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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全文阅读

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张深托三州

    二灌在堂卜声煮俱厉的喝斥着,下面的将帅们个个保持出甘…集势,目不斜视。尤其是张深。腰板挺得象杆枪,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心里知道,说完了王似,就该说他了。

    “目下,王似已被免职。转交有司问罪。本官希望。各路的帅守将佐们。引以为戒!要知道军法无情!国法如山!我军行伍之中。不拘小节无可厚非,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能姑息!任何人。胆敢以身试法,我何灌第一个容不了他!”

    张深内心之不安,渐渐表露于外,他情愿何灌指名道姓责难他。也强似这般含沙射影!王似不听节制,擅自引军离开战场,你办他,旁人虽不以为然,却也奈何不得。但我有什么罪过?廊州是刘光世放弃的,我可走出动了嘟延帅司的主力跟金军血战,这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打不过人家我能怎么样?至少,我保了延安府不失吧?

    正这么想着,忽听何灌喝道:“廊延帅张深!”

    心里狂跳一下,张深缓缓起身,抱拳道:“卑职在。”

    “当初进兵河东,榔延环庆两路作为后援,你与王似一般地迁延。对此。你有何话说?”何灌沉声问道。

    张深看着地板好一阵,回答道:“卑职当时已尽全力集结部队。只方才与党项人作战,将士们十分劳苦,因此耽搁了一些时日。”

    其实他不争辩还好,何灌一听他找借口。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满口胡言!与夏军作战结束多久了,你会不知道?罢,此事暂且不提!我问你,嘟延向为陕西屏障。兵强马壮,为何金军一入关中。你接连失陷丹廊二州,还被女真人打到延安城下?你麾下几万人马。可是干吃饭的?你这帅守是怎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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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深见他跟生瓜蛋子似的自己这个脚延大帅,也有些先,火,抬头道:“何少保,延安一战。我廊延将士已尽全力!金军之剁悍,世所共知,岂能苛责?”

    何灌闻言大怒!手指张深吼道:“损兵折将还敢强词夺理?你眼里还有没有两司长官?”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张深把牙一错,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咳。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沉默片复后,再度抱拳道:“卑职为廊延帅。自当听命于两司,天经地义。”

    何灌听他这话有服软之意,这才深呼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道:“罢了。你虽败阵,但力保延安府不失,也还算克尽职守。”

    听到这句话,张深心思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徐九制止了自己方才的冒失,否则跟何灌在这节堂上斗起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听上头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自己了。得得得。说句软话,把这事糊弄过去了事。

    网要启齿。又听何灌道:“但延安一战。你廊延损失也不难以肩负防务。此前。制置司已经下令。命曲端率军进驻坊、廊、丹三州。你回去以后,就准备交割防务吧”

    廊延一路,经略安抚使管辖的范围,便是延安一府,坊廊丹三州,及保安绥德二军。一下子抽走三州重地,等于把张深架空一半。他怎么肯答应?可不答应没办法,环庆王似就是个例子!现在,曲端给何灌作急先锋,打击诸路帅臣,他手里握着数万雄兵,又有两司撑腰。拗不过他啊!

    把心一横,张深愤声道:“得令!”

    何灌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估摸着时辰不早了,遂道:”今日且议到此处,你等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商讨军情。”语毕,径直往内堂而去,众将几乎是不约而同起身相送。

    曲端捧了印绶,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交集。大步出了节堂而去。种师中过来跟徐家兄弟寒暄一阵,同行出府,张深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至制置司衙门外,徐家三兄弟送种太尉离开后,自骑马回馆驿。这兄弟三个,都算是西军中高级将领,因此待遇十分不错。这馆驿。相当于后世的招待所,他三人都是轩敞的大房,器具摆设一应俱全。徐卫回到房中,离饭点还有些时候,于是洗了把脸,独自坐在桌前倒杯茶。准备顺一顺脑筋。

    升任一路经略安抚使,算是迈出了踏实的一步。从目前局势看。李纲何灌是打算铁腕打击西军陋习。自己是朝廷派出的将领。理所当然地会被发到两司这一面,因此打击不到自己头上来。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是借升任帅臣的东风,扩编部队,整顿器械。定着军中,有现成的乡军可以直接纳入正规军中。我一个经略安抚司,四五万人的建制不算多吧?至于统兵官嘛。打了这么几年,虎捷的中下级军官已经锻炼出一大批,不用担心人才的问题。

    而研发器械是自己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火药总算是摸着点门道了,虽然威办还是不尽如人意,但随着不断地试验,相信可以攻克难关。难题就出在器具上,火器火器,光饷人冯,没有器具可不行六尽管自只没有泣方面的专业喇慌路总还是懂一些的,到时跟工匠们交流一下。看能不能试制。

    等部队规模和装备都上去了,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搞点偏门知,万

    偏门还没搞,房门却响了。徐卫放下茶杯,走了过去拉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个,人,他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处见过。约在三十左右,生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穿身灰色直被,也难掩一身英气。

    “卑职见过徐经略?”对方抱拳俯首道。

    消息挺快啊,我前脚从制置司出来,你就知道我升任经略安抚使了?谁派你来的?张深么?一念至此,遂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卑职奉张经略之命来请大帅外出一叙。”对方回答道。

    徐卫又看他一几眼,忽地笑道:“刘信叔!”

    那人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大帅还记得卑职?”此人正是刘骑,当初也是在这馆驿之内。徐卫与张深吃酒时,刘光世刘骑二人都在场,因此认得。

    “哈哈,你也是将门之子。我怎会不记得?对了,张经略召我往哪处?”徐卫笑问道。

    刘镐见他抬举自己,又一揖道:“张经略在城内一家酒肆设宴。专请徐经略前往叙旧。”

    哼。叙旧?我跟他有什么旧?老爷子在世时,兴许还有点交情。现在么。人走茶凉了。自己丁忧之时,四哥率虎捷出征洱东。也没见你张深念着旧情积极出兵。现在祸事上门。倒想起请我叙旧了。

    “好,你且稍候,我换身穿戴就来。”徐卫说罢,刘骑又是一拜,自先下楼。他便回屋脱了官袍,改身寻常衣裳。这才出门。

    方踏出门槛,正遇上马扩朝他房间而来。见他这身扮相,奇怪地问道:“子昂这才回来又出门?”

    徐卫眉开眼笑,上前低声道:“果然不出乎充兄所料,张深找上门来了。”

    马扩却不见什么异样,轻笑道:“除了你,他还能找谁?”

    “哈哈,兄长料事如神。佩服。我先去会会他。看他怎么个说法。”徐卫笑道。说罢,拱拱手。抽身便走。马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见对方有事在身,也就吞了回去。结果。徐卫突然又折回来,正色道:“兄长准备一下,晚上随我一同去拜见李宣抚。”

    马扩心里一喜,应允道:“如此甚好。贤弟先忙便是。”

    长安,是数朝古都,尤是唐代为盛。那时,长安城是整个世界的中心。非但是中国的骄傲,更引得异域之人倾心向往,胡姬酒肆。日本使节。西域商人,在长安城里是见怪不怪。

    可唐王朝覆亡之后,长安的命运也随着几经沉浮。

    到了宋朝立国。长安已经是“民亡储蓄,十室九空”后来赵北,义作皇帝,累次对夏国用兵。导致“关中之民,数年以来。并有科役,畜产荡尽,庐舍顿空”其衰败之程度可见一斑。后来,历代宋朝皇帝善加经营,宋神宗时长安户口大增。商业逐见起色,至太上皇赵估登大位,长安城已经是西北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李纲这几年呕心沥血,发展民生,长安经济繁荣,百业兴旺。徐卫行走于城中街市。但见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往来繁忙,虽然前不久还在遭受战争的威胁,到现在城外的流民还没有完全散去,可在长安城里,已经闻不到恐慌的味道。老百姓该干啥还干啥,临近饭点,那酒楼饭店之中,食客如云,发拳呼喝之声,便是在街上也能听到?

    不得不承认,宋代搞经济还是挺有一手的。

    刘镐引着徐卫来到一处所在,远近数百步,都是清一色的砖瓦大房,高数丈,极具规模,街道也宽敞干净。而且,一到此地,你就会发现它与别处迥然不然?因为在此处出入的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这种地方。在宋代唤作“勾栏”是大城市的固定娱乐场所。不管你吃酒,吃茶,还是看戏狎妓。勾栏都能满足你?

    刘镐将徐卫领入一家,那底下一楼里。虽然宾客众多,但很少有人吃酒用饭。一些个衣帽生辉的游荡子与那姿容艳丽的女子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再看那二楼栏杆后,不少妙龄女子依栏而望,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与同伴掩嘴而笑。

    显然,这是真的“娱乐场所”

    徐卫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觉得异样,在刘骑引领下,直上二楼。他人生得俊美,一进来就有人盯上,有几个女子瞧着好一阵,还互相窃窃私语。毫不遮掩地说笑。正爬着楼梯,上面传来一阵喧闹,只听得那杯盘碗盏的落地摔烂的声音响成一片,接着几今年轻女子尖叫着奔将下来。没等人闹明白怎么回事,便看得一名妇人扯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骂。很是泼辣。

    遇到这种人,当官的都得靠边站。徐卫刘骑两个靠着栏牛仁让他们过去。刘镐致了一声歉后。这才将徐卫请到二楼角落的一处

    张深也是一身常服,打扮得跟个富商似的,可那浑身散发出的军人气息怎么也藏不住。命刘镐退下后,将徐卫迎入房中,连声笑道:“都在陕西作官,一向有失亲近。趁着这机会,特意请子昂前来一叙。”

    那房中已经摆好一桌酒席,四个美艳的女子穿得花枝招展,陪坐于旁,见徐卫进来,都起身相迎。

    “哎,张经略说哪里话,你是先父旧部。论起来,还是徐九的前辈,理当我请经略相公才是。”徐卫客套道。

    张深见他如此随兴,心中大喜。待落座后,赶紧吩咐道:“快快快,给这位相公倒酒,好生伺候!”

    那两名艳女见徐卫生得俊。又听得什么经略相公之类,哪有不殷勤之理?一个。替他倒酒,一个替他夹菜,真叫一仁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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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深却更殷勤,起身舀起一勺豆腐放在徐卫面前的碗里。说道:“此处专营,饭,别看这道菜是用豆腐作的。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快尝尝!”

    等吃了几口菜,他才抹抹蝶角,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子昂啊,满饮此杯!贺你大捷!”

    徐卫说句多谢。把酒喝了下去,那两名粉头又把酒满上,张深继续道:“第二杯,贺你荣升。前途无量!”

    徐卫心里知道他想干什么。因此这酒就喝得踏实,还暗笑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多少由头来灌我的酒。

    “第三杯。就得遥敬老大人。若非令尊当年提携。我岂有今日?”张深一脸严肃道?

    娘的,还真能扯。我爹要是知道你迁延不前,铸成汾州大败。非抽你嘴巴不可!三杯酒下肚,张深砸巴着嘴。夹起一片抹肉吃得津津有味。跟个,没事人一般。除了殷勤相劝外。还时不时还搂了旁边两个粉头取乐。

    徐卫也稳得住。装作一无所知,还跟对方东拉西扯,胡吹海侃。一直扯到酒至半酣,张深见他似乎喝欢喜了。这才让四名粉头出去。并嘱咐,随传随到。

    徐卫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才算走到正题上了。

    “子昂啊,今日请你来,一是为叙旧。我本出自令尊麾下,与你便如兄弟一般,理应不分彼此”张深开了头。

    你倒不客气,还理应不分彼此,先给我打埋伏是吧?徐卫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二嘛,有件事,想请兄弟援手。只是,嗨,羞于启齿啊。”张深摇了摇头,作难道。

    徐卫见状笑道:“张经略有话不妨直说。兄弟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先不能把话说满了,万一所料有差,岂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

    张深一听,赶紧道:“只要子昂肯帮,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哦,那请张经略说来听听?”徐卫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问道。

    张深仰脖灌下一杯酒,重重叹了口气,这才道:“今日节堂上你也看到了,何少保是声色俱厉刮斥于我!兄弟,你我都是带兵之人。你倒是说句公道话,那女真人来势汹汹,在野外排开了阵势跟我对干。我败了一阵,退入城中坚守,有什么罪过?值得他如此?”

    徐卫连“嗯”几声,也不去接话。

    “其实当时堂上的将帅们心里雪亮,何灌这么搞,无非是想统一六路指挥嘛!就是要把兵权抓在他一个人手里!那个曲师尹,他算老几?在李宣抚来之前,他在陕西六路根本排不上号!现在抓根鸡毛当令箭,还都统制,呸!实话实说。除非是两位老种相公,否则其他任何人都休想镇得住六路西军!别看他曲端现在看着威风,不过就是给两司长官充当打手而已!”

    张深看来是真气了,没说事就发了一通的牢骚。徐卫本以为这下说够了,该言归正传了吧?没料到,对方发泄之后,又感叹道:“唉,虎落平阳啊!想我张深。也是受父荫踏入行伍之中,几十年来,大小近百战,身受十数处创伤,才搏得今天的地个?没料到。倒受小人之气!”

    徐卫连“嗯”都懒得发出了,只顾听着。

    张深看他一眼,忽地笑道:“哈哈,多喝了几杯,兄弟勿怪。咱们说正事,说正事?”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道“是这样的,何少保不是让我把坊州、廊州、丹州三处防务交割给人曲端么?别以为我心里没数。这才是开始,迟早,他得把我这廊延大帅的乌纱给摘了。我本想不从,但延安一战,我脚延主力受到重创,死伤惨重,现在也实在是分不出兵来?可让我拱手把防务交给姓曲的,我实在不甘心!与其交给他。我还不如交给你!”

    徐卫听到此处。作惊讶状,连连摆手道:“经略相公说笑了,徐九何德何能?我虽升个帅守,但在陕西六路只是今后辈,哪肯接手张经略的防务?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你奸我不

    不深摆了摆年!“你且听我把话说宗六曲端的部队现杜驯犹卡州。陕华和廊延才几步路?何必舍近求远?再者,我和曲端素无来往,和你却是自家人,于公于私。我都没有道理交三州防务交给他吧?”

    徐卫转着酒杯,一时无言。能得到三州防区固然是好,到不是抢占地盘这个意思,而是一旦陕华经略安抚司接手坊、廊、丹三州,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地扩充部队规模,讨要钱粮装备。而且这三州从地理位置上讲,金军若是从河东打过来。除了陕华外。就数这三处紧要。就算自己不扩编,两司长官都不会答应。

    张深见徐卫如此模样,只当他是心动了。又鼓足劲撺掇道:“还有一层意思,相信子昂也明白。我若将三州防务交割给姓曲的,以后还有我好果子吃么?交给你,我却是放心的。你向两司长官建议,讨来三州,先替哥哥我守着。钱粮装备你只管问两司长官要,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劳子昂替哥哥周全,把这三州拿回来”

    嘿,你倒算得精,我要出面去向李宣抚何少保讨取三州,还是为你先守着。事后又要替你说话帮着讨回来?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真当我是个光屁股蛋的孩童,给你当枪使?我如果主动去要,不但跟曲端势成水火。还会惹得其他几路大帅不满。哦,你徐卫了不起了,网登帅位。就想包揽陕西?那行,你这般厉害,等金军来你自己一个人把它赶回去,我们都不管!

    娘的,还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你这分明是让我替你背黑锅!当盾牌!等怎么死都不知道的时候。还以为占了你便宜!活该何灌收拾你!

    笑了笑,徐卫作难道:“不是兄弟不愿帮忙,只是,从长安回去之后。我便准备打潢关。张经略也知道,安宿窜到河南府占了洛阳,说不定他还会从潢关杀进关中。这种时候。我若分兵去接手三州防务,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张深当时就急了,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解释道:“只要接手,你便可扩军呐!在陕西这块地方,防区城池算个屁,手里有兵才是真!这满地的流民,你还怕招不到人吃饷是怎地?部队一拉起来,就可伸手朝两司要钱粮装备,你是有东京背景的,两司还能不给你?”

    徐卫仍旧不表态,张深见状皱起了眉头。这小子到是个棘手的货色。油盐不进!想了想,忽地笑道:“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帮。除了向两司讨要装备钱粮外,哥哥也自有一番心意,断断不会亏待了你。”

    “张经略这就见夕、了,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必你也听说过,曲端跟我原先有些摩擦,闹得不太愉快。制置司命他接手防务,我若从中插一扛,只怕招人忌恨。他是六路都统制,也算是我的长官,跟他冲突起来,兄弟可没那个胆子。”徐卫为难地说道。

    张深心里暗笑,你倒在这儿跟我装,你怕曲端?河中府事件咱又不是没听说过,曲端不就是袭击了平阳撤过来的义军,收编了千把人么?你转身就带兵进了河中府,把人全带走不说,连装备都没留下,还把那曲端的心腹张中彦给抓了。最后抬出“河东招讨副使”的招牌来,让曲端吃了个,哑巴亏,你会怕他?

    心里虽然明白是这么回事。嘴上却不能说,徐九滑得很,自己若不退几步,他是不肯来淌这滩水的。罢了,谁叫我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下架子啊。等这阵缓过去,老子,

    一拳捶在桌面七。张大帅朗声道:“好!我也不让兄弟为难,两司长官那里我来想办法,你只管等着命令就是,便宜你都占,黑锅我来背,如何?”

    “哈哈,经略相公说笑了!”徐卫大笑道。他是真的觉得好笑。他没把张深当蠢货,张深却把他当成娃娃在要,还“你占便宜,我背黑锅”这话张深自己信吗?

    沉默片刻,徐卫终于点头道:“罢,张经略是先父旧部,不算外人。你遇上难处,我若不帮。倒叫人耻笑我徐九不仁义。这样,我一回去便准备此事,只要两司下了命令,我立即遣军接手防务,怎样?”

    “痛快!”张深违心地赞道,“真有令尊当年的风范!不愧是将门虎子!来,咱哥俩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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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一个!”徐卫这回主动了。提起酒壶给对方满上,两人一碰杯,仰脖灌下。

    “来人。去把那几个粉头给我叫来,唱个曲,跳个舞,助助酒兴,今天我要与我这贤弟大醉一场!”张深大叫道。

    徐卫笑而不语,那坊、廊、丹三州被金军攻破以后,劫掠一空,破坏严重。谁若接手防务。首先就要整顿城防。金军若从河东派来援兵。这三地恐怕又将面临攻击。简直就是刚出锅的馒头,谁接烫谁手。而且是“巴到烫”甩都甩不脱。你张深聪明,知道进了曲端的手连渣都不会剩以”泛替你拿着滚烫的幔头,等凉了却自只吃,汝如意联引得咄咣直响。你咋不去作买卖?

    这顿酒吃完,张深亲自送徐卫下楼,再三地表示谢意。并承诺。回到延安以后,一定把心意送到,不让小兄弟白帮忙。徐卫客气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当晚,便领了马扩,投东府去拜会李纲。哪料去了才知道,李宣抚这几日恰好外出巡视农耕去了,不在长安。两人嗟叹一番,宣抚相公当真操劳,这战事刚刚停息。便急着出去看看。此人虽然不懂军事。但无论在朝为相,还是宣抚地方,都绝对是个良臣、能臣、干臣。

    次日开始,由何灌主持,众位在制置司内商讨军情。主要针对侵入河南府的妾宿意欲而为来展开讨论。曲端认为,委宿是想跟中原战场上的东路军取得联系,合谋攻取东京。但徐卫不敢芶同,他提出了委宿抚守潢关,盘踞洛阳,是想以此为据点,等待援兵到达后,再卷土重来的判断。早则月底。迟则下月初,必见动静。

    曲端当场反驳,他以金军在耀州和定戎两处损失惨重,其兵员、器械、粮草折损极多为由,断定妾宿不敢再觊觎陕西。

    在场的将帅们虽然两面前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心里还是比较倾向于曲端的意见。金军虽然号称二十几万,但估计也就十来万左右,耀州折一阵不说,尤其是定戎一役。金军伏尸二十多里。被推入渭水淹死的不计其数,如果不是三路大军缺乏骑兵优势。妾宿会败得更惨。这一仗。可以说是把金军打痛了。打怕了,对方断断不敢再贸然进犯强兵集结的关中地区。紫金虎的顾虑,恐怕有些忧人忧天,或者是故意危言耸听,制造恐慌,以达到自己扩充实力的目的。因为他的防区正入于关中平原入口,如果金军要卷土重来。那两司方面势必就要首先增加陕华经略安抚司的力量。得益的。自然就是徐九这位新任大帅。

    何灌最后断了一个“葫芦案”他一面命徐家兄弟小心提防,一面又让曲端尽快收拾好环庆那一摊子,然后接手张深治下的三州防务。等于是又要打仗,又要整风。

    徐卫回去之后,和马子充谈起这件事情。后者认为,曲端一口断定金军不会再来。并不代表他没有敏锐的判断力,若论本事,曲师尹还是有的,但他这么说,个中肯定有隐情。至于何灌的“不爽利。”就更好理解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可能也知道徐卫说得对,但眼下是他统一兵权的大好机会。不能因为有金军的威胁而转移注意力。现在环庆王似被免了职。押赴有司问罪,再等曲端接收了廊延三州,张深也就半死不活了。只要能顺利拿下这两路,剩下的事就是水到渠成。

    泾原的徐原,虽然一直在西北戍边,但他的家族背景决定了他最终只能选择支持两司。而且也正因为他的背景。两司是不可能动他的。如此一来,秦凤赵点,熙河王倚,也就没什么转圈的余地了。拜金军入侵所赐,西军一百多年来养成的跋扈强横。就要在何少保一记重拳下。灰飞烟灭。

    但何灌这个。计发小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两个因素。首先,他必须拿下嘟延经略安抚使张深,其次,还得看金军帮不帮忙。如果被徐卫不幸言中。早则月底,迟则下月初。金军又卷土重来,事情就又有变数了。

    有鉴于此,马扩建议徐卫。既然上头是这种态度,你干脆抓紧扩军。拿下潢关,紧守浮桥,堵住这两处入口便是。此话正中徐卫下怀,前些年,一遇上有事,老子那叫一个激动,奔走呼告,献言建策,结果老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现在学乖了,你们想怎么就怎么搞,我只管招兵买马,扩充实力,顾好我自己的本份。其他的,我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爱咋整咋整!

    二十六,制置司商讨完毕。各将帅自回防区。马扩本以为这次白来一趟,结果临行之前徐卫探得李纲回长安了。遂引了他前去拜见。

    在徐卫的印象里,马扩是个很高傲的人。因为跟自己有些交情。所以还算客气。但跟其他人,都没有多深的来往。但是这次去见李纲。马扩居然穿戴整齐,披五品朱红官袍,头顶乌纱,腰里系着金带,可算是盛装而往,足见其重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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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骑着马来到东府,卫士虽见他二人都披朱红官袍,系着金带,但出入这宣抚司的,哪个不是高官?一块砖扔过去,能砸倒三五个。因此,上前挡住去路,还算客气地问道:“敢问两位长官从何而来?”

    马扩看他一眼,问道:“你不识得紫金虎?”

    那卫士脸色一变。打量了徐卫几眼,慌忙抱拳道:“见过徐大帅

    “宣抚相公可在府中?”徐卫直接问道。

    “回徐经略,昨日方回,此时正在府中,一、便去替长官丽报。”那卫十说宗,转身麻溜地奔,皿一六剩下的不时偷偷打量徐卫,一睹陕西六路里最年轻帅臣的风采。

    马扩见状笑道:“你“紫金虎,三个字,可成了活招牌,通行无阻啊。”

    “你是故意恶心我还是怎地?以兄长的才干,宣抚相公见了必然重用。假以时日,定在我之上。”徐卫亦笑。他这话到不是吹捧。以马扩之才。只要李纲用他,绝对前途光明。

    不多时,卫士快跑着奔出来,老远就行礼道:“宣相钧旨,请徐经略入府相见

    徐卫听了,便与马扩一道踏入府中,见绕过照壁,便瞧见一身紫色公服的李纲,乌纱都没戴,快步里面过来。二人上前同施一礼。口称“拜见宣抚相公

    李纲一把执住徐卫右手,一时竟不知语从何起。自去年紫金虎招讨河东以来,便再也没有见面。陕西危急之时,他仍然相信,徐卫必然不负重托。事实证明,徐九是个值得信任的下属,当定戎大捷的消息传来时,他不禁老泪纵横。

    徐卫抬起头。神色微变。只数月不见,李宣抚却好似苍老许多。李纲虽不似朝中诸多文臣,生得倜傥轩昂,便自有一股威仪气质在。可现在,他却形容憔悴,须发半白,连眼眶都陷进去了。若不是披着这身官袍,几与老农无异。

    “宣相辛苦徐卫轻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纲也是一阵感动,面对这个自己一直信赖爱护的下属,嘶声道:“若论劳苦,有谁比得上你们征战在外的帅臣?子昂及时驰援,促成定戎之大捷,本官甚感欣慰。甚感欣慰”。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徐卫的手。一直到领二人到一偏厅奉茶时。方才松开。落座之后,李纲淡兴甚浓,详细询问了徐卫征战河东。以及定戎大战的情况。当听到眼下已经率军回府州的折可求当时与平阳守军两面夹攻。击溃围城之敌,以及两军合师之后,及时渡过黄河。驰援定戎战场时,这位陕西最高长官拍着大腿叫好!并称,定戎大捷,为近年以来少见的军功,必将流传天下!

    他二人在宣和年间就已经熟识,撇开上下级的身份不说,称得上是忘年之交。因此一谈起来,便滴泛不绝,倒把马扩晾在一旁。

    一阵之后,徐卫省悟,找了个空档。对李纲说道:“卑职今日前来,一是拜见宣相,二是给相公举荐一位大才!”

    李纲此时才把注意力转到马扩身上,见他仪表不俗,又穿着朱袍,况且是跟徐卫一同前来,便问道:“此何人?”

    徐卫不答,瞧向马扩,后者起身一揖:“卑职马扩,见过宣抚相公。”

    “马扩?莫非是”李纲面露疑色道。

    “祖籍秋道,父马政,卑职宣和年间随父奔走于宋金之间马扩这句话一出口,徐卫都替他捏把汗。若是常人,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是讳莫如深,他到好,直接抖个底掉,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李纲微微领首,一时无话。马家父子促成宋金盟约这事,人所共知。他当时虽在外任,却也听说过。再者,当初三路西军攻河东,徐卫就曾经说过,马扩建议先用义军。结果自己没听,铸成大败,一直以来都是耿耿于怀。

    不过,近些年来,无论朝野,都对马扩持一边倒的意见。那就是,马政马扩两父子促成的盟约。正是金军南侵的祸根所在。因此,视这二人为罪魁,士林中,甚至有要求朝廷严厉处置的呼声。

    现在徐卫亲自带其前来,又称是举荐大才,能得紫金虎如此推崇,想必才学不浅。一念至此。便问道:“对朝野关于你父子二人的舆论,你想必知情?”

    马扩面色不改,如实回答道:“卑职十分清楚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敢现身?据我所知,真定失陷以后,你便弃职守,入山寨,从此与朝廷断绝联系。今日你至长安。就不怕我法办你么?”李纲又问。

    马扩叹了口气,苦笑道:“自事发后,国人颇多不谅,都以马扩为罪魁祸首,欲杀之而后快。卑职既明白这个道理。又出现在宣相面前。自然是知道后果的

    %,万

    “那为何还敢前来?”李纲加重了语气。

    “这数年以来,卑职流落于江湖,行于五马山结义兵抗金,后转战河东,始投徐经略。

    得经略相公提携倚重。于昭德府集兵数万,对抗李逆女真。然昭德受李军重重围困,陕西不发一兵一卒相援。以致城破。此时,卑职才幡然省悟,虽报国之心都是一般无二,但途径却是天壤之别。闻相公宣抚陕西。多方求才,马扩自不量力,甘冒生死之险前来,便是请相公给卑职一个机会(未完待续)

    

皆大欢喜

    徐卫带着卫士一阵风似的卷进了营门,士兵们见长官回来,个个欣喜。人人期待。原因无他,打了胜仗。当然就指着受赏了。虎捷是乡兵性质,军饷非但没法跟禁军比、甚至只有厢军的一半,主要就靠作战赢得奖励。

    前几天徐卫去了长安,军中都知道,等他一回来,赏钱也就到了。但当徐卫一行奔过之后,士兵们却没有看到期盼着中的骡马队,这怎么回事?赏钱呢?

    “九哥!”杨彦穿身短衣,挽着袖口,手里提条铁枪奔过来,牵住战马缰绳。

    徐卫跑得一身都是汗,下了马就摘掉乌纱,交给亲兵,命令道:“召集指挥使以上军官,到节堂议事。”语毕,匆匆踏进了堂内。

    杨彦立即将军令传达下去。各级军官一听说徐卫回来,也是欢喜不已。投军图个,啥?往大说。报效国家,平戎御寇。往小说了。自然是讨口饭吃,谋个。前程。定戎这么大场胜仗,招讨相公铁定是高升了咱们多少也能沾着光。因此一接到命令,各统兵官放下手头事务,风风火火地往节堂而去。

    路上遇到同焦,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不多时,一班虎捷将佐闹腾腾涌到节堂之前。这才各整衣冠,鱼贯而入。进去之后,只见徐招讨立在堂上,身上还穿着朱红包的常报,系着御仙花金带,显然是从长安回来以后,连衙门都没进,就直奔东大营来了。正盯着关陕地图看得出神。众将也不敢去打扰他。便放轻脚步,各按军阶站定,等待着主官壬示。

    徐卫看了好一阵,又伸乎在地图上用指头比划了几截,这才回过头来。一看满堂笔挺的将佐。失声笑道:“都是摸营的料,怎么进来一点声也没有?”

    吴阶打趣道:“招讨相公不发话,谁敢聒噪?就是放个屁,都得夹紧了。”

    “哈哈!坐吧,坐吧。”徐卫到主位坐下。众将也依次落座。亲兵递过布巾,他擦了把汗,抬头一看,只见下面的将佐们个个双眼放光。满脸期待。又笑道“怎么?都等着升官受赏?”

    见平素里极严肃的长官也开起了玩笑,众将这才没那么拘谨。纷纷笑了起来。

    “在嘉奖之前。有件事需得宣布。日前我赴长安见两司长官。已受任陕华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总管一职,改知徐卫的话网说到这儿,下面顿时炸开了锅!好!太好了!知军总算是扶正了!以后这陕华一路。便是咱们虎捷军的根据!再没有人在上头压着!这几年,都指挥使率领咱们东征西讨,大仗小仗没少打,这个位置早该他坐了!众望所归!痛快!

    一挥手。制止了将领们的嘈杂。徐卫这才拿出制置司签发的晋升命令。刹那之间。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宣读。

    徐卫环视一周,朗声说道:“去岁以来,我军招讨河东,厘战关中。将士们奋勇搏杀,连败金贼。两司长官明令嘉奖,特晋升如下!王彦,擢中卫大夫,加利州观察使,充河中府兵马都总管;张庆。擢亲卫大夫,加眉州防御使,充陕华帅司,主管机宜文字。兼“干当公事,;吴阶。擢拱卫大夫。充陕华帅司统制;杨彦擢中亮大夫。加商州团练使,充陕州兵马锋辖;张宪擢成安大夫,充华州兵马铃辖;马泰擢和安大夫,充陕州都监;吴磷擢成和大夫,充华州都监。姚平仲另有调动。免去其陕州所有职务。即日起。虎捷乡军正式改为禁军序列,一应待遇。比照禁军。”

    晋升嘉奖令一念完,下面是鸦雀无声。因为这份升赏,实在是大出将佐们的意外!从前,他们虽都是虎捷乡军的中高级将领,手里至少也有几千人马,可除了阶官和虎捷军职,并没有朝廷正式给予的差遣。而这次的晋升对于他们讲来,无异于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差遣,也就意味着。他们除了军俸之外,还能拿到职务补贴!待遇得到大幅度提高!成倍地往上翻!待遇固然重要,可他们更看重的,是权力!

    拿杨彦作例子,他从前除了那一串虚衔之外,只是虎捷的第一营指挥使兼前军统制。他能管的,就是麾下几千兵马。可现在。他不但待遇得到提高,陕州一州的兵务都将由他掌管!对于一个带兵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独挡一面!这还不算,虎捷乡军的“乡”字正式去掉,待遇比照禁军,这可是惠及全军将士的大事!

    将佐们激动不已,但也不乏清醒者。吴阶从前是泾原小军官。知道军中一些规则。定戎之战虽然是件大功。但咱们也配不上如此隆重的奖赏晋升!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招讨相公归功于部下!否则,以他招讨河东,入援关中的功劳、不说建节。至少也得加个诸卫上将军的环卫官!

    徐卫拿着晋升令看着部下们。问道:“怎么都不吭气?嫌封赏太薄?”

    将佐一片哄笑,扬眉吐气!吴阶站起身来,对徐卫一拜,恳切道:“两司长官抬举,卑职等自当铭记。但不敢忘的,却是知军提携之恩!”

    众将一见。纷纷附议,都站起身来,望徐卫而拜。吴阶所料不差。徐卫上报军功的时候,的确是把功劳都归给部下。不是为了装高风亮节,而是心里非常清楚,他有今天,不光靠自己的拼打,还依仗这群部下的鼎力襄助。你身在一个统军大将的位置,打了胜仗,你不报自己的功劳上头照样提拔奖赏。有些将领喜欢图虚名。立有功是自己的。犯了错都怪部下,比如廊延那位大帅。你这样搞,部属怎么会甘心替你效死?

    口石

    “你们沙场浴血,奋战而还,这份荣耀和嘉奖,是你们应得的,不必谢我。只须你们记住,虎捷军从当初的靖缕乡勇营建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除了上头扶持之外,靠的是同袍弟心…品诚团结。奋不顾死!这种作风无论你们官升得多旷联扩得多大。都万万不能忘记!”徐卫严肃道。

    “谨记知军示!”众将异口同声喝道。

    杨彦低着头小声提醒一班同僚:“还叫知军?”

    “谨记大帅示!”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虎吼。

    徐卫展颜一笑,坐帅案后起身,走到那地图架前,朗声道:“官升完了,咱们就该干正事,我这有件要紧的事,你等谁敢去?”

    杨彦几乎是在他话出口的同时吼道:“我!”

    徐卫回过头采看他一眼,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不管何事。刀山火海,义不容辞!”杨锋辖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不愧是徐卫夏津起兵的班底。

    徐卫转过身去。手指地图上潢关位置道:“妾宿虽然弓军退往洛阳,但关中仍旧不可掉以轻心。眼下,蒲津浮桥已有张宪吴磷驻守,但潢关和陕州仍在金军手中。何少保命我司尽快光复陕州。堵住妾宿进关中的入口,谁愿往?”

    杨彦又是第一个。叫,其他将领也纷纷请战,吴阶心思,这次招讨河东和关中虐战,自己出力都不多,若不去拿下潢关光复陕州,军中同袍怕有想法。也愧对经略相公一番提携。打定主意。便请缨道:“大帅。我虎捷建军之时,便谙习野战,这攻坚嘛,恐怕同袍们都欠缺一些。卑职在泾原时。大小战参与十数场。潢关和陕州。还是卑职领军前往吧。”

    “哎,晋卿兄是帅司统制。负总管全军之羹,岂能轻动?还是卑职去为妥。”杨彦争抢道。这厮定戎一役。率所部精锐重步军齐头并进,把金人绞杀得鬼哭狼嚎,在敌溃退之后。又紧追不放,以致金军挤入渭河溺毙者不计其数,战功卓著。可仗打完之后,他还一个劲儿叫着不痛快,因此一听说要打潢关,便抢着出征。

    两将相持不下,徐卫却早已定下了人选。杨彦骁勇,每临阵皆身先士卒之前,不畏死,不退却,其部也作风强悍,坚若磐石。野战中。他就是虎捷军的强盾和重斧。但潢关雄居天下关隘之首,杨彦虽勇,只怕一时之间也难以攻克,毕竟他缺乏攻坚战的经验,还是用吴阶为宜。因此道:“罢了。你二人也不用争,吴阶领军取潢关陕州。杨彦随本帅回定戎,另有紧要差事。”

    四月初,吴阶率虎捷偏师东取潢关,陕州。徐卫虽然升任经略安抚使,改知华州,但他却仍将帅司设在定戎。实际上也没甚差别。定成军原就是从华州和河中府分出来的。

    他现在除了防守关中入口外,主要精力便放在扩军之上。陕华路成立不久,又遇上金军入侵,因此无论制度和人员都还不齐备。这就给了徐卫很大的发挥空间。

    经历河东和定戎的一系列战役,虎捷折扣还是比较重的。当初两万出头的规模,现在只剩下一万四千多人,徐胜的同州军一直维持在四五千的规模,经历这次战斗减员。恐怕就更少了。再加上曲端在耀州集结军队时。又把原本该属于陕华经略安抚司节制的部队,如张中乎、张中彦的河中府驻军,以及康随的华州驻军都调走了。也就是说,现在整个陕华路,就靠徐四徐九麾下两万人不到的军队在支撑。徐原虽率军驻扎在华州,但毕竟是泾原的部队,迟早是要回去的。因此,目前陕华的兵力显然不符合一个。经略安抚司的规模。补充兵源,迫在眉睫。

    好在,徐卫当初从河东流民以及招安贼寇中挑选了勇壮,操练乡军。作为预备部队。以前担心引起上头注意,不方便大肆扩编,现在万事俱备,也就不用顾虑什么。遂将定戎乡兵。按原有建制编入正军之中。使得陕华帅司的兵力一下增涨到四万六千人的规模!

    因陕华仍旧面临战争威胁,徐卫没有急着整编部队和重新划分建制。而是一面向京兆讨要军饷装备,一面加紧火药的试验。

    此前,他已经会同工匠,将火药的配方定为焰硝、木炭、硫磺三种原料。通过不断提高焰硝的比例,达到增强威力的目的。虽说与后世的炸药相比,还相差甚远,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一种长足的进步。

    四月初,陕华都作院的匠人们经过多次比对试燃,最终确定了火药配方的详细比例。在没有新式器具的情况下。徐卫命令借用宋军原有的火器。试验新药的威力。工匠们也是独具匠心,在看到新火药的威力之后。根本不用徐卫提醒开导、便改用铁罐盛装药粉,大如面盆。以袍车试射,投百十步外,袍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之外,其爆炸范围在半亩以上,显示出了较强的威力!

    但徐卫并不满足,要和女真人争雄,就不能单靠依托城池防守。必须得有野战的概念。而欲行野战。就不得不面对金军的精锐铁骑。从前的战术,都是靠长枪阻击,重步遮掩,弓弩远射。既然现在有了火药。就得考虑怎么把火器运用到野战之中。

    用袍车显然是不行,两层楼高的袍车运到野外作战?明显是行不通的,必须要有体积更运用更灵活的火器!那就是枪炮!可要在当前条件下,要制造枪炮,无异于登天。一来没有技术支持,二来也缺乏必要的理论。手枪自己用过,也知道节构。可就算你把图纸都画出来。工匠们也没有办法做。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宋军现在的管状火器基础上加以发展。现在现在军中的管状火器,只有一样。就是突火枪。说起这东西,徐卫那叫一个,郁闷。那玩意是用竹筒作的。里面装上火药,士兵手持。利用火药燃烧喷射出的火焰来焚烧敌兵和器械物资。

    ,…万

    

铁管火器

    二然突火枪的发明标志着第一种管状火器的证生,但证意义远大于实际。首先,因为火药的配比问题,使得它的威力相当有限,仅能用于焚烧敌人器具粮草。其次,枪管是用竹子做的,非常脆弱,尤其是在火药灼烧之后,摔在地上都能折断,至于炸膛那就是家常便饭了。最后,此时宋军中的突火枪,还没有发射弹丸的先例。同后世的管状火器相比,它只能是一个概念产品。因此,徐卫要研制管状火器。第一步,就是把竹制的管换作金属。

    陕华经略安抚司所属都作院。设置在定戎城西北角。那里原先是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宅院。白额兽占领城池期间,这家人被杀了个干净。徐卫收复定戎,贼寇逃跑之前放火焚城,这里也被烧了面目全非。都作院初创,知门衙门召集泥瓦匠。盖了两排新舍,一为都作院官员的办公及住宿之地,一为作坊。又辟出地,专供作院试验器械。古代就是好,地广人稀,基本上不用猛的,不用强拆。

    徐卫虽然命令都件院研发新式火器,但其实参与的只是少数几个精通火器制造的工匠,其他的仍旧铸刀枪,造弓弩。

    “大帅来了铸造房里,有工匠低叫了一声。这处作坊房舍极高,且空旷,几名工匠正围着一尊冶炼台。熊熊炉火照亮了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两人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正奋力拉动着风箱,以助炉中石炭燃烧。

    听得这一句,拉风箱的更加卖力,其他原本在旁围观的匠人也赶紧找点活在手里干。他们从前在其他各府各州作院里,一两月难得见到主将一次。可自打追随徐卫以来,要是有几天看不到,那才是咄咄怪事。

    知,柑正

    徐卫穿着一领青罗袍,头上戴着折上巾,要不是腰里那根扎眼的御仙花带。谁能相信这是陕华经略安抚使?手里提根马鞭,身后跟着杜飞虎并几名卫士,他大步踏入坊中。一名监工的都事慌忙迎上前去。抱个拳道:“大帅

    “嗯,前天我交待的事可曾办妥?”徐卫大声问道。

    那都事绷紧了皮,将对方引领到作坊外,只见空地上,靠墙停放着三件器物。外面是长方形的木框。里面全装的沙,看样子还杵得挺结实。徐卫一看,立即来了兴致,将马鞭挂在手腕上,蹲下身去。仔细察看这三道模具,而后吩咐道:“打开。”

    都事暗吞了唾沫,此前大帅再三交待。此事至关重要,务必上心。自己倒是不敢掉以轻心,可问题是,从前谁也没有铸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帅心意?硬着头皮。唤来工匠脱模去砂。随着模具的打开。细砂逐渐被刨走,一件黑色的器物露出原形来。长约有两尺。粗如杯口,似乎是用铁铸造而成。当两名工匠将这东西从模具中取出来后,徐卫愣没从它身上瞧出枪炮的影子。

    首先,这玩意铸造得太粗糙了,就没一点光滑的感觉,摸着还格手。抬起管口一看,管壁约莫一指厚。中空,在尾端的管体上留有一个小圆洞。最让郁闷的是,这东西居然前后一般粗!记得从前看到的古代火器。好像都是前细后粗?

    他在那儿检查着,杜飞虎及一班卫士寅,围着看,没人认识这是个啥。新式钝器?那这未免也太重了吧?看模样。少说得有五六十斤!而且就两尺来长,拿在手里怎么使?

    徐卫起身叹了口气,拍掉手上的细砂,又指着另外两个模具道:“都打开

    那都事见他叹气,心中一惊,忙道:“快!打开打开!”另外两个模具里的东西,也跟先前的差不多,只是长短粗细有别。

    徐卫操起那最长的一杆。估计三尺出头,有手臂粗,手入颇沉,得有二三十斤。士兵们看到这具才松了口气,好歹有个钝器的样了。只见大帅将眼睛对着那管口往里看了一阵,又双手握住。对着前方,眯着一只眼睛瞅了瞅,而后道:“拿火药和捻线来。还有你们炼铁的废渣,弄得小块一些。也拿些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大帅要作甚?

    不一阵,工匠取来了三样东西。

    那作坊里的匠人们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这会儿都围了过来。但见徐卫拿木勺舀起一捧药粉填入那铁管中,又拿木棍轻轻地捅了几捅。如此反复几次,才加入铁屑铁片,又捅几下后。把那捻线从铁管尾端的圆孔中按进去,再加上火药堵实。然后说出一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话来:“取火

    杜飞虎第一个叫了起来:“大帅不可!这物件里填了火药,怎能拿在手中?”

    这话倒提醒了徐卫,宋代治铁技术也不知如何,万一质量不过关炸膛怎么办?这里面装的可不是从前那种什么清油砒霜配方的火药威力不当下,便命人取来两条长凳,将那东西架在凳上,尾端抵着墙。刚要点火。忽又想到,这放空炮怎知威力射程?一念至此,左右张望一番,见作坊外头摆放着一张匠人们休息时喝茶的桌子,便让人抬了过来。

    “大帅,放在何处?”都事这会儿脸都吓白了,先不说我东西做得好坏,徐经略拿着火跟那儿站着,万一稍后点起来出个什么差池,让大帅有个好乒,自己就完蛋了。

    徐卫暗自思索,一般在野战中,敌骑冲到三十步距离时,步兵和弓手都要准备近身搏斗了。如果达不到三十步距离,那这火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遂道:“正前方。三十步。”

    工匠们如言将桌子放倒,桌面对着那东西,一个个跟逃命的似离开前头,徐卫网要伸过火去,那都事终于将心一横,大声道:“大大帅!还是卑职。来吧!”

    徐卫举起手制止了都事。因为他突然想到小时候用牙膏皮碾平裹成管状,在里面放入火柴药,然后拿纸塞住炮口,再用火在下面烘烤。发射时,因为没有固定,那牙膏皮大炮经常乱窜。想到这里,挥手道:。都到后头去!”(未完待续)

    

接手三州

    二徐卫把捻线点燃时”匠们屏住了呼吸。大与也不敢渊一川六因为东西是他们铸的,万一出什么事故是要负责任的。而卫士们也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那黑漆漆的铁筒,看着那捻线越烧越短!

    徐卫也退到了作坊门口,目不转眼地看着!只见捻线燃烧时冒出大股白烟,跟撵趟地往铁筒里钻。突然,一声炸响,惊得众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但见那铁筒猛烈地一跳,三十步外的桌子几乎是同时歪向一边!徐卫抢先奔了过去,往那桌面上一看,顿时面露喜色!

    原本厚约一寸,极为平滑的桌面此时已经完全走了样!杂乱的铁屑铁片嵌入木中,打得就跟个麻子脸似的!仔细看了一阵,陕华大帅不禁笑出声来。尽管这东西跟枪炮还差得很远,威力也不尽如人意,甚至没有一块铁屑铁片能击穿一寸厚的桌子。但至少证明,这个东西是有用的!而且,是可以应用于野战当丰的!

    卫士和工匠们围了过来,看着惨遭蹂躏的桌子啧啧称奇。这器械显然比突火枪来得厉害!用铁铸筒,首先就比竹子坚固耐用,还可以把火药在筒内捅紧,以增加威力。而这新药比原先的配方猛烈得多,配上铁铸的长筒,无论攻守都可派上用场。

    而当兵的看这器械,想法又不同。一名士兵蹲下去,从桌面上使劲拔出一块小铁片,摸着那创口欣喜道:“若两军对阵,敌骑来袭时。放上一火,不得扫倒一片?。

    一名同袍立即反驳道:“你倒会想,三十步距离眨眼就到,能让你从容点火?”

    ,石

    “榆木脑袋!看见这创口没有,我敢说,把桌子挪到四十步仍然有用。而且这器械三尺多长,粗如手臂,你放完了操起来当钝器使岂不两便?”士兵白了同袍一眼。

    徐卫这时注意到,这铁筒后面的墙壁上,被撞出一道痕迹来,说明它是有后座力的。再用手一摸,感觉十分烫手,估计是因为管壁太薄的原因。以后改进,需得把这铁管铸得厚些,否则就无法像士兵说的那样,放完之后操起来肉搏。

    “大帅!大帅!”正当徐卫陷入沉思时,一个呼声传来。寻声望去,却是张庆快步而来。

    这厮本长得面皮黝黑,身材精壮,却生了颗玲珑心,因此陕华帅司中掌管机密之事的“主管机宜文字”一职由他充任。张庆来到近前。先看到了地上的桌子,诧异道:“这是,”

    “闹着耍,怎么,有事?”徐卫问道。

    张庆收回目光,点头道:“网收到长安来函

    徐卫一听,沉默了片刻,随即回头对那作院都事道:“你们继续试射,把剩下两件也像我先前那般击发一次,记住,安全!万不能有人站在火器之前,也不可能手持!反复多试几次。将结果随后报来。

    ”

    那都事一颗悬着的心落下去一半,连忙应道:“是!”

    徐卫又朝那黑漆漆的铁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后,这才向外走去。张庆跟在他旁边,对身后杜飞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不远不近地跟着。以免听到机密之事。

    “马子充来信,环庆出事了!”张庆刚把话说出口,徐卫就摆了摆手。出了作院大门,都跨上门,直投以前的知军衙门,现在的陕华帅府而去。

    入了帅府,也不去二堂,寻了个僻静的房间,两人落座之后,张庆取出信件递给徐卫。后者取出一看,马扩在信中说,昨日制置司何少保向宣抚司通报一件事情,说是制司接获宁州曲端急报,环庆兵作乱!

    看罢之后,徐卫脸上阴晴不定。马扩先前就说过,曲端能不能把环庆兵顺利接管,还是个未知之数。现在看来,马子充所料不差,环庆一路果然出乱子了!

    自己结交马扩算是结交对了。尽管才高如他不能为自己所用,但交下这个朋友,有利无害。这不,刚刚被李纲任命为宣抚司参议官,就想着自己,通风报信来了。不过,依自己对马扩的了解,他写这封信给自己,李纲应该知道,有可能还是默许。甚至指示的。

    有件事情,徐卫一直挺疑惑。前些天去长安,晋升高级将领这等重要的事,李纲居然没有出席,宣抚司也没有任何官员出现,完全是制置司挑大梁。这既不符合制度,也不符合常理。后来自己跟马扩去拜见李宣抚,他言谈之间,似乎有诸多不便之处,象是在隐瞒什么事情。自己不好去问,也就无从知晓。

    “环庆兵变,会不会搅乱陕西?”张庆不无担忧地问道。

    徐卫摇了摇头:“不至于,曲端不是善类,手里又有数万强兵,环庆帅司才多少人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此事影响极坏,处理不好就会动摇西军军心

    “以曲都统的性子,他极可能痛下杀手,迅速扑灭乱兵!”张庆语气十分肯定。

    徐卫一声冷笑,除了这个办法,曲端没有其他选择。只不过

    来。他就被牵制在环庆脱不开身。坊、眺、丹三州切剔。他就鞭长莫及了。

    张庆也是嗟叹一番,忽地想起什么事,又从身旁取出一物,笑道:“还有件让人舒心之事,吴阶初战告捷。”

    徐卫颇感意外,惊喜道:“哦,拿下潢关了?”

    “正是!今日上午,吴统制已经率军攻克潢关,目下正扫荡陕州之敌。据悉,妾宿留在陕州的兵力并不多。”张庆回答道。

    怎么可能多?他满心想着再与西军战,一雪定戎之耻,肯定是收拢兵力,盘踞在洛阳,等候北方的援兵。可现在我军拿下了潢关,就算你援兵来了,我让你进不了关中。敢来扣关,就拿新火药招呼你!

    宋隆兴二年四月,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兵变却震惊了陕西六路。曲端将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王似诱入其帅府加以逮捕,后递交有司问罪,并受命暂行环庆帅守职权。可事情并不顺利,当初跟随王似到宁州襄乐县的环庆帅司统制慕容消,在王似被秘密逮捕之后,曲端派出兵马来缴械之时,率军反抗,并趁乱脱逃。奔回庆阳府后,以帅司统制的名义集结军队。对环庆将士言说,大帅已被加害,曲师尹转眼必来图环州庆阳二处,自己已经派人向两司长官报告申诉此事。在两司回复之前,务必要挡住曲端部队,不能让他火并环庆的阴谋得逞!

    那环庆兵跟随王似出战耀州,本就对曲端不满,经慕容消这么一煽动,群情激愤!声言要杀曲端,为大帅复仇!慕容消趁机调动部队,把守各处道路,又于庆阳府设防,专等曲端前来。

    此时,恰逢曲端赴长安汇报军情,接受嘉奖,其部下张中享、张中彦、李彦奇等人虽然探得消息,却不敢擅自作主。等到他回军中,慕容消已然布防完毕。曲端闻讯大怒,一面向制置司报告,一面挥师北上。直逼庆阳府!

    长安。陕西宣抚司衙署。

    李纲不知已在他办公的二堂内转了多少圈,僚属们见他躁动不安,都埋头理事,不敢去打扰。他如何不烦?刚刚打退金人,就出了这等事!何灌当时执意要将王似逮捕问罪,自己对他说,降两官,申斥一番以观后效,可何少保却说那是隔靴搔痒不起作用,非如此,不足以振法度。现在好了吧,你法度倒是重振,环庆兵却哗变了!这下怎么收场?

    越想越不给力,李纲紧锁着眉头对外头说道:“诸位都把手中事务放一放,我等议议环庆之事

    众官都放平公文毛笔,坐在原位上谁也没有发言。此事确实棘手,军队哗变历来是朝廷尤为忌讳之事。

    只是金军一南侵,把个大宋搅得天翻地覆,许多事情也就不那么绝对了,尤其是在陕西这地面上,西军百年来在南猛的战中养成了桀骜难驯,飞扬跋扈的作风,部队之间的摩擦是常有之事。但一路之兵哗变,前所未有!

    “怎地都不言语?没主意?。李纲见状,不满地问道。

    “宣相,此事本属制置司一手操办,如此出了差子,何不让制置少保去劳神?”说这话的,是宣抚司参谋官,位在参议官之上。他这话里,多少带点不满。只因近来西府行事,都把东府绕开。虽说你制置使掌军务,可宣抚使才是一路最高军政长官,你怎么能不问李宣抚意见而独断专行呢?而抚宣相公也真是怪,你是文官,何灌是武臣,你还怕他?

    李纲盯他一眼,摆手道:“此等言语,以后不可提及。现在,本官是就听听诸位意见,这环庆之事,如何收场?”

    宣抚判官王庶啧啧两声,作难道:“宣相啊,此事是何少保力主,我等即使议出个计策,又能如何?”

    李纲越听越烦,张目往堂里一望,忽然问道:“子充何在?。

    ,石

    众官也随着张望一番,听那官阶最低的干办公事带着嘲讽的口吻道:“想走出恭未回。”话音方落,马扩网好跨过门槛。

    李纲一见,招手道:“子充来得正好,环庆兵哗变,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马扩行了个礼,坦然回座,沉吟道:“宣抚相公,环庆兵虽哗变,但以曲端之能,平息不难。环庆虽无虞,廊延却堪忧

    李纲一瞪眼,踱步过去问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委宿据洛阳,不进,不退,其意无非是待援。眼下已是四月初,据暑热已不久。恐怕金军本月之内,就会卷土重来。而作为六路屏障的廊延,却有三州防务空虚。金军一旦复来,又可直趋耀州而扣长安马扩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堂肃然!环庆离得远,还可暂不操心,金军要是再打到耀州,咱还能象上回那样撑住么?

    李纲闻言后,心中一跳!何灌让曲端接手三州防务,可现在环庆兵变,曲师尹已然无法抽身,这三州防务可如何是好?

    正忧心时,又听那干办公事道:“宣相恕罪,卑职一时忘”二只接获翘延经略安抚使张深公女,未及旱月办公事。”全称是“机宜干办公事”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干事。”办公室替领导跑腿打杂,书写材料的人物。只不过前头加了“机宜。二字。便如后世的“机要秘书”一般。凡是送往宣抚司的机密公文,他都能知晓。

    当这干办公事将廊延帅司公文呈上时,李纲看了看,原来是张深担心金军再来,防务空虚,请求两司速派兵马接手的申请。

    “曲端在宁州脱不开身,如何能去接手防务?唉,真个多事之秋。”李纲愁眉不展道。

    堂里众官窃窃私语,有人说,泾原徐经略不是驻军在华州么?左右也无事,索性让他接手吧。

    又有人说,徐原早晚是要回防泾原的,能守多久?不如让紫金虎去,他不是网扩军,正问宣抚司要装备粮饷么?再,陕华与廊延一南一北相邻,何必舍近求远?

    马扩在来长安之前,就建议徐卫接手防务而扩充军备,但这时他压根没打算帮徐卫说话,因为他知道自然有人会说。

    果然,方才那位干办公事略微提高音量道:“不错,不如让徐子昂去接手。他陕华帅司抚守着浮桥,接管三州防务正相宜

    “有理,紫金虎颇善战,其部顽强勇悍,可当重任。”

    “他不刚刚扩编么?兵力当不成问题,补充些粮饷装备予他,布置好防务是要紧。”

    众官也都纷纷附议道,李纲心里一声叹,关键时候,还是徐卫才靠得住啊,其他人,根本指望不上!若说自己被排挤出朝堂之后,官家给予的最大支持,就是调徐卫来陕西供职,两三年来,不知替我分忧多少。

    “罢,此事容本官与制置少保商议,徐卫距离廊延甚近,由他接手,再好不过。”

    就在当日,李纲拿这事与何灌商量,后者几乎没怎么考虑,就表示了赞同。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曲端被绊在环庆,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而三州防务必须尽快重组。否则,万一被徐九言中,金军卷土重来,而三州又空虚的话,长安又将遭受威胁。次日,制置司的军令就到了定戎,命徐卫接手三州防务,所请粮饷军械,照数拨给。巧的是,同一天,廊延张深也给徐卫送来一份丰厚的酬劳。并让押运的人再三表示谢意。

    “卑职徐成,拜见经略相公。”陕华帅司内,徐卫的堂侄徐成,一身戎装具礼参拜。平阳守城战,徐成有战功,突围之时,他率部争先,又立一功。徐卫见自己这侄儿,是个带兵打仗的料,遂于赴长安接受晋升之际,凭借自己四品武臣的身份,荫补徐成一个八品武阶。现任前军“同统制”给杨彦作副手。

    ,可

    “嗯,坐吧徐卫正在看都作院交上来的报告。在他当日走后,工匠们依照他的吩咐,对三种火器分别进行了试射。结果,让徐卫很是纳闷。并不是威力不行,都能达到应用于实战的标准,问题出在质量上。

    那条长三尺出头,粗如手臂的火器,因为工匠们觉得新鲜,又在四十步和五十步的距离试射了两次,结果表明,即使在五十步的距离上,这种火器也能对敌造成大片杀伤。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装备宋军这样坚实的“步人甲

    欢喜的工匠们继续按照吩咐试射铁弹丸,就在这一次,杯具出现了。炮响了,火起了,弹丸也出来了,可那铁筒却炸成了几块!幸好工匠们全都按照徐卫的吩咐,都躲在后头。否则肯定要出事故。

    炸膛!这是徐卫最担心的事情,武器如果不安全,没伤到敌人先把自己炸死了,那士兵们怎么敢用?又怎么肯用?是内壁太薄了?还是火药填充过多?或者从根本上说,是原材料达不到标准?诸多问题,只能在试验中摸索前进了。

    放下报告,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徐成还笔挺地立在堂中,徐卫问道:“不是让你坐么?”

    “大帅面前,不敢坐”。徐成满面严肃道。

    徐卫摆摆手:“废话多,坐吧,有差事给你。”

    徐成这才落座,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不知派给卑职什么差事?。

    “今日有些晚了,你明日一早率第一指挥部分兵力,以新编入的正军,带个,带个四千人吧,去廊州。到了之后,派你的部下,打起旗号,分别进驻丹州,坊州,接手防务徐卫说道。

    徐成听得眼都直了,九叔,你没说笑吧?四千人接手三州防务?这,这,这就是老种相公重生,他也没这个底气啊!四千人放于一州尤嫌太少,如何镇得住三州之地?你这未免也太抬举侄儿了吧?

    “哦,还有,我听说这三州之地,目前都有义军进驻,你顺便打探一下情况,回来报我。”徐卫又道。(未完待续)

    

粘罕

    在妾宿率军退入陕州,抚守溃关之后。徐卫遣张宪为主,吴磷为副驻防浮桥,以防备金军后援再次过河进入关中。这几日雨水不断,一改去年河东陕西大早的境况。时近晌午,壁垒上守军换防,网登上关墙的士兵们就发现大雨之中,一彪兵马向浮桥驰来。却是外出巡逻的马军弟兄回来了。

    这队马军越过浮桥,直入壁垒之中,关内士兵发现,跟随游骑回来的,还有几今生人。其中一人上半身绑着一块甲,胸甲处一道创痕分外醒目。身上似乎还带着伤,一下马来就栽倒在泥地里。其他几个穿便衣的汉子慌忙扶起,在马军士兵带领下,投营中而去。

    时张宪巡营未回,吴磷在大帐中理事,听得外头一片喧哗,不多时只见几个落汤鸡也似的人闯将进来。一员马军副兵马使执礼报道:“都监,卑职率部巡至永乐镇一带,遇到一伙人马,自称是河东义军,有要事须见大帅。”

    吴磷起身上前,见那几人淋得浑身湿透。除了一人有半片身甲外,其余都是普通装扮,看这模样倒象是义军。又见那着甲之人身上有伤,若不是同伴搀扶着,估计站都站不稳。

    “你等从何而来?怎地这般模样?”吴磷皱眉问道。

    那带伤之人奋力推开同伴,摇摇晃晃地前行两步到吴磷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痛哭道:“都监大人!河东,大乱了!”

    ,万比北

    这句话唬得吴磷脸色大变!自虎捷与折家军会师杀回关中后,大帅留“没角牛”杨进把守平阳要塞,又命泽州义军首领邵兴邵翼兄弟接手昭德府和壶关,慈修各州义军并听节制,怎地就大乱了?

    “到底出了何事?快说”。吴磷疾声厉色道。

    那人脸色煞白,胸前的创口不时有血水淌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听对方一问,喘息着道:“上月初十前后,邵大伯派军进驻昭德府。四处招徕离散,准备整顿城防。但十一日,便有大股金军从威胜军袭来,义军抵挡不住,败走泽州并留兵守壶关。但两日后,壶关也告沦陷,金军经此直趋泽州。邵大伯见敌势大,遣出数路人马往关中报信,均遭金军游骑截杀。卑职这一路也遭袭击,只剩下身边几人。经修慈各州过,打听到金军与李军联合出兵,征剿河东义军,各种义师都是损失惨重,有些已经放弃州县,遁入山中结寨自保!”

    吴磷闻言大惊!恰逢张宪巡营归来,便急忙将此事告知。张宪一阵沉默后,沉声道:“立即派人将此事上报帅府,再遣军过河,规劝留守百姓撤入河西。全军警戒,准备迎敌”。

    河东,平阳府。

    这座徐卫在王禀建议下构筑的要塞,当初抵住了委宿十几万大军的猛攻,让金军付出惨重代价之后仍旧未能进得半步。银术可祭出“锁城法”仍旧奈何平阳不得,反被两面夹击,打得大败而逃。

    可现在,这座坚城再一次被大军围定。城池四面,大小营寨林立,士兵穿行于其间,一片忙碌。一队人马自营中奔出,至平阳西城,距离护城壕百余步外停下,窥视城防。见平阳城防体系新异,这群人都啧啧称奇。

    一员战将,耳挂金环,秃顶结辫,左脸一处拳头大的伤疤,扯得整张脸似乎都往左移了,从创口看,应该是新伤。此人,便是女真名将,完颜银术可。折家军与虎捷军两面夹击于他,混战之中,被折彦野一枪糊中面门,扯旗裹头而逃。

    如今重回故土,他心里没有感慨,只有仇恨!望着平阳城头的守军,银术可一双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凶光,切齿道:“紫金虎已挥师入关,贼众也被我大军围剿,拿下平阳及河东全境,当是易如反掌。”

    他这话是对旁边的李植所说,后者听罢,沉声道:“自当勉力,以报国相提携之恩就在前几天,他被允许开“河东兵马元帅府。”自任元帅,长子李单任昭德知府,次子李猛任平阳知府,其余部将都被授以河东诸府州官职”金人从法理上,制度上,确立他在河东的地位,并表示,不追究他袭击高世由一事。要他配合金军,克定河东陕西。李植感恩戴德,此次倾巢而出,与女真人联合进兵。

    “南人确有巧思,似这等城池,若将本死心,士绝贪念,便百万大军亦难攻克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年在五十左右,极魁伟,身躯长大,所乘之马亦较他人高出半头。额骨突出,鼻梁高挺。皮肤更是如铁一般泛出黑色,双目炯炯生辉,满面的虬髯令人望而生畏。先前,他不说话时,众将尚且各自顾盼,此时一开口,全场肃然,无一人敢聒噪。

    此人,便是大金国如今头号掌权者,完颜粘罕。

    他继父职,任“国论右勃极烈”是为国相,统领朝政。金帝为统率军队,仿辽制,设元帅府,下辖两个枢密院。他以左副元帅掌云中枢密院,驻原辽国西京。二太子斡离不死后,所掌燕京枢密院并入其麾下,被册封为“都元帅”成为大金国最高军事统帅,全面负责对宋用兵!

    此次南征,他遣完颜委宿为西路统帅,引十四万精锐企图一举消灭南朝素所依赖的西军。可让他意外的是,委宿出师不久,银术可便自平阳败归太原,舟元帅府报急。粘罕闻讯震怒不已,恬逢追击契丹余孽耶律大石的金军回师,他见紫金虎突围而出,驰援关中,恐委宿有失,遂亲提大军南下!

    以粘罕今时今日的地个,再披征袍,重跨战马,足见其对此次南征的重视。而至此为止,金国几乎动员了全国大部分兵力参与对宋作战!除了女真精锐尽出之外,其他如契丹、渤海、奚、汉各军也都倾巢出动,对南朝发起了两国开战以来最猛烈的一击!(未完待续)

    

卷土重来

    宋军好以城池为依托。却不知众城是死的,人却是活妍让你守住一城,又能如何?野外争雄,方是决胜之道。”一员金将语带不屑地说道。

    粘罕闻言一笑,扭头对李植道:“你次子李猛已受任平阳知府,我希望他能迟早上任。”

    李植听旁人解释之后,在马背上躬身一揖:“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务必使国相大军无后顾之忧。”紫金虎已经撤入关中,河东境办规模较大的义军女真人已经帮忙剿平或驱散,要是再拿不下河东南境,委实说不过去。

    粘罕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那河东便交给你了,我自提大军去扣关中。你务必保持陕西河东道路畅通,万不可再出差池,如若不然

    李植见对方脸上顿现肃色,急忙再三保证。粘罕也不再多言,正欲返营,忽见一队人马呼喝而来。是一支辽东汉军押解着一群俘虏,那群俘房都是衣衫蓝缕,披头散发,不少人身上带着血迹,都被缚作一团,拖在马后。四周,汉军士兵明枪执刀不住驱赶。

    看到粘罕一行人时,那群汉军中奔出一骑。马上骑士约有四十五六模样,来到粘罕跟前翻身下马,个头并不高,只六尺五寸不到,但极为壮实,立在那处便如一截水缸。满面的浓须几乎遮住半个脸,一双吊角眼,戾气逼人。身裹铁甲,头戴皮盔,腰里椅着一柄女真人惯用的弯刀。此人,是金**队中,汉军二弗之一。一个是韩庆和,当初跟随二太子斡离不东路军攻宋,在滑州被宋军围困,山穷水尽之时密谋开城投降,事泄被杀。而这一个,姓韩名常,极其骁勇,如今统率辽东汉军万人队,前些时候奉命征剿限、绎、慈三州义军。看这样子,应该是打了胜仗。

    “国相!卑职奉命剿贼,如今修慈各州之内,再无敢称兵仗者”。韩常瓮声吼道。

    粘罕见他神情,已料到几分,听完解释之后,大笑道:“我常说,除女真以外,诸军中最勇者,便止两人,一为耶律马五,另一个便是你韩常!好!紫金虎仗着河东数十万贼众,屡次孤师过河!此番,我将他爪牙清除殆尽。以解我后顾之忧”。

    韩常得了嘉奖,十分欢喜,将手往后一指,大声道:“那绎州据说是 邻紫金虎的防区,有万把义军。卑职汉军万人队入境,贼人望风披靡,龟缩于修州城内顽抗。城破时,残余仍不缴械。卑职拿了数十人,尽是将佐,请国相发落。

    粘罕望了那群俘虏一眼,俱都低垂着头,被反剪双手绑住。想到听说过徐卫是这些义军的首领,遂下了战马,按刀走了过去。将那数十人看了个遍,最后停在一个汉子面前。那人最多二十几岁,面白无须,他身上装扮在这群衣衫不整的俘虏中尤其为扎眼,粘罕看了一阵,问道:“这也是贼人?”

    那东轻人抬头看了看他,切齿道:“背盟毁约,以残暴不仁之师践踏我疆土。这才是贼!”

    “他说什么?”粘罕回头阵道。

    , 石

    军中有通汉语者,便把那年轻人的话解释给他听,粘罕听完大笑:“我大金与南朝饰结靖康和议,是西军背弃盟约来攻,如果说是我国背盟?女真大军出国门,略施惩戒,你等安敢抗拒?”

    “呸!”那年轻人啐了一口,厉声道“北夷入寇,我等执兵仗,守护祖先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若正言顺!鬼神钦伏!”

    粘罕见他谈吐不凡,皱眉问道:“你莫是读书人?何以不安读诗书,却来行这等搏命之事?”

    “哼!“哼哼!为守土护国之故,弃笔从戎是我本分,岂是你秋夷之辈所能明白的?”这读书人从始自终,脸上带着一种极严不齿的神情,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大金头号权臣不配与他说话一般。

    粘罕呼出一口气,显然有些冒火,那身后一班金将听了年轻人一席话,早气炸了肺,尤其是完颜银术可,大声吼道:“国相!何必与这等人废话!一刀杀了便是!”

    粘罕将手一举,制止了他,接着道:“你虽是个读书人,却有些胆气,我不杀你,你可愿效力于军前?”

    也不这句话是怎么得罪了那年轻人,他突然破口大骂道:“金狗!你这些混迹于山林的禽兽之辈!犯我国境。戮我百姓,我恨读得满腹诗书,却手无杀贼之力!你要杀便杀,怎敢如此辱我!金狗!金狗!”

    粘罕将牙一错,眼睛一瞪,挥手道:“好一张利嘴!来人,刮了他的舌头!”

    话音落地,那汉军万夫长韩常大步踏上,象拎小鸡一般将那读收人拎起,一把掼在地上,拿膝盖按住。两名士兵上前扳开了嘴。读书人奋尽全力想咬手。只是他一个寒窗苦读的秀才,哪敌得过这战阵之上的莽夫?被韩常铁耙一般的手伸进嘴里,扯出舌头,一刀割了下来!刹那之间,血如泉涌!

    韩常起身之后,将那截舌头扔在地上。两名士兵也放开了他。粘罕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问道:“还能骂么?”

    那年轻人双手被绑,站不起身,倒在地上却还拼命抬起头,双目之中一片赤红,仇恨的目光紧紧盯在粘罕脸上,那个满是血水的窟窿里不停地发出号声。他那几十名同伴见如此惨状,都不忍心再看,纷纷低了头,闭了眼睛,咬紧牙关。

    此时,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那到地的秀才拼命蠕动身子,向粘罕挪去。等到了近前,竟拿头去撞大金国相的脚,韩常飞起一脚踹开去,他转个身,又爬了过来。韩常大怒,一刀斩下,砍得股上血水飞溅,深可见骨!可即使如此,那年轻人还是拿头在地上拱,一寸一寸去向粘罕靠拢!此时,不少金军李士兵都远远地围着,目睹这惊人的一幕。

    粘罕眼中凶光毕露,切齿道:“好硬的命!”

    韩常骂了一句,提着带血的刀赶上

    一刀劈在脊背上,复加脚又踹飞出安!那秀喉头仍以可山全糊不清的声音,拿头拱,拿双肩挪,艰难地还想再往前。挪出没三步,再也动弹不得,初时身子还在抽搐,没一阵,便完全静止下来。猩红的血水淌了一地,同伴之中,已经有人哭出声,

    粘罕冷哼一声,跨上战马而去,韩常追在后头,大声问道:“国相!剩下这些人怎么处置?他们都是河东义师的将佐,身上带着朱记!”话说完时,粘罕却没有任何回应。

    韩常回过头来啐了一口,暴喝道:“杀!”

    河南府,西京洛阳。

    这座历史上与长安齐名的古都,几历兵祸,传到宋代,朝廷才加以整顿,设为西京。

    但高世由任西京留守时,开城投降,让洛阳遭受金军践踏,破坏严重。这一次,因为赵桓带着文武百官远走江淮,西京留守张叔夜引军相随,又让洛阳落入北夷之手。

    妾宿以洛阳为据点,在此收拢部队,加以整顿,并与各级将领反思定戎之败。到洛阳时,他麾下兵马不足五万,粮草只能再支应六七日。有人劝他,东京距此已经不远,可遣人问四太子兀术借调一些。委宿坚决不从,于洛阳城内掘地三尺,抢夺百姓之粮。

    城内不及奔逃的南朝官吏,为求生,不顾廉耻,为委宿出主意,将城中大户名册一一报出。金军据此,给各家各户定下纳粮的额度,凡是交不齐的,严厉处置。又立下规矩,凡藏粮十斗以上不献者,全家处死!一面在洛阳城内搜舌”一面又遣军四出,掠夺周边各州县。搞得河南府境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百姓登高一呼,群起响应,大小义军数十路举兵反抗。委宿还要留着精神应对陕西,不得不收敛军队,将主要活动范围定在洛阳四周,不再轻易远走。就这么,勉强支应到了四月上旬。

    洛阳陪都,宫殿之中,妾宿坐在本该大宋天子才有资格坐的位置上,正让通汉文者在读一些典册。那都是从宫中搜出来的,据说是记载了洛阳所藏粮草物资的账册。可他让士兵将这宫殿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出册子上所载的东西来,想是被宋军带往江淮了。

    “元帅!”一声大呼后,女真将领蒲察石家奴闯将进来。他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女婿,该是见过大场面的,可一进这宫殿,见殿内之轩敞,装饰之精美,那巨柱非数人合抱不能拢,元帅正高坐于金殿之上,端得是威风气派。看得入了神,竟一时忘记所为何来。

    妾宿眉头一皱,想是心情不好,喝问道:“何事?”

    石家奴这才回梦方醒,慌忙上得前去报道:“今日又抓捕未按数交粮的七八户人家,几百口人都绑至街市上,特来请示元帅,是否处死?”

    “多!降官说,这些人都是洛阳城中的大户,家资巨万,怎会拿不出区区一点粮食?定是有意私藏!杀!有多少杀多少!全杀尽了才好!”妾宿霍然起身道。

    石家奴一听,不再多问,抚胸行了个礼,掉头就往走。还没出殿门,便撞上耶律马五行色匆匆地地里面过来,他点了下头,便着急着去办自己的差事。不想,马五却叫住了他,问明事情原由之后,请他在殿外稍候,自投殿内来寻委宿。

    , 可

    “元帅马五是契丹人,辽国自澶渊之盟以后,与宋朝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深受中原影响,其政治、文化、习俗多习汉人。因此,身为契丹族将领的耶律马五,在战场上虽然骁勇善战,但平时看来,却跟个儒将一般,不像胡人。

    尤其是受伤之后,不能着甲,这南方又炎热,因此他便穿了件南人常见的直掇,系根腰带,松松垮垮,飘飘而入。到礼,口称见过元帅。委宿见他前来,问道:“马五创口可曾全愈?。

    “多承元帅挂念,已然无妨,只是上不得马,急得慌。”耶律马五回答道。

    这话却说到了委宿痛处,踱下殿来,不无忧虑道:“何止你着急?目下已四月初,眼看着天气转热,若再无援兵来,我军怕是只能无功而返。最让本帅忧心的,莫过于粮草。这士兵吃不到肉,打仗便没力气,战马吃不到豆,奔跑便无精神,如何能与西军战?”

    耶律马五闻言,也是面露难色。按说银术可兵败平阳,逃回太原之后应当立即上报元帅府,而以国相的见识,他必然能洞察其中凶险,该立即出兵增援才是。为何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最要命的,日前接获军报,徐卫遣军夺了潢关,正在扫荡陕州。已然将我军进关中之路封死,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该再等下去了。

    想了片刻,忆起自己来找妾宿的目的,遂道:“元帅,我在街市上见百余口人被缚,号哭之声响彻满城,却是何故?”

    不提这个便罢,委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南人,本是洛阳城内的富户,却不肯献粮,本帅命令处死

    耶律马五一时沉默,委宿见他如此模样,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元帅,几年以来,大金已经夺得两河之地,想南朝覆亡,亦为时不远。彼时,总不能事事依靠如高世由李植等辈吧?我军擅长弯刀快马夺取天下,但这江山可以从马背上夺,却不能在马背上治。便如今日之事,元帅处死百十口人,易如反常。但这些人一旦被杀,便绝了人望,从长远看,始终于大金不利。”耶律马五毕竟是受汉文化影响过的,因此深明这个浅显的道理。

    可在委宿看来却不尽然,他是从小打仗打到大,跟随阿骨打打完契丹打大宋,早就习惯了这种掠夺屠杀的方式。听马五反对,心中不悦,我杀百十口人又怎地?谁敢说个不字?但凡与女真为敌者,便是这个下场!

    “哦?马五之言,莫非太过?”完颜类宿回到殿上,冷一。

    “元帅,恕我直言,自大军退入洛阳以来,一同时间,河南义军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我颇知南人心性,但凡有条活路,决不会铤而走险,拿性命作赌。又如,”马五正当苦劝,委宿却已不耐。

    心想着,莫不是吃了败仗,受了回伤。便把胆气也骇没了?但马五是军中大将,定戎一役,若不是他率马军拼死断后,真不知能不能活着退入潢关。因此也不便驳他面子,便道:“既是你这般说,本帅不杀就是。”

    两人正说着,只见一群将佐吵吵嚷嚷冲进殿中,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撒离喝冲在最前头,一进殿便叫道:“国相南来”。

    委宿一怔,随即拍案再起,厉声问道:“当真?”

    却见人群中一员耳挂金环的女真将领出来,望上而拜道:“小人是银术可麾下,奉命过河传达国相军令

    妾宿大喜!国相竟然亲自出征?但这一喜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能顺利拿下陕西,又何劳国相出马?西路军本是不容有失的,但定戎的惨败实在,”

    “国相现在何处?”委宿急忙问道。

    “国相为保后顾无忧,先于河东扫平贼众,目下正集结兵马。准备开赴河中府。特遣小人来问,元帅麾下尚余多少兵力,粮草还能支应几时?能否分别自蒲津及潢关进兵陕西?。那金将问道。

    三个问题,问得安宿不知如何回答。

    当初十四万兵马出来,银术可败走,自己手里也不足五万马步军。而粮草,也是捉襟见肘,至于从潢关入陕西,恐怕有些难度。紫金虎是什么人?他已经遣军拿下渣关,扫荡陕州,隔断河南与陕西,就是为了防止我从潢关进入。

    本来,驻守潢关的兵马不至于如此轻易被宋军击败,但据逃来洛阳的将士们说,宋军动用了火器,而且是以往任何战役都不曾见过的。一袍下来,就炸得城头石屑横飞,其声如雷,兵士甚至有惊死者!潢关的关门,直接被炸得稀烂!无奈之下,要宿只得据实以告,命来人回禀粘罕。

    大宋隆兴二年四月,粘罕亲提大军南下,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便扫荡河东义军,连破陨州、修州、慈州、昭德府各地,又让李军围困平阳和泽州。河东初步稳定后,他便挥师西进,入河中府。

    , 万比北

    此时,他与盘踞洛阳的完颜委宿军取得联系,在得知对方境况之后,估计再拿下潢关绝非易事,遂命委宿不扣潢关,而是寻合适地点北渡黄河,与他会师。这点对委宿来说倒不难,上次南征,他跟随粘罕一路进兵到巩县,前头遇上徐家三兄弟堵截,后头又有徐彰率领的五路西军猛追。后来,金军就是绕过那山,从河阳渡河北归。

    就在金军卷土重来之际,徐卫的陕华经略安抚司正加紧扩军。除了将原有的乡兵编入正军之外,他的侄子徐成率领四千人接手三州防务,与占据城池的义军会合。徐成受命向各路义军传达帅司命令,对义军起兵抗金的壮举给予鼓励和认可,同时又说明陕华帅司正在格兵买马,有愿投军者,一概欢迎。当然,这是听其自愿,并不强求。

    徐卫这两年虽然一直在河东勾当,但在陕西诸路里名气也不尤其是定戎一战后,小徐经略相公的威名震动廊延长安。因此,一些规模较小的义军部队,纷纷转投其麾下。而拥兵上万的大规模义军首领们则表示,愿听三个徐帅节制,共赴国难。同抗金贼。

    这日,徐成正与廊州城内巡视。这义军呐,说来都是以抗金为号召,但毕竟龙蛇混杂,各色人等都有,况且一城之内,时常有多支义军。这样一来,互相之间摩擦,甚至械斗,就再所难免。也出现了一些害民之举,甚至屠戮百姓的事情也是有的。

    徐成一到,发布严令,抗金欢迎,有敢混水摸鱼的,严惩不怠!众军都知他是徐原之子,徐卫之侄,因此不敢小觑于他,那些借抗金之名啸聚之人,便夹起了尾巴。

    “徐统制,看巡到城西时,部下忽地喊道。

    一身戎装的徐成向西望去,只见有兵马鱼贯入城,而且衣甲鲜明,全是锃亮的新装备。当下,他便引众迎了上前去。

    “徐统制!”一名都头见到他,快跑几步上来,纳头便拜。

    “怎么回事?”徐成疑惑地问道。这千把人是自己派往坊州接手防务的,怎地回廊州来了,莫不是,,

    “今天一早,有兵马至坊州城下,声称是曲都统部,要接管城防。卑职对其言明,三州防务已由我陕华帅司接手,不劳曲都统费心。哪知那领军将官将卑职一通臭骂,还辱及大帅。并威胁说,如果不交出城池,便要动武。卑职气愤难当,真想干他一仗!但事前统制有严令,若遇冲突,须得避让。因此卑职交了城池,领军回廊州那都头满脸晦气,愤愤不平道。

    听到坊州被曲端的部队夺了,徐成居然面色不改,反而伸手扶起那都头道:“无妨,他是制置司都统制,有总管诸军之权,咱们拗不过他,交就交吧。”

    那都头听得一头雾水,怎地?交就交?这可是一座城池啊!当初在河中府的时候,曲端袭击了平阳义军,大帅都怒发冲冠!直接闯进驻军军营,缴械抓人,从此以后,诸路方知我虎捷不能欺。这回也太窝囊吧?况且,咱们接手三州防务,那也是制置司下的命令,又不是咱们私自占领的,于公于私,也不用怕曲端才是。

    “你一路辛苦,领弟兄去吃饭。”徐成摆摆手,跟没事人一般走开了。留下个都头站在那处,心里直嘀咕,两位徐大帅何等英雄,怎地这当子侄的却是这般怂包?

    

曲端夺城

    当天下午,就在坊州驻军网讲入眺州不久,徐成正在娜酗位义军首领,调解矛盾,便有士卒入内禀报说,城外曲都统军至,派人来耍见统制。

    “让他进来。”徐成似乎并不意外,随口说道。

    不多时,士卒领着一人进来,三十出头,塌鼻大嘴,其貌不扬,偏生神情又讨人嫌,板着个脸,四肢僵硬一般踏入堂中,抱个拳,嘶声问道:“敢问哪位是徐统制?”

    徐成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他一番:“我便是,你是何人?”

    “我是张总管麾下战将,奉命来见徐统制,请贵军立即交割城防,退回陕华。”对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徐成见他这副撮鸟样,心里来气,故意问道:“敢问是哪个张总管?。

    “张中彦,现任庆阳府兵马都总管对方语气生硬地回答道。徐成一听,庆阳府兵马都总管?那庆阳府是环似经略安抚司所在地,张中彦任了总管,难道是曲端已经拿下庆阳了?这么快?

    心中虽惊,却仍有意问道:“哦?莫非是原河中府兵马副总管,因袭击义军,蓄意破坏抗金大业而遭抓捕的那位?”

    此话一出,那厮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道:“休要多问,只管引军出城,交割城防便是。”

    徐成一起身,冷笑道:“我奉大帅之命,出兵接管三州防务,这也是制置司的意思,他张中彦凭什么接手?”

    , 可

    见徐成是这种态度,对方也不怕,肃然道:“张总管是奉曲都统钧旨!而曲都统,正是奉了制置司命令!相信泾原陕华两位徐大帅在长安接受晋升嘉奖之时,也晓得此事吧?”

    徐成一挥手:“那已经是旧事了,制置少保是见你家都统在环庆抽不开身,怕耽误了抗金,因此命徐经略接管三州。你回去如实禀报便是

    那人听了这话,却并不为之所动,仍旧是那副口气:“这我便无从知晓,只知曲都统严令,务必接管三州。若是遇不从者,以抗命论处

    徐成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猛击桌面道:“怎地?还想办我不成!你出城去告诉张中彦,我九叔当初敢在河中府抓他,今天他若进城。我就敢在嘟州再抓他一次!不信。就让他尽管来试!直娘贼!”

    对方被吼得一怔,待回过神来,神情陡变,手指徐成厉声问道:“徐统制,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莫要反悔不认!”

    “是我说的!便到两司长官面前,便到官家面前,洒家也不改口”。徐成昂然道。

    “好!回见”。那人从牙缝里嘣出这句话后,扭头就走。出城之后,将事情添油加酣,绘声绘色对张中彦说了一遍,听得人后者无名业火腾腾直往头顶之窜!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贼!竟敢如此小觑我!你当现在还是当初河中府那般境地?便只我麾下。就统着八千马步军,说不得,只好硬闯了!

    正要动武之际,部下劝道,这徐成是泾原徐经略的儿子,又是紫金虎的堂侄,徐卫派他来坐镇脚州,想必是有侍无恐。这事。还是等曲都统亲自来定夺为宜。张中彦细想一下,也觉得有理,遂引军暂退,等候曲端前来。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之际,曲端就到了。张中彦又将昨天的事情演绎了一番,听得六路都统制怒火中烧,当即只引数名卫士,直投廊州城下,喝令开门。那城上军官见他亲至,也不敢阻拦,遂命开城。

    “徐统制!曲都统入城,一路直闯进来了!”临时设置的节堂内,徐成安坐于上,似乎专门在等什么人。见士卒慌张的模样,喝斥一顿,转眼之冉,曲端高大的身形已经映入眼帘。

    徐成不急不徐,走了下来,至堂中,对曲端抱拳一礼:“卑职陕华徐成,拜见曲都统曲端此时已经建节,为从二品高级将领,胜出徐成不止一级半级。

    曲端背负双手入堂,站在徐成跟前紧盯着他,一言不发。良久,方才问道:“你是何人?”

    徐成一愣,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怎地又问?再说了,你原是泾原副帅,与我父交恶之前,我尊你为长,现在却不认得我?于是又答道:“卑职陕华经略安抚司军中前军同统制,徐成。”

    “军阶几级?”曲端再问。

    “第四十三阶,敦武郎徐在听到这里,已经看出一些苗头,知道曲端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在宋代官僚中,尤其是武臣,一般叙阶级,因为“重阶不重品”的缘故,都是比阶次,而不比品级。

    果然,曲端听罢,冷笑道:小小敦武郎,也敢口出狂言?昨日,可是你说的,若张中彦敢进城,你便要捉拿他?”

    一个八品小武职,一个二品节度使,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徐成此时心里也有些怵,但一想到临行之前大帅的吩咐,便答道:“卑职确实说过这话

    曲端一声厉喝:“好大的胆!你仗着徐原徐卫两个,竟敢对长官出言不逊皿狗哭吓你,就凭泣点,本官便可将你绑系军前正法!,

    本来,他如果循序渐进,徐成可能还真就被他镇住,可一来就弄个,军前正法小徐反到不慌了,正色道:“曲都统息怒,卑职也是职责所在。便是今天当着都统的面,卑职还是那句话,若没有上峰命令,谁敢擅闯入城,我照拿不误!”

    曲端微眯双眼,似要发作,可他心里清楚,这小的并不打紧 关键是他背后那三个大的。徐氏一门,如今在陕西,已然形成将门之势。六路之中,徐家就占着两路。而且,据说何少保确实下令给徐卫,让他接手三州防务。

    一阵之后,曲端稍稍平复心绪,笑道:“好个职责所在!说得何其冠冕堂皇!罢,本官也不与你置气,只问你一句,若我命你交割城防,你从命么?”

    徐成面露难色,回答道:“卑职是奉了徐大帅之命接手三州,而大帅是直接受命于制置司,若交给都统,卑职恐怕难以交代。”

    “制置司又如何?何少保安坐长安,又岂知这外头凶险复杂?本官既为六路都统制,自有便宜行事之权,你回之后,便告诉徐九,就说是我的命令。他是你叔父,岂能为难你?。曲端这话算是挑开了在说。

    徐成好象仍旧犹豫不决,曲端一见,加重语气道:“怎么?你只听命于陕华帅司,而无视都统?你第一天当兵,不知军中制度?。

    “不敢!那,容卑职向帅司请示之后,”徐成以商量的口吻道。

    曲端一摆手:“不必!今天之内,你便可引军回陕华,对了,丹州你也驻了军吧?一并撤走”。语毕,也不管徐成答应不答应,带着卫士转身便去。

    他前脚一跨出门槛,徐成便在背后啐道:“呸!什么东西!枉自我父提拔你一场!”恨恨骂了几句,便召来部下,传令撤军。

    廊州城内,拢共就三千不到的虎捷军,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全部集结起来,开拔出城。

    曲端领着张中彦在城头看着徐成领军撤出,见虎捷步伍整肃,虽是行军仍旧保持严整的队形,也不得不承认,徐卫治军还算过得去,难怪能在定戎建功。

    “这,不对吧?徐卫接手三州防务,怎地才派这些许人马?徐成这支军,顶天了,也就三千人而已!”张中彦一眼看出其中端倪。

    曲端看了一阵,解释道:“他马不停蹄地招讨河东,征战关中,想是减员不虎捷乡军,原本就只两万左右他原来是陕华经略安抚使,自然知道徐卫的虚实。

    顿一顿,对张中彦道:“不去管他,你遣人报告何少保,就说我已接管三州防务,兵力不济,需得补充兵源,请他速发粮饷器械

    定戎城,陕华经略安抚司。

    西城之外,自徐卫以下。王彦、张庆、杨彦、马泰、杜飞虎、李贯等各级将领云集,除了收复陕州的吴阶,驻守浮桥的张宪吴磷以外,几乎所有将佐都到齐。

    而更壮观的是,从西城外一直绵延数百步的骡马车队!都是两匹马牵着一架车,车上装载的,不是钱粮便是器械!

    杨彦从一架车上取下一柄刀,刀是宋军常见的装备,总共分八种,也就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刀八色。这刀却有些怪异,不属八色之中任何一种。总长七尺,其中刀身就占了两尺五左右。而且,这刀身并不如从前的屈刀掩月刀那般宽,只有四指上下,作为长兵器来讲,就显得狭长一些。

    杨彦执了一柄在手里,砍了几下,又突刺几刀,觉得颇为顺手,赞道:“好器械!”

    王彦上前接过看了一眼,笑道:“这刀我却是见过的。那日大战,种太尉的秦凤重步兵,便是使这种刀,且不椅长盾,百十人为一小阵,十数阵为一大阵,互为依托,前砍后刺,十分凶猛!杀得女真步军溃不成师!让我大开眼界啊!”

    徐卫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趣:“哦?此事我也曾听说过,据泾原徐经略说,西军中,若论重步兵之强,就数种家。若论骑兵之最,当推折家。子才兄,得空把各级统兵官聚一下,研习种家军的战术,若适合,我军也不妨学习一番。”

    王彦笑道:“我也早有此想法,我军重步,皆奔挂执大刀重斧,防护力虽说坚固,却折损了进攻。重步兵都装备了六十几斤的厚甲,按说是可以摒弃盾牌的。”

    马泰从怀里拔出一配短刀,往车上麻袋一捅,抓出来一把麦粒里,往嘴里一塞,一嚼,点头道:“不错,去年的新麦。”

    杨彦白他一眼,挖苦道:“这吃货,就知道吃

    马泰一怒,就要跟他扛上,却不知想起什么,也懒得去还嘴了 向徐卫道:“大帅,这军粮器械两司长官都舍得,何不多拔一些战马?上月大武,折家马军让人刮自相看呐!”

    徐卫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第一次见到宋军之中也有可以在马背上跟女真人争雄

    , 可贼绑宾折家将的威名,那是实实在在打出来不讨旧鞠曲六路里,产马的地也不多,难。想要战马,去女真人手里抢吧

    众将一片笑声,徐卫便下令,将器械分发到各部,加紧操练,粮饷运入城中。

    “大帅!”正入城时,一名亲军都头匆匆赶来,说是信使从蒲津壁垒来,有紧急军情禀报。徐卫一听,知道出事了。

    “去,让王彦张庆几人把分发器械之事交给下面的统兵官,火速到帅府议事”。

    节堂内,徐卫端坐,面容肃穆。下首,几大虎捷主将各依军阶而坐。也是屏气凝神,仔细倾听。当得知金军扫荡河东义军,这些连年征战的将领们敏锐地察觉到,此次来援的金军非同小可。

    对方没有直接挥师攻打关中,而是先荡平河东义军,说明他们不仅仅是来策应妾宿的,而是包藏祸心!女真人还没有放弃对陕西的觊觎,否则,怎会先平河东,以解除隐患?

    徐卫心里一个疑团,这时才告打开。兵贵神速,我说女真人怎么拖拖拉拉,迟迟不来,原来却是在河东作乱。这说明,此次南下的金军。是有计发”有目的,战略思路清晰,而不是像完颜委宿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回去转告张宪吴磷,他二人的职责,就是坚守浮桥壁垒。眼下已是四月,象委宿上次那样踏冰过河的好事不会再有了。”听完了报告,徐卫立即下令道。

    信使走后,徐卫坐在帅案后,拿着一支令箭在手里翻转,若有所思。看样子,金人是非要拿下陕西不可,现在,我已夺取潢关,又控制了浮桥,堵住了金军入关中的道路。不过,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生活中,越是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事情,越是容易出差子,就因为两个字,大意。这些上,任何险关天堑,可以依靠,但你不能把全部希望放在上面。因为这些天然屏障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山山水水没有思想,人却会动脑筋。

    “大帅,是不是立即上报两司?”张庆开口问道。

    “这是自然,但金军一来,我陕华路首当其冲,虽说潢关浮桥尽在我手,但也不能大意轻敌。毕竟,我军是被动防御,而金人却是主动进攻。

    诸位想一想,我陕华帅司的防线,可有疏漏之处?”徐卫说道。

    王彦大马金马地坐着,盯着地看了半晌,说道:“若非要说疏漏,便是风陵渡。黄河在此拐弯,水流不急,容易渡过。我建议,派出马军,在蒲津和潢关之间昼夜巡戈,一遇警。就立即上报!同时,在风陵渡对岸扎一营,以策万全

    “好!有理”。徐卫点头肯定道。

    杨彦左右一望,见没人发言了,便咳了两声,吸引所有人注意之后,大声道:“现如今陕华帅司防区内,除了本司所辖各军外,还有泾原徐经略的部队。退一万步说,哪怕是金军过河了,也不惧他!”

    王彦断然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上次是因为种太尉成功将妾宿的主力诱至渭河以南。定戎地势狭窄,重兵不易展开,金军就是吃了这个亏,他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不能发挥出全力。否则,凭良心说,当日一战的胜负,只有天知道。”

    “而此次金军再来,肯定吸取上番教,再不会轻易渡过渭水。象同州那样平坦的地形,我问诸位,谁有那个胆气,敢说凭我军主要的重步兵和弓弩群,能够击败女真人?。王彦问道。

    众将被他这一问,都默然不语。虎捷成军以来,跟金军交手的战例中。紫金护桥,是占着地利,杞县劫粮,走出其不意小西山屡战,也是凭山临水布阵,上个月的大战就不用说了。从以往战例不难看出,想跟骑兵优势突出的女真人一决高下,地形尤其重要!如果是同州那样的开阔平坦之处,恐怕谁也没有那个底气说,他就一定能击败金军。

    杨彦有些不服气,嘴硬道:“这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讲究,我占地利难道有错?”

    “哈哈,杨统制,话是这么说。可关中一马平川,金人难道任由你选择战场?定戎地形狭窄,人家知道不来!专奔平坦之地去,你奈他何?”王彦笑问道。

    杨彦又干咳两声,不说话了。

    徐卫见状,便说道:“好,就依子才兄之见,照办吧。诸位都下去告诫所部士卒,准备作战,特别注意,让将士们不要因为定戎一时之胜,便生出骄兵之心。我们的对手,是女真人!”

    “是!”众将同时起身,大声应道。随即,都向卓外而有

    “李贯留下。”身后,又响起徐卫的声音。上次整编,大帅把李贯所部的建制给撤销了,现在李贯只挂着空衔,并没有实职。但有人说,其实李贯的部队还在,而且是虎捷的第十三指挥,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三百零三章 卷土重来

    宋军好以城池为依托。却不知纹城是死的,人却是活让你守住一城,又能如何?野外争雄,方是决胜之道。”一员金将语带不屑地说道。

    粘罕闻言一笑,扭头对李植道:“你次子李猛已受任平阳知府,我希望他能迟早上任。”

    李植听旁人解释之后,在马背上躬身一揖:“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务必使国相大军无后顾之忧。”紫金虎已经撤入关中,河东境办规模较大的义军女真人已经帮忙剿平或驱散,要是再拿不下河东南境,委实说不过去。

    粘罕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那河东便交给你了,我自提大军去扣关中。你务必保持陕西河东道路畅通,万不可再出差池,如若不然

    李植见对方脸上顿现肃色,急忙再三保证。粘罕也不再多言,正欲返营,忽见一队人马呼喝而来。是一支辽东汉军押解着一群俘虏 那群俘房都是衣衫蓝缕,披头散发,不少人身上带着血迹,都被缚作一团,拖在马后。四周,汉军士兵明枪执刀不住驱赶。

    看到粘罕一行人时,那群汉军中奔出一骑。马上骑士约有四十五六模样,来到粘罕跟前翻身下马,个头并不高,只六尺五寸不到,但极为壮实,立在那处便如一截水缸。满面的浓须几乎遮住半个脸,一双吊角眼,戾气逼人。身裹铁甲,头戴皮盔,腰里椅着一柄女真人惯用的弯刀。此人,是金**队中,汉军二弗之一。一个是韩庆和,当初跟随二太子斡离不东路军攻宋,在滑州被宋军围困,山穷水尽之时密谋开城投降,事泄被杀。而这一个,姓韩名常,极其骁勇,如今统率辽东汉军万人队,前些时候奉命征剿限、绎、慈三州义军。看这样子,应该是打了胜仗。

    “国相!卑职奉命剿贼,如今修慈各州之内,再无敢称兵仗者”。韩常瓮声吼道。

    粘罕见他神情,已料到几分,听完解释之后,大笑道:“我常说,除女真以外,诸军中最勇者,便止两人,一为耶律马五,另一个便是你韩常!好!紫金虎仗着河东数十万贼众,屡次孤师过河!此番,我将他爪牙清除殆尽。以解我后顾之忧”。

    韩常得了嘉奖,十分欢喜,将手往后一指,大声道:“那绎州据说是 邻紫金虎的防区,有万把义军。卑职汉军万人队入境,贼人望风披靡,龟缩于修州城内顽抗。城破时,残余仍不缴械。卑职拿了数十人,尽是将佐,请国相发落。

    粘罕望了那群俘虏一眼,俱都低垂着头,被反剪双手绑住。想到听说过徐卫是这些义军的首领,遂下了战马,按刀走了过去。将那数十人看了个遍,最后停在一个汉子面前。那人最多二十几岁,面白无须,他身上装扮在这群衣衫不整的俘虏中尤其为扎眼,粘罕看了一阵,问道:“这也是贼人?”

    那东轻人抬头看了看他,切齿道:“背盟毁约,以残暴不仁之师践踏我疆土。这才是贼!”

    “他说什么?”粘罕回头冉道。

    军中有通汉语者,便把那年轻人的话解释给他听,粘罕听完大笑:“我大金与南朝饰结靖康和议,是西军背弃盟约来攻,如果说是我国背盟?女真大军出国门,略施惩戒,你等安敢抗拒?”

    “呸!”那年轻人啐了一口,厉声道“北夷入寇,我等执兵仗,守护祖先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各正言顺!鬼神钦伏!”

    粘罕见他谈吐不凡,皱眉问道:“你莫是读书人?何以不安读诗书,却来行这等搏命之事?”

    “哼!“哼哼!为守土护国之故,弃笔从戎是我本分,岂是你秋夷之辈所能明白的?”这读书人从始自终,脸上带着一种极严不齿的神情,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大金头号权臣不配与他说话一般。

    粘罕呼出一口气,显然有些冒火,那身后一班金将听了年轻人一席话,早气炸了肺,尤其是完颜银术可,大声吼道:“国相!何必与这等人废话!一刀杀了便是!”

    粘罕将手一举,制止了他,接着道:“你虽是个读书人,却有些胆气,我不杀你,你可愿效力于军前?”

    也不这句话是怎么得罪了那年轻人,他突然破口大骂道:“金狗!你这些混迹于山林的禽兽之辈!犯我国境。戮我百姓,我恨读得满腹诗书,却手无杀贼之力!你要杀便杀,怎敢如此辱我!金狗!金狗!”

    粘罕将牙一错,眼睛一瞪,挥手道:“好一张利嘴!来人,刮了他的舌头!”

    话音落地,那汉军万夫长韩常大步踏上,象拎小鸡一般将那读收人拎起,一把掼在地上,拿膝盖按住。两名士兵上前扳开了嘴。读书人奋尽全力想咬手。只是他一个寒窗苦读的秀才,哪敌得过这战阵之上的莽夫?被韩常铁耙一般的手伸进嘴里,扯出舌头,一刀割了下来!刹那之间,血如泉涌!

    韩常起身之后,将那截舌头扔在地上。两名士兵也放开了他。粘罕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问道:“还能骂么?”

    那年轻人双手被绑,站不起身,倒在地上却还拼命抬起头,双目之中一片赤红,仇恨的目光紧紧盯在粘罕脸上,那个满是血水的窟窿里不停地发出号声。他那几十名同伴见如此惨状,都不忍心再看,纷纷低了头,闭了眼睛,咬紧牙关。

    此时,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那到地的秀才拼命蠕动身子,向粘罕挪去。等到了近前,竟拿头去撞大金国相的脚,韩常飞起一脚踹开去,他转个身,又爬了过来。韩常大怒,一刀斩下,砍得股上血水飞溅,深可见骨!可即使如此,那年轻人还是拿头在地上拱,一寸一寸去向粘罕靠拢!此时,不少金军李士兵都远远地围着,目睹这惊人的一幕。

    粘罕眼中凶光毕露,切齿道:“好硬的命!”

    韩常骂了一句,提着带血的刀赶上

    一刀劈在脊背上,复加脚又踹飞出安!那秀喉头仍以可山全糊不清的声音,拿头拱,拿双肩挪,艰难地还想再往前。挪出没三步,再也动弹不得,初时身子还在抽搐,没一阵,便完全静止下来。猩红的血水淌了一地,同伴之中,已经有人哭出声,

    粘罕冷哼一声,跨上战马而去,韩常追在后头,大声问道:“国相!剩下这些人怎么处置?他们都是河东义师的将佐,身上带着朱记”。话说完时,粘罕却没有任何回应。

    韩常回过头来啐了一口,暴喝道:“杀!”

    河南府,西京洛阳。

    这座历史上与长安齐名的古都,几历兵祸,传到宋代,朝廷才加以整顿,设为西京。

    但高世由任西京留守时,开城投降,让洛阳遭受金军践踏,破坏严重。这一次,因为赵桓带着文武百官远走江淮,西京留守张叔夜引军相随,又让洛阳落入北夷之手。

    妾宿以洛阳为据点,在此收拢部队,加以整顿,并与各级将领反思定戎之败。到洛阳时,他麾下兵马不足五万,粮草只能再支应六七日。有人劝他,东京距此已经不远,可遣人问四太子兀术借调一些。委宿坚决不从,于洛阳城内掘地三尺,抢夺百姓之粮。

    城内不及奔逃的南朝官吏,为求生,不顾廉耻,为委宿出主意,将城中大户名册一一报出。金军据此,给各家各户定下纳粮的额度,凡是交不齐的,严厉处置。又立下规矩,凡藏粮十斗以上不献者,全家处死!一面在洛阳城内搜舌”一面又遣军四出,掠夺周边各州县。搞得河南府境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百姓登高一呼,群起响应,大小义军数十路举兵反抗。委宿还要留着精神应对陕西,不得不收敛军队,将主要活动范围定在洛阳四周,不再轻易远走。就这么,勉强支应到了四月上旬。

    洛阳陪都,宫殿之中,妾宿坐在本该大宋天子才有资格坐的位置上,正让通汉文者在读一些典册。那都是从宫中搜出来的,据说是记载了洛阳所藏粮草物资的账册。可他让士兵将这宫殿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出册子上所载的东西来,想是被宋军带往江淮了。

    “元帅!”一声大呼后,女真将领蒲察石家奴闯将进来。他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女婿,该是见过大场面的,可一进这宫殿,见殿内之轩敞,装饰之精美,那巨柱非数人合抱不能拢,元帅正高坐于金殿之上,端得是威风气派。看得入了神,竟一时忘记所为何来。

    妾宿眉头一皱,想是心情不好,喝问道:“何事?”

    石家奴这才回梦方醒,慌忙上得前去报道:“今日又抓捕未按数交粮的七八户人家,几百口人都绑至街市上,特来请示元帅,是否处死?”

    “多!降官说,这些人都是洛阳城中的大户,家资巨万,怎会拿不出区区一点粮食?定是有意私藏!杀!有多少杀多少!全杀尽了才好!”妾宿霍然起身道。 石家奴一听,不再多问,抚胸行了个礼,掉头就往走。还没出殿门,便撞上耶律马五行色匆匆地地迎面过来,他点了下头,便着急着去办自己的差事。不想,马五却叫住了他,问明事情原由之后,请他在殿外稍候,自投殿内来寻委宿。

    “元帅马五是契丹人,辽国自澶渊之盟以后,与宋朝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深受中原影响,其政治、文化、习俗多习汉人。因此,身为契丹族将领的耶律马五,在战场上虽然骁勇善战,但平时看来,却跟个儒将一般,不像胡人。

    尤其是受伤之后,不能着甲,这南方又炎热,因此他便穿了件南人常见的直掇,系根腰带,松松垮垮,飘飘而入。到礼,口称见过元帅。委宿见他前来,问道:“马五创口可曾全愈?。

    “多承元帅挂念,已然无妨,只是上不得马,急得慌。”耶律马五回答道。

    这话却说到了委宿痛处,踱下殿来,不无忧虑道:“何止你着急?目下已四月初,眼看着天气转热,若再无援兵来,我军怕是只能无功而返。最让本帅忧心的,莫过于粮草。这士兵吃不到肉,打仗便没力气,战马吃不到豆,奔跑便无精神,如何能与西军战?”

    耶律马五闻言,也是面露难色。按说银术可兵败平阳,逃回太原之后应当立即上报元帅府,而以国相的见识,他必然能洞察其中凶险,该立即出兵增援才是。为何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最要命的,日前接获军报,徐卫遣军夺了潢关,正在扫荡陕州。已然将我军进关中之路封死,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该再等下去了。

    想了片刻,忆起自己来找妾宿的目的,遂道:“元帅,我在街市上见百余口人被缚,号哭之声响彻满城,却是何故?”

    不提这个便罢,妾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南人,本是洛阳城内的富户,却不肯献粮,本帅命令处死

    耶律马五一时沉默,委宿见他如此模样,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元帅,几年以来,大金已经夺得两河之地,想南朝覆亡,亦为时不远。彼时,总不能事事依靠如高世由李植等辈吧?我军擅长弯刀快马夺取天下,但这江山可以从马背上夺,却不能在马背上治。便如今日之事,元帅处死百十口人,易如反常。但这些人一旦被杀,便绝了人望,从长远看,始终于大金不利。”耶律马五毕竟是受汉文化影响过的,因此深明这个浅显的道理。

    可在委宿看来却不尽然,他是从小打仗打到大,跟随阿骨打打完契丹打大宋,早就习惯了这种掠夺屠杀的方式。听马五反对,心中不悦,我杀百十口人又怎地?谁敢说个不字?但凡与女真为敌者,便是这个下场!

    “哦?马五之言,莫非太过?”完颜妾宿回到殿上,冷一。

    “元帅,恕我直言,自大军退入洛阳以来,一月时间,河南义军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我颇知南人心性,但凡有条活路,决不会铤而走险,拿性命作赌。又如,”马五正当苦劝,委宿却已不耐。

    心想着,莫不是吃了败仗,受了回伤。便把胆气也骇没了?但马五是军中大将,定戎一役,若不是他率马军拼死断后,真不知能不能活着退入潢关。因此也不便驳他面子,便道:“既是你这般说,本帅不杀就是。”

    两人正说着,只见一群将佐吵吵嚷嚷冲进殿中,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撒离喝冲在最前头,一进殿便叫道:“国相南来”。

    妾宿一怔,随即拍案而起,厉声问道:“当真?”

    却见人群中一员耳挂金环的女真将领出来,望上而拜道:“小人是银术可麾下,奉命过河传达国相军令

    妾宿大喜!国相竟然亲自出征?但这一喜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能顺利拿下陕西,又何劳国相出马?西路军本是不容有失的,但定戎的惨败实在,”

    “国相现在何处?”妾宿急忙问道。

    “国相为保后顾无忧,先于河东扫平贼众,目下正集结兵马。准备开赴河中府。特遣小人来问,元帅麾下尚余多少兵力,粮草还能支应几时?能否分别自蒲津及潢关进兵陕西?。那金将问道。

    三个问题,问得妥宿不知如何回答。

    当初十四万兵马出来,银术可败走,自己手里也不足五万马步军。而粮草,也是捉襟见肘,至于从潢关入陕西,恐怕有些难度。紫金虎是什么人?他已经遣军拿下渣关,扫荡陕州,隔断河南与陕西,就是为了防止我从潢关进入。

    本来,驻守潢关的兵马不至于如此轻易被宋军击败,但据逃来洛阳的将士们说,宋军动用了火器,而且是以往任何战役都不曾见过的。一袍下来,就炸得城头石屑横飞,其声如雷,兵士甚至有惊死者!潢关的关门,直接被炸得稀烂!无奈之下,姜宿只得据实以告,命来人回禀粘罕。

    大宋隆兴二年四月,粘罕亲提大军南下,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便扫荡河东义军,连破陨州、修州、慈州、昭德府各地,又让李军围困平阳和泽州。河东初步稳定后,他便挥师西进,入河中府。

    此时,他与盘踞洛阳的完颜妾宿军取得联系,在得知对方境况之后,估计再拿下潢关绝非易事,遂命委宿不扣潢关,而是寻合适地点北渡黄河,与他会师。这点对妾宿来说倒不难,上次南征,他跟随粘罕一路进兵到巩县,前头遇上徐家三兄弟堵截,后头又有徐彰率领的五路西军猛追。后来,金军就是绕过那山,从河阳渡河北归。

    就在金军卷土重来之际,徐卫的陕华经略安抚司正加紧扩军。除了将原有的乡兵编入正军之外,他的侄子徐成率领四千人接手三州防务,与占据城池的义军会合。徐成受命向各路义军传达帅司命令,对义军起兵抗金的壮举给予鼓励和认可,同时又说明陕华帅司正在格兵买马,有愿投军者,一概欢迎。当然,这是听其自愿,并不强求。

    徐卫这两年虽然一直在河东勾当,但在陕西诸路里名气也不尤其是定戎一战后,小徐经略相公的威名震动廊延长安。因此,一些规模较小的义军部队,纷纷转投其麾下。而拥兵上万的大规模义军首领们则表示,愿听三个徐帅节制,共赴国难。同抗金贼。

    这日,徐成正与廊州城内巡视。这义军呐,说来都是以抗金为号召,但毕竟龙蛇混杂,各色人等都有,况且一城之内,时常有多支义军。这样一来,互相之间摩擦,甚至械斗,就再所难免。也出现了一些害民之举,甚至屠戮百姓的事情也是有的。

    徐成一到,发布严令,抗金欢迎,有敢混水摸鱼的,严惩不怠!众军都知他是徐原之子,徐卫之侄,因此不敢小觑于他,那些借抗金之名啸聚之人,便夹起了尾巴。

    “徐统制,看巡到城西时,部下忽地喊道。

    一身戎装的徐成向西望去,只见有兵马鱼贯入城,而且衣甲鲜明,全是锃亮的新装备。当下,他便引众迎了上前去。

    “徐统制!”一名都头见到他,快跑几步上来,纳头便拜。

    “怎么回事?”徐成疑惑地问道。这千把人是自己派往坊州接手防务的,怎地回廊州来了,莫不是,,

    “今天一早,有兵马至坊州城下,声称是曲都统部,要接管城防。卑职对其言明,三州防务已由我陕华帅司接手,不劳曲都统费心。哪知那领军将官将卑职一通臭骂,还辱及大帅。并威胁说,如果不交出城池,便要动武。卑职气愤难当,真想干他一仗!但事前统制有严令,若遇冲突,须得避让。因此卑职交了城池,领军回廊州那都头满脸晦气,愤愤不平道。

    听到坊州被曲端的部队夺了,徐成居然面色不改,反而伸手扶起那都头道:“无妨,他是制置司都统制,有总管诸军之权,咱们拗不过他,交就交吧

    那都头听得一头雾水,怎地?交就交?这可是一座城池啊!当初在河中府的时候,曲端袭击了平阳义军,大帅都怒发冲冠!直接闯进驻军军营,缴械抓人,从此以后,诸路方知我虎捷不能欺。这回也太窝囊吧?况且,咱们接手三州防务,那也是制置司下的命令,又不是咱们私自占领的,于公于私,也不用怕曲端才是。

    “你一路辛苦,领弟兄去吃饭。”徐成摆摆手,跟没事人一般走开了。留下个都头站在那处,心里直嘀咕,两位徐大帅何等英雄,怎地这当子侄的却是这般怂包?

    

第三百零四章 曲端夺城

    当天下午,就在坊州驻军网讲入眺州不久,徐成正在娜酗位义军首领,调解矛盾,便有士卒入内禀报说,城外曲都统军至,派人来要见统制。

    “让他进来。”徐成似乎并不意外,随口说道。

    不多时,士卒领着一人进来,三十出头,塌鼻大嘴,其貌不扬,偏生神情又讨人嫌,板着个脸,四肢僵硬一般踏入堂中,抱个拳,嘶声问道:“敢问哪位是徐统制?”

    徐成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他一番:“我便是,你是何人?”

    “我是张总管麾下战将,奉命来见徐统制,请贵军立即交割城防,退回陕华。”对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徐成见他这副撮鸟样,心里来气,故意问道:“敢问是哪个张总管?”

    “张中彦,现任庆阳府兵马都总管。”对方语气生硬地回答道。徐成一听,庆阳府兵马都总管?那庆阳府是环似经略安抚司所在地,张中彦任了总管,难道是曲端已经拿下庆阳了?这么快?

    心中虽惊,却仍有意问道:“哦?莫非是原河中府兵马副总管,因袭击义军,蓄意破坏抗金大业而遭抓捕的那位?”

    此话一出,那厮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道:“休要多问,只管引军出城,交割城防便是。”

    徐成一起身,冷笑道:“我奉大帅之命,出兵接管三州防务,这也是制置司的意思,他张中彦凭什么接手?”

    见徐成是这种态度,对方也不怕,肃然道:“张总管是奉曲都统钧旨!而曲都统,正是奉了制置司命令!相信泾原陕华两位徐大帅在长安接受晋升嘉奖之时,也晓得此事吧?”

    徐成一挥手:“那已经是旧事了,制置少保是见你家都统在环庆抽不开身,怕耽误了抗金,因此命徐经略接管三州。你回去如实禀报便是。”

    那人听了这话,却并不为之所动,仍旧是那副口气:“这我便无从知晓,只知曲都统严令,务必接管三州。若是遇不从者,以抗命论处。”

    徐成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猛击桌面道:“怎地?还想办我不成!你出城去告诉张中彦,我九叔当初敢在河中府抓他,今天他若进城。我就敢在嘟州再抓他一次!不信。就让他尽管来试!直娘贼!”

    对方被吼得一怔,待回过神来,神情陡变,手指徐成厉声问道:“徐统制,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莫要反悔不认!”

    “是我说的!便到两司长官面前,便到官家面前,洒家也不改口!”徐成昂然道。

    “好!回见!”那人从牙缝里嘣出这句话后,扭头就走。出城之后,将事情添油加酣,绘声绘色对张中彦说了一遍,听得人后者无名业火腾腾直往头顶之窜!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贼!竟敢如此小觑我!你当现在还是当初河中府那般境地?便只我麾下。就统着八千马步军,说不得。只好硬闯了!

    正要动武之际,部下劝道,这徐成是泾原徐经略的儿子,又是紫金虎的堂侄,徐卫派他来坐镇嘟州,想必是有侍无恐。这事。还是等曲都统亲自来定夺为宜。张中彦细想一下,也觉得有理,遂引军暂退,等候曲端前来。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之际,曲端就到了。张中彦又将昨天的事情演绎了一番,听得六路都统制怒火中烧,当即只引数名卫士,直投廊州城下,喝令开门。那城上军官见他亲至,也不敢阻拦,遂命开城。

    “徐统制!曲都统入城,一路直闯进来了!”临时设置的节堂内,徐成安坐于上,似乎专门在等什么人。见士卒慌张的模样,喝斥一顿,转眼之蒋,曲端高大的身形已经映入眼帘。 徐成不急不徐,走了下来,至堂中,对曲端抱拳一礼:“卑职陕华徐成,拜见曲都统。”曲端此时已经建节,为从二品高级将领,胜出徐成不止一级半级。

    曲端背负双手入堂,站在徐成跟前紧盯着他,一言不发。良久,方才问道:“你是何人?”

    徐成一愣,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怎地又问?再说了,你原是泾原副帅,与我父交恶之前,我尊你为长,现在却不认得我?于是又答道:“卑职陕华经略安抚司军中前军同统制,徐成。”

    “军阶丹级?”曲端再问。

    “第四十三阶,敦武郎。”徐在听到这里,已经看出一些苗头,知道曲端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在宋代官僚中,尤其是武臣,一般叙阶级,因为“重阶不重品”的缘故,都是比阶次,而不比品级。

    果然,曲端听罢,冷笑道:小小敦武郎,也敢口出狂言?昨日,可是你说的,若张中彦敢进城,你便要捉拿他?”

    一个八品小武职,一个二品节度使,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徐成此时心里也有些怵,但一想到临行之前大帅的吩咐,便答道:“卑职确实说过这话。”

    曲端一声厉喝:“好大的胆!你仗着徐原徐卫两个,竟敢对长官出言不逊皿狗哭吓你,就凭泣点,本官便可将你绑系军前正法!,

    本来,他如果循序渐进,徐成可能还真就被他镇住,可一来就弄个。军前正法小徐反到不慌了,正色道:“曲都统息怒,卑职也是职责所在。便是今天当着都统的面,卑职还是那句话,若没有上峰命令,谁敢擅闯入城,我照拿不误!”

    曲端微眯双眼,似要发作,可他心里清楚,这小的并不打紧 关键是他背后那三个大的。徐氏一门,如今在陕西,已然形成将门之势。六路之中,徐家就占着两路。而且,据说何少保确实下令给徐卫,让他接手三州防务。

    一阵之后,曲端稍稍平复心绪,笑道:“好个职责所在!说得何其冠冕堂皇!罢,本官也不与你置气,只问你一句,若我命你交割城防,你从命么?”

    徐成面露难色,回答道:“卑职是奉了徐大帅之命接手三州,而大帅是直接受命于制置司,若交给都统,卑职恐怕难以交代。”

    “制置司又如何?何少保安坐长安,又岂知这外头凶险复杂?本官既为六路都统制,自有便宜行事之权,你回之后,便告诉徐九,就说是我的命令。他是你叔父,岂能为难你?。曲端这话算是挑开了在说。

    徐成好象仍旧犹豫不决,曲端一见,加重语气道:“怎么?你只听命于陕华帅司,而无视都统?你第一天当兵,不知军中制度?。

    “不敢!那,容卑职向帅司请示之后,”徐成以商量的口吻道。

    曲端一摆手:“不必!今天之内,你便可引军回陕华,对了,丹州你也驻了军吧?一并撤走”。语毕,也不管徐成答应不答应,带着卫士转身便去。

    他前脚一跨出门槛,徐成便在背后啐道:“呸!什么东西!枉自我父提拔你一场!”恨恨骂了几句,便召来部下,传令撤军。

    廊州城内,拢共就三千不到的虎捷军,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全部集结起来,开拔出城。

    曲端领着张中彦在城头看着徐成领军撤出,见虎捷步伍整肃,虽是行军仍旧保持严整的队形,也不得不承认,徐卫治军还算过得去,难怪能在定戎建功。 “这,不对吧?徐卫接手三州防务,怎地才派这些许人马?徐成这支军,顶天了,也就三千人而已!”张中彦一眼看出其中端倪。

    曲端看了一阵,解释道:“他马不停蹄地招讨河东,征战关中,想是减员不虎捷乡军,原本就只两万左右他原来是陕华经略安抚使,自然知道徐卫的虚实。

    顿一顿,对张中彦道:“不去管他,你遣人报告何少保,就说我已接管三州防务,兵力不济,需得补充兵源,请他速发粮饷器械

    定戎城,陕华经略安抚司。

    西城之外,自徐卫以下。王彦、张庆、杨彦、马泰、杜飞虎、李贯等各级将领云集,除了收复陕州的吴阶,驻守浮桥的张宪吴磷以外,几乎所有将佐都到齐。

    而更壮观的是,从西城外一直绵延数百步的骡马车队!都是两匹马牵着一架车,车上装载的,不是钱粮便是器械!

    杨彦从一架车上取下一柄刀,刀是宋军常见的装备,总共分八种,也就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刀八色。这刀却有些怪异,不属八色之中任何一种。总长七尺,其中刀身就占了两尺五左右。而且,这刀身并不如从前的屈刀掩月刀那般宽,只有四指上下,作为长兵器来讲,就显得狭长一些。

    杨彦执了一柄在手里,砍了几下,又突刺几刀,觉得颇为顺手,赞道:“好器械!”

    王彦上前接过看了一眼,笑道:“这刀我却是见过的。那日大战,种太尉的秦凤重步兵,便是使这种刀,且不椅长盾,百十人为一小阵,十数阵为一大阵,互为依托,前砍后刺,十分凶猛!杀得女真步军溃不成师!让我大开眼界啊!”

    徐卫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趣:“哦?此事我也曾听说过,据泾原徐经略说,西军中,若论重步兵之强,就数种家。若论骑兵之最,当推折家。子才兄,得空把各级统兵官聚一下,研习种家军的战术,若适合,我军也不妨学习一番。”

    王彦笑道:“我也早有此想法,我军重步,皆操挂执大刀重斧,防护力虽说坚固,却折损了进攻。重步兵都装备了六十几斤的厚甲,按说是可以摒弃盾牌的。”

    马泰从怀里拔出一配短刀,往车上麻袋一捅,抓出来一把麦粒里,往嘴里一塞,一嚼,点头道:“不错,去年的新麦。”

    杨彦白他一眼,挖苦道:“这吃货,就知道吃

    马泰一怒,就要跟他扛上,却不知想起什么,也懒得去还嘴了 向徐卫道:“大帅,这军粮器械两司长官都舍得,何不多拔一些战马?上月大战,折家马军让人刮自相看呐!”

    徐卫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第一次见到宋军之中也有可以在马背上跟女真人争雄孵绑宾折家将的威名,那是实实在在打出来不讨旧鞠曲六路里,产马的地也不多,难。想要战马,去女真人手里抢吧

    众将一片笑声,徐卫便下令,将器械分发到各部,加紧操练,粮饷运入城中。

    “大帅!”正入城时,一名亲军都头匆匆赶来,说是信使从蒲津壁垒来,有紧急军情禀报。徐卫一听,知道出事了。

    “去,让王彦张庆几人把分发器械之事交给下面的统兵官,火速到帅府议事”。

    节堂内,徐卫端坐,面容肃穆。下首,几大虎捷主将各依军阶而坐。也是屏气凝神,仔细倾听。当得知金军扫荡河东义军,这些连年征战的将领们敏锐地察觉到,此次来援的金军非同小可。

    对方没有直接挥师攻打关中,而是先荡平河东义军,说明他们不仅仅是来策应妾宿的,而是包藏祸心!女真人还没有放弃对陕西的觊觎,否则,怎会先平河东,以解除隐患?

    徐卫心里一个疑团,这时才告打开。兵贵神速,我说女真人怎么拖拖拉拉,迟迟不来,原来却是在河东作乱。这说明,此次南下的金军。是有计发”有目的,战略思路清晰,而不是像完颜委宿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回去转告张宪吴磷,他二人的职责,就是坚守浮桥壁垒。眼下已是四月,象委宿上次那样踏冰过河的好事不会再有了。”听完了报告,徐卫立即下令道。

    信使走后,徐卫坐在帅案后,拿着一支令箭在手里翻转,若有所思。看样子,金人是非要拿下陕西不可,现在,我已夺取潢关,又控制了浮桥,堵住了金军入关中的道路。不过,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生活中,越是自认为万无一失的事情,越是容易出差子,就因为两个字,大意。这世上,任何险关天堑,可以依靠,但你不能把全部希望放在上面。因为这些天然屏障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山山水水没有思想,人却会动脑筋。

    “大帅,是不是立即上报两司?”张庆开口问道。

    “这是自然,但金军一来,我陕华路首当其冲,虽说潢关浮桥尽在我手,但也不能大意轻敌。毕竟,我军是被动防御,而金人却是主动进攻。

    诸位想一想,我陕华帅司的防线,可有疏漏之处?”徐卫说道。

    王彦大马金马地坐着,盯着地看了半晌,说道:“若非要说疏漏,便是风陵渡。黄河在此拐弯,水流不急,容易渡过。我建议,派出马军,在蒲津和潢关之间昼夜巡戈,一遇警。就立即上报!同时,在风陵渡对岸扎一营,以策万全

    “好!有理”。徐卫点头肯定道。

    杨彦左右一望,见没人发言了,便咳了两声,吸引所有人注意之后,大声道:“现如今陕华帅司防区内,除了本司所辖各军外,还有泾原徐经略的部队。退一万步说,哪怕是金军过河了,也不惧他!”

    王彦断然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上次是因为种太尉成功将妾宿的主力诱至渭河以南。定戎地势狭窄,重兵不易展开,金军就是吃了这个亏,他大规模的骑兵军团不能发挥出全力。否则,凭良心说,当日一战的胜负,只有天知道。”

    “而此次金军再来,肯定吸取上番教,再不会轻易渡过渭水。象同州那样平坦的地形,我问诸位,谁有那个胆气,敢说凭我军主要的重步兵和弓弩群,能够击败女真人?。王彦问道。

    众将被他这一问,都默然不语。虎捷成军以来,跟金军交手的战例中。紫金护桥,是占着地利,杞县劫粮,是出其不意小西山屡战,也是凭山临水布阵,上个月的大战就不用说了。从以往战例不难看出,想跟骑兵优势突出的女真人一决高下,地形尤其重要!如果是同州那样的开阔平坦之处,恐怕谁也没有那个底气说,他就一定能击败金军。

    杨彦有些不服气,嘴硬道:“这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讲究,我占地利难道有错?”

    “哈哈,杨统制,话是这么说。可关中一马平川,金人难道任由你选择战场?定戎地形狭窄,人家知道不来!专奔平坦之地去,你奈他何?”王彦笑问道。

    杨彦又干咳两声,不说话了。

    徐卫见状,便说道:“好,就依子才兄之见,照办吧。诸位都下去告诫所部士卒,准备作战,特别注意,让将士们不要因为定戎一时之胜,便生出骄兵之心。我们的对手,是女真人!” “是!”众将同时起身,大声应道。随即,都向卓外而有

    “李贯留下。”身后,又响起徐卫的声音。上次整编,大帅把李贯所部的建制给撤销了,现在李贯只挂着空衔,并没有实职。但有人说,其实李贯的部队还在,而且是虎捷的第十三指挥,也不知是真是假。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第三百零五章 坐地起价

    二只二年二月底系四月初,曲端以非常之年段汛速平息那讳滥韦在通往庆阳府的必经之途上,慕容消设下数重防卫,但都被曲端的部队突破,多位环庆将领被擒。而这一次,曲师尹并没有开杀戒。而亲解其缚。慰劳酒食,并再三对这些将领言明。王大帅尚在,只是因为他先前的违抗命令,两司长官召他去长安问话。那慕容消身为环庆帅司统制官,现在却处心积虑地煽风点火,用心不用。让这些环庆将领不要受蒙骗,否则踏错一步,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通敲打之后,曲端当场在这些被擒的环庆将佐中任命了诸如兵马副都总管、兵马都监、兵马锋辖等等职务。让这些将佐返回庆阳去,劝说慕容统制不要一意孤行,要以抗金大局为重。

    这些将领回到庆阳府后,果如曲端吩咐的那般,极力劝说慕容肃,让他息兵罢战。后者当然不从,直斥曲端包藏祸心,意在分化环庆兵。见劝说无效。已经被任命为各种军职的将佐们商量着,要不然,绑了统制去见曲都统?慕容消感觉到不对,再加上被俘将领们回来之后一通宣扬。导致军心动摇。这种情况下与曲端硬碰,绝讨不到便宜。四月初,数名环庆中高级军官商议动手,慕容消有所察觉,慌忙率本部兵马出走环州,不久之后,竟又离开环州,投了夏国。

    曲端兵不血刃,收了环庆军权,代行经略安抚使职权后,又马不停蹄地接管廊延三州。这个时候。制置司何灌已经派人通知他,坊、廊、丹三州改由陕华经略安抚司接手。曲端不管这些。尽起兵马往嘟延而来,撵走徐成之后,伸手问长安城里的宣抚制置两司要粮饷装备。

    可问题是,为了重组廊延防务而调拨的粮饷物资,已经下发陕华帅司。曲端闻讯狂怒。大骂徐卫不是个东西。正打算给定戎下令的时候,金军却已经逼近了黄河东岸。

    金军卷土重来的消息经徐卫报入长安以后,弓起两司震动。在李纲“严重关切。之下,何灌下令给曲端,让他就把制置司的部队屯在廊州,并协同泾原徐原、陕华徐卫徐胜,相机而战。

    然而曲端此时深恨徐卫,又对制置司拨发粮饷军械给陕华军十分不满。回复说。关中之地,有徐家三兄弟在足够。用不着他。反倒是环庆统制慕容消投了党项人,极有可能兴师报复,我若将军队屯在此处,环庆空虚。岂不让人长驱直下?因此表示,又要重回宁州。

    “嘭!”李纲一把将公文拍在案上,愤然而起。在堂内不住地来回踱步。这叫什么事?大敌当前。他却要引军回环庆去!他到底想干什么?何灌又是怎么想的?不行,今天必须得去西府走一趟!

    取了乌纱戴在头上,李纲怒意难消地步出了自己的公堂,行至外间。下意识地往马扩的座位看了一眼。见他正伏案办公,便停下脚步想了片教。稍后,折身返回,命马扩入内来见。

    “你先看看马扩入内以后,李纲指着案头的公文说道。后者如言拿起那封六路都统制复函制置司的公文。粗粗看了几眼,原样放下。 “如何?。李纲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不明摆着的么?曲端兴冲冲地接收三州防务,所图者无非两样。首先。便是分廊延经略安抚使张深的权,其次,镇了这三州。两司不得拨给他物资?可现在,粮饷装备发给徐卫了,他没捞着。金军又逼近河中府,随时可能扣河,坊、嘟、丹三州在此前被耶律马五攻陷。破坏严重,万一金军打来,怎么守?有鉴于此。他要回环庆去,也就不难明白了。

    “也不算意外,情理之中马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李纲登时变了脸色:“这还是情理之中?他为六路都统制,负总管全军之责,大敌当前,他却要引军后撤,这是何道理?。

    “宣抚相公息怒,曲都统虽然回了这道公文,但他眼下必然还在廊州。事情,还有转圈的余地马扩轻笑道。

    李纲自从当日与他见面会谈以来,深知马扩才能出众,如获至宝一般委以宣抚司参议官之职。别看官名好像无足轻重。按制度。参议官,参谋官,都要由知州一级官员充任,参议官更是与转运判官平级。马扩的身份十分特殊,严格说起来,自他从真定逃出,入五马山以后。便是犯官的身份?李纲一来就将一个犯官提为“参议。”足见其对马扩的重视。

    因此,听他说了这话,便赶紧问道:“这却从何说起?。

    “宣相,纵观曲师尹之前种种,他若要撤回环庆,必然是先斩后奏。如今,却未启程而报有司,恐怕。他也不是真心要走马扩简要地分析道。

    李纲闻言,一时沉默。既然不是真心想走,而又给制置司上了这样一道公文,那曲端是想干什么。就不言品:六简单说,就是要挟小头不表示表示,我就要引干判珊庆,你既然把粮饷军械都给了徐卫,那就让他独力对付女真人吧。

    想明白这一点,倒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西军就是这么一班泼破,飞扬跋扈,目无上峰,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可问题是,他想要什么?已经是制置司都统制,还兼管环庆经略安抚司,又官拜节度使,从二品要员,难道还想升个太尉,变成正二品? “哈哈,宣相,他已经建节,又怎会稀罕一个虚名无实的太尉?相公请试想,他是在什么地方给制置司上了这道复函?”马扩笑道。

    廊州,怎地?李纲网想问,猛然省悟过来!他还想要廊延帅位!好你个曲端!一念至此,断然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每临战便要挟上峰,此等人绝不可姑息!他若真敢撤军回环庆,本官无论如何也要劝说何少保,罢了他都统制一职!陕西六路将佐无数,少了他还不打仗是怎地?莫说还有泾原徐义德,便是徐子昂,作个都统制也绰绰有余!”

    马扩知他是一时气极,方才说出这些话。开玩笑,徐卫不过二十几岁,若是由他总管六路大军,且不说其他大帅们服不服,这也不叫个,事吧?哎,怪了。你是陕西最高军政长官,代表天子宣抚一方,陕西六路任何大小事务,你皆有裁夺之权。为何却说,“无论如何也要劝说何少保?”难不成,制置司管了军事,宣抚司竟不能插手了?好像没这回事吧?

    心中疑惑,但李纲不明言,他也不好去问。沉默片刻之后,他建议道:“宣抚,眼下女真卷土重来,气势汹汹,还是战局为要。曲端手握重兵,要击退金军,必须得依靠他和徐家兄弟合力。这六路都缓,制他已经作了,没奈何,还是先稳住他吧

    李纲一时没作表态,他知道何灌今日将曲端呈文转利宣抚司是什么意思。

    何灌掌兵,部队调动,将帅任免,是他的权力。但如此涉及到军事主官执卓地方政权,就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了,那得宣抚使说了算。看样子,何灌也明白曲端的用意,便将这事捅到宣抚司来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罢,战事要紧,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四月中旬,何灌在得到李纲点头之后,行文廊州,向曲端表示,只要能打退金人,便许他嘟延帅位。曲端现在虽代行环庆经略安抚使职权,但“代”字表明,只是暂时性掌管,等有了合适人选,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而在他调任制置司都统之时,又已经卸任了陕华经略安抚使,现在许他嘟延帅位,也就表示,哪怕仗打完了,你曲端还是有立足之地的。

    而与此同时,盘踞洛阳的完颜委宿也值着上次南侵北撤的路线,在河清河阳等地渡河,经泽州,转兵向东,奔赴河中府与粘罕会合。河东规模较大的义军,不是被剿灭,就是被赶入山区,只余下泽州平阳两处,如果李植连这两城都控制不了,那他对大金来说有什么用?

    没有了后顾之忧,金军士气复振,雄心勃勃要再与西军屡兵,一雪前耻。可难题随之而来,你要跟西军交手,首先就得过黄河。可现在,宋军把守着潢关和蒲津浮桥,怎么过去?说来也怪,这世上的事还真巧,当初大金初征南朝时,就是徐卫守住紫金山,阻大军前进之路。这一回,又是徐卫把住蒲津浮桥,挡大军入关中之途。这厮如今还真成了女真劲敌,二太子生前之言,果然没有说错!

    粘罕与委宿会合之后,前军进驻与关中隔河相望的河东县,而他则屯兵虞乡,伺机过河。河中府几历兵祸,百姓逃散近半,留守下来的也是战战兢兢,今日不知明日事,活着一天算一天,又尤其是金军进驻之后,金国各族士兵肆意抢夺行凶,莫说府库一空,就是寻常百姓家也被劫得家徒四壁,稍敢不从,便刀枪相加,,

    这日,粘罕齐集麾下各族文武数十人,一是听委宿汇报此前战败经过,二是制定进攻陕西的战略。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甚至引以为平生耻辱,但委宿还是将进入关中以后种种布置安排,战役经过详细陈述。并一再提醒,西军确实不同于其他宋军,战力强悍,器械精良,是一支在百年征战之中摔打出来的雄师,万不可小觑。尤其注意种师中的重步兵和折可求的轻骑兵。

    粘罕听罢,颇为不悦。你委宿也称得上是百战名将,此番让你挂帅,怎生犯如此错误?在平阳受阻之时,你就应该当机立断,直趋关中,为何要强攻数十日,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之后才挥师南下?这也就罢了,你进入关中,控制浮桥和潢关,联通河东河南,这无疑是极为明智的。却为何偏偏被种师中略施小计,诱入渭水以南的狭窄地带?就算你中了计,发现之后也当立即调整,何以

    当粘罕直言不讳地责怪时。妾宿一言不发,并不为自己争辩。其实,定戎一战,宋军也是凶险万分,如果没有徐卫和折可求搅局。西军在他和耶律马五夹击之下必然师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李纲竟然调河东西北角的折家军去救徐卫?

    “耶律马五,听说你负了伤?。粘罕高居于堂上,下面左右两边,分坐着四十余员文武,涵盖汉、契丹、女真、奚、渤海各色人等?他看到契丹将领耶律马五时,突然问道。

    “多承国相关切,已无大碍。

    。马五回道。

    见他身着常服,未穿铠甲。粘罕心知他伤势未愈,遂道:“军中都说你上马能作战。下马能出谋。你且说说,此番该怎样进兵?。

    堂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马五一时不知语从何起。定戎一败,他也委实窝火,可以说是输得很不服气。却也没奈何,背后中了一枪,现在连马背都不能上,再冲锋陷阵一雪战败之耻是不可能了。现在粘罕询问进兵之策,他颇感意外,但随即想到,马背上不能夺回来的东西。我动动脑子。出谋划策也好。

    好一阵,就在众人都快等得不耐之时,马五开口了。

    “国相,入关中最便捷的,莫过于走浮桥,入潢关。但宋军铁定集结重兵防守,眼下已是四月。若强攻不知几时方能克定。其次,便是经风陵渡过河,但据报,风陵渡对岸,已见宋军营寨

    马五说到此处。粘罕冷笑一声:“紫金虎倒是把关中护得铁桶一般。好在,妾宿于洛阳集得一批舟船。过河当不是难事。但过河之后,进攻方向你认为应当放在何处?。

    “国相,渭水横贯陕西。在关中地区,渭水以北地势开阔,极利我马军奔行。而渭水以南,地形狭窄。多高山险隘,重兵不易展开。而徐卫的巢穴,便在渭水以南的定戎?因此。卑职建议,一旦大军渡过河。便以渭水为界,先打缘边三路!”

    所谓的“缘边三路。”便是指陕西北部的廊延、环庆、泾原三路。这三个,经略安抚司都处于宋夏边境,而有“缘边”之称。

    此话一出,堂内众官议论纷纷,这进攻陕西,自然应该以“京兆府。为首要战略目标。只能拿下长安,便能以此为根据地,进而攻击秦凤熙河,乃至四”。先打缘边三路?这却是为何?

    粘罕看来也有些疑惑,问道:“你且细说?”

    “是,国相请看耶律马五起身。走到地图之前,手指定戎所在之处。“这里,便是紫金虎的防区,如果卑职所料不差,经历上月大战之后,这一带仍是宋军强兵集结之地。若执意取长安,则无论如何绕不开徐卫等西军大将。反观廊延,此前。卑职率军破丹、廊、坊诸州。并击溃廊延军主力。此番再攻,拿下延安当不是难事。而延安府,是陕西诸路咽喉之所在。夺了此处亦能作为根据。而只要我军控制延安,便阻断了麟府折家与陕西的联系,使其孤立无援,或攻或招,悉决于我。到时,再西进攻环庆泾原两路,引徐卫等人来援,迫他渡过渭水,进入平原地区。如此一来,则西军步兵加弓弩的优势就将受到限制,而我军骑兵正是逞威之时!在渭水以北消耗西军之后,再取长安。则如探囊取物!”

    粘罕听在这里,微微点头。也站起身来。行至地图之前细加察看妾宿从洛阳来。征集了部分舟船,避开浮桥的风陵渡,寻隐秘地点过河,问题应该不大?现在马五提出这个进兵方案,虽然与之前众官所力主的取长安为先有所区别,但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西军新胜。锐气十足。若执意先去和虎儿军这样的劲旅硬碰硬,即便打胜,也自伤元,气。不如避实就虚。先取延安为根据。

    正思索时,又听耶律马五说道:“国相。卑职在耀州失利后,退往华州,宋军曾遣军来追,被伏击回去。但此后,一直未见动静,卑职遣人刺探,得知统军的陕西都统制曲端,竟然带军西撤,进入了宁州。到后来定戎决战,他都一直没有出现

    粘罕似乎不了解其中内情。疑惑道:“这又说明什么?。

    耶律马五欲言又止,但前思后想,还是说道:“卑职猜测,这西军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按说我军新败,曲端已经尽力来追,与种师中徐卫等人会合,以图围攻才是。但他却远离战场,这岂非不合常理?因此,西军内部莫非有什么矛盾不成?”

    这个消息让粘罕眼前一亮!若果真如此的话,那战略制定就方便得多了!行军打仗,就怕上下一心,精诚团结的对手,若是各自为政,互不协同,但是百万雄师,亦不足惧!

    

第三百零六章 瑜亮情结

    喜兴二年四月中旬。在得知金军凡经在河中府宗成集结遥讹,曲端以制置司都统制的身份下令给徐卫,命他无论如何,要确保潢关、风陵渡、蒲津浮桥三处周全。其实,不用他下令,徐卫就已经将这三处入口通道完全堵死。此时,吴阶已经自陕州返回,陕州兵马锋辖杨彦,都监马泰随后赴任。至此,陕华军已经收复防区内所有失地。

    徐卫在给曲端的复函中,除了报告陕华军情之外,还根本吴阶等将的建议特意提醒,妾宿在洛阳盘跪月余,此时必已与援兵会合,他既然没有走潢关。那只能是渡河北上。因此,金军手里或者握有舟船。他们有耳能选择我军防备薄弱之处渡河。

    曲端亦深明此理,所以他派遣了一个人驻守丹州。这个人,便是与徐卫齐名的姚平仲。定戎大捷之后,两司论功行赏,姚希晏被免去了陕州兵马总管,陕华经略安抚副使的差遣,而改任环州知州兼兵马都锋辖。这个任命一度在西军内部引起热议,将帅们都猜测,两司长官这个任命,可能是为姚平仲接手环庆经略安抚使作准备。而对于这一点,各种将帅们是乐见其成的,姚平仲本是西军将门之后,关中豪杰还送他小太尉”的绰号,他接手环庆总比姓曲的要好。

    但也不乏“有识之士”看出个中端倪,无论是陕华帅徐卫,还是姚平仲,刘光世,都有着惊人的相同之处。他们系出将门,且为西军中年轻少壮一辈,而且无一例外在东京呆过,受到官家宠爱提拔。李纲何灌,让原本在西军中属第二梯次的曲端在前面充当急先锋,然后让徐卫姚平仲这样的年轻将领上位,将兵权交到他们手里,进而达到统一指挥的目的。

    咱们能让他得逞么?

    姚平仲虽然被调到环庆路,并且作了知州,可他心里还是很不爽利。原因无他,当年他跟种师道一起进京勤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锋辖一级的统兵官了。而那时候,徐卫才是个乡兵首领。这才几年?紫金虎蹭蹭窜到大帅的位置了,招讨河东,他甚至还在徐卫麾下听命,叫他如何不急?

    在调往环庆后,制置司就有人传话。将这个任命的深意挑破,让他用心打仗,两司长官不会亏待他。因此,姚平仲虽然不怎么待见曲端。但还是跟随他开赴前线,并受命驻守丹州。

    姚知州是铁了心要建功立业,不想让徐卫比下去。一到丹州,马不停蹄地整顿城防。考察地形。吴阶等将佐判断金军会借舟船渡河,而且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丹州。徐卫念着招讨河弃时。姚平仲不但爽快地出兵,而且力战有功,因此专门派人提醒他,丹州面临金军威胁。

    姚希晏的性格是志得气满,虽然前两年倒了雾,被朝中的文官集团树立成反面典型加以攻击,可他那份骄傲仍在,回给徐卫的信内容非常简单,我还就怕金军不来!

    当然,他这么嚣张也是有底气的,他手里有兵六千,器械精良,而且还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最让他得意的是丹州的地形,丹州就是后世的陕西宜川县,地处渭北高原,黄河沿岸,从地理上来说,它属于丘陵沟壑区,必定将大大限制金军骑兵的优势。

    四月十八。丹州东南角。

    丹州因为地形的缘故,户口很少,除了州衙所在的宜川县外,整个,州只有两个镇,而且都在东北方。其他地区基本上是不毛之地。又尤其是这东南一带,十几里不见人烟,极为隐蔽。

    四月的日头已经有些毒了,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本该是鬼影都没一个才对。可实际上,还真就见鬼了。黄河东岸,人头攒动。旌旗飞扬。呼喝声,马嘶声响成一片。放眼望去,聚集在河边的还只是九牛一毛,在他们身后但凡视线能及的地区里,洪水般的军队正在向此处集结。

    但这些人面对着千万年来便在此流淌的黄河,也显得束手无策,尽管他们胯下骑着雄骏的战马,腰里别着锋利的弯刀。部队越聚越多,此时,从无边的人群里钻出一支特殊的人马。说他们特殊,是因为这些人头上都顶着船,没错,确实是头上顶着船。这是种打渔人家司空见惯的小舟,无数处出现在文人骚客诗篇之中的“扁舟”就是它了。这种小船,说破大天去,它也只能装下数人而已。

    “这般的船,几时才能渡得过河?。

    “看这模样,装五六个人已是不易,别沉了吧?” “呸!你他娘的不能说得好话?要沉你去沉!”

    士兵们议论纷纷,说的还都是汉话。但刹那之间,全都不约而同的噤声,因为一员虎背熊腰,铁塔般的战将跨骑而来。此人,竟是粘罕麾下,辽东万人队的万夫长。韩常。

    “怎么选在此处渡河?连个渡口也没有。

    。韩常立马河畔时,身后部将小声嘀咕道。

    冷哼一声,这位金军先锋喝道:“风陵渡万事齐备,你怎地不去?”

    部将不敢回答,心里却道,风陵渡不是有那个甚么紫金虎徐卫重兵防守么?就这小破船去抢渡?非得让人打沉在河里不可!

    韩常一阵张望,也觉得为难,船这般我前军数千人马,得渡到几时去?可国相严令,务必进驻丹州,为大军顺利登岸护卫。没奈何。就是全沉入黄河也得上!想到此处。将手一挥,大声吼道:“渡河!”

    就在距离黄河四十多里外的群山之中,有两座山,一名蟒头山,一名凤翅山,两山相对而立,中间的宽不过数丈的通道是西进丹州城唯一的出路。而盘古开天,鬼斧神工,将两山尽头的地势抬高,造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

    姚平仲一到丹州,就侦察到了这个极为有利的地形,在此驻军八百人。扎上营寨。此时,已过晌午。吃过午饭的军汉们正避开日渐毒辣的太阳,躲在树荫处乘凉。三五成群地聚着,谈些寻欢狎妓之事,非只为枯躁的军旅生活找些乐子,更是对这种不知哪天会战死的日子作些消遣。

    突然间,方才还唾沫横飞,讲他在狎故之时所遇趣事的军汉闭上了嘴。伸长脖子往东面望去。听得全神贯注的同袍见没了下文,纷纷催促他继续,可这军汉看到几名士兵从东面飞奔而还,作为老兵油子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沉声道:“出事了

    

第三百零七章杨猛将兄

    消六山的守军刺探到个惊人的消息,就在距离他们营农一小里开外的地方,一支金军正在渡河。据斥候说,是兵马满野,不可计数。负责在此指挥的是姚平仲麾下一名环庆军指挥使,也就是一个指挥(营)级军官。一听说金军势大,便下令放弃营寨立即撤退。环庆军的将士们自打大帅王似被抓捕,统制慕容消叛逃之后,士气降至谷底。咱都成没爹没娘的娃了,还打个鸟的仗?丹州爱丢不丢,关我屁事!

    就这么,八百官兵放弃险要。全数撤往丹州。也合该这指挥使倒霉,走在半道正撞上前来巡防的杨再兴。听了这事,二话不说一枪将他刺了个透心凉。喝令士兵掉头,守住蟒头凤翅两山的险要,并向丹州城内的姚平仲报急。

    杨再兴到达蟒头山营寨后。再次派出斥候侦查,发现金军只有小船数十条,渡河速度极慢,甚至出现了因北人不熟水性而翻船的事故。得知此一情况,他命驻守蟒头山的八百将士立即着手设置障碍。在和凤翅山之间的高地上,架起鹿角拒马,封锁通道。又各分遣一百弓箭手到左右侧的半山上设伏,准备给予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当天晚上,在刺探到金军连一半都没能渡过来时,这位悍将亲自带着数十人,都披上铠甲,将脸抹黑,趁夜穿过蟒头山,偷袭立足未稳的金军。他们杀到时,着实骇了女真人一跳,打了个措手不及,杀死杀伤百余人之后立即撤退。韩常因不知对方虚实,也不熟悉地形,因此不敢去追。命就地扎营坚守,待天明再作计较。此时。金军已经暴露了行踪。韩常不敢大意,命对岸的部下连夜渡河。

    这白天尚且困难,何况晚上?至天明全军渡过黄河后。在河中翻船溺毙者竟有两在余人。

    次日上午,韩常派出人手察看地形,得知距离此地四十里左右的两座山间,宋军已经设下了防备。而对方所卡的关口,是去丹州稍微好走的途径。其他的地方,都只能在山林沟壑中钻。

    日上三竿,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青山环抱之中,八百余西军将士严阵以待。初步的布防已经完成,披甲执刀的士兵们站在由鹿角拒马组成的防线之后,两侧的山上,已伏下四百弓箭手,借树木山石为屏障。警惕地望着两山之间的通道。

    杨再兴抬头看了一眼天。见没有一朵云。扯了扯领口,抹着满头大汗,心里想着金贼怎地还不来?

    “来了身旁一名二十几岁环庆军都头突然手指前方叫道。

    杨再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约莫两三百步外,那两山之间通道的拐角处,现出了金军的身影。从身旁士兵的手中拿过头盔,套在顶上,他大声道:“姚锋辖最迟晌午就到。我等务必死战,敢退却者死”。环庆众将士虽不知他威名。但见他一照面就刺死了指挥使,心生惧意,纷纷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而另一面,金军越聚越多,都东张西望炮查看着地形。韩常步行过来,挤出人群之后,左右一看。眉头都快拧成一团。这种地形最让人头痛的,马军无法冲锋也就罢了,怎生宋军所处的位置还居高临下?这么徒的坡,若埋头往上冲。宋军的弓弩可不是吃素的。再看对方已经在制高之处拉起了障碍,这一仗可捡不到什么便宜啊。还有这两侧的山上,也是设伏的绝佳地点,换作是我,也会在两旁设弓箭手,娘的,除了硬冲,没其他办法了。

    “你,率本部千人队,集中全军的盾牌。冲上去!和宋军绞作一处”。韩常指着身旁一名军官喝道。

    “是”。那千夫长应了一声,随即回过身去,从士兵手中夺过一面盾牌,拔了腰间钢刀,大声召唤着部下。这金军的编制,通常是用“猛安谋克。来发分,猛安就是千人队,谋克就是百人队。但通常都不满编,一猛安撑死了七八百人。

    韩常军令一下,一个千人队集结在全军最前面,在千夫长作完动员之后。号角声响起。七八百辽东汉军鬼吼鬼叫地冲向了宋军。他们此次跟随粘罕南下,并没有经历过前些时候的定戎大战,无知者无畏。根本没把宋军放在眼里。那个千夫长甚至想着,只须他麾下数百士兵就足以冲破宋军防线。

    数百金兵操着家伙,跟随千夫长勇往直前,个个争先恐后,直跑得两耳全是呼呼的风声!“弓箭手!”杨再兴神色冷峻,举起了右手。身后,一百余弓手越过枪兵,排成横列,搭箭上弦。扯圆了弓臂,各自寻找着目标。

    敌人蜂拥而来,冲上了斜坡。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杨再兴不为所动。一直等到对方距离防线只有百十步的时候,方才大吼一声“放箭!”利箭戈破了空气,呼啸着射向了敌人!弓手们没有丝毫迟疑,第一箭放完立即搭上第二支,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那冲在最前头的金军千夫长。被一箭射中左臂,居然不加停止。折断箭杆。挡着盾牌,继续狂冲!就在此时,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宋军弓手开始发威!箭矢不间断地射入人群,应弦而倒者比比皆是!

    三十步!杨再兴将手中的铁枪换了个边。双手执定!

    二十步!弓箭手正发出最后一箭!枪兵刀兵准备靠前!

    十步!弓手放完箭后立即后退,杨再兴大喝道:“上!”话音未落。自己挺了铁枪,窜到一架拒马之后,将铁枪伸了出去。接近四百人的步兵如法炮制,都排成紧密的队形,将手中兵器从鹿角拒马的空隙之中伸出。形成一道尖锐的钢铁森林!

    几乎在他们完成动作的同时。金军便如一堵墙般撞了上来!冲锋的时候无法停止,也不敢停止。哪怕明明看到面前是成排的刀尖枪当,也得往上撞!有盾牌的还好些,最苦的便是那些拿血肉之躯去撞刀枪的士兵。明明瞅到一个空档,哪知似方二月伴挤,直接撞在枪尖卜,捅了个前胸贴后背!那金军千夫长看准了战机,放声大呼道:“推!”

    数百人同时发力,挤着前面同伴的尸首拼命往前推进!两军士兵之间。仅仅隔着不到三尺远,对方喷出的气息都能让你在脸上感觉到!一架拒马被掀翻,金兵人推人往前冲,使得这截防线突然向后四去。

    “顶住!”有人急得大叫。退后的弓箭手们并没有停止射杀,因为占据高处的原因,他们仍旧能够在极近的距离放箭。但此时一见防线松动。便有弓手收了弓箭,一窝蜂窜上去,拿肩膀顶住前面同袍的后背,使出吃奶的劲往前推!几名宋金两军士兵被各自的同伴挤得跟敌人脸贴脸,动弹不得!那宋兵发了狠,猛地张开嘴,一口咬在对方鼻子上!

    “你!蹲下!顶我上去!”说这话的士兵长得瘦长,手里提把眉尖刀。对身旁肥壮的同袍叫道。对方一怔,随即二话不说,趴在地上,那瘦长军汉站上去,居高临下。扬起刀横扫过去。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只见血花飞溅!这一刀下去,至少废了三个人!瘦长军汉砍上了瘾,手中眉尖刀上下翻飞,嘴里还嚎着:“让你冲!”他这办法很快得到了推广,不少士兵踩着同伴的背占据高处,手中家伙全往堵在一起的金兵身上招呼。

    有个士兵估计只十三四岁年纪,被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顶在肩膀上,抓杆长枪拼命地捅,一捅一个准!正杀得欢时。不知下面从哪儿刺出一条枪,扎进他腹部,又被顺势一挑,瘦小的身子直飞出去,落入了金军人群中……

    喊杀声响彻山林,这原本的不毛之炮,却成为宋金双方拼死争夺的要害!

    韩常在不远处目不转眼地盯着战场,见自己的部队三面受敌,心知这一波攻击绝难拿下。但他也不下令撤退,而是召集军官商议。

    “你们看,宋军在正面设置障碍,两侧山林伏有弓箭手。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阻击我军。要拿下此处,先得打掉对方山上的弓手。派两谋克人马上山搜寻,你,准备出击。”韩常长得五大三粗,一副杀猪卖肉的屠户相,却没想到,是个打仗的老手。

    他虽然看到第一波攻击的那个千人队攻不进去,如果不撤回来。只有被消耗殆尽。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让消耗,我决不给宋军重整的机会!

    蟒头凤翅两山都不高,属于那种丘陵地带常见的小山头。两谋克的士兵在军官带领下,很快爬上山去。这地方极少有人活动,至多也是猎户们偶尔上山打个山猪老虎啥的。因此并没有路,只能拉着树草往上爬。

    这让习惯于平原冲锋的金军很不习惯,一面要吃力爬山,一面还要转着眼珠子到处搜索宋军弓箭手的踪影。突然,一个士兵沉声喝道:“那处!”众人望去,只见一片弓箭手疑靠着树干,或张腿骑坐在地上。正铆足了劲朝下面的山谷中放箭!百夫长回头作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缩着身子,一手提刀,一手抓树,悄悄地摸了过去。几百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猫着腰。尽力使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弓箭手。如鬼魅着欺身而上。

    环庆弓箭手们可能从来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下面成堆的活靶子等着他们射杀,哪会想起来往侧面瞧瞧?

    也是凑巧,一名弓手或许是太激动,竟将一张黑漆弓“啪”一声扯成两断。身边的同袍一见。便道:“箭给我!”他如言取下身上的箭壶。转身就要递过去。

    就在他扭过头的一刹那。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就在几十步以外,一群金兵都弓着弓,提着刀!有趣的是。几百名金军被他这一盯,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可能还有人下意识地想,坏了,被你发现了!

    但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弓手放声大叫:“金狗摸上山来!”就在他放声发喊的同时,数以百计的金兵猛然发力,直起身子迅速冲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弓手们一怔之后。反应快的,充了弓箭,从腰间拔了手刀就准备干!反应慢一些的,居然调转箭头射过去。也不想想,这里是山上,树木何其之多?

    “弟兄们,操家伙,上!”一名军官提着手刀就迎了上去。如梦方醒的部下们慌忙放下弓箭,拔出短兵迎战。他们都是陕西本地的子弟,生长在山川之间,打小就在山上跑,走这斜坡如履平地。

    那军官提着刀冲上去,迎面。至少三个金兵是冲着他来的。遭遇之间,他一俯身,手中利刃顺势往上撩,可这一击却落了个空,等他直起身来时,面前没人影了!那三个撮鸟,一个带一个,全滚山下去了!

    但他们的箭射一停,下面就糟了。金军兵力本就占优势,一直推不过去。就是因为两侧的山林中不时有人放冷箭。现在金兵发现山上没动静了,都拼足了劲往前推!宋军居高临下虽然有优势,却也有目标明显的弊端。以至于堵在后头上不去的金兵,索性拿了手里的枪投掷!

    一架又一架拒马鹿角被掀翻。两军士兵真个叫“贴身肉搏”!因为距离太近,长兵器使不上,便拿拳头砸,冲脸砸,专打脸!

    “上!”韩常一挥手,又一猛安的士兵嚎叫着冲锋上前。

    杨再兴脸上全是血。除了两个眼窝子,已经看不出本色来。瞅见金军又增兵,而两侧山上伏下的弓手们没了动静,心知要遭,急得怒声狂吼道:“弓手!射敌援兵!快!”

    可这一百来个弓箭手,怎么能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造成大的损伤?他们把老命都拼上了,也没能阻止对方援兵冲上来。

    一名弓手,估计得有三十多岁,见敌势众,己方渐渐支撑不住。突然将弓背在背上掉头就跑!他前脚一走,本来站在他身旁的同伴回头一看

    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带来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在战斗中,士兵们都有“从众心理。”别人怎么干,他也跟着作。当时,哗啦啦逃跑的,便有数十人,都投山林中去,为的是不让金军追杀。

    防线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而这个缺口瞬间便被扩大几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上来的金兵们红了眼。奋力搏杀!士气一边倒地往金军倾斜。杨再兴气得直骂娘,将铁枪捅进一名金兵的肚子后,冷不防一刀砍在他后背上!这一击之力,打得他一个趔趄!没等他拔回枪,至严三件兵器朝他招呼过来!

    往后一仰,充了铁器,双手反向拔出腰间两柄钢刀,嘴里怪叫一声。大开杀戒!

    “杨统制,撤吧!”有士兵叫道。

    “不胜即死!”杨再兴张嘴大叫,因为用力过猛,连嘴角都扯出血口来!这四个字,是他跟虎捷乡军多次并肩作战中听到的,太对他脾气了。披上铠甲,提上刀枪,就要有“不胜即死。的豪气!

    身旁的士兵越来趟少,敌人越来越多。杨再兴毫无惧色,手里两柄宋军制式的“手刀”就是镰一般,收割着人头。尽管金兵将他团团围定。却几乎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呀!!”一名金兵发了凶性,看准一个空档,矮下身去横扫他的双腿。

    猝不及防之下,杨再兴被扫倒在地,几乎同一时间,五六杆枪朝他倒地之处刺来!这西军悍将就地一滚,飞弹起身!马上连着一个动作,以身体作擂石砸向了紧追不放的金兵!

    金军渐渐控制了局面。所剩不多没有逃跑的环庆兵还在作着最后抵抗。韩常在几百步看到这种情况,回头对部下道:“准备进取丹州。”

    话说完,转过头来,再往战场上看时,脸上闪过一抹蒋色。怎么自己的部下在往后退?

    “姚锋辖来!姚锋辖来”。一片激动的喊叫声响起在混战的人群中。

    杨再兴双刀迫开面静之敌。后退数步回身一望,大喜!姚知州率部赶来了!

    看得出来,姚平仲这一手分明就是学的种师中。裹着厚甲的重步兵,十数人为一小阵,百人为一大阵,卷了过来。环庆兵一见这架势,都趁机脱离战斗,给重步兵腾位置。突然没了对手的金兵瞅见这么一支兵马,却没有半点怯意,疯狂地扑了上来。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是送死,宋军这个移动阵形,显然是经过练的。清一色的长兵,要么就是钝器,攻守有序,只进不退!你一刀砍过去,运气不好,没砍到人家就先被结果了,运气好砍上,却无法破坏对方的重甲!虽然这个阵兵力并不多,却迫得我军退让不止!

    要是有马军就好了,一波冲锋过去,管叫这些披甲人溃不成军。可在这么个鸟地方。马军来了就是木桩,站着让人打。重步兵仍在推进,逐渐将攻上来的金军赶下山谷去。姚平仲奔上高地,跳下战马,大声问道:“杨再兴何在?”

    环庆兵将们都说不知,有一人突然叫道:“在那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姚平仲看到已经杀成血人的杨再兴单人双刀,跟在重步兵阵旁边,追杀着退却的敌人,

    日头越过正空,转向西斜。金军已经罢兵。通往宋军防线的山谷中。乱七糟八地躺着许多的尸首,怕是要数以千计。但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金兵留下的,此次进攻。韩常在付出伤亡六百多人的代价下,仍旧没能拿下通道。

    杨再兴已经脱了铠甲,士兵从几里之外的山涧中取来了水,他正捧水洗去脸上的血污。

    “伤不打紧吧?”姚平仲走了过来,大声问道。

    “无妨!皮肉伤而已,幸亏锋辖来得及时,否则,后果堪忧杨再兴抹了一把水道。

    姚平仲向山谷下望去,也深有同感道:“不错,此处一丢,金人便可直趋丹州。丹州城池破坏重,绝难守住。”

    撩起衣服胡乱抹了一气。正巧伙头兵送来饭食,他便与姚平仲同坐一处。吃了起来。

    “锋辖,卑职观金军势大,绝不会善罢甘休,以我军兵力,恐怕难保此处万无一失。”杨再兴提醒道。姚平仲进驻丹州。曲端给了环庆兵六千。现在虽然大半调到此处。但总还要留下部分兵力把守城池。而金军既然选在丹州过河,那兵力之强可以想见。

    姚平仲咬了一口馍,网嚼了几下,听到这话,便点头道:“我已向廊州曲都统求援,只要我等坚守三日以上,事情就好办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看样子,徐九说得没错,金军果然从丹州登岸。目下来的。还只是先锋,金国大军必然还在后头。如果曲端及时增援,将金军牵制在丹州,凭借这里的地形,就算打不退女真人,也能予敌重创”。

    杨再兴听到此处,眉头一挑:“定戎一战,金狗元气大伤,居然时隔一月又闯进来。此番,两位徐大帅已经控制着潢关和浮桥,金军没有退路。只要集中兵力,大打一场,金军哪怕稍挫一阵,其军心士气都将受到极大打击!”

    姚平仲象是受到鼓舞,索性将手里的食物放回筐中,兴奋道:“但愿如此罢!你今日拒敌有功,往后本官一定替你向曲都统和两司长官邀赏!若是能打退金人,你便作个兵马锋辖也是绰绰有余!”他兴奋是有原因的,这二次抗金第一功,他已经抓了一半在手里,总算没让徐九抢了先。如果局势继续往好的方向发展,打退了金军,那环庆经略安抚使一职,估计他就坐稳了。自他父亲姚古被罢免之后。他也受到牵连,如果能坐上一路帅守的位置,那姚家就又在西(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仁至义尽

    广军在丹州登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与户 邻的同州,徐心忖一情次后。立即派出踏白军,跨过陕华和嘟延的边界刺探。同时,开始在同州集结一支规模不大的部队。之所以规模不大,是因为这支部队主要负责疏散和掩护。一旦金军占据丹州,转兵向关中平原的话,同州军民就必须撤出。因为此处一马平川。上次种师中和徐原徐胜与委宿的主力在同州大战,伤亡惨重,金军左右拐子马借着地利轮番冲击,险些击溃徐家兄弟。

    所以,这一次徐卫将陕华经略安抚司的主力,都摆在了渭河以南。说准确些,就是定戎和陕州。目的,就是为了扬长避短。四月二十日,徐胜向定戎传来了最新消息,说是曲端从廊州派出了部队,正往丹州前进,应该是为了增援姚平仲。

    定戎城,陕华经略安抚司都作院。

    徐卫又和往常一样,隔三差五的总来看看。这会儿,他正在一群工匠的簇拥下,盯着地上的几件东西出神。那些物件,就是他前些时候命匠人们铸的铁镜。现在,没放几炮,就已经炸了两根,都裂成几瓣。这玩意要是拿在手里,还不把人都炸死炸伤?

    “大帅,这崩裂的两管,一个放了三炮,一个就放了一炮,而没裂的那一管,已经放了七八炮,仍旧没事。”今日,连都作院的院使都亲自来解说了。

    徐卫抱着膀子看了半晌,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同样是铁铸的东西。怎么两根都炸膛,偏偏那一管没事?

    “找过原因没有?是料不同?还是铸造手艺的差别?”一阵之后。徐卫问道。

    “没有,矿料完全一致,而且是由同一个匠人铸的,不会有任何差别。”院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匠,家里几代人都是制造弓弩的好手,熬了几十年,总算熬到个“伎术官”。

    这就怪了,同样的原料,同样的工艺,怎么这一根就死也不炸膛?一念至此。又问道:“你们没找过原因?”

    “回大帅,卑职召集所有参与的工匠,头都想破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从前谁也没铸过这东西,”院使苦着脸答道。

    徐卫没再说话,看来一步到位发展管状火器难度不可也不能因为难度大就放弃,别人不知道,自己总清楚,热兵器取代冷兵器,那是历史潮流,不可逆转。现在虽说条件有限,但总要不断地摸索才统

    历史上也不是谁一来就发明了榴弹炮火箭炮之类的吧?

    不过,现在狼烟又起,战争的队云笼罩着陕西六路,得先把逐渐成型的新火药尽快用到战场上,就算没有管状火器。

    “这样,参与铸造铁器的工匠仍旧不变,改换铜料试试。其他的。把手里的活放下,专攻使用新火药的火器。像霹雳炮,蒺藜火球,都造一批出来,应急用。”徐卫打定主意之后吩咐道。

    “是,卑职立即分工院使一揖道。

    徐卫点点头,露出几分笑意:“最近就辛苦你们一些,等击退了金贼。本帅也替你们报一功。”语毕,便往外而去。

    工匠们目送他离开后,一人向院使问道:“大帅怎么总跟这铁筒较劲?有这闲功夫不如多造些其他火器,想不通。”

    “你要是想得通,合不该你去作大帅?尖说废话,干活”。 回到帅府门前;徐卫犹豫着是进去。还是先到东大营看看。他虽然是华州知州,定戎知军,非但有掌兵之权,更有问政之责,但内政方面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一是朝廷派有通判协助处理,二是战争时期,一切以战事为重作为一路的统帅。自然先把军事摆在第一位。

    “回来得正好,曲大都统给大帅下发军令了正犹豫时,张庆从衙门里出来。他本打算和从前一样,到都作院去找徐卫,没想到一出门,就发现徐卫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一听这话,徐卫冉道:“哦?说什么?。

    张庆却不答,将那封命令交到他手上。二人一前一后投衙门而入。到二堂,徐卫坐定,展开曲端的手令看了起来。这是道让他出兵的命令。曲端说,姚平仲在丹州的蟒头山一带抗击登岸金军,已经首战告捷。接连打退女真人数次强攻,使敌死伤惨重。现在,他已经派了张中彦率部前往增援,但恐怕力有不及,因此让徐卫从同州发兵策应。

    “我司的任务,是坚守浮桥和潢关。现在金人不走这两处,却从丹州登岸。看来,是不想和虎捷硬碰硬张庆这话里多少带点自豪的意味在。强悍如金军,竟也避着我军走,虽然可能算不上是怕了我们。但能让对手顾忌你,就说明你有分量。

    徐卫拿着那道手令看了好一阵。思考着出不出兵。从前,他地位不高,兵力不多的时候,上头是指哪他打哪。那个时候,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现在不同。他麾下带甲五万,各级统兵官已经近百员。不敢说雄视全陕,但至少是一地豪强。况且,曲端跟他素来不

    不过这回,曲端让他从同州出兵策应。若是为旁的事,还可斟酌。只是,去援姚平仲,或者应该出兵。

    从紫金虎战役开始,徐卫就与姚平仲结下“不解之缘”姓姚的没少给他脸子看,在杞县劫粮的时候,甚至迁延不前,结怨不能说不深。

    但自打到陕西,有个讨人嫌的长官曲端在上头,到无意之中把他和姚平仲推在了同一条战线。他出兵招讨河东,姚希晏举全州之兵来助战。虽然可以解释成是为了军功。但当时他并没有绝对的约束力去要求姚平仲必须这样做。可是,姚平仲还是来了,并且在河东的战事中屡立战功。从这一点上来说,徐卫欠姚平仲一个人情。

    罢,你投桃,我报李。

    “传令给同州,让徐成率部策应姚卑仲。”一阵之后,徐卫说道。

    张庆闻言,展颜一笑:“大帅这是想还姚平仲人情?”

    “可以这么说,姚希晏虽然跟我有些过节,但他这人也算是能征惯战,也是铁心抗金,帮他一把,也是份内之事。”徐卫也笑道。

    徐卫的命令很快传到了同州,徐成得到军令,立即率从坊、廊、丹三州撤回来的四千人马北上,进入丹州地界。此时,他探知张中彦已经进入丹州城,遂引军前往会合。 丹州虽是州级,但城池极估计连定戎城都比不上。难怪上次耶律马五一到,丹州守军就开门逃跑了。张中彦的部队已经进城,城头上甲士林立,徐成率部赶到城下,对方却紧闭城门不开。

    “开城!我是陕华帅司前军同统制徐成!”

    这一声喊,城头上的守军方才探头探脑地看一阵,其中一个军官扔下一句话来:“等着!待我去禀报张总管来。”

    等了好大一阵。才见张中彦出现在城头上,冲下面发喊道:“徐统制。上番你说,我若敢入廊州城,你便要学你那叔父一般绑了我。现在。你敢入我城池么?”

    徐卫一听,那叫一个郁闷。我说你张中彦好歹也是个庆阳府兵马都总管,不大不小也算是独挡一面的将佐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小器?我现在引军来,是为了跟你协同增援姚平仲,老子又不是来抢你地盘,你犯得着如此尖酸?

    “你不开也罢。我自率部回同州,就劳烦你如实上报曲都统,不是陕华不听他节制,是你张总管不放我等进城。”徐成大叫道。嚎完。果真调转马头要走。

    张中彦在城头上望见,慌了一慌,忙喊道:“本官玩笑罢了,当不的真,开城!”

    徐成心里暗笑,你巴不得我多来些人马,好替你分担,敢不让我入城?当下率四千人马进入城中,张中彦也从城头下来。两个见了个礼。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几句。后者便要离开。

    “慢,张总管,姚知州在蟒头山血战,我等几时驰援?”徐成叫道。

    张中彦停下脚步,回头道:“我也是刚刚进城,将士们一路从廊州奔过来,人困马乏,总要歇息一阵才好作战。”

    徐成眉头一皱,问道:“蟒头山距此多远?”

    “总得三四十里地吧。”张中彦随其答道。

    “三四十里?那能走几步?莫如立即起兵前往接应。”徐成建议道。

    张中彦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上下打量对方一番,阴笑道:“那,不如请徐统制先行。张某随后就到,如何?”

    “你当我不敢?”徐成是个爽利汉子,见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没好气地问道。

    张中彦连连摆手:“怎敢有此想法?徐统制是泾原徐大帅之子,陕华徐大帅之侄,将门虎子,后生可畏。金军见了你。保管是卷旗夺路而逃!”

    徐成毕竟年轻气盛,懒得跟他打嘴仗,扭头大吼了一声:“停止前进!”一声令下。那正在鱼贯入城的虎捷将士立即止步不前,保持原有队形,一动不动。张中彦也看得暗自心惊,难怪紫金虎那么嚣张,他这支部队确实有过人之处。

    “弟兄们,友军同袍从廊州过来,跑累了,动弹不了。咱们是从同州来的,路途短一些,还有把力气。咱们让友军喘口气,羌去增援姚知州!”徐成放声大喊,语毕,斜着眼睛盯了张中彦一眼,命令部队后队改前队,掉头又出城而去。

    刚出城没走到两里地,徐成见士卒们都往北看,议论纷纷,扭头一瞧。只见丹州城北面的驿道上,一片人潮正往城池方向奔来。待走得近一些,才发现,竟然都是些平头百姓。而且仔细察看,不难发现,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简直是拖家带口。

    “统制,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手下一名马军军使问道。

    徐成想了片刻,吩咐道:“派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部队继续前进,几名骑兵离开队伍 打马前行。没一阵,疾驰回来,并带来一个让徐成极为震惊的消息。

    “统制,百姓们说,有金兵劫了

    徐成心头一跳,脱口问道:“纷州镇在何处?”

    “据说,是在丹州东北角,和延安府奂界处,距此六十多里。”骑兵回答道。

    姚知州在丹州东南角的蟒头山抗击金军,怎么在东北的纷川镇又出现金兵踪影?这却是怪了,难怪女真人是搂草打兔子,一面强攻姚部,一面还出去转转,抢劫财物?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这徐家小将暗叫一声不好!这是迂回!这是包抄!姚平仲据着险要。女真人一时打不过来,便分兵绕道,想从背后捅一刀!若是我和张中彦迟到个一天半天,姚知州就完蛋了!

    思索片刻,下令部队原地待命后。他只引几名马军,又奔回城中。四处打听张中彦去处,方知他见百姓去了。遂投北城,远远望见城门口人头攒动,奔过去后,徐成下了战马,挤进人群之中。

    张中彦正在询问百姓有关事项。只见一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短须汉子说道:“今日上午,便有金军闯进镇中,四处抢掠放火。还有人喊什么,国相引大军取陕西。我等吓的不轻,都抢出镇来逃仓

    徐成听到这里,朝这群百姓望了望,少说得有六七百人,还好,到在金军弯刀下的应该不多。正这么想着,便瞥见张中彦在士兵护卫下挤出人群,神情冷峻地往外走去。

    徐成赶紧撵上,疾声道:“张总管。金军这是想迂回包抄,两面夹击姚知州,我等必须立即举兵!”

    张中彦头也没回,只是摆了一下手。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的样子。

    “你倒是说句话,金军今早在距此六十里的地方,此刻怕是直奔姚知州去了,我等再迟疑片复”徐成话网说到此处,张中彦猛然回过头来,不耐道“你既要去增援。就赶紧走,莫此处聒噪!”

    徐成一怔,随即就怒从心头起,厉声道:“姚平仲和你同隶曲都统!你们算是本军,我隶属陕华帅司。只算是友军,你怎地比我还不上心?”

    张中彦亦怒道:“你说得轻巧。没听到么?国相!你知道金国国相是谁?完颜粘罕!他都到了,金军兵力能少?丹州这么个破城,能挡得住么?本官若和你合师去援姚平仲,岂不正好落入金军圈套,让粘罕两面夹击?”两个,统兵将佐在大街上吵起来,引起不少士卒百姓的围观。当听到张中彦这段话时。不少人心惊胆战!

    “那怎么办?弃姚平仲不管?”徐成反问道。

    张中彦看来是不想跟他纠缠。挥手道:“你要援就快去,我管不着你陕华帅司的事。”语毕,再不停留,匆匆而去。

    徐成看着他的背景,猛啐了一口,跨上战马,再一次冲出城去。事情紧急,可张中彦又按兵不动。这却如何是好?按说,我是奉命来协同他增援姚平仲,现在他是这种态度,自己也可以引军回同州。

    但出兵之时,四叔说,九叔这次出兵,并非是因为曲端的军令,而是因为姚平仲在招讨河东一役中出力颇多。自己在平阳也亲眼见识过姚部的勇猛,尤其是那个杨再兴。简直是万夫不挡。如果坐视他们断送在金人手里,却也不好。

    回到军中,徐成与一众部下商议。有人说,金军有可能眨眼即到,如果我们单独去增援姚平仲,就有被包抄的危险,不如引军回同州。反正和他一个。长官的张中彦都不管,咱们急个什么劲?但也有人说,杨再兴数次与虎捷并肩作战,算不得外人,如果有可能,还是救他一救。就算不出兵,也给人家报个信。

    正商议时,那马军军使突然大骂道:“这群提鸟!居然跑了!”

    徐成窜将起来,朝丹州城方向一看,果然!有兵马出城后,直投西去!张中彦真就弃城跑了!

    “直娘贼!这等事也作得出来!我干他娘的!”徐成破口大骂!部下也是骂声一片!早在河中府事件时,咱就看出来了,这厮就是个胳包!娘的,连金军影子都没看着。你就弃城逃跑,连你本军的姚平仲都不管了!

    “统制!咱们也撤吧!别让人说咱陕华帅司多管闲事!”有将佐负气道。

    徐成脸色铁青,娘的,摊上这么个破事!怎么办?真撤回同州去?让姚平仲自求多福?这好像不合适。怎么说他从前也咱陕华经略安抚司的人。可要是去增援他,保不齐就让金军包了饺子!

    再三权衡之下,徐成大声道:“这样!立即派人去给姚知州报信。让他赶紧撤!我军先扎在丹州。等着接应他,如果金军来了,咱们也可挡上一阵,你等以为如何?” 一众统兵官面面相觑,倒也没人有异议。说老实话,虽然不去增援他。但这么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象张中彦这种撮鸟,直接脚底板抹油开溜,他和姚平仲还是本军呢!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第三百零九章 结下深仇

    ”戏死士兵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四方。这还不算什么。两天激战下来,金军虽然没能推进一步,甚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姚平仲的人马已经折损过半。现在只剩下千把人在尸臭中咬牙坚持。

    杨再兴立在被鲜血染红的拒马防线之后,窥视着金军阵地。两日血战,几百步外的金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这让他感觉到,女真人是在不断地增兵。眼看着夕阳西下,金军或者还会发动一波进攻。丹州传来消息说,曲都统已经派了庆阳府兵马总管张中彦引军来援。为何迟迟不见踪影?

    四周的将士们极度疲惫,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两天两夜没合眼,如果今天晚上张中彦还不到,事情就堪忧了。转过身去,只见姚知州正席地而坐,怀里靠着柄屈刀,已经卷了口。正拿瓢从木蒋里舀起凉水。咕咕地灌着。

    “姚知州,张中彦上午就到了丹州,然直到此时还未出现,是何道理?”杨再兴在姚平仲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不提这个还好,姚希晏听了此话。将手里的瓢使劲砸在桶里,溅起一片水花。而后愤声道:“谁知道他在作甚?娘的,三四十里路,打个盹的工夫就到,却一直拖到现在!”

    杨再兴一咬牙,哼道:“那张中彦平素里说话作事便阴阳怪气,我看他不是什么好鸟!”

    “我量他不敢要什么把戏!我等再咬牙坚持一阵,至早今夜,最迟明天,一定有消息姚平仲宽慰自己麾下这位头号猛将道。

    杨再兴点了点头,还来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那头士兵们呼喝,说是女真人又在准备进攻。慌忙戴上头盔,提了铁枪奔过去,放眼眺望;果见金军一部正在集结。左右一打量,发现士兵们都面色晦暗。斗志减退,他激励道:“弟兄们!撑过今晚,援军必到!我等守住此地。便是大功一件。姚知州说了。打完仗,重赏!”

    将士们出奇地安静,两天以来,姚希晏已经用尽了各种办法激励士气,能说的都说了,以至于士兵们早已不象前两天那般昂扬。步兵将各色残兵断器平放,弓箭手从就快空掉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白羽,搭上

    。

    姚平仲看到这番景象,愈加躁怒。正烦闷时,猛然听到背后卫士喊了句“有人来。”回头一看,果见沟壑之中,五六人正往此处奔来!不多时,那几人登上高处,望见姚平仲,行至面前抱拳行礼道:“见过姚知州

    “你等是何人部下?”姚平仲见这几人气喘如牛,都披着轻甲,收拾利落,因此问道。

    “小人隶属虎捷第一指挥,奉徐成统制之命,特来知会知州尽速撤军”。一名军汉语出惊人!

    姚平仲听罢,着点没跳起来。厉声问道:“什么?撤兵?徐成他凭什么让本官撤军?”他知道徐成,是徐原的儿子。徐卫的堂侄,平阳守城立有战功。可他是陕华帅司的军官,为何派人来让我撤军?

    “金军迂回到丹州东北,劫了纷州镇,徐统制认为对方这是想包抄知州所部。而进驻丹州城的张总管,方才已经率军西撤,放弃了城池。目下,徐统制驻留丹州城接应。请知州大人立即撤军!”

    姚平仲几手要怀疑自弓听错了。又问了一次:“你说张中彦怎地?”

    “张总管已经率军弃城,往西撤退”。那军汉又讲了一次。

    姚平仲脸色变成铁青,腮帮不住鼓起。胸膛起伏,本来就窜满血丝的双眼此时红得吓人!突然,他飞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水桶,歇斯底里地吼道:“张中彦!”距他不远的官兵们纷纷回首,诧异地看着他。

    直娘贼!老子跟你势不两立!我干你娘的!你一跑,就是陷我于死地!姚平仲陷入狂怒之中,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几乎要吃人一般在原地来回走动。杨再兴发现了异常,赶紧奔了过来,焦急地问道:“何事?”

    姚平卑一言不发,虎捷军汉只的又将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遍,听得杨再兴大惊失色!张中彦居然不顾我等死活,擅自撤退?这该死遭瘟的畜生!害苦了我军!现在,两军胶着。金军就在几百步以外,怎么能撤?你只要一动,对方势必掩击!我军现在只剩下千余人,怎能敌得住金军?

    “知州大人,此时一撤,等同于师溃

    “我还能不知道?这群胧瞪泼才。只要我活着回去,老子拿刀跟他说话!”姚平仲怒不可遏,一张黝黑的脸也涨得通红,整个人就如同一颗引火待爆的霹雳炮!

    杨再兴回头看了一眼,心急如焚:“金军进攻在即,须速行决断!”

    “没奈何!撑到晚上,趁夜撤吧姚平仲说出这句话,也是十二分地不情愿。两日血战,金军几乎是不间断地进攻,我四千将士只余下一千六百多人,可对方的死伤只多不少!这时候撤退,实在不甘心!

    “万万不可!来时徐统制再三交待,务必立即撤军。金人上午劫了纷州镇,距丹州不过六十里,此时极有可能正包抄知州所部而来虎捷军汉急忙劝道。

    姚平仲闻言几乎气炸,张中彦。狗贼。老子非弄死你不可!可气归气,将失一令,军破身死,闭上眼睛,他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撤罢!”

    “知军先行,我自引重步断后!”杨再兴大声说道。

    姚平仲睁开眼,看着自己这个的力的部下,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什么也没有说。当下,这个军令立即被传达给所有官兵,弓箭手先撤,杨再兴领三百重步断后。

    另一头,气急败坏的韩常动用了今天一早粘罕增派给他的精锐步军。这支步军曾经在平阳之战时出现,都是身裹铁甲,手持长兵钝器。他知道宋军所剩不多,也知道国相派了兵马迂回包抄,因此发誓要在宋军受两面夹击之前将之击溃!斩杀那身长八尺。极其雄伟的宋将!

    “宋军在撤!宋军要逃!”突然。士兵群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韩常心里一震,极目望去。但见数百步外的高地上,宋军的弓箭手们都离开了鹿角拒马组成的防线,只有那些身披重铠的重步军还在。

    “冲上去!休走脱一个;!将宋军斩尽杀绝!”反应过来的韩常吼声如雷!军令一下,已经结阵完毕的士兵咆哮着冲向了对面!

    杨再兴深深吸了一口气,腰里悬着两口手刀,腰带上插着一柄短斧。手中铁枪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喝道:“杀!”话音落地,三百重步兵结成严阵,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踏出了无法回头的步伐”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几十里以外的丹州城,危险也正一步步地迫近。徐成血气方网,在张中彦率军撤走时,追上前去质问。可后者只有四个字回答他,“非你所知。”不顾劝阻,放弃了丹州城。

    急怒交加的徐成再次冲进城里,却见丹州城已经乱成一片,姚平仲留下来守城的环庆兵群龙无首,见张中彦逃跑,也跟着溃散。危急之时。徐成号令虎捷将士制止了乱军,又立即派出斥候游骑往北侦察。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游骑就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无疑让丹州雪上加霜。一支金军,已经到了十几里外,,

    其实这个时候,徐成如果率部南下,还来得及。但他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卓负军令,二是因为收拢无主的环庆兵后,他估摸着兵力至少有五千以上。尽管,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新编入正军的原定戎

    眼下时近傍晚,他希望,能在天黑之前牵制住这支迂回包抄的金军。如果姚平仲能及时撤出来便罢。倘若不然,天一黑,他就必须南撤同州。否则的话,若滞留此处。非但救不了姚部,反倒会把自己也搭进去!情况紧急,时间紧迫,徐成没有再多加考虑,立即传下命令。部队出城,往北数里摆下阵势。

    残阳如血,四千虎捷军和部分环庆军在丹州城北五里外摆下了虎捷惯用的“叠阵。”为了吸引金军的注意力,徐成专门派出小股人马再往北推进,引诱对方前来。

    “徐统制,天一黑,我军就必须南撤。此番北上丹州的四千人马。大半都是新编的乡兵,没有经历过实战。”部下再一次提醒他。

    徐成点了一下头,沉声道:“晓得,我军先在此处顶住,天一黑。不管姚知州是否撤出,我们都立即南下。”

    部下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明白。姚平仲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两军胶着之际,他一撤,就等于给金军掩击他的机会。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天黑路窄,金人追他不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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