣喜,摩拳擦掌地就去传达军令了。
徐胜上得前去,低声问道:“大帅,事情如何?”徐卫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徐四见状,心头一喜。立即吩咐部下去请徐大前来。
徐卫奔回帐中,顾不得路途劳累,让杜飞虎取来铠甲穿上,口里连珠炮地补充着命令:“部队集结之后,以马泰为踏白先行,余众随本帅与徐经略一同进发。命全军将士疾速行进,赶往耀州城。”
不卓时,徐大匆匆而来,瞧见堂弟已经在披甲,诧异道:“九弟,你这是
当杜飞虎将一条兽头带系牢在腰间以后,徐卫抱了头盔吩咐他出去把守,闪杂人等一根回避之后,冲徐大一俯首:“卑职陕华经略安抚使徐卫,见过制置相公。”
徐原心头一的!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制置相公?你是在跟我说话?徐胜也闹个了满头雾水,可他知道九弟在军中是从来没有戏言的,脑中灵光一闪,莫非”,
他两个惊疑不定之际,徐卫已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到徐原面前。后者接过一看,这是宣抚司出具的公文,上面清楚地误地写着,因制置使何灌奉诏赴行在,制置副使种师中卧病不能理事,着泾原经略安抚使徐原“借补”制置副使,暂时主持陕西军务。
徐大算是见过场面的吧?作到一路帅臣,也算是个高权重吧?可他看完这道临时任命之后,心里也是狂跳不止。在他们弟兄原来的计划里。是希望两司长官能够罢免曲端都统制的差遣,必由他接任。可现在,却弄来一个制置副使!而且何灌一调走。制置副使就是陕西的最高军事长官!
这些年,徐大虽然为有徐九这个弟弟而自豪,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佩服。陕西六路帅臣之中,恐怕只有自己堂弟有这个本事和脸面。走上一趟就能让宣抚相公写下这道命令。这可不是拔点钱粮装备这样的小事,而是关系到六路兵权的大事!李纲对九弟的信任和倚重,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
徐胜从徐原手中取过命令看罢之后,欣喜道:“有了这道命令,事情就好办多了。”
徐原象是想起什么,大声道:“对了,九弟,你昨天方走,曲端就遣人来传令,约定今日前往耀州会师,驰援延安。”
这回到轮到徐卫吃惊了,莫非是消息走漏,曲端先发制人?仔细一想,不太可能,自己走得极秘密,除了吴阶张庆两人外,连杨彦他们都不知道,而且昨天走,今天回,曲端怎么可能收到消息?应该是巧合。
徐胜看着手里那道命令出神,沉吟道:“大哥,九弟,曲端既然已经下令进兵,这道命令咱们是不是先不公布?带兵在外,统一指挥,互相协同最为紧要。这道命令一公布,势必引起震动。”
徐原点了点头:“四弟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火速前往延安助战。既然曲端已经下了令,那咱们就跟他配合着来。一旦他有为图自保,而迁延不前甚至引军后撤这种举动,再公布不迟。”
徐卫虽然没反对,但并不表示他赞同徐大徐四的意见。按理说,出征之前,就应该统一号令。万一仗打到一半,突然公布命令,极有可能引起内讧。但他专门咨询了李纲关于“借补”的含意。得知,借补,是外臣遇到十万火急的大事时,根据朝廷授予的便宜行事之权,暂时任命某人担负某职。一般来讲,要正式上任,还需走一下朝廷的程序。现在,李纲已经以银牌快马向东京留守司请示,等得到三叔正式任命,也就十来天的工夫。
暂且依了大哥四哥之意,等过些天,东京方面的任命正式下达再公布,也保险一些。
当下计议妥当,三徐统率兵马,离开富平县,火速往耀州集结。至下午时分,前军已经抵达城下,徐家兄弟入城拜会曲端,商讨出兵细节。后者这回倒也没有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作了部署。虎捷军因为累次与金人大战,经验丰富,遂命徐卫为前军,替大军开道。又命徐原和他的部将张中乎分别为左右两军,他自率主力和押运粮草的义军居后,明日一早,便扑向廊州。目标粘罕帅府!
六月初一,万里无云,烈日当空。毒辣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树木草皮都被妹得焉了,这种天气用兵,不但考验将士,更考验指挥者。
马泰带着数百骑作为全军先锋奔驰在前,这里已经是坊州地界。因为金军复来的缘故,几乎沿途所有村庄都为之一空。从前虎捷军在河北作战时,一些村镇多多少少还有些老的残的留守。可此番却是怪了,十室十空,鬼影都没一个。
刚离了一处镇子,奔出十数里,旷野之中,非但不见人影,连飞鸟走兽也不见踪迹。陕西大地好似突然之间回到蛮荒时代一般。
马泰人生得肥壮,身上又披着战甲,全身都浸泡在汗水当中。一个铁盔将那张幔头似的脸挤作一团。就这模样,有什么杀伤力?有什么威慑力?可千万别小看了他,这位已经不是当初在徐家庄跟徐卫厮混的泼皮了,手里那柄长柯斧不知砍下了多少人头。在金军印象中,宋军数得着的悍将,头一个当数杨再兴,没办法,杨六万太牛了,单骑入敌阵,跟玩一般。其次当数杨彦,他的重步军让金军十分头痛。看来,姓杨的,果然出勇将。
再后,就得数马泰了。而且因为他外形十分独特,又因统率马军时常冲锋在前,金军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一阵山风吹来,马二一闻,怎么这风里夹杂着一股恶臭?再往前奔,那臭气越来越浓,几乎熏得人反胃!
“那是甚么?”有士兵突然叫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血债
当读支马队转讨处隆起的高地时,眼前出现的景象讨年征战的将士们也骇然色变!大约两百外步的地面上,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山丘”。当然,那不可能是山。它的形状马泰很熟悉,从前徐家庄外那条小河过去,是一片平坦肥沃的田地,秋收以后,庄稼汉会把麦杆堆放成这种形状。上细下粗。就跟塔一般。
可这些塔,并不是用麦杆堆积起来的。
距离数十步,不少士兵已经捂住了口鼻。马泰那张没有一丝折皱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连伤痕也绷得笔直。对扑面而来的恶臭似乎没什么反应,径直打马过去,奔到一个“塔”前。这片地面上,象这样的塔有数十个之多。它们,全都是用尸体堆积起来的,,
马二翻身跳下马背,仔细审视着面前被叠在一起的尸体。这其中,有老有有男有女,有腰间还悬着刀鞘的义军,也有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炎热的气候下,高度腐烂!
尸体,虎捷将士们见得多了。不管是敌人的,还是同袍的。可蛆虫从嘴巴里,鼻孔里,眼洞里往外爬的尸体,却是第一次看到。背后一名骑兵当即狂吐不止,马泰侧过身去。反手一个耳光!就是想吐,也给我吞回去!
女真人这是在干什么?两国交战。尸横遍野,任禽兽吞食不稀奇。摆成这种形状,金军想向我们传递什么消息?示威?炫耀?挑衅?
“离坊州城还有多远?”马泰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柯斧,语气中的怒意任何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回都监,只十余里一名军官回答道。
马泰再次望了一眼这些由尸体堆成的塔林,切齿道:“停止前行,待大帅定夺。”大。城池亦金军在此驻军数千。主耍是为了剿灭义军,并作为帅府的前哨,监视长安方面的举动。
此时,城头上金军将士林立,正凭城往下眺望。城外,不断汇聚而来的宋军已经将南城全面包围。最前面,士兵们正紧张地整顿着攻城器械,里面有金军也十分熟悉的壕桥、冲车、鹅车等物。
“你们看那面军旗主城的敌楼前,一名**着上身,露出如铁般粗壮肌肉的金军将领手指敌阵中那面战旗说道。他四周的军官顺着方向看去,跟虎捷军交过手的人认出,这是紫金虎的军旗。
“看阵势,西军来得不少,是否向脚州求援?”有军官试探着问道。他们这支部队,为完颜妾宿所节制,定戎之役,吃过徐卫的大5。
半裸的将领十分不情愿地晒巴着嘴,虎儿军为女真大敌,眼下徐卫亲至,城内兵力只三千人不到,怕是真要向国相搬兵才行呐。
细想一阵,下令道:“遣出游骑往脚州,告知国相,言紫金虎领军来攻。再命全城将士备战,务必坚守坊州
徐卫跃马于全军之前,金军禽兽般的行动激怒了紫金虎。在与马泰会合之后,他率前军迅速突进至坊州城下侦察。坊州城东西两面都临沮水,要攻城,只能从南城下手。这对大部队来说。不太容易展开。攻城难度较大。但手里有新式火器的他并不担心,配方成熟的火药虽然还远远不能引领部队进入热兵器时代,但必将对城池攻防产生极大的影响。这一点,徐卫很有信心。因此,在徐原率部赶到之后。三兄弟联手,围定坊州南城,大起器械,架设袍车,准备扣城而入。
“马泰。”徐九拿马鞭将头盔掀,大声唤道。
“卑职在马二虎吼应声。
“率你的马军,绕过河去,堵住金狗北逃的通道。”徐卫盯着城头上的金军,咬牙道。老子今天让坊州城鸡大不留!
徐原见状,即下令布于全军最前的袍车部队准备击发。袍车群规模很大,在短时间之内,徐家军就架起了三梢五梢袍数百座。因为从前攻城,为了避开城头的弓弩,也为了达到破坏威慑的目的,袍车至少得是七梢以上,甚至十;梢的巨袍。发射数十斤至百斤不等的石弹。可这一回,摆放在袍车旁边的,是陕华都作院新造的“震天雷”每颗连十斤都不到。用三梢五梢袍足以打到城内。
城头上,金军各族士兵持定长弓。扣定弓弦,引箭待发。城下,宋军先头攻城作业部队已经拥着壕桥、冲车、鹅车等器械准备就绪,只等着袍车先期打击之后,便要蜂拥而上。
六月初四,郡州。
自金军卷土重来,复占城池之后,这座陕西六路里排得上号的大城便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中。作为大金国相粘罕的帅府,此城倒也没有象坊州那般被屠戮一空。但街市上少有行人,即便偶尔出现几个,不用说交谈,连眼神交汇也不会有。因为大队的金兵就巡逻在他们周边。
逃是逃不掉的,女真人一来就封锁了四门,只许进不许出。任何企图逃离郡州城的人,都会被诛杀。曲都统撤退之时,派任的官员大多投降了,眼下正替金人维持局面。据说,延安府也撑不了多久,金军攻势猛烈,其他几路大帅又不肯来援,廊延一路完全沦陷,是迟早的
情。粘罕进城以后,将廊州城内原有的一处转运司衙署辟作帅府,金军一切作战命令,都是这里发出。一匹快马奔到帅府之前,马背上的骑士身手矫健,几乎是在勒停缰绳的同时就飞身而下,望见帅府门前有一名谋克军官正在值守,顾不得喘口气,上前执礼道:“西军攻坊州!”
那百夫长听了,面露诧异之色,问道:“西军?不是陕西的贼众?”
“确是西军!领军大将为紫金虎徐卫”。那信使喘息着回答道。百夫长不敢再多问,一边拔腿向帅府里行走,一面叫道:“随我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两日破城
垄上。身长过八尺的粘罕一杆枪似的立在文案后。背负着联小门他身上穿着一件南方常见的丝绸衫,这和他秃顶挂金环的装扮看起来,有些格格不久。没办法,天气太热,南人虽然都是怂包,但搞这些莫名堂的事情确实是好手。就说身上这衣衫,居然能织得如此之薄!估计。南人就是将精力都放在这些事上,才没闲工夫去壮大自己的军队。
堂下,立着几个汉人,从穿着上看应该都是体面的人物。其中有一个,衣着光鲜,腰带上挂着些小玩意儿,年过花甲,须发皆已半白,正拱着手对粘罕说道:“宝室寺为数百年历史之古刹,历来香火鼎盛。巨钟铸于唐贞观年间,为天下第一钟。对廊州百姓而言,乃祖先遗留之器,望国相高抬贵手,保全则个
原来,金军入城之时,大肆劫掠,普通百姓家自然不必说,敢反抗。你脖子有弯刀快么?抢完了府库,民宅,金军又把主意打到了宝室寺那口天下第一钟上。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了谣言,说那口重达三千斤的巨钟,非但是古物,其肩部镂饰展瓣莲花和四面的飞天,更是用黄金所铸。于是一群金兵冲进宝室寺。要抢大钟。僧人们哪怕抵挡?只得任由强盗为非作歹,但那口钟奇重无比,金军根本弄不走。有人想出了办法,就在宝室寺里架炉化钟。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此事。这才大着胆子前来找粘罕请愿。希望能保全古刹和天下第一钟。
粘罕听完了他的陈词,问道:“一口钟而已,值当如此稀奇?”那老者听完了解释,顿首道:“于脚州而言,意义重大,万望国相恩准
“意义重大?有多重?你肯拿性命换此钟么?”粘罕笑问道。此话一出,满堂鸦雀无声,那此请愿的人无不两股战栗。此时,有一人抗声说道:“从古至今,便是狼烟四起的乱世之中,但凡折庙毁佛,亵渎神灵者,从无好下场,望国相三思
粘罕见他说话的神态不对,便转向旁边通晓两族文字的官员,听完翻泽之后,冷笑道:“我女真人历来敬萨满,拜佛是你汉人的事情,导我何干?你等既来请愿,我也不让空手而回。只要你们当中有一人。舍得项上人头,我便下令保全寺庙古钟,谁来出这个头?”
没有一人答话。读书人平时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你让我临危之际,以死报君王社稷,我考虑一下,为了保全寺庙古物,就有点,,左右咱们是来请愿的,既然你不听,咱们又无力反抗,那就罢了。
粘罕见此情形,手指几人道:“我听说,你们南人呼我为北夷,自认书读得多,便视女真为贼。可如今,不读书的女真人用快马弯刀打下了两河中原,我倒是很想阵问你们,是书本有用呢,还是刀马有用?”
堂下众人无言以对,粘罕不想再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他们滚蛋。这些人默然无语地步出帅府,心中的屈辱可想而知。至街上,分别之时,那为首的老者仰天叹道:“秋夷不通教化,对牛谈琴啊。”
“没奈何,谁叫那班贼配军不争气?”又一个接口道。
余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堂内,粘罕正与僚属讥笑南人迂腐不堪,只会耍嘴皮子,真刀真枪就都孬了。忽见值守的谋克领着一人匆匆而入,至堂下,施一礼后道:“国相,西军正攻坊州”。
粘罕听了这话,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多少兵力?何人领军?。
那信使喘息不止,赶紧回答道:“恐为西军主力,领军大将乃徐虎儿。”话音一落,堂上顿时哑然!两国开战数年来,在金军眼里,南朝的军队都不堪一击,但西军还行。南朝的将领都是贪生怕死,望风而逃之辈,但也有例外,其中一个,就是紫金虎。现在已经确切地知道。徐卫只有二十几岁,祖上都是行伍出身。这小贼,自当年紫金山浮桥一战开始,便成为金军劲敌,二太子斡离不,在他手里吃了个大败仗,东路军几乎全军覆没,回国之后郁郁而终,临死之前,评论宋金局势时,着重提到了此人,认为他异日必为名将。
不过,一直以来徐虎儿都跟东路军作战,国相统领的西路军并不把他当回事。直到小西山战役,女真的骄兵悍将们才发现,紫金虎确有手段。及至定戎一役,完颜委宿十万大军惨败,被挤入渭水溺引湘工讨其数,为女真建国以来未有点变六众战,让令军爪刑们牢牢记住了几个名字,种师中、徐原、徐卫,,
粘罕面色不改,徐卫,南朝的一头熊虎,委次与我军交战,除汾州之役外,未尝败北。据事后得到的消息称,当时徐卫因为父丧而还乡丁忧,并不在军中指挥。依此看来。他的确有可以骄傲的资本。但此次,我亲自领军再来,就是要破你紫金虎的不败金身!打掉南朝倚若长城的西军精锐!
延安的东城已经被我攻陷,守军困于西城,用了多久必然拿下。我先不用与你争锋,万事待拿下延安府再作计较,使金军有立足之地后再作计较!
打定主意,本不想询问将佐意见,但目光扫到耶律马五时,下意识问道:“我意,先处守势,遏制西军前进。待拿下延安再作理会,你等以为如何?”耶律马五略一思索,点头道:“国相所言是矣。天气炎热,军中士气不高,且主力围攻延安甚急,嘟州兵不满万。先且不必理会紫金虎。待延安到手,卑职估计西军将不战自退。”很明显,西军这次是为了救延安而来,如是城池已经告破。那徐虎儿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咱们这次虽然拿下了同州和浮桥,可没有一兵一卒去犯他的老巢定戎。甚至下令前头作战的将士们。连渭水也不要靠近,这个,“面子”算是给得紫金虎够大吧?
粘罕听罢,便对那信使下令,但他又想到,宋军野战虽然不行。攻守城池还是不错的,坊州城虎儿军作风又顽强剁悍,恐难以长久支撑。再三思量之后,命令道:“你回去传我将令,坊州至少支撑十日以上,十日后,能守则守,不能守,则还师廊州,不为罪信使领命而去。
当日无事,次日清晨,粘罕天未亮便被热醒,久居北地,很不习惯这种炎热的气候。就连这上好的竹席也难以抵挡暑热,一起身发现那竹席上早被汗水浸透了。
骂了一句,大金国相翻身起床。唤士卒打来凉水洗漱之后,步出房去。这里原是廊延转运司的衙门。虽谈不上壮丽雄伟。但在女真人眼里。却比原来辽国的皇宫还好看精致。粘罕立于走廊之上,欣赏中庭的景致。不得不承认,南人打仗不行。但享乐这方面恐怕是天下无敌。就这么一个住的地方,也要弄如此之多的花样。能天天住在这种地方。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
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阵,粘罕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唤来部下传了一道命令。即日起,所有将佐一律搬离宅院,回归军帐。说完这个。又麻利地扒下自己身上的绸衣,弃充一道军令,任何人不得穿着南人衣装。
他并不是发疯,而是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从打入陕西以来。他就将帅府设在此地,一直住着精致的房屋,穿着精美的衣裳,而下面的人也有样学样,以至于除了头上的秃顶和耳朵上的金环外,几乎看不出女真人的标志了。
昨天,他还在讥笑那些南朝读书人迂腐愚蠢,可自己却一步步开始向他们转变,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国相!”一个急促的呼声从外头传来。粘罕扭头去看时,耶律马五已经踏入了中庭。众所周知,马五是契丹人,而辽国深受中原影响。一切制度习气都向汉人看齐。甚至自命中华,认为和大宋的关系。不过是南朝北朝而已。反正大家兄弟之国嘛,你也是中华,我也是中华,你习孔孟之道,我读圣贤之书,都一个样。
因此,马五就是标准的汉人装扮。穿直掇,戴慢头,宽大的袖子一摆一摆。粘罕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可马五似乎有什么急事,并没有注意到国相的表悄。
“国相!坊州出事了。”马五这句话让方才起床的粘罕有些回不过神来。什么叫坊州出事了?
“何事?。粘罕问道。同时。心里面想着,是不是徐虎儿知道嘟州兵少,绕过坊州直奔我而来?
“溃兵刚刚进城,近三千精锐。只剩下四十几人。守将战死,尸骨无存,据说紫金虎正统率大军,铺天盖地直奔此处而来。
逃回来的士兵们还说,攻城之时。徐卫就发了话,遍告廊延军民。说是如果有人能”耶律马五说到此处,似乎有难言之隐,没再继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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