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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八章图谋河东

    二月,赵桓发布诏书,改年号为隆兴。大赦天下,升赏赵官家怎么突然来了这个兴致呢?其一是高兴,皇位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稳如泰山,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包括住在龙德宫那位太上皇。其二还是高兴,虽说两河丢了,但是这几年南朝已经逐渐安出靖康年间的万般颓势,一触即溃,仓皇逃命的局面不再出现。其三,想通过改元、大赦、升赏的方式激励全国士气民心,雄心勃勃地准备“复两河”“还故土”

    从他拟定的年号“隆兴”可以看出大宋天子志向不巧合的是。这今年号竟和历史上南宋一位颇有作为的皇帝宋孝宗年号一般无二。想要收复两河,靠什么?那肯定依赖前线的将士们,准确地说主要依靠陕西六路的精兵骁将。但祖宗家法对武臣的限制,使军队战力低下,将领指挥不畅,这已经是朝野共识。赵桓想拔高武臣的地位。提升武臣的权力,可文官集团极力反对,详议司议了大半年愣是没议出个所以然来。

    改元隆兴之后,赵桓强行推动一系列旨在适当向武臣放权的政策,其中一条,就是陕西六路的兵权归属。西军正规禁军大概在二十余万左右,若算上番兵、乡兵、弓手。这个数字还会成倍增加。而且是大宋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部队,谁若统领西军,谁就是大宋王朝的擎天巨柱。那么。谁又有这个资格,这个威望,这个能力,镇住陕西六路的骄兵悍将?李纲虽说是宣抚使,可军队这一块,他是有心无力。甭管你在东京是多么地德高望重,但在陕西这块地盘上,没有多大意义。

    有人推荐了自太原撤军回陕西。目前驻扎在凤翔府的种师中。认为他是种家将硕果仅存的一位,在西军中资格老,威望高,且战绩辉煌。可以服众。但赵桓始终不表态。徐绍专门探了口风,官家才说出一句“廉颇老矣”七十岁的老人家,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伤。

    既然种师中不成,那徐彰如何?他是西军宿将,粘罕大军陷洛阳后。他火速赶往前线担任陕西五路制置使扭转战局。如今在止。东不但扫荡贼寇,而且大败高世由的叛军,若论自靖康以来的战绩,数他最高!最重要的是,徐家现在可以说是一大将门,徐原、徐胜、徐卫等徐家子弟都在陕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最合适不过了!

    赵桓不置可否,就此事问于详议司诸臣。徐绍已经担任枢密使近六年,地位无人能撼动,除了皇帝对他的信任,以及自身的才能外,靠的就是谨言慎行,不张扬,不跋扈。为避嫌,他没有表态。折彦质、许翰等人均表示支持,耿南仲说了一句“徐少保虽有勇略,威望加诸六路。然年已六旬,且有疾,恐不堪重负。”赵桓一听,也作罢了。

    这一日,刚刚荣升“侍卫马军都虞侯大安军承宣使”的徐卫还没来得及接受部下祝贺,就带着杨彦并亲兵百十余名赶到解县治下的东镇。徐卫装扮可谓隆重,没穿铠甲,而是身着五品朱红官服,头戴乌纱。腰扎金带,与初到宋代时比。少了几分清秀俊逸,多出了一份沉鸷从容。

    而身旁的杨彦,似乎变化不大。虽说少了一只眼睛,可还是一个,翩翩郎君,俊秀非凡,即便常年征战沙场,晒得黑些,仍旧是举筋白目向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要说这么个美男子,是个杀人不眨眼,刻悍绝伦的战将,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不敢相信。

    “哥哥是朝廷指定的河东义军领袖。他不过是一府义军总管,何必自降身份来迎?”杨彦一路上没想通这件事情。九哥对身份不及的人客气,倒也不新鲜,比如杨再兴。可人家那手段,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上山能打虎,下海擒蛟龙,理当如此。马扩算老几?值得几次三番行尊降贵?

    徐卫不时望向前方,随口道:“你不懂,咱们从夏津出来,虽说打了几场胜仗,可见识毕竟不广。他从前游走于各国之间,见识超群,若能得他相助,于我大有稗益。”

    杨彦略皱一下眉,随即一晃脑袋道:“那就让他到我们虎捷来!”

    “有的人钱能买到,有的人官能收到,但还有的人既不重名也不重利。是最难网罗的。”徐卫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现在他的麾下,虽不说猛将云集。但王彦、吴阶、张宪等辈,都是足以独挡一面的将才。可他一直觉得缺乏点什么,后来想明白,是一个能谋篇布局,着眼于四海的人。马扩无疑是上上之选,只是可惜,此人性情孤傲,极难亲近。徐卫多方打听,马扩之所以不愿回朝廷任职,甘心作个义军领袖。可能是因为他在真定任职时,被自己人陷害,坐了大牢。原因据说是因为他和其父马政,奔走了宋金之间,促成了“海上之盟”此事。如今已经被国人当成是导致女真涧书晒细凹曰混姗)不一样的体蛤”、说阅读好去外祸根!而马政马扩父子,也让国人颇多不谅。因此心究罚或者是害怕回到朝廷后,又遭陷害。

    况且,当年指示他父子二人出使女真的赵估,如今已经退位,其他如蔡京童贯之流,早已归西,谁知新君对他是什么态度?

    正思索时,前头响起一片蹄声。徐卫寻声望去。只见百十步外,一彪人马风一般卷了过来。那马上骑士。个个剩悍,人人英武,尤其是当先一个,头上戴顶对角拈边巾。身上穿件单绿长袄,外面罩着铁甲,腰里悬口长刀。双眼炯炯,面皮黝黑,坚韧似铁!不是马扩是谁?

    徐卫打马上前,老远就拱手笑道:“子充兄,多日不见,兄长别来无恙?”

    马扩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卫居然从定戎城跑到这解县边上来迎接。勒住缰绳,抱拳道:“子昂何必如此?太见外了。”说罢,回头喝道“你等还不快来参拜我河东义师的父母官!”

    话音一落二随他而来的数百人纷纷滚下马鞍,面对久仰其名,未见其面的小枢相”大礼拜上。徐卫大袖一挥:“不必拘礼,请起。”

    当下,两帮人马合作一处,直奔定戎而去。一路上,马扩见定戎境内恢复很快,不禁对徐卫这小老弟高看一分。从前只认为他出身将门。能怔惯战,现在看来,还是个称职的守牧。

    马扩此来,是亲自送河东义军中挑选出来的统兵官到定戎受习,此外。也有些情况需要当面跟徐卫交流讨论。入了定戎城,杨彦自领了河东义师军官去大营报到,马扩急着要跟徐卫谈事,却让后者一把拽到酒楼。

    “我说徐知军,徐总管,现在河东黑云压城,哪还顾得上喝酒吃肉?”马扩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满。

    徐卫取了乌纱放在旁边,招手道:“就算天塌了来,饭也要吃不是?河东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女真人想推个愧儡出来嘛,李植还是高世由?”

    马扩一听,赶紧拉开椅子坐下,问道:“怎么?子昂也有所耳闻?”

    “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派了两批使节毒询问,一个没回来。”徐卫笑道。

    “不用说,铁定被扣留了。女真人想在两河更立异姓,必然从李植高世由中挑选一人,依你之见,会是谁?”马扩问道。

    伙计送来了酒菜,徐卫命他掩上房门之后,提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摇头道:“这个兄弟还真说不准。李植从前是威胜知军,河东这片他熟,而且是武臣,知兵能战。高世由投降之前,身份地位许是显赫些。这两年借助环境和地利,扩张的步伐很快,手下人马更多。不好选。”

    马扩一阵沉默后,正色道:“依我看,高世由机会更大一些。”

    “何以见得?”徐卫将酒杯送到他面前桌上。

    举起杯来,跟徐卫碰了一下。放到嘴边却没喝,马扩道:“寄世由是以西京留守兼知河南府的身份投降,而且是文阶,如果用他,对于笼络两河士人,退隐官员,会方便许多。而人才。正是眼下女真人所急需的。”

    徐卫喝下一杯,让酒在胸肺间浸染。不多时浑身舒坦,寒气一扫而光。马扩之言不无道理,可李植能答应么?他现在控制着河东半壁,如果高世由上台,绝容不下他。而女真人如果推高世由上台,也就说明放弃了他,李植武人出身,会坐以待毙?他肯定会有所举动。当初,女真人看重李植是河东武臣,而且是主动投降,还带了兵马,又熟河东情况,遂命他抢占河东。高世由投降后,又看重他身份显赫,“号召力”强,命他侵吞河北。只是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山二虎”的

    。

    当他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之后,马扩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我预料。在金国内部确定人选之前,李植必有动作,甚至可能和高世由火并!”

    “那可是个机会”徐卫放下酒杯,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马扩注视着眼前这今年轻人。试探着问道:“子昂所谓的机会是指?”

    徐卫目光顿时为之一敛,轻笑道:“子充兄这是在考验兄弟?你驻军昭德府,离威胜军最近,李植有什么举动,子充兄是最先知道的。想必来定戎之前就已经胸有成竹,又何必故意为难我?”

    马扩闻言大笑,摇头道:“徐子昂啊徐子昂,当初在五马山,我是真看走了眼。好极好极,陕西有你这样的干将,应该不至于沦陷。”

    徐卫着实吃了一惊!马扩竟然预料陕西会沦陷?历史上,赵构在南边继承了皇位之后,用张俊宣抚陕西,富率一战,西军惨败,以致伤筋动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吴家兄弟收拾起西军残余,却只能退守四”如同诸葛孔明一般。纵有雄心壮志,却六出祁山而无力匡扶天下。自己知道这些,那是因为穿越,预知历史。而马扩也曰山江一点。此人丑识才志。委实在自己之上!门…

    按住心中激动,徐卫漫不经心的笑道:“子充兄抬举我,陕西六路。精兵数十万,猛将百千员,更有宣抚相公坐镇,可谓是固若金汤,哪有沦陷一说。”

    没料到,马扩一声冷哼,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精兵猛将是不少。可李宣抚称得上贤良之臣,若守牧一方,足可造福百姓。但不要忘了,他也不过是书生之辈,既不知兵,亦不懂战!况且,西军这帮人跋扈了一百多年,他能镇得住?不怕你怪罪,就是你叔父徐绍来了。西军都不一定卖他面子。”

    这话未免说得有些尴尬了,徐卫虽然也觉得面子上有点伤,但心里却明白,马扩说的是实话。你看看咱们陕华路这位曲大帅。在泾原跟大哥闹得不愉快,李纲为了笼络他,好心好意将他调到陕华来作帅臣,连许给自己的华州给让了他。他不也没领情么?一来就打河东义军主意。

    提起酒壶,又替马扩满上,徐卫笑道:“这也是实情,只是轮不到我徐九管,咱们还是说说河东吧。”

    马扩看他一眼,可能也感觉自己刚才那话说得有点过了,打着哈哈道:“徐总管莫怪,我对枢密相公绝无不敬之意。”

    徐卫不介意地笑了笑,请教道:“如果李植心中不服,有所动作,甚至和高世由火并,我们陕西方面该当如何?还请子充兄教我。”

    “罢了,你不愿说我说,左右咱就是这张嘴惹的祸。”马扩冷笑一声,喝下了酒。之后。点着桌面打开了话匣子。

    “一山不容二虎,一朝断无二君。当然,伪朝,伪朝。李植是武臣出身,论算计或许不如高逆。但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李植之辈?陕西应该作两算,第一,策反。只要有可能,尽一切力量拉拢李植。他和高世由的屈膝投降不同,此人目不识丁,于大义节操看得淡,只凭意气用事。他当初投降,就是因为帮折可求说了话,屡次遭到范讷侮辱,一气之下降了金狗。如果朝廷能对他既往不咎,或则有希望拉拢。”

    “第二,如果策反不成。

    那就做第二手准备,往死里整。不但整他,也整高逆!他如果挥军往河北打,那我们河东义军全力配合他,不管他愿是不愿。他若是不打,我们也打!就说是奉了他的命令。逼也逼得他打。如此一来,等到李植完蛋,高世由也不会好过。陕西方面则可乘乱图谋河东,岂不是一举两得?”

    徐卫本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此时,听完了马扩的话后。端着酒杯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说句实在话,他也想到了拉拢李植,趁机以图河东,却没想得马扩这般全面。

    试想,河东南部,现在是义军控制。李植的占领区域,是威胜军以北,代州以南。如果他不接受拉拢。引军往河北火并,那么戍守府州的折家军,就可趁势南下取太原。左右现在党项人也被打退了,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嘟延的张大帅,可引军攻占慈纷各州。四哥和自己,甚至陕州的姚平仲,则可出兵河东,混水摸鱼。

    “佩服。”徐卫由衷地说道,“实在是佩服,子充兄,我敬你一杯。”

    马扩摆摆手,笑道:“这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话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不过我提醒你。西军内部的不团结,可能会影响此如陕华这位曲大帅,搞不好一到河东,先不收复失地,专打我河东义军。”

    徐卫知道,他这是在为当日平阳义军遇袭一事耿耿于怀。其实,自己也为这事窝火好久,但曲端到底是一路帅臣,自己身为河东义军总管,必须维持义军对陕西的信心。否则,后果堪忧。在曲端面前,自己可以据理力争,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但在马扩面前,万万不能实话实说。

    “呵呵,子充兄勿忧。当初平甄义军遇袭一事,都是河中府张家兄弟作的乱。兄弟我当时实在火冒三知

    “说起这个,河东几十万义军。谁不叫声好?谁不喝彩声?都说徐总管实实在在是咱的父母!平阳义军一遇袭,徐总管盛怒之下,提大军亲赴河中,缴了乱军的械,将那张中彦绑了回去。据说打了个半死?”马扩笑问道。

    这些上,捕风捉影的事就是这么来的,芝麻都传成了西瓜。徐卫苦笑道:“兄长认为呢?”

    “不能够,你没那么笨。”马扩大笑道。

    “这不就结了?”徐卫亦笑。

    刚笑完,就发现马扩神色异样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问道:“兄弟脸没洗干净?”

    马扩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若是李宣抚,现在就提你作陕华路大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抢占先机

    足戎知军衙门的二堂里,徐卫坐干卜首,正拿着封书信历竹出神。张庆埋首于公案,不时提笔批复,这厮在徐家庄的时候粗读过几句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可这两年来,于戎马住德之间,时常手不释卷。倒学了个有模有样。王彦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骂了一句。估计是要下雨了。吴阶端着个茶杯,也没喝,偶尔抬头看向知军。

    “没想到,居然是冉。”徐卫放下书信,朗声笑道。

    王彦一听,几个。大步走过来,问道:“怎么?”

    “这是帅府来的公文,让我随曲帅于本月月底赴京兆一趟。新任陕西制置使要接见六路帅臣。”徐卫回答道。

    堂内三人初听这话未觉有异,待回过神来才发觉,知军大人并不在帅臣之列吧?这新任制置使为何要见他?王彦眉头一锁,问道:“不知是哪位长官上台了?”

    “猜猜。”徐卫站起身来,故作神秘状。老实说,这个人连他都没有料到,但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他是官家的心腹之臣,陕西六路兵权,对大宋来说几乎是整个军事家底,制置使这个人选当然耍慎之又慎。

    “种师中?种家现在就他硕果仅存。以他在陕西的资历威望,应该镇得住。”王彦试探着说道。

    徐卫摇了摇又,王彦见状又道:“姚古?他从前是熙河大帅,靖康勤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其子姚平卑又是官家心爱之将。”

    徐卫还是摇头,又看向了吴阶。后者捧着茶杯想了一阵,忽然道:“莫非是天甫公?”

    “都不对,新任陕西六路制置使。是少保何灌。”徐卫揭晓了谜底。此话一出口。就连作充耳不闻状的张庆都讶然地抬起头来。何灌?打靖康元年算起,这位老将似乎从来没有单独领军作战的经历吧?他来节制陕西六路大军?

    堂里众人,除徐卫外,张庆入仕不久,吴阶加入虎捷乡军之前徐原手下一名队将,独有王彦算个正经军官,对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了解一些。当下质疑道:“何少保以武举登第,最先是在河东任职。后来到府州干过一段时间巡检使,再后来又调到河东为将。纵观其人履历,在河东比在陕西呆得久,他来作六路主帅,这,”

    徐卫虽然也觉得这个任命有点唐突,但还是说道:“陕西今后主要就是面对河东,或者就是考虑到他在河东任职的经历吧。我明天就启程,政务嘛,张庆休辞劳苦,多费心,军中就拜托子才兄,晋卿兄了。此次到京兆。无论如何,就是赖在宣抚衙门不走,我也非得把人员编制要齐了,咱们虎捷弟兄又不是三头六臂。”三人皆领命。

    次日一早,徐卫只带了杜飞虎并五六名卫士,先奔华州帅府,与曲端合作一处直奔京兆而去,竟发现姚平仲也在。陕华路本就挨着京兆。相去不过二百里,次日正午未到,他们便踏入了长安城。与上次到京兆时所见,徐卫发现,经过李纲励精图治,这数朝古都面貌一新,各行各业都呈现欣欣向荣之势。甚至比照东京城,建立了“军巡铺”这个小小的变动,让他察觉到,李纲可能正积极争取,希望官家如果退守关中,能首选京兆。

    到了这里,虽说是奉制置使何灌之命,但李纲毕竟是最高军政长官。因此先去宣抚衙门拜了李纲。而后自去馆驿住下,以待六路帅臣齐集。徐卫进了房间,一路奔驰有些劳累,本准备小躺一会儿,身子还没沾着床,门就响了。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军官。并不认识,正冲他抱拳道:“卑职是张大帅喜下,奉大帅命,请徐知军到楼下用饭。”

    张大帅自然是指脉延经略安抚使张深,他从前是徐彰老部下,跟徐卫虽没什么交集,但论起辈分来。却要算长辈。既然他派人来召,于公于私都应该去。遂回了那军官,略一收拾,即往楼下而去。

    从往来出处的都是武人不难看出,这座馆驿恐怕就是供六路帅臣暂时歇脚之所。楼下有饭堂,这会儿。不少收拾利落,身着战袍的武官正围桌而座,把酒言欢。那军官一路领着徐卫到了经过前堂,到了后面一处庭院,想来是张大帅住宿之的。其中有一间房门半掩,军官上前推开,侧身到旁道:“徐知军,请。”

    未入房中,已听得喧哗之声,军人相聚就是这样,没有斯斯文文。有的只是声如洪钟。踏入内间,只见席桌前已经坐下数人。居主位的,五旬开外,极是威猛,满面的虬髯既浓且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徐卫进来,大笑道:“紫金虎来也!”他这一声吼,其他人纷纷侧目,都想看看这两年声名鹊起的徐九到底是怎生模样。

    徐卫上得前去,抱拳道:“卑职徐卫,见过大帅。”

    “罢了罢了,来来来,我替你引荐。”张深站起身来,拉过徐卫,指着身边一位年洲”左右。面白须短。双目有神。正全笑看着他的年轻将领!“纹位是故熙河刘大帅之子,刘骑,字信叔,与你一般,家中行九

    刘镐站起身来,冲徐卫一拜道:“卑职刘九,见过徐知军,久仰紫金虎大名,如雷贯耳

    徐卫伸手托住他,笑道:“不必客气,徐九这点虚名,都是军中同袍抬举出来的,当不得真。”

    刘锚也笑道:“紫金护桥五昼夜,杞县焚粮十万石,河北追贼上千里,这些莫不都是抬举?”

    话音方落,又有一人接口道:“不错,徐子昂几年间战绩彪炳 何必自谦过甚?”说话这人,估计有四十来岁,方面大耳,立眉无,须,生得颇肥壮。光世。”

    当初徐彰统领陕西五路西军,刘光世也在军中,只是和徐卫没见过面。此时初见,徐卫多看两眼,这就是刘光世?历史上南宋七王之首?连岳飞、沸世忠都排在他后面的那位?

    当下叙了官阶,除张深已经建节列。徐卫刘光世都是“承宣使。”平起平坐。让人意外的是,刘镣只是个“阁门抿侯。”比在座的都矮上一大截。刚才张深不是说他先父是原来的熙河大帅么?

    落坐之后,上了酒菜,张深笑道:“子昂啊,有个。事搁在本帅心里是不吐不快。还好不是件人,我也在实说了。”

    徐卫道:“大帅但有示,卑职洗耳恭听

    “当日你引军招讨河东,宣抚相公本打算调我脚延兵助战。只是。你也知道,当时正与党项人激战,实在抽不出兵马。本帅是一直替你悬着心呐,不过后来一想,你徐九是何许人?徐少保的将门虎子,莫说李植猪狗一般的脖攒厮,便是女真人又奈你何?其后果然,;卜西山李植夹着尾巴跑了,女真人也滚蛋了。你兄弟二人挥师直抵太原。来,就凭这个,敬你一杯!”张深举起酒杯。豪气干云道。

    徐卫嘴上虽也潢得客气,但心里可明白。不是抽不出兵马,而是不愿意去。世交归世交,一说到实际的,什么交情都不管用。在陕西混饭吃,凡事都得靠自己。西军这些将帅们,看似个个都像大老粗,可一个个的比猴精,跟他们打交道。可得加倍小心。

    这三位长官吃喝着,刘筒甚少言语,但也不是手足无措。从容自如,不时添酒。张深刘光世高谈阔论之际,他专注倾听,不论对方言论如何,他脸上都不会露出丝毫表情。而如果谈到西军恩怨,他则正襟危坐。

    徐卫注意到他,遂提壶给他满上一杯,刘镐起身连称不敢。张深正与刘光世大发议论,说是女真若复来,陕西便是金狗葬身之地,见此情形,张深道:“刘九,徐知军抬举你,你从命便是。

    刘镐这才领命坐下,喝了这杯酒。徐卫见状,觉得这人不错。恰逢张大帅喝得高兴,拍着他肩膀道:“徐九啊,令尊当年待我甚厚,我张深是知恩图报之人,你在定戎。但有困难,只要本帅帮愕上忙,只需捎个信来

    徐卫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哦?既如此,那晚辈有一不情之请。”

    张深一愣,随即拍着桌子道:“说!直说无妨!”

    “相信大帅也知道,卑职麾下那点兵马,都是从乡兵开始,一手拉拔起来的。这兵好招,将难寻,各级统兵官紧缺的状况,至今仍旧存在。卑职是想。

    徐卫话还没说完,张深一口截道:“好说好说!小事一桩!待本帅回了延安,定留间替你特色,啊,一言为定,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谈公事他能看不出来徐卫打什么主意?于是趁早堵了他嘴去。

    徐卫早知是这个。结果,也不意外,看了刘镐一眼,还是那般淡定。

    次日,陕西六路帅臣齐集,至制置使司拜见了何灌。众所周知,制置使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好比“总指挥。”战端一开就设置,仗一打完就撤销。可现在,陕西六路并无战事,朝廷却派了何灌来担任此职。六路帅臣心里都闹不明白原因何在,难道准备开战了?

    那节堂之上,何灌着戎装高坐。他身材本不高,却极壮实,坐在那帅案之前如铁塔一截,双目炯炯如有火光,环视堂下诸帅,朗声道:“今朝廷命灌为陕西六路制置使,非为战事故。朝中执宰以河东局面好转,可拱依托,因此命灌前来。及早准备。今招六路帅臣至堂下,对目前河东局面,有何建言?”

    这个问题,却问到了六路大帅。河东?要问河东局势,你该找徐九去,他是河东义军总管,河东义军那摊子事都是在他维持,问我等作甚?

    何灌见诸帅都不言语,正待再问起,却见陕华帅曲端起道:“禀少保。今河东局势确有好转。河东南境。有义军三十万,分别占据平阳、昭德两府、修,泽等“杀卫戍操练外,亦行屯墨之事。靖康和议李详不敢开渊火军犯河东之南,义军得此机会,时常派遣各级统兵官,入陕华受刮,以备他日收复河山。”

    怪了,徐卫是河东义军的官方领袖,他怎么对河东局势如此了解?哦。走了,他是陕华帅臣,徐卫的顶头上司,因此比较了解吧?也不对。听说曲端一到任,就跟徐卫闹得不愉快,紫金虎还带着人闯入河中府。缴了他部下的械,弄得三司派员下去调停,才把这事了了。

    “好!离京之前,官家数度召见于我,言实不忍弃两河之民于秋夷。曾再三告诫,出掌陕西兵权,首要之务,便是维持河东。曲师尹到任不久,能对河东局势有如此了解,殊为不易。”何灌赞叹道。

    曲端称谢,面不改色地坐了回去。别人不以为意,可却怒了堂上一位大帅。你道是谁?泾源帅徐原,徐卫的大哥。曲端从前是他的副手,两人关系实在到了水火不容,几乎动刀子的地步,听到要将他调走的消息时,徐原还乐了一阵。可后来得知,是去新近组建的陕华路任经略安抚使,又不禁为弟弟担心。结果不出所料,,

    我家九弟才是河东义军总管,河东能有现在的局面,我徐原丝毫不脸红地说,几乎全部是九弟一手操持起来的。你倒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谈论河东局面,难道忘了平阳义军之事?

    “有个事提前知会诸位,枢密相公徐绍,去年岁末就两河局势向官家提出了建议。两河之地是国家屏障。若善加经营,则中原可固,东南亦保。如果弃之不理,任由高世由李植等辈鲸吞蚕食,好比贼寇犯城,不加固城防,只安坐于大堂,断断不能保全。官家深以为然,问有何策略,枢密相公建议,在河北设立招抚司,河东设立经制司。本官赴任之前,详议司已经批准了这两司建制。相信不久之后,就能草创,必能振奋两河军民之心。”

    何灌道出此事后,大帅们都附和几句,称赞官家英明,两河兵民有福。可曲端却闻出不同寻常的味来。河北设招抚司不管他的事,而河东设经制司是跟他有切身关系了。

    “经制”这个词,来源于“经制钱”是宋朝宣和年间增加的名目繁多的附加杂税。征收这些杂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辗转取积于细微之间,以助军费”说白了。就是一项财政专款,只用于军费。现在设河东经制司,肯定不是为了在河东征税,就几十万义军,自己肚皮还喂不饱,还哪来的钱交税。既不是交税,那肯定就是“用税”朝廷决定扶持义军了?那这么一来,徐卫的“河东义军总管”可就值钱了”

    何灌传达完朝廷指示之后,命六路帅臣自去,午饭时分酒聚饮。五路大帅都去,独曲端滞留不走。一直候在节堂之外,再三请人入内禀告。说是有要事需面见何少保。不多时,传下话来,说是让他到花厅待茶。

    曲端到了花厅,无心品茶。细细思考着方才的事情,经制司,既然是单独设立一虱,那就是直接对中央负责,权力应该不这也就表明,朝廷已经开始重视义军的力量。若是入学,河东之南那几十万乌合之众不值得一提,但有了朝廷在钱粮物资上的支持,就不可同日而

    了。

    但现在,朝廷并没有专门的机构来管理义军事务,只有徐卫兼个“河东义军总管”据说他从前还曾经兼过“两河义军巡检使”在义军这一块,恐怕大宋所有武臣。都没有他资格老啊,棘手,棘手

    正思索时,听得脚步声愈近,知道是何灌到了,遂起身相迎。何灌已换下了戎装,改穿公服,入得花厅后,看了他一眼,径直到主位坐下,而后招招手:“坐吧,曲帅去而复来,所为何事?”

    曲端略一沉吟,正色道:“卑职有一天大之事,必须与少保商议。”

    “哦?天大的事?”何灌从前虽然也在陕西干过,但与曲端不熟。对其人也不了解。听到这话。不免有几分怀疑。

    “不错,确系万分紧急之事!若能抓住时机,则河东一举可复!若迁延观望,则悔之晚矣。”曲端满面肃容,由不得人不信。

    何灌听他越说越玄乎了,索性连茶杯也放下不喝,赶紧问道:“你且说来,到底何事?”

    “不知少保可曾听闻,女真人有意从李植高世由二人中,择其一更立异姓,建立伪朝?”曲端问道。

    何灌点点头,这事满朝尽知。有甚么奇怪?

    “那少保可又知道,李植地盘,兵马,皆不如高逆。因此,女真人选用高世由的机会更大。而如此一来,一山难容二虎!高世由定然容不下李植,若女真人处置不安,李植武臣出身,又岂肯坐以待毙?”,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州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百四十章挖祖坟

    ,灌听罢。目米为!凛。身为武臣,汝几年他吊然没旨凯共出征。但几十年的战阵经验,让他从曲端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出了战机。所谓鹞蚌相争,淡翁得利,如果李植和高世由干起来,那就正是陕西六路浑水摸鱼之时。

    片刻之后,他坐正身子,点头道:“有何想法,你且细说,坐下坐下。”

    曲端心头一喜,坐下之后迫不及待道:“少保相公,卑职认为,一旦两河生变。陕西方面可作两手准备。第一,拉拢李植,李逆麾下兵力现在号称十万,据卑职估计六七万还是有的,且占据河东北境。如果能将他争取过来,对朝廷重掌河东至关重要。”

    何灌略一沉吟,点头道:“不错,师尹言之有理。只是李值叛国投贼,让他投诚恐怕会有所顾忌。罢,你再说第二手准备。”

    他话音一落,曲端立即接口:“如果拉拢不成,陕西方面就可趁其与高世由火并之际,出兵河东,虽然费些事,但照样可以收复故土。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少保相公万勿坐失良机啊。”

    何灌一时没有表态,伸手端起茶杯,眼光却落在地面上,轻轻揭开杯盖似乎要喝,突然又扣下,沉声道:“这样,你回到华州之后,立即就此事拟一个详细的章程上来,越细越好。本官会与李宣抚斟酌商议,如果确有必要,即可上奏朝廷。”

    曲端闻言大喜!制置使让他拟定详细章程,这就已经说明对他的信任。如果此事能成。那么收复河东之战,陕华定然在陕西六路中挑头出征,自己这个陕华大帅,也就水涨船高了。领命之后,本待离去,刚。起身却又停住。何灌一见,问道:“怎么?还有何事?”

    曲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在对方再三催促之下,抱拳勉强道:“此事。卑职本不该多嘴。只是,河东义军三十万,如果朝廷决意收复故土,必然借助义军力量。可卑职虽是陕华帅臣,但河东义军总管却是徐卫。少保相公或许也知道,他父亲官拜少保,叔父又是枢相,哪能将卑职放在眼里?”

    何灌闻言,轻笑一声:“呵呵。这个师尹到是多虑了。徐子昂少年得志,若说傲气嘛,难免有几分。

    不过他这个卢、做事还是颇为老成的,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曲端大概是不知道何灌与徐卫的交情,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少保初到,可能还不知去年河中府之事。徐卫带着兵马,闯入河中,将兵马副总管张中彦逮捕。所部士卒统统缴械,即使卑职派人出面要人,他也拒绝释放。若不是京兆三司派员下来,我看是谁也搬不动他。”

    何灌哪里肯信,摆手道:“断断不会!徐卫绝不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此事闹得陕西弃路人尽皆知,卑职岂敢诳语?”曲端正色道。

    何灌一听,狐疑道:“果有此事?”一阵沉默后,又道“你且先去,此事本官自会了解。”

    曲端刚一走。何灌就暗思,徐九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年轻些。但朝中前辈大臣对他印象都还不错,认为这小子做事得体,才干出众。是颗顶好的苗子。他不会一到地方就仗着家族势力,官家恩宠而飞扬跋扈,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曲端一面之词,不能轻信。

    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亲自召徐卫来问问的好。河东经制司不久就要成立,今后徐卫这个河东义军总管就要与河东经制使密切合作,如果这小子真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得趁早提醒他。年纪轻轻的,前途又那般远大,可不要由着性子坏了大事。

    这么想着,便命人去馆驿召徐卫来见。于公,这是制置使召见下属。于私呢,张九月到底管他叫声姨尖,都不是外人。可派去的人不久回来禀报说,徐知军不在馆驿之中,何灌听了也不以为意。

    到了午饭时分,作为制置使他出面宴请六路帅臣,特意嘱咐传令的人说,徐卫和姚平仲也一并请来。可到了开席之时,下面的人仍旧回话,徐卫不在馆驿。何灌也没往他处想,吃了午饭之后,因酒喝得不少,正在府里歇息。宣抚衙门派人传话,说李纲请他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何灌也正打算跟李纲商量商量曲端所说之事,因此不敢耽搁,当即前往。

    到了宣抚使司,何灌还没下马就发现李纲站在衙门口,正朝这边张望。心里一惊,李伯纪是陕西方面大员,一手抓着军政大权,现在自己虽然充任制置使,分掌军务,但从道理上讲,他仍旧是陕西最高军事长官,如果敢让他亲自来迎?于是老远就下了以,步行过去,抱拳笑道:“哎呀,宣抚相公折煞在下了。”

    李纲轻叹一声,下了台阶,执住他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仲源呐。陕西是国家的基石,你我二人对执两司,分掌大权,只要我们同心同德,则此地大有可为。”

    何灌细细品味着“同心同德”四叮,点头道!“赏相良苦用心,何灌敢不从命。“…

    “哈哈,少保客气了。来来来。里面请。”李纲拉着他便往府里走去。

    何灌是武臣出身,性情耿直,一边走一边问道:“宣相急召我来,有何紧急之事?”

    李纲听他这么一问,面上顿现喜色:“实不相瞒,方才徐九来见我。堵着门要人,可陕西各府各州,到处缺员,我打算敷衍他了事。可这厮又请人来报说,有关于河东的紧要要务禀报。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好拒见了,本以为他是找个由头非要见我,没料到,还真有大事。”

    何灌听到此处,突然停住脚步,皱眉道:“关于河东?不知徐九所言何事?”

    李纲看他一眼小声道:“李植高世由,一山二虎之事。”

    徐九这却是为何?我为六路制置使,你有军机大事,可当面向我禀报,为何却跑到宣抚相公这里?李纲察觉到何灌面有不悦之色,疑惑地问道:“仲源,因何不快?”

    “嗯?哦,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徐九还年轻,却已做得如此大事。”何灌轻描淡写道。

    “这算个甚?徐卫之才,可为军中后起之翘楚。圣上派他到陕西。算是给了我一员得力干将。”李纲赞叹不绝道。

    隆兴元年二月至三月间,李纲和何灌分别就目前河东局势向奏朝廷,称金人如执意在两河“更立异姓”则南朝必须有所表示。若此事成真,李植高世由一山不容二虎。必然火并,陕西方面可趁机行事。赵桓对此事极为重视,指示李纲何灌,密切关注河东局势,若事发突然。不及上报,许他二人便宜行事。

    此间,徐卫部将张宪之父,张所。除龙图阁直学士,充河北西路招抚使,置司大名府,以韩世忠为都统制,并破格提拔宗泽部将岳飞为统制官。以“忠义”为号召,投书河北兵民,深受高世由欺压迫害的河北不屈民众一呼百应!有人甚至说“朝廷欲弃我于秋夷,犹有一张察院欲救我而用之乎?”短短一月之蒋。从者十七万众!

    张所任用岳飞等一批年轻将领,在朝廷物资钱粮的支持下,招募练兵马,矢志不移要收复两河。

    韩世忠岳飞等中下级将领,这两年间奉命操练新军,张所招抚河北。得到了枢密狂公徐绍的大力支持。命韩岳率马步新军两万四千余人入大名府,由张所节制。而他到了大名府以后,又广召河北豪杰,一时之间,河北大地风起云涌!抗击女真。剪除高逆的呼声响彻燕赵之地!

    这种局面,让坐镇真定府的高世由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他正派儿子在金国国内四处活动,希望得到支持,立他为帝。可女真已经有人对他不满,说七万人出去,让山东徐彰打得落花流水,就你这模样,还想作皇帝?

    为了证明自己对大金国是有用的,也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掌控河北局势。隆兴元年三月中旬,高世由派遣自己的族弟高孝恭为帅,纠集八万雄兵,气势汹汹杀奔大名府而来。这里要提一下高世由的家世,他的祖先高怀德、高怀亮都是大宋开国元勋,高世由本人也因为出身这种家族,而官运亨通,受到了太上皇赵估宠信,拜为西京留守兼知河南府。

    他这位族弟高孝恭,擅使铁枪,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且熟知兵法。在高世由吞并河北的作战中,时常为先锋大将。这次高世由让他挂帅。足见野心不志在必得。

    张所探到消息,认为寡不敌众,一面向临近的山东徐少保求援,一面向朝廷报告。同时命韩世忠岳飞等将,集结部队,严阵以待。东京朝廷接获奏报,立即传令山东徐彰往援,因此次作战发生在女真人准备“更立异姓”的微妙时玄,朝廷很是重视,对徐彰许诺了极其隆重的封赏,奔赴山东向徐彰传命的官员甚至将封爵都挑明了,只要打胜,官家就将册封“赵国公”并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殊荣。

    时徐彰旧疾复发,仍旧抱病出征,以关胜为先锋,徐洪为都统制,点齐马步军一万八千人,剑指大名,徐家的桑樟所在。未出山东,已经听得高军兵强马壮,宋军溃败的消息。徐彰大怒,催军疾行,于三月二十日抵达大名府清平县。

    帅帐之中,年过六旬的徐彰全副披挂,虽然虎威仍在,但花白的须发。佝偻的身形,无不显示这位宋军大将已经是风烛残年。此时,他正盯作战地图出神,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逼得他不得不坐了下来。

    帐帘掀处,一黑甲战将快步入内。不到四十年纪,生得像座大钟。又圆又粗,浓眉大眼,鼻子塌陷,嘴唇还有些上翻,可谓其貌不扬。但下颌几缕短须泛红,引人注目。此人,便是枢密使徐绍长子,家族中排行第五的徐洪,因其作战勇猛,深受士卒爱戴,山东豪杰誉为“赤髯虎”

    徐五一进帐,见徐彰咳嗽不止,忙上前去到消茶水涕卜。徐群扭头一看喘息着唤了声!“老互冻禅话竟像风箱一样,似乎肺叶都在扑腾。

    “三叔珍重。”徐洪看了叔父一眼。面上闪过一丝忧色。

    “打甚么紧?金狗一日不退出国门,老夫就不会闭眼!”徐彰沉声说道。言毕,忽又一笑,补充道“就算上天收了我去,我徐家累代从军如今你们这一辈兄弟五人中。就有四人为将。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散了,不还有你们弟兄么?”

    徐洪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宽慰道:“四哥和九弟河东招讨一役打得漂亮,小西山愣是将李金联军战成平手,兵锋一度直指太原!想来也叫人神往,这都是三叔教导有方。”

    徐彰闻言,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可嘴里却说道:“他两个,算得甚么?尤其是老九,前几年还在徐家庄惹事生非,这两年到是懂事些,可还嫩得很。”

    这叔侄两个正说着,忽见左军统制快步入内,一见徐彰徐洪都在,放缓脚步,一言不发。徐彰一见,喝问道:“何事?”

    “回,回少保”左军统制欲言又止,看向徐洪的,又道“卑职本是有事寻徐都统,不料快走几步,闯入帅帐,请少保恕罪。”

    徐彰眉头一皱,帅帐何种地方,岂能擅闯?对方是左军统制,焉能不知军法无情?遂斥道:“且记得这顿军棍,去吧!”

    徐洪也适时告退,方走出帅帐。就被那左军统制扯到一旁,连拜两拜。小声道:“徐都统,祸事了!”

    徐洪眉角一挑,赶紧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左军统制越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一直站在旁边那人上前对着徐洪一拜道:“小人是大名府军岳统制部下王贵,奉命前来拜见徐少保。”

    徐洪看他一眼,问道:“何事?”

    王贵几次欲言又止,直感难以启齿,此事对于徐家这样尽忠国事的将门来讲,实在,,

    徐洪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不喜,冷声道:“有事就直说,如此拖泥带水,岂是行伍中人行风?”

    王贵一躬身,无奈道:“先请都统息怒,容卑职细说。月初,高逆族弟高孝恭,引军八万犯大名。至夏津县,纵兵屠戮劫掠,但凡敢说姓徐的,或者被他人揭发姓徐的。一律处死,”

    语至此处,不敢继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徐洪反应。果见徐都统,须发皆动,几缕红髯抖个不停,切齿道:“继续说!”

    “后,后,后来,经卑鄙之徒指引,寻得徐家祖坟”王贵见徐洪脸色铁青,竟不敢再说下去。

    徐洪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强按住腾腾燃烧的怒火,咬牙道:“怎样?”

    “高孝恭竟命士卒掘开坟茔。将穴中尸体拖出,鞭答三百,又挂于旗杆示众,而后挫骨扬灰”王贵说到这里,腔调都因颤抖而走了样。

    徐洪眼前突然一黑,铁钟般的身形一阵猛烈摇晃,若不是那左军统制扶住,险些栽到在地!祖坟,是祖先遗骨安放之地,后人祭奠凭吊之所,一个家族,再也没有比祖坟更重要的东西!挖人祖坟,自古以

    由!

    “我与高逆誓不两立!”极度愤怒之下,徐洪目眦欲裂,面目狰狞。

    恨不能立提虎狼之师,杀奔前线。亲手捉住那高耸恭,扒皮抽筋。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都统息怒节哀。”左军统制小心安慰道,“此事,可要报予少保知晓?”

    徐洪心里猛然一震,连连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少保抱病出征,如知此事,必有酒天之怒!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泄露半句。我要你项上人头!”

    “是!卑职定当守口如瓶!”左军统制背后一凉,赶紧应声道。

    二月下旬,徐彰军与高军前锋相遇。关胜所部力战,但终因众寡悬殊而失利。徐彰会同诸将分析认为。山东军兵少,而高军势夫,不可与之正面冲突,应该南下与大名府张所会师,再作计较。遂以徐洪所部断后,自领大军奔大名。

    高孝恭探到消息,亲自引军来追。徐洪所部拼死反击,给蜂拥而来的高军当头一棒!徐洪本人剩悍异常,刀砍手格,连杀十数人,望见敌军中帅旗,知是高孝恭亲至。竟不顾危险,单枪匹马冲入乱军之中。大刀起处,衣甲平过,无人能挡!就算被部下强行抢了回来,徐洪仍旧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大骂不止!甚至连嘴唇都咬破了!部下实在不明白,素来以沉稳阴鸷著称的徐都统,怎么会如此愤怒,乃至疯狂?他们哪里知道,祖坟被掘,是对一个人,一个家族最大的侮辱!莫说徐洪。若是徐原、徐胜、徐卫兄弟知道此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策反李植

    足成军境内各地百姓发现个异常情况,最浙军营管制躲”平素里还能时常外出的士卒都被禁足,甚至连卞练都减少了,莫不是在为大战作准备?朝廷准备收复两河了?他们哪里知道,虎捷乡军有一万多人的部队接到了都指挥使徐卫的军令。现在正处于战备状态。

    三月下旬,坐镇昭德的马扩派人向徐卫报告,威胜军的李军部队,大部分撤往北方,据信目的地是太原。这说明,李植在集结部队。虽然现在还不能判定他想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是像高世由那样想向义军发动进攻。河东离陕西太近,他一动,同州定戎两处的徐家兄弟不会坐视不管。

    到了四月初,整个陕西六路当中。就有陕华、廊延、环庆三路在奉何灌的命令集结部队,估计动员马步军五万以上。此外,泾原路的徐原也奉命备战,据此判断,何灌上官上任,是想将第一把火烧得旺一点。如果能一举收复河东,那么这个功劳甚至有可能让他位列“三公。”虽然在宋代,三公只是加官。

    四月上旬,陕华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曲端,因献策有功,宣抚司和制置司又考虑到陕华路临近河东。对河东局势最为了解,任命曲端为“权河东经制使。”置司华州。对于经制司的职权范围,公文中说得很清楚。委以钱粮重任,朝廷将会有“专款。拨付,用于资助河东义军,而且这个,钱是不经过“漕司”直接给付。如果只是财权 也就罢了,可河东经制司还有一项职能与河东义军总管重叠,那就是如遇紧急情况,可以发兵援助义军。甚至可以指挥义军。

    在宋代,各部门之间职能重叠是一个突出而常见的问题。在“经制使”的任命问题上,据传宣抚使李纲和制置使何灌意见是有出入的,这可能也是曲端的职衔前面保留了一个。“权。字的原因。

    “这叫什么事?河东局势谁有咱们了解?义军都奉九哥的号令,现在曲大帅兼个甚么经制使,那以后河东义军听谁的?上头这事太欠考虑了杨彦满肚子牢骚,表现得十分不满。

    马泰手里抱着个头盔,一脸的油汗,世上点头道:“是不太妥当 而且曲帅跟头军还有过节,怕是,”

    徐卫一言不发,来到屯积军械的营里逐个检查。他心里其实也有想法,朝廷开始重视义军,这自然是好事。跟女真人干仗,主要依靠正规禁军,这没有问题。但如果单纯靠军队,而不广泛发动两河兵民 很难说最后鹿死谁手。朝廷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抗金大局是有益的,可曲大帅对于义军的态度,让他有些担心。

    受限于地位,他现在还无法直接了解宣抚司和制置司对于河东局势究竟拟定了什么样的策略,不过前些日子他曾经当面向李纲陈述了马扩的意见,应该会引起重视。杨彦还在那里一句接一句地埋怨,徐卫回身道:“这事以后不许再提,眼下进军河东是头等大事,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其余的,”

    “报!”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大呼,数骑飞驰而来。几名虎捷骑卒拥着一人,那人徐卫认识,是马扩手下一员猛将,姓李名昆,三十出头。生得威武不凡,极得马扩倚重。常奔走于河东陕西之间。

    那李废到了徐卫面前,翻身跳下马背,半跪抱拳道:小人李晨,拜见徐总管!”

    “免了,说,可是河东出了变故?”徐卫赶紧问道。

    李虽起身后,顾不得气顺吁吁,沉声道:“李逆在太原府和平定军东部集结大量部队,我家总管预料,他这是在为进攻真定作准备!”

    太原府和平定军,都与高世由的老巢真定府接壤,但从平定军弃进真定,会遇到五个军塞,那都是从前河北官军驻扎的要塞,高世由盘踞真定,不可能不加以利用。如此一来。李植想要进攻真定,其主力一定会从太原边境出发。这么说,李植将他的主力都集结在太原东部,那么辽州、纷州、威胜军这三地的防备必然就空虚了。

    李植不顾河东南境的几十万义军。不惜放弃三镇重地,将兵力集结于太原。如果不是有非常之变,他不可能这样做。是不是金国国内已经定了高世由?所以他才出这手鱼死网破?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现在。就是策反李植的大好时机!因为从现在的局面看,无论李植进攻真定是否碍手,他最后的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女真人会怎么处置他,谁也说不准。如果此时能多一种选择,相信他会考虑的。

    “徐总管,河东义师应该如何应付?各府各州的统兵官,都在期盼总管钧旨!”李葳见徐卫不言语,疾声问道。

    徐卫略一思索,说道:“你回去之后,转达子充兄,按原定计发作准备。如果招安能成,自然最好。一旦不顺,河东义军就要做好进占辽州、纷州、威胜军,对太原川忱二面合围!势的准备。同时,坏要兼顾河北,准备将桓披阶,试探女真人的反应。”

    李晨闻言,竟颇为激动,舒出一口气道:“苦盼数栽,只为今朝!河东三十万义军,都欺许能在徐总管带领之下,光复故土!”

    徐卫微微一笑,拍着他肩膀道:“休辞劳苦,立即返回昭德吧。”

    “遵命!”李葳一声虎吼,对着徐卫再拜之后,飞快地爬上马背。绝尘而去。

    杨彦朝他奔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摩拳擦掌道:“九哥,此番大干他一场!一举收复河东!”

    徐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反攻的时机,此次出兵,主要任务是打击李植高世由两股势力,剪除女真人的爪牙,振奋两河兵民士气。”

    “那”杨彦一怔,“几时才能光复两河,将金狗赶出国门去?”

    “我还想直捣上京,夺回燕云十六州呢,这不是脑子想想就能成功的事情。一步一步来吧,只要我们每一步都走得稳当,会有那一天的。”徐卫目光深邃,极为严肃地说道。

    隆兴元年的四月,整个北中国战争阴云密布。陕西、河东暗潮涌动。而河北则战成一团。徐彰的山东军与张所的河北军会师之后,一切军事布置皆遵徐彰之令。面对气势汹汹席卷而来的高孝恭大军,徐彰采取的策略是诱敌深入,实施合围。高孝恭的进军目标,毫无疑问是大名城。他可能不会在乎能击溃多少宋军,但一定会在意能否攻陷北京大名,“陷大名”是目前高世由所急需的。

    徐彰抓住这一点,先以少量兵力逐步吸引高孝恭主力往大名城方向移动,而将徐洪韩世忠等人的主力,摆在了大名城南的马陵道口这一狭窄地带。左边是卫河,右边是运河。就在十几里外交汇,退无可退。这一仗,打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止。东河北诸军将领都没料到,徐少保一把年纪,用兵还敢如此凶险!将领们多有畏战者,所幸,徐彰所任用的徐洪、韩世忠、岳飞等将,都是军中年轻一辈,正盼望斩将夺旗,建功立业。而韩世忠与岳飞二人,都与徐卫有交情,如今在徐彰麾下效力,自然分外用心。

    就在河北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河东局势也到了关键时刻。李纲何灌收到李植集结大军,准备铤而走险的消息后,斟酌再三,派出了级别很高的使臣,专门命令曲端挑选精兵强将护送,前往太原劝说李植改弦易辙,悬崖勒马。

    游说李植的官员,口个作王庶,作过泾原路保定知县,种师道在世时看重他的才干,调任怀德军通判,现在的职务是陕西转运判官。也就是上次为了调查“河中府事件”京兆三司派员之一。

    李植叛国投贼,作为使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王庶临行之前,已经作好了必死准备,因此并不拖延。但他有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徐卫的部队保护他,曲端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同意了这个建议,让徐卫派出心腹悍将杜飞虎率数百敢死之士,打着虎捷旗号护送王判官前往太原。沿途,留守的李军几次前来骚扰,但见到徐卫的军旗,都不敢放肆,因此得以通行,直达太原。

    太原府从前是五代十国时期。北汉的都城,赵光义攻灭北汉之后,对此地善加经营,用为军事重镇,历来都是两河三镇之一。但自宣和末年起,太原饱经战乱,两次被金军围城,破坏很大。李植叛国以后。以此为巢穴,才使“锦绣太原城”稍稍恢复了一些。听闻陕西派员至此,李植又惊又疑,虽然让王庶进了城,便并不会见,而是将宋使一行安排在太原城里一处寺庙中居住。并派兵严密监视。王庶几次请求见面,均遭拒绝。期间,更有李植部下带兵强冲寺庙,放言要斩杀南使。全靠杜飞虎率军保护,才化险为夷。

    四月十六,圆月当空,王庶忧心如焚,几次难以入眠,遂披衣出了禅房,踱步至庭院之中。见房外卫士寸步不离,心中暗叹,徐九端得是一员能将,部下练如此有素。

    正感叹时,忽听外头脚步声大作。有人高声喧哗着越来越近。摔门踢桌之声不绝于耳,王庶骇了一跳。猛然瞧见火光大盛,正惊疑不定时。忽见院中黑暗之处,各各闪出人影。皆执兵器堵了入口之处。那楼上墙上,没来由地冒出不少人,端着弓弩都瞄向门口。这还没完,只听得铿锵作响,铁器碰撞,杜飞虎带着大队人马列立禅院入口,严阵

    待。

    两名卫士冲上前来,其中一人小声道:“请大人回屋暂避。”

    王庶那阵惊骇劲一过去,将牙一咬,沉声道:“我有你等护卫,又有陕西六路大军为后盾,何惧之有?李逆叛国投贼,我今奉命而来,代表的是李宣抚,是朝廷,为何要缩首缩尾?”语毕,大步朝门口走去。

    卫士们一愣,没想到这位王判官身为文臣,倒有如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说阅读好去外

    熊熊火光,将杜飞虎手中拔枕刀映照得雪亮,削瘦地脸庞上满是坚毅的神情,一双内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跑步而来的人马。

    只见明刀执枪的李军士兵,簇拥着一员战将而来。那人约有二十多岁模样,生得颇为肥壮,满脸暴戾之气,便是不怒,一双眼睛也圆瞪着。此人便是李植次子,李猛,人称小张飞。

    到禅院之前,见杜飞虎堵住门口,李猛叫嚣道:“闪开!挡路者死!”

    杜飞虎将刀一招,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虎捷将士们整齐划一地将手中兵器朝前,齐声大喝!虽只百十人,但这敢为万军先的气势让李猛觉得似曾相识,眉头一皱,他问道:“你等是何人部下?”

    “虎捷杜飞虎平平淡淡两个字出口,李猛却变了脸色。虎儿军?紫金虎的部队?小西山一役,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徐卫所部作风之顽强,可真谓磐石一般!铁浮屠都冲它不垮!

    “你等身在太原,就不怕死,么?”李猛问道。

    杜飞虎闻芊一声冷笑,环视左右道:“弟兄们,回答这位官人。”

    “但有军令,不胜即死!”百余士卒齐声喝道。

    李猛闻听,竟点了点头:“紫金虎名不虚传顿了一顿,又道“奉父帅将令,有请南使入帅府会面。”

    话音方落,禅院中走出王庶。神色不改地说道:“稍候,待我更衣正冠,便随你去!”

    太原城中,原河东宣抚童贯衙署。现已改作李植的元帅府0李猛给予了王庶相当礼遇,允许他带着虎捷卫士前来,但到帅府正门,他却拦下杜飞虎道:“执兵仗者不得入内。”

    杜飞虎正要说话,王庶却道:“无妨,你等且在此候着。”

    李猛也插话道:“放心,冲着紫金虎的名号,我保证南使毫发无伤地出来说罢,引着王庶踏入了帅府。

    自门厅处起。经大堂,二堂,直到后面的庭院,每隔两步,便有一名全副铠甲,椅刀执枪的士卒,这太原帅府,为何如临大敌一般?是故意示威于我?王庶心头一震,更加昂首阔步,目不斜视。

    至一偏厅,才不见士兵踪影。李猛也停在了门外,伸手道:“请。”

    王庶略一迟疑,抬脚跨过了门槛。陡觉背后一阵凉风,竟像跨入了阴曹地府一般。按住起伏的心绪。继续前行。厅中灯火透明,却是空无一人,王庶正疑惑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南使此来,可是劝我反戈一击,重新效忠朝廷?”

    心头猛地一跳,王庶寻声望去。却见一人静坐于角落之中,灯烛阴影之下,料想是李植无疑,遂道:“正是

    “你到坦诚得紧李植站起身来,缓慢行至厅中,这才看清他相貌。五十左右,个头并不高,以至他坐于阴暗处,竟让人一时发现不了。四方脸,拖刀眉,眼眶深陷,嘴唇紧抿。颌下一把粗须,几如扫帚一般。

    “我奉朝廷诏命而来,为河东百姓而说元帅,不必遮遮指掩。

    。喜庶坦白地说道。

    李植面对面地盯着他,声音略有几分嘶哑:“说说,朝廷开出了什么条件?”

    “只要元帅反戈一击,尽忠国事,朝廷可以既往不咎。元帅旧部。不遣散,不调动,各级统兵官俱的升赏。朝廷任命元帅为太原知府,河东制置使,并允诺建节王庶将李纲拟定的一连串优选合盘

    。

    李植听罢,低笑一声:“制置使?那么谁为宣抚使?”

    “这自然是要朝廷定夺。”王庶回答道。

    李值忽然大笑起来,厉声道:“我给你出个主意!莫如将那范讷重新调到河东,再任宣抚大使如何!”

    王庶也听说过,从前范讷宣抚河东。逼折家军在准备不充分之前,强行出战,因此导致大败。李植就是因为帮折可求说了话,受到范讷当众羞辱。但这也不构成你投敌叛国的理由吧?再说了,人生天地之间。以忠义为安身立命之本,任何事都不能作为背弃祖先,叛逆国家的借口。

    王庶虽怒,但还记着自己的使命,因此劝道:“元帅休怒,个人恩怨是私,国家大义是公,因公废私。不是君子所为,如今”。

    李植不待他说完,一打口打断道:“李某没读过几句圣贤书,不懂你这一套!我只知道,我忠心报国。却屡遭馁臣侮辱。如今投了女真人。反倒居高位,掌大权,坐拥河东七州三军一府,麾下马步军十万,战将百千员!金帝封我为河东安抚使兼兵马元帅,许我河东全境之地,我为何还要回去过那时常被人猜忌,被人暗算的自子?”

    王庶见他情绪激动,笑道:“元帅若真得志,这帅府之中因何遍布岗哨?辽纷之军又何以大部撤回太原?”

    

第二百四十二章整军备战

    手值面不典色。挥了挥衣袖!“本帅别有良图。非你所数万…

    王庶轻笑一声,看向地面道:“元帅不便说,那让王某替你说。女真人想在两河更立异姓,如今元帅占河东半壁,高逆并吞了除大名之外的整个河北,金人必然二择其一。而这个人,恕王某直言,绝不可能是元帅。”

    李植左脸不自然地抖了抖,攥紧了拳头冷笑道:“你到是说道说道。若说得通,我保你性命,若说不通。取你人头。”

    王庶极力镇定,他听说过李植的手段,此人出身行伍,心狠手毒,如今他又处于绝地,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投降金国之后,没少伙同女真**害河东百姓。来游说这样的人,简直是在虎口拔牙。可没牙死,不了,要是没了人头”

    “元帅地盘、兵力比高世由如何?”一阵之后,王庶问道。

    李植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我自倒运,挨着头紫金虎。高世由虽说兵力地盘都胜过我,他懂兵务吗?他手下那些战将,除了高孝恭,有几个会打仗的?我听说上回他派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为将,异想天开去和徐彰打,七万人差点被杀个片甲不留。连侄子都死在乱军之中。就这模样,哼!”

    王庶听他讽刺完以后,沉声道:“我知道,元帅在太原集结兵力,欲图真定。可就算让你拿下真定,甚至擒了高世由又如何?女真人就会将元帅推上去么?元帅又有十成的把握击败高军么?”

    李植闻言大怒,手指对方道:“书生辈安敢小觑于我!便是紫金虎。我与他从晌午战到天黑,也未尝溃败!关张我不敌,不信刘备还打不过!再说了,就高世由那厮,也配比刘备?”宋代说书之风盛行,而三国这个风云起伏的时代,给了说书人极大的演绎空间。后世所熟知的《三国通俗演义》中的一些故事,在这个时代已经具备雏形。

    “非是王某小觑元帅,而是元帅若一意孤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败亡。哪怕你杀了高世由,女真人会放过你?莫如尽弃前嫌,回归朝廷。官家必不,”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植似已不耐,摆手道:“罢罢罢,你也不必多费口舌。

    本帅岂能不知,你们眼下看我手里有些兵马。占些府州,便拿好话来诓我。让我替你们作盾牌,去挡女真人。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信不过你!”

    王庶一怔,疑惑道:“我奉朝廷诏命而来,岂能有假?临行之前。宣抚相公与,”

    他不提“宣抚”两个字还好。李植一听,不由得怒火冲天!就是这帮书生,寻章摘句,舞文弄墨,他们比谁都在行!读的是圣贤书,干的却是龌龊事!只会夸夸其谈,空言误国!当下,李植几乎有了杀王庶之心。但想到此人代表东京和陕西而来,若杀他,无异于两面树敌对自己眼下要干的勾当毫无益处。想明白这一点,也不愿再多话。挥手道:“我不杀你,去吧。”

    王庶游说李植失败,第二天即离开太原,返回陕西。杜飞虎等人回来以后,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报告了徐卫。而王庶回到京兆以后,备说李植无意反戈,对朝廷仍旧怀有相当敌意。李纲一听,死猪不怕滚水烫,既然李植执意破罐破摔。咱们也甭搭理他了,让他火并去,西军坐收渔利就成。于是将何灌请来,两位陕西方面大员就开始谋划怎么收复河东了。

    最后决定,只要李植一打真定,陕华路曲端就作为先锋,直取威胜军。进而廊延兵、环庆兵跟进,图谋太原,断了李植的后路,让他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咱们一举收了河东,给女真人一记闷棍,打他个眼冒金星,岂不痛快!

    五月初,制置使何灌到了华州坐镇,意思很明显,他要亲自指挥这次光复河东的大战役。一来建功,二来镇住西军这帮泼皮,以后陕西六路,他的军令就通行无阻。曲端为了彰显陕华兵强马壮,完全有能力胜任先锋便下令所属各州各军的兵马,往河中府的三疑山一带集结。准备出兵河东了。

    其他府州的将领接到军令不觉的奇怪,可徐卫就纳闷了。他给李纲建议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李植如果拒绝招安,而去攻打高世由的话,义军就“配合”他,狠揍高军。而且,李植将兵力调往河北,太原一带自然就空虚了,但西军仍然不动,让义军去捏软柿子。除非李植回援,或者是金军南下了,西军再寻机而出。这就是他和马扩商量的结果,可现在曲大帅的命令下来,直接就让他们集结,准备出兵,那让河东义军置于何地?

    虽然有这样的疑惑,但徐卫还是根据命令,从虎捷乡军两万出头的马步军中,挑选了近七千的精锐。而且统兵之官如吴磷、张宪、杨彦等。都是虎捷大将,迅速向三疑山集结待命。这里需要提到,从前没有陕西路时,定成军是直辖于京兆。只有李纲调得动他。现在单独划出第六路,徐卫自然要听命于陕华帅臣。因为定戎距离河中府最近,因此虎捷乡军是第一批赶到的。随后河中的张家兄弟,同州的徐胜,陕州的姚平仲才陆续赶到。

    五月初九,烈日当空,刚冒出来的汗几乎立即就被晒干了去。三疑山下,连营漫延,只是这天气实在太热,就连营中军旗也没丝毫飘扬的意思。士卒们三五成群的躲避于树荫之下,或翘腿高卧,或解衣纳凉。

    一彪兵马不急不徐而来,至两里左右停住。为首一人,正是陕西六路制置使何灌,他喝停扈从之后,打马奔上一处山坡俯视军营。发现曲端亲掌的华州军,士卒顶着烈日站岗,练,没有一个人敢偷懒。姚平仲和徐卫的军营也颇为肃然,徐胜次之,张中享再次。看来,陕西路虽然草创,这收复河东的先锋,还真非它莫属。

    打马下山,直奔军营而去,还有数百步远,曲阅读最新董节就洗涧书晒细凹姗)”说齐伞驯…只经仰了回来。天与吊热,他却是仓副铠甲在身身盾是披挂整齐。何灌一见,很是高兴,下马道:“久闻曲师尹治军严厉,今日一见,方知不虚。”

    曲端抱拳道:“陕华三州一府一军,兵马尽在此处,请少保点阅。”

    何灌将马鞭一挥:“看过了!委实不差!”语毕,率先向曲端中军而去。至大帐坐定,不多时,徐胜、姚平仲、徐卫,张氏兄弟陆续赶来拜见。

    何灌着实褒奖勉励了一番,而后话锋一转,谈到了此次出兵的布置。李植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动手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只要他一动。陕西兵马就进入河东,直扑威胜而去,取了威胜军之后,占住太原南大门榆次,不必急于进攻,脚延和环庆的人马随后就到。李植现在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是孤注一掷,豁出了性命去,咱们就来个痛打疯狗。

    他一说完,帐下诸将大多赞扬。都云此次河中,定为朝廷收复失地云云。徐卫虽然没拉脸,没皱眉。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何灌本来就有心留意他,现在一见他这般模样,遂于众将喧哗之中问道:“子昂一声不吭?可是对布置有异议?”

    这话一出口,最着急的是谁?曲端。这整个作战方略,是由他一手拟定,然后报上去的。宣抚相公和制置相公都批准了,徐卫如果有异议。那不摆明冲着我来的么?

    一众将领都静下声来,望向徐卫,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制置相公,大帅,卑职认为。是不是先让河东义军上?”徐卫问道。

    帐中诸将听了这话,你看我。我看你,让义军先上?这徐九莫不是“河东义军总管”作久了,什么事都先想到义军?义军是甚么?那就是一群腰里插把破刀的农夫,没打仗的时候占占城池,扒扒土地还行。真要到了明刀明枪的时候,还不得我们正经的西军上?义军顶什么用?

    何灌还没说话,曲端已经质疑道:“徐九,收复河东岂是儿戏?朝廷用义军,无非就是在禁军鞭长莫及之时的权宜之策。现在党项人退了,陕西六路没有了后顾之忧。收复河东,自然是西军份内之事,要义军何用?”

    这话,从河东经制使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别扭。其实,这也是西军将领在对待义军态度上的一种真实写照。西军能战,天下共知。因此,他们非但不把别的军队放在眼里,也更不会将义军当瓣蒜。好比后世的抗日时期,大家嘴上都说团结团结,其实正规军能瞧的上游击队么?

    徐卫看了他一眼,抱拳道:“大帅。就我们陕华兵而言,不用将李植放在眼里。”

    难得听他说一句受用的话,曲端点点头:“不错,李植鼠辈,不堪一击。”

    “我军可以蔑视李逆,却不能轻视女真。如果不用义军,而是西军直接攻入河东,女真人岂能坐视不管?”徐卫说道。

    一时帐中诸将互相递着眼色。徐九这话确实在理,那太原一上去,可就是粘罕坐镇的原辽国西京了。如果西军这么一窝蜂地捅上去,粘罕绝不会置之不理。咱们这回去河东,主要是痛击两逆,拨乱反正。当然,如果顺利,能收复失地那肯定好。如果不行,也不强求,毕竟咱们现在处于守势。

    曲端见部将们窃窃私语,心头不喜。哼道:“赖你紫金虎的威风,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大败而回,以致女真元气受损,他能轻易出兵?再者,有你徐卫在,女真人来了又如何?再来一次小西山,你照样能将金狗打回去。”

    这这有点捧杀的意思了,小西山虎捷乡军之所以跟李金联军战成平手。首先取决于地形,那地方基本是山地,大规模的骑兵根本摆不开。可太原地形又不一样,虽说几面环山吧,可还有个小*平原,就在太原中南部。到时候女真人一见势头不对,全按下来,骑兵一冲,宋军能有什么优势?

    “大帅抬举,卑职愧不敢当。”徐卫冷冷地一句顶回去。又道“李植现在狗急跳墙,带着主力奔真定而去,如辽州、纷州、威胜军等地。防备自然就空虚。用河东义军。足以成事,杀鸡焉用牛刀?请制置相公以及大帅定夺。”

    何灌一时无言,不得不承认。徐九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只是,虽说河东义军号称几十万,但义军总归是义军,它不是朝廷的正规部队。名义上接受朝廷领导,其实都是各自为政,要是河东让这些人全占了去。不但于朝廷无益,又置西军颜面于何地?再则,那义军虽以忠君勤王为号召,但背地里私行劫掠之举的也不是没有。别到时候,朝廷费了钱粮,地盘没拿回来,倒养了一窝贼寇,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曲端见何灌没有明确表态,趁机道:“徐九,你小心谨慎固然是好。只是,这行军作战,最讲不得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别说现在李植正准备与高世由火并,防备空虚。

    就是他在,我军照样能打上去。陕西六路眼下兵强马壮。挟击**项之威,正可还以颜色。”

    姚平仲是难得安静,听了一阵之后。虽然极厌恶曲端为人,但还是附和道:“曲帅言之有理,就算粘罕率大军南下增援,我军也不惧他!平仲,愿为前军!”

    他一挑头,张中乎张中彦兄弟是曲端旧部,自然极力赞同。徐胜当然心向着弟弟,于是并不表态。

    何灌见此情形,一拍膝盖:“好!既然如此,那你们陕华路就作为先锋,只待李植一动手,就直取威胜军!进逼榆次!”

    徐卫正欲进言,也不知想起什么。将话吞了回去。何灌看在眼里,也没多说,当下散了帐,正当众将都向外走去时,他唤道:“徐九留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观念问题

    二飞佐老。何灌也就不再端着六路制置使的架子。走旧,语气颇为平缓地问道:“自你离京。多时不见。你和九月可顺遂?”

    徐卫一点头:“多谢制置相公过问,一切都好。”

    “九月父母亡故,孑然一身。想来也叫人可怜。如今嫁于你。也是她的造化,好生待她吧。我这个作姨父的,也就放心了何灌拍拍徐卫的肩膀说道。他也知道张九月当初何府没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嫁入徐门,就怕这徐九知道九月的遭遇,对何家有什么看法。甚至将这种情绪带到公事中来。

    舟灌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来由。前些日子。徐卫随曲端到京兆,献了图谋河东之策。他完全可以直接跟自己说嘛,为何绕开我,却去禀了李纲?

    徐卫应允,也没多的话。何灌见状,遂问道:“你为何执意让河东义军去打头阵?”

    “制置相公,不是打头阵,而是主要依靠义军。”徐卫再次阑明自己的观点。

    何灌看了他两眼,轻笑道:“徐九啊,你虽说是河东义军总管,但也不要对那帮人期望过高。说到底,在东京眼里,义军是个甚么东西?跟乱贼没多大区别。朝廷此次决定扶持义军,你真当是官家心甘情愿?那还不是少宰何栗他们极力争取的结果?官家根本没当回事。左右也就是费几个钱的事,不值当整日地纠缠。”

    徐卫听出来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徐九作个总管,就非想把义军扶持起来,于是正色道:“卑职没有其他想法。而是这次出兵河东,西军最好不要直接干预。

    何灌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的?朝廷每东费去赋税的六七成养兵,图个什么?现在河东半境沦于贼手西军不去打,有这样的道理?

    “制置相公,宋金现在都处于靖康合议的约束当中。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纸合议就是张纸而已,敌我双方都想借着这张纸争取个几年光景,积蓄力量以图再战。如果此次出兵河东,以义军为主要力量,女真人就算要插手,也要考虑值不值得。但若是西军直接打过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金人铁定出兵。哪怕它正在休养生息徐卫说的这番话,正是当初马扩所主张的。李植将主力调去打河北。那么义军就能够再往北推进一大步。而女真人根本没把义军放在眼里,到时又要处理李植高世由火并之后留下的残局,河东几十万人正好借着这个空档发展壮大。等到两三年后,义军已有相当规模,相信女真人也缓过气来。准备再次南下了。而到了那时,会是个什么局面?宋金主战场,不在陕西,不在中原,而在河东!女真人前有西军牵制,后有义军骚扰,这才是对南朝最有利的!

    马扩所设计的这个策略,正可让大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空间!义军没有一钱的军饷,粮草也都是自己屯垦解决,朝廷几乎不用耗费任何资源,至多也就是封些官衔下来。鼓舞士气而已。如此一来。义军占住了大宋故有领土,不至于落入外敌之手,又何以发展壮大,为日后抗击金国再度南下作准备。何乐而不为?

    。马扩?马子充?”何灌听完之后,对这个远见卓识的计划似乎不太感兴趣。反而惊讶于徐卫与马扩的交情你可知道。女真这股祸水是谁引来的?就是他马家父子!他为什么弃官不作,宁愿浪迹江湖?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回来没他的好。子昂,你是铁打金铸的前程,你的名字和姚平仲等人一样。都被官家记在禁中的屏风上。于公于私,本官都劝你一句,少跟这样的人打奂道

    说完之后,见徐卫不言语,怕他没听进去,又补充道:“还有,你我都是武臣,以军旅之事事官家,其他的,我们少去操心。”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合议约束云云,那是政治上的事,我们带兵的只管打仗,其他的别去想。可问题是,政治和军事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军事就是政治的延续,不看清政治形势,单纯依靠军事斗争,跟蒙着眼睛打架有什么区别?

    可何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谈下去没有必要。谁叫人家是掌管六路兵权的制置使,而自己连一路帅臣都不是?徐卫向这个教导提携过自己的长官长揖一拜,退出了帅帐。

    顶着头上的烈日。看着营中的将士,徐卫暗叹了口气。虽说他现在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做到五品知军,还是预备节度使,可地位到底还是不够高,权力也不够大,总是束手束脚。有时气极之下想想,还不如到河东跟马扩那帮义军厮混。想怎样就怎样,乐得没人荐束。

    隆兴元年五年,李植抢在女真人立高世由为帝之前动手,猝然发难,纠集大量兵力,号称十二万。主要经太原边境攻入真定。高世由万万没有料到李植会来这么一手。而他的心腹大将高孝恭又带着大军与徐彰决战,因此李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大的抵抗,就直达真定城下。高世由大骇,一面派出人马紧急向金国报信,又召高孝恭速回,一面关了四门,坚守不出。李植号令全军,竭力攻城,并宣称,有擒高世由父子者,重赏。

    与此同时,高孝恭率领的部队正在大名府境内与山东军、河北军展开血战。马陵道口,徐彰伏下了徐洪、韩世忠、岳飞等人,高军步步进逼,果然中伏。两军大战,从上午杀到下午。高军终于不敌。全线溃败,河东招抚司统制岳飞。于乱军之中,一枪棚中高孝恭左肋。若非部下拼死相救,这位高世由的族弟恐怕就作了岳飞的枪下之鬼。高军溃退以后。徐彰纵兵掩杀,一路追赶。河北兵民闻讯欣喜欲狂,纷纷响应,以为一路打上去。直奔高世由的老巢真定府。可当宋军追到夏津县时,突然全军停滞不前。到了当天夜晚。又火速撤回了大名府。一时间。河北兵民惊疑不定,谣言四心,

    这一章是补充昨天的,稍后还有一章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汾州大战

    正月二十二。在得知李植已经向高世由开战点后。曲端向腼各路兵马下发了命令,整备一日,明日清晨兵发河东!何灌也到了河中府坐镇。催促廊延张深,环庆王似尽快引军前来。徐卫看他二人一个急着扬威镇六路,一个,急着搂草打兔子,而且都不把义军当回事,知道说也是白说,也就不费那口舌了。

    这天中午,因天气炎热,徐卫正救着衣衫坐于军帐中打个盹,可心烦意乱的怎么也静不下来,那心里就像有十七八只猫挠一般,堵得厉害。起身到帐门口吹吹风,还是心神不宁,转身到桌前倒碗水喝吧,刚喝没两口又给呛住了,心里一气,将那大碗往桌面上一扔,就那么一尺不到的距离,居然掉地上摔个稀巴烂。

    徐卫心里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对。正烦闷时,徐胜匆匆而来,一进帐就说道:“九弟,我这半日心里空落落的,莫不是要出什么事?。

    徐卫盯着地上那几块瓷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心想着,我从来不信怪力专神之说,可这些是不是预示着此次洱东讨不到好?正这么想着,听得外头蹄声大作,跟雨打屋瓦般急促。帐帘掀处,抢进一人来。却是个少年郎,只十四五岁年纪。生得面皮黝黑,浓眉大眼,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可他身上穿着素服,头上也扎条白布,一进来之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徐卫不认识他,可徐胜却一眼认出来,这是五弟徐洪的长子,徐荣。跟他父亲同在山东军中。他身着素服到此,莫非”徐四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问,徐荣已经痛哭出声:“四叔,九叔,侄儿徐荣”。

    徐九突然大热天的打个冷战,徐四呆了一阵,突然上前拉起侄儿。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徐荣泪流满面。望着叔父哭道:“叔祖他老人家

    徐胜手一松,直感心里凉成一片。瞪大眼睛盯着侄儿,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徐卫大步上前。疾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十余天前!当时叔祖正率山东河北诸军与高军激战,高孝恭中伏兵溃,我军趁机掩杀,追到夏津时,叔祖少保得知高军尽掘徐氏祖坟。急怒交加,触发宿疾,于五月十一午时去世 侄儿奉尖命,星夜兼程,绕道京师前来,请两位叔父回乡奔丧。”徐荣回答道。

    他话没说完,杨彦马泰一前一后闯进帐中,俱是满面惊骇之色。在他们这些徐家庄后生眼中,徐太公那就跟神一般,他怎么可能去世?见徐四哥坐于地上,九哥脸色铁青。两人相视一眼,不知语从何起。

    徐卫茫然地望向前方,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徐四在徐荣的搀扶之下,缓缓从地上起身。杨彦马泰都围过来。轻声说着节哀。

    徐胜面对面地站在弟弟跟前。左手搭上他的肩膀使劲握了一把。徐卫发现,四哥双眼通红,腮帮鼓动,一个字都还没说出,两行热泪却已顺颊而下,,

    不多时,军中同袍得到消息,纷纷赶来致哀,甚至包括姚平仲。徐彰这几年可以说是国家柱石,军中领袖,以老迈之身数掌兵权,从陕西打到中原,从河北打到山东,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西军第一虎将的名号并不因其年老而有丝毫褪色。这,足以为行伍中人楷模。

    当日,何灌得到消息后,也深感震惊,当面向徐家兄弟致以哀悼。按朝廷制度,父母去世,文武官员都需要“丁忧守丧”可现在徐四徐九都是统军大将,而且出兵河东在即。何灌斟酌之下,将徐胜“夺情。”许徐卫“丁忧”命其速回大名操办徐少保身后事。

    身为武臣,自然唯军令是从,徐胜纵然悲痛万分,也只能嘱咐弟弟好生料理丧事。徐卫简略安排军中事务之后,当天就起身,直接走河东,在孟阳渡河,经京畿路赶赴大名府。

    六月初二,徐卫经魏县李固渡过河至大名,未到城,便见百姓家家服孝,有人望东拜泣。

    入城之时,只见士无斗志,满城悲戚,甚至有人望天号哭。

    原北京留守司衙署,白幡林立。门外卫士皆服素。徐卫徐荣一行直奔到府门前停下,一徐府老仆望见徐九,大哭而号道:“九官人回来了!”

    徐卫紧咬着牙大步往里闯去,刚入府门,便冲出徐洪,士卒蜂拥而上。替徐具穿上素服,系上白布。可他一步也没有停,见到五哥也仅仅是微微点头。

    徐彰的灵堂庙在衙门的大堂之上。当徐卫闯进之时,只看到一块牌位,“故少保徐公讳彰之灵位。”徐卫一见,扭头问道:“我父何在?”

    跟在他后面的徐洪叹了口气。声音嘶哑道:“叔父遗体权屏于城中白马寺,朝廷已下恩诏,准叔父暂葬京师,”太平再回葬桑樟。 徐卫听罢,扭头就击,当场众必洲划池厉害。无人敢拦。

    徐彰是朝廷要员,即便去世,也不能随便安葬,要等到皇帝亲自下旨。因此,徐洪身为侄儿,在徐胜徐卫不在的情况下代办丧事,暂时将叔父遗体停放在寺庙石室之中,称为“权屏”。徐卫戴着孝,领着兵。匆匆走在大名城中。百姓见状。纷纷侧目,待得知是徐少保季子徐九归来时,都感念万分。

    入了白马寺,徐卫留下卫士。独自一人在僧人引领之下,入寺后塔林。于西壁有石室一座,徐彰的灵枢就暂时安放在此处。当时,石门已封,外设香案,香灰纸烬堆积如山,不难想像权屏之礼时的隆重。

    徐卫摒退了所有人,缓步走到香案之前,取过三柱清香焚上,置于头顶,俯首道:“爹,儿皿来了。”从听闻噩耗那一刻时,就连杨彦马泰都哭得稀里哗啦,可徐卫没掉过一滴泪,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忍得住。没想到,如今在父亲权屏之地前,刚叫了一声“爹”眼泪竟已流了下来,

    其实,他本不是徐彰的儿子,不过是借了这具皮囊还魂而已。可如今,他似乎不记得这些,在距离“父亲”十几步外,长跪不起。

    往日与徐彰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齐涌上心头。房门外的那一声长叹。小桥上的那一声悲鸣,就如同一把利锥,绞动着他的心。如今长眠的这个老头,确实又倔又固执,可是谁当初一丝不芶地替自己穿上铠甲?是谁反复,丁咛自己刀枪无眼?就是他,那个极少露出慈爱一面的严父。

    跪在地上,徐卫任由汗水洗刷着自己的仆仆风尘。他这种人,前世在跑江湖混饭吃,这一世带兵作战。见惯生死,其实已经很难被感动了。可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威震两河的紫金虎,他就是一个丧父的儿子。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大概在两三步外停住。徐洪看着悲伤的堂弟,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思之间三,小声道:“为兄预先得知高孝恭掘我徐氏祖坟,因担心答叔父身体抱恙,不敢直言。没想到,纸终究包不住火,追击高军到夏津时,叔父还是得知了悄况。厉喝一声坠下马来,众将抢回时,已经气若游丝。三军无帅,不可复战,撤回大名城后,叔父已在弥留之际。”

    “我心知不保,询问有何遣言。叔父当时口不能言,只是一直念着“酒,“酒”诸将都不明就里。我便问,叔父可是盼九弟归来?我话音刚落,叔父便气绝而逝,”

    徐卫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端端正正地跪在香案之前,却是泪如雨下。

    日头渐西,夕阳余辉洒入这古刹塔林之中,徐卫仍旧跪着,阳先,将他的身影拖得极长,这位被两河豪杰推为小枢相”的人,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那个不是父亲的父亲的悲痛,,

    徐彰的去世,被认为是继种师道以后,军中乃至朝廷最大的损失。

    赵桓表示了极大的悲痛,亲丫丫电子书诏。高度评价徐彰在重新出山以后的丰功伟绩。“少保之逝,国家失一长城,如断联臂,痛彻心胸。”这位国家柱石,军中元老,死也死在了追击敌人的路途之上,他理应受到世人尊敬。河北山东兵民闻听噩耗,“军民莫不感伤,叹息之声闻于道路”。

    赵桓在诏书中,除了表达哀悼之外,还追赠徐彰为“赵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所有丧葬费用。均由朝廷支付。因大名府临近高逆地盘,徐家祖坟又被高军盗掘,因此特许徐彰遗体运往京师安葬 待将来四海平定,再归葬故里。又下令,将徐彰的坟墓加高,以示恩宠。

    按制度,徐卫要守丧三年,从回到大名府的第二天起,他就于白马寺中替父守孝,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可此时,一股暴风骤雨正在河东大地上卷起。

    就在徐卫离开前线的次日,何灌考虑到虎捷乡军是徐卫一手创立,别人恐怕指挥不动,遂将兵权交到徐胜手上,冉他暂代“都指挥使”一职。起陕华兵为先锋,杀奔河东。曲端这次是铁了心要打出威风来。因此,并没有让跟李军金军多次交手的虎捷乡军作为先头部队,而是自己领着华州军冲在最前头。

    看到西军冷不防出现在眼前。河东义军无不愕然。五月底,曲端轻而易举拿下了威胜军,他的部队伤亡连一百都不到。在发现李军防备空虚之后,很快,他命张中乎张中彦兄弟分兵取辽纷二州,又是一鼓而定。以至于急着要建功的姚平仲连口汤都没喝上。

    不过没关系,机会马上就来了。陕华军到达太原南大门榆次县之后。留守太原府的李植长子李单起马步军一万,前来迎敌。李单这人。全无父弟的勇猛,可人家打到跟前来了,总不能不管。当两军对阵,李单看到曲端的华州军,军容阅读最新童节就洗涧书晒细凹曰见姗”说齐伞,铠甲鲜明户后。居然胃万余将十不管,打马就涨!“※

    他一跑,曲端就领着几千人一冲。李军是师溃如山,惨不忍睹。回到太原之后,李单坚守不出,任由曲端所部在城外叫骂,就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狗血淋头也绝不出战。

    此时,李植正加紧攻打真定。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女真人就会出兵干涉。可当得知西军出陕西。正在围攻他的老巢太厚后,这乱世枭雄大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南朝竟然敢主动背弃靖康和议进攻他。当下。两难的选择摆在面前。如果不回师,凭自己长子那块料,绝守不住太原。如果回师迎敌,这祸事已经闯下了,女真人会怎么对付他?思前想后,李植还是决定回兵太原。

    他对于女真人的价值,就在于“守土开疆”开疆暂时别想,至少的把地盘守住。高世由连败于南军。如果自己回去能击退西军,大金国或许会重新考虑“更立异姓”之事。六月初,李军数万之众,仓皇回援太原。可刚到太原府治下孟县方山这个地方,就被奉曲端令在此设伏的姚平仲一顿痛揍,死伤以数千计。好不容易击退姚平仲,艰难向太原挺进之时,又在杀熊岭遭遇曲端阻击。

    此时的李植,心知大势已去,在军中拔刀欲自别,其次子李猛强行夺下佩刀,自告奋勇率军出战曲端。李猛率七千李军精锐,与曲端的华州军大战于杀熊岭,这个李二也确实有些手段,危难之时,挺刀大呼,斩西军都头以上统兵官数员。可曲端也不是泛泛之辈。见李猛骁勇异常,冲突于乱军之中,无人敢挡。遂以铁弩射之,箭贯其左臂,李军由是败退。

    李植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只的引军退到太原真定边境之间的白马山。结塞三十余以自保。曲端倒也没撵他,因为顾不上。

    在李植进攻真定府,高世由紧急报告金国之后。

    女真人颇为震惊。其时,金帝完颜吴乞买在听取了受高世由贿赔的官员意见之后,已经决定要立高氏为帝。现在李植突然杀出来,于是命粘罕自云中发兵平乱。

    粘罕刚要派兵,惊闻西军进兵河东。大怒!南朝居然敢主动挑衅,撕毁靖康和议,这让他很是恼火。遂以完颜委宿为帅,统骑兵四千余。步军一万三千人,兵临太原。委宿,就是在潢关之前,以七千骑大败范致虚五路西军那位,受命之后,派遣自己的儿子完颜活女为先锋。将精骑两千先行一步。

    完颜活女自代州南下,经忻州出赤塘关,直逼太原。曲端见女真人来得如此迅速,倒也不惧,集合姚平仲的部队,在三交口与活女战。完颜活女见其步伍整肃,不敢轻敌,虚晃一枪后退避三舍,等待主力。

    不久,完颜委宿率大军赶到。曲端见女真人来势汹汹,下令退往纷州。此时,李植闻听女真人来援。遂寥而起,与金军会师于太原,准备大战。

    此次西军兵出河东,陕华军只是前锋,何灌还命令环庆和嘟延两路大军跟拜 可这两路大帅,左拖右拖,一直拖到李金合兵一处之后。才姗姗而来。

    六月中旬,曲端集合下属所有兵力,又在张深和王似两军的配合之下。在汾州与敌决战。初时,完颜委宿见至南军中有虎捷军旗,以为徐卫在,于是铁了心不惜一切代价耍将眼前之敌击溃。战端一开,就祭出了“铁浮屠”宋军的三路人马中,除了虎捷乡军,其他部队都没有跟“铁浮屠”交手的经验。

    可他们在西北跟党项人作战的时候,打过夏军的“铁鹞子”于是以为凭借神臂弓的威力,足以射溃这些人马俱被重甲的铁疙瘩。可“铁浮屠”无论马力,人力,都在“铁鹞子”之上,虽然受到神臂弓创伤。但程度并不严重。

    当“铁浮屠”以雷霆万均之势压来时,强悍如西军也抵挡不住。要知道,当初徐卫在小西山跟李金联军过招,靠的可不全是强弓硬弩,还有其精锐的重步兵。曲端恰怜忽视了这一点。阵形被冲散,完颜活女在“铁浮屠”冲击之后,待宋军重缓阵形之前,又以轻敌贯穿阵中,导致宋军三路兵马自相践踏,死伤无算。恰在此时,廊延兵马副都总管刘光世率先逃跑,这直接导致了三路西军的大溃败。完颜活女挥军掩杀,宋军伏尸十数里,,

    何灌听闻纷州大战失利,心急如焚。这是他上任之后第一次作战。岂能甘心失败?于是又想调泾源的徐原前来助战,可就在这个时候。战前十分支持他的李纲喊了停。陕西六路是他苦心经营,被视为“最后防线”现在何灌弄出去三路人马均遭大败,如今再把泾原的徐原调出去,要是再失败,大宋还能依靠什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宣制之争

    女日高照,万里无云。脚下踩着半枯的草皮。发出件阵伊圳。荒野之中,难以计数的士兵争相向南奔逃。有的已经脱了铠甲,扔了兵器。搀扶着受伤的同袍,忍受着烈日的煎熬。他们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焦味。这还只是个开始。不多时,本就不大一块开阔地上。无数乱军如蝗虫般涌了过来。当官的打马狂奔,也顾不上手下弟兄。没奈何,后头女真人追得正紧。

    一个受伤的士兵不慎,一脚踹翻在地上,连带着搀扶他的同袍也摔了个人仰马翻。触动了创口,这个陕西汉子忍不住哀号起来。两名同袍伸手又想将他架起,这士兵却一把推开,忍痛喝道:“走!女真人六个蹄子,再晚没命!”

    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怎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同袍扶了一半,突然后头呼喝声四起,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潮涌来,七嘴八舌的叫喊着。那受伤的还在挣扎,被同伴一扯,顺势背在背上,没命似的往南窜走。纷州一战,西军出动了三路,合计马步军四万多人,打李军简直不在话下。可实在没有料到,女真人这么快就出动大军南下驰援。还有那该死遭瘟的“铁浮屠。”神臂弓居然躲它不倒,中了三五箭还他娘的横冲直撞。夏军的“铁鹞子”咱也打过,没见这般难缠。

    曲端在部将护卫之前疾速奔进,他头盔已掉,身上铠甲也是残破不堪。左臂,后弃,都有折断的箭杆,显然是受创不轻。脸色黑得吓人。嘴唇已经舁裂,看着满野逃命的士卒,心里不禁越发恨了。

    他恨谁?刘光世!作为全军的护卫,负责防备左翼,这厮居然率先逃跑,硬是让完颜活女的轻骑直接贯穿整个大军方阵。那一幕,实在是惨不忍睹!我军自相践踏,哀声四起。四万人的部队,一溃数百里,,

    “大帅,歇一阵吧,此地已快到山区,想来女真人不会那么快追上来。”张中彦提着把卷了口刀,吞着唾沫说道。

    曲端勒停缰绳,张目四望,片玄之后问道:“这是哪处?”

    “看这模样,快到郭橱镇了。方圆百十里,只有这一处草市镇。”张中彦回答道。

    曲端吃力地跳下马去,张中彦赶紧来扶,却被他推开,嘶声道:“传令部队,就地歇息。”不歇息也没法子,将士们实在跑不动了,从昨夜窜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该死的老天又这般毒辣

    军令一下,早就支撑不住的士兵或席地而坐,或仰面栽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舔着干燥的嘴唇。还要不时注意后头,指不定哪一阵金军就追来了。正这么想着,后头又传来鼎沸之声,慌得惊弓之鸟般的士兵一跃而起。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虎捷乡军。

    吴阶提口刀,满身的血污,奔到曲端面前下了马,抱拳道:“大帅!金狗追过来了,徐知州正率虎捷杨彦马泰二将阻截,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这群猪狗!还追?大帅,你一声令,我率部堵上去!”一将大步而来,吼声如雷。其人极壮硕,使条狼牙棒,带着一阵风卷过来,一张黝黑的面皮上满是愤色,不是姚平仲是谁?

    曲端心里暗叹一声,此次出兵河东。自己是信心满满。可女真人怎么就来得这么快?如此短的时间内集结几万兵马?西军虽说出动三路四万余人,可那是早有预谋,女真人上番南侵铩羽而归,按说元气未复。怎肯为一个李植动用这许多兵力?而且还是在北军最难忍受的炎夏

    !

    如今想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非但太原没有拿下来,三路大军还遭受如此大败。眼下嘟延张深,环庆王似都跑得没影了,无论如何得把剩下的弟兄带回去才是,否则有何面目回陕西?一念至此,咬牙道:“你们速往南撤,本帅引军殿后。”

    姚平仲,听,你殿后?你华州亲军还剩几个?恐怕不够女真人塞牙缝的,遂劝道:“大帅,我部受损较轻,还是平仲殿后吧。”

    吴阶颇为诧异地看了姚平仲一眼,也道:“姚副帅所言有理。”曲端还要坚持,张家兄弟一齐苦劝之下,方才应允。

    当下,留虎捷乡军和姚平仲所部断后,自领残军火速撤退。未几。徐胜引杨彦马泰二将并数千马步军赶来,言金军紧追不放,眨眼便至。吴阶将曲端命令转告于他,徐四遂留下杨马,引同州军自去。

    姚平仲是陕华路经略安抚副使兼兵马副都总管,曲端一走,他就是最高长官。当即集合所部以及虎捷乡军,却只五千余人。在听从吴阶建议后,退往郭栅镇。可五千人马刚到,后头骑卒飞马来报,说金军骑兵眼下已在十几里外。

    姚平仲啐了一口,转向吴阶问道:“你们虎捷和金人交手不少”西山还挡过“铁浮屠”可有对策?”

    这问题倒还真把吴阶给问住了。徐卫率军在小西山血战时,他正返乡探亲,根本没书次作战。干走向姚平仲推荐了杨彦。泣是姚平仲第型恢乡军并肩作战,上一回是姚徐驻防京东京南之时,因此见过杨彦几面。知他是徐九手下大将。杨大虽不待见姓姚的,可战场上十万火急,顾不得私怨,便将小西山作战经过简明抚要说了一遍。

    姚平仲听罢,并不言语,忽闻吴阶说道:“副帅,柬卑已有阻敌

    “哦?说!”姚平仲大声问道。

    吴阶手指前方道:“便在此处!”众人望去,只见一处村镇依山而建。规模不甚大,但妙就妙在它正堵在山口。此处名唤郭橱镇,归汾州管辖,它背后靠的这座山,便是吕粱山,过了此处往西,就尽是山区了。女真人倚仗着骑兵之威在平原纵横逞凶,可山区它来得了么?

    京兆,陕西宣抚使司。

    这里是陕西六路的权力中枢所在,就是脑子里装着糨糊的人也绝计不敢在宣抚衙门前放肆。可今天就怪了,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刚刚日上三卓,衙署的卫兵们方才打起精神,便被五六匹横冲直撞而来的战马骇了一跳。正想骂时,突然瞥见制置使何灌拉长着张黑脸,一副吃人的模样跳下马来。

    宣抚使是代表天子守牧一方,统管军民两政,除了官家的钦差之外。无论是谁想要见宣相,都得先通报。门官见何少保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遂上前阻拦,刚抱个拳。没来得及唱诺,竟被何灌一把封住衣襟。一推一掼,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李纲听说何灌强行闯入宣抚司时,并不感觉奇怪。因为对方数次行文调泾原徐原,都被自己否决了。他这是讨说法来了。

    花厅中,何灌也不坐,大马金刀的立在厅中央,全身戎装,一脸阴气。按说他和李纲,都是当初拥立官家登基的有功之臣,长期被视为赵桓心腹大臣中的文武代表。可这一次,他认为李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意扯了他后腿。在曲端报告金军南下太原之时,他就要调泾原兵。可李纲不允,后来几次催促,都被他叫停,这叫什么事?

    李纲出来的时候,看到何灌是这种架势,也没了往日的寒暄客套。直接问道:“制置少保何来?”

    何灌冷眼看着对方,语气生硬道:“何灌此来,只问宣相一句话,为何拒发泾原兵?”

    李纲坐下,也没招呼他 甚至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问道:“三路大军可撤回来了?”

    “哼,多承宣相过问,如果不是姚平仲领着徐九的部队在郭栅镇阻击。此番出去的陕华兵可能就回不来了。”何灌冷笑道。

    李纲一时不悦,听你这话,前线打了败仗赖我不成?是我在指挥么?我缺了你钱粮么?陕华、嘟延、环庆,三路西军出去打个河东半壁。这才多久,大败而回!我要是再把泾原兵赌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对陕西而言,承受得了么?你到是只管打仗了,我身为宣抚使,不能不考虑陕西全局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尽快理清此次战事经过,有功的赏,有过的罚。”李纲面无表情地说道。

    何灌见他不接话茬,再之次沉声问道:“宣相,因何拒发泾原兵?”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况堂堂宣抚大使?李纲一拍茶几,大声道:“本官总不能将陕西六路都赔进去吧!”

    他一怒,何灌倒也不惧,针锋相对道:“若是在我第一次调兵之时。徐原就能出动,哪会有今日的局面!”

    怎么?这战败的责任,倒要我来顶?李纲脑袋一热,差点没撕破脸皮,可到底还是克制下来,点头道:“好!制置少保既然这么说,那本官就跟你算算。”停了一停,继续道“战前,我几次向你提及徐卫马扩的主张,问是不是先让河东义军去试试。你是如何说的?义军,流民乱民耳!不可绮办大事!坚持要让西军直接出兵。我又问你,若是真如徐九马扩所说,金军见西军兵发河东,立即南下怎么办。你说不至于,就算要来也不会那么快,结果如何?”

    何灌一时无言以对,他也没料到。女真人居然不管他们的两条狗在火并,直接出兵太原,而且短短几天时间,就能集结数以万计的部队。按说,即便如此,西军三路出去。也不惧怕金军。可恨!环庆王似。嘟延张深两个”一再拖延,竟在李金联军会师之后才姗姗进入汾州。更可恨!万分危难之时,刘光世这***撤腿就跑!三路西军 这撮鸟是第一个撤回陕西的!战前他怎么吆喝来着?对了,说是此去河东。不复太原誓不还!娘的,连太原城门都没看着就一溃百里!

    气氛沉闷而尴尬,何灌终究一拱手。转身出了花厅。李纲望着他的背景,忍不住一声长叹。此次河东战败,虽说是何灌坐镇,可计划是自己也同意的,这个责任躲也躲不过啊。还是准备向东京上表自贬吧。

    悔不听徐九之言,悔不用川川二策,以系干此。唉,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坏是想想知公紫旧吧。这败仗一吃,今后河东局势指不定又如何发展。最最要命的,这回是宋军背弃了靖康和议,不知女真人接下来会有哪些动作。一想到这些。李纲不禁头痛,撑着脑袋在那坐了半晌,突然坐正了身子,徐九呢?

    夫名城,白马寺。

    自从回到大名府后,徐卫吃住都在寺庙之中,任何人一律不见。他每天做的事,就是亲手清扫亡父权屏之处,早晚各三柱清香。徐洪每次去看他,往往见到堂弟静静站在二叔权屑之地前,一动不动。前两天,老六徐良代表父亲回乡奔丧,老九拢共跟他说了两句话四个字。一句有心,一句多谢。从前,都说徐家五兄弟,数老九最浑,最不是个东西。可现在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徐洪徐良两个进入塔林之时,正看到徐卫将青石在板清扫得干干净净,端着盆在洒水,害得他们都不忍心一脚踩上去。

    “唉,从前都说老九不晓事。尽让二叔受气,现在看看”徐良家族中行六,与徐洪是亲亲兄弟。可两个相貌却大不一样,徐良明垦的到了父亲徐绍的“真传”长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而与其他兄弟不同的是,这厮文也来得,武也来的。这不,去岁刚考中进士,官家还不让他放外任,直接到枢密院去了。

    徐洪摇了摇头,并不搭话。兄弟俩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徐良朗声唤道:“九弟。”

    徐卫抬起头来,只见不复往日之威,沉静得像一潭子水,叫道:“五哥,六哥

    “今天来,是跟你辞行,枢府事务繁杂,为兄得回京了。”徐良说道。

    徐卫点点头:“请六哥代禀三叔,就说徐四徐九致谢。”

    “这就是你的不走了,一家人怎地说起两家话来?二叔去世 我父悲痛万分,多少年,我没见过父亲大人掉泪。徐荣侄儿到京城报丧时。父亲在书房里是老泪纵横”徐良说到这里,竟似也哽咽着不能继续。片刻之后,叹了品气,走到香案之前,燃上三柱清香插上,而后,又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也不管那石板坚硬,咚咚三个响头。看的徐卫面有悲戚之色,到是徐洪根本连看也没看一眼。

    磕完了头,徐良将徐卫拉到一旁小声道:“九弟,为兄有一事需得提前知会你。我离京之时,陕西有本上来,据父亲大人说,李纲请求朝廷将你“夺情起复”火速回陕西复职。此事,你心里得有个数

    徐卫眼睛都没眨一下,轻声道:“为人子者,父丧守孝是人伦大事。四哥已被“夺情”而父亲尚未入土为安,这样的夺情恐怕是不近人情吧?法理不外乎人情,人情总大不过孝道,我意已决,为父守孝三年,矢志不移。”

    徐良听罢,盯着这个弟弟看了半晌。点头道:“九弟放心,哥哥一定将你这话,原原本本转达东京

    徐九心里一跳,脸上却不露分毫。躬身一揖道:“那就请恕小弟不能远送兄长了

    徐良走后,徐洪想着山东军中也是一大摊子事,正欲告辞。徐卫却叫道:“五哥留步。”

    “何事?”徐洪回身问道。

    “徐家祖坟被掘一事,详细经过终究如何,哥哥可知道?”徐卫突然问起这事,倒让徐洪有些不解。

    略一沉吟,即回答道:“最先的知此事的,是张招抚军中统制岳飞岳鹏举,他派了部将尖贵来知会。二叔去世之后,我曾详细追查此事。审问俘虏之后得知,命令是高孝恭亲自下的,具体执行的是他麾下一个名唤李成的部将。”

    徐卫一皱眉:“祖坟远在徐家庄。就是距离夏津县城也还有些距离,高军是如何得知的?。

    提起这个”徐洪怒气冲天,切齿道:“你可记得徐和这个。人?。

    徐和?有些印象,只是记不清终究是谁了。徐洪见状,解释道:

    “徐和,就是徐家庄的保正。李成带着乱军围了徐家庄大肆屠戮,追问我徐门祖坟何在。父老多不肯言。就是这个徐和领着高军将我徐氏先祖坟茔十六座掘了个干净!事后,我想重敛祖先遗骨,竟连一根也找不到”。

    徐洪越说越激动,那几缕红须不住颤抖,双目尽赤,显然悲愤已极。徐卫对祖先遗骨能否寻回不太上心,他只知道徐彰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气死。

    “那徐和的下落?”

    “据幸存的乡人说,掘墓的当天。徐和一家就跟着李成所部离开了徐家庄。我估计,徐家庄户口众多。这厮干了多年的保正,李军不会把他当个流民对待的。”徐洪分析道。说完,不等徐九回话,又问道“你想作甚?”

    徐卫没回答他,而是扭头朝外喊道:“来人,叫李贯来见我”。,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腆 ,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以退为进

    武臣丁忧,当然不可能带着部队起跑。而且徐卫离兄时。陕西三路兵马正准备进军河东。因此,只有非作战部队的李贯带着人马护卫。李贯的部队,其成立历史。几乎与靖绥营在同一时期。当年还驻扎在牟驼网的时候,徐卫就命李贯挑选合适人才,加以专门刮练。练的是什么?刺探、暗杀,护卫,甚至连下蒙*汗*药这样的下三滥也练。因为李贯从前在江湖上就是搞这些。

    就为这个”李贯很久一段时间内在军中抬不起头来。因为他的部下几乎从来没有穿过铠甲,也没提过大刀重斧,时常就是怀揣一柄利刃。背后背张臂弩,说不定袖里还藏着暗青子。也不参加虎捷乡军的日常练,因为大军练的是阵法,他们练的是格斗。所以,其他指挥使们时常讥笑李贯不务正业,尽干些江湖上下作的勾当。

    可后来,他的部队出动过几次。尤其是当初驻防京南时,截杀金国游骑,袭扰金国使团,再到后来的刺探洱东,无一不是抢在大军前头。成为虎捷的耳目,军中的非议之声才逐渐消停。现如今,他麾下只有数百人,可他仍旧是指挥使之一。而且他的部队,还是由徐具亲掌的。

    当他匆匆赶来时,见徐卫神情有异,心中一凛,快上走上前去,抱本道:“卑职奉命赶到,见过知军。见过徐都统。”

    徐洪料想九弟必然有所吩咐。虽说是弟兄,可人家的军务也不方便旁听,遂告辞离开,徐卫送走他后,回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把李贯听的变了脸色。

    “李贯,这几年来,我可曾亏待过你?”

    这叫什么话?当初自己带着些弟兄赶到徐家庄投军,若不是知军大人收留,哪有今天?七品乌纱戴着。每月俸禄领着,偶尔还能得到奖赏。虽说手下人马少点。可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敢死之士。这些,都是拜知军所赐。

    “知军待卑职,恩同再造。”李贯正色道。

    “好。实话告诉你。我家祖坟被人挖了,我爹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气死。现在。我要你亲自带人往北走。给我揪出一个叫徐和的人。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用多少时间。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徐卫方才在堂兄们面前,还静的像一潭子水,可此时脸上的怨毒之色让李贯看了也不禁胆战心惊。

    “知军放心!投军之前,卑职北到真定,南到大名,哪一地都去过!江湖上的朋友也极多,卑职立即挑选得力干将,明天就动身,无论如何,一定完成使命!”李贯保证道。他从前本来就是江湖上讨饭吃的。一对双刀。一手暗器,在河北山东搏得了不小的名声。投了徐卫之后,也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招揽了不少浪迹江湖之徒。

    这些人如果充入作战部队中。作用可能还不如一个农民,但如果干暗杀这种勾当,那是手到擒来。

    “详细情况,我稍后告诉你。记住,告诉弟兄们,虽说是帮我办私事,但徐九绝不亏待。 有生擒徐和者,我自掏腰包,赏钱五百贯。取其人头者,三百,凡参与此事者,每人五十贯。”徐卫大方的许诺了赏钱,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李贯却道:“我部弟兄深受知军提拔之恩,如何敢要银钱?请知军放心,不揪出徐和,卑职绝不甘休!”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那叫徐和的人是什么来头,跟徐彰的死有什么关系。可他不会问,也不敢问,他们这几百人在军中,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询问原因。

    就在徐卫滞留大名守丧,并暗中派人为父报仇之际,李纲因为三路西军的失败,而急于要让他复职。前线失利的消息传回东京,赵桓深感忧虑。战前,不光是他,详议司里面的执政重臣们都相当乐观。因为河东局势在徐卫主持之下,一直呈现好转趋势。

    现在倒好,三路西军出去,让女真人打了个大败而回。据报,汾州一战,西军死伤近六千人,金军又一路追杀,至郭栅镇,姚平仲吴阶等人阻击成功为止,西军一共折了人马近万,还不算物资军械。损兵折将。赵桓能接受,可他不能接受的是,这次是大宋先撕毁了靖康和议进攻。女真人占着这个由头,一定会有所行动。可等到现在,不见金使来朝,这就说明,金国没打算跟南边耍嘴皮子。

    因此,一接到李纲请求将徐卫“夺情”的奏本,赵桓没有丝毫犹豫。下了诏书,让枢密院官员带着去大名府,命徐卫“起复”

    官员因父母去世,去职或留职守丧,称作“丁忧”因为孝道在伦理纲常中是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因此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丁忧”制度,父母去世,如果隐瞒不报者,轻则降职,重则丢官。

    有时因为特殊情况,朝廷不允许官员守丧丁忧,叫作“夺情”意思就是说,录夺了你日女尽孝的亲情。如果官员在守丧讨程中。朝廷出千需要吁忧儿提前结束丁忧,这就叫作“夺情起复”

    可枢密院的官员到了大名府,见到徐卫,宣读了天子诏命之后。徐卫当场表态,先父尸骨未寒,且未入土为安,为人子者,若不能尽孝。有何面目立于世上?因此不奉诏,还给赵桓上了表,请求皇帝体谅徐家的难处,徐四已经被夺情,就留下徐九给亡尖守孝吧。

    徐卫那道经高人捉刀的上表。说得是情真意切,赵桓看了也颇为感动。可那股感动劲还没过去,河东就出事了。六月底,金军因为实在顶不住炎热,撤回了云中。但李植好像是奉了女真人的命令,倾巢而出。疯狂进攻河东南境。

    因为根本没想过借助义军,所以西军一撤,被他们拿下的辽纷二州。威胜一军不费吹灰之力重回李植之手,平阳府就首当其中。六月二十四,李猛率军两万余寇平阳,一路击败平阳义军,于二十九晌午时分破城。平阳义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李军交手,力量本就被削弱,何况还有“河中事件”?因此,李猛轻取平阳之后,转兵向东,配合其父李植的大军,两面夹击马扩镇守的昭德府。一时间。河东大震!

    徐卫是河东义军总管,他正在丁忧守丧,因此曲端就以“河东经制使”的身份向义军发布命令,要求他们坚决抵抗。可平阳府义军河中遇袭事件仍旧历历在目,血迹未干,河东几十万义军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上司可以说没有丝毫认同感,甚至深恨之,根本没把他的命令当回事。从六月末起,相继出现义军弃城和投敌的事件,让京兆的李纲和何灌心急如焚,迫切地需要了解河东情况,深得义军拥戴的徐卫回来收拾这烂摊子。于是,请求将徐卫夺情起复的奏本连续不断地加急送到东京。

    赵桓闻讯大惊,急忙命人草诏,不许徐卫继续守丧。命他诏书到日。即玄启程复职。同时为了安抚徐卫,赵桓在诏书中封他为“武乡县开国伯”又加了“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的虚衔,并说“子昂忠勇,冠于诸军,切勿以私恩而废公义。”

    可诏书送到大名府,徐卫仍自不奉诏,坚持要为父守孝三年。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像徐卫这种武臣,如果在职期间,不听号令,擅自进退,这种抗旨肯定要受处分。但他现在是“居官守丧”而且是以尽孝为名,抗拒升官复职的诏书。于情于法。都是许可的,至少是不会被追究的。

    白马寺中,徐卫每天仍旧扫地。洒水,将徐彰权屏之地清扫得一尘不染。连寺中原来的“扫地僧”也自叹弗如。徐洪已被朝廷任命为知充州,京东西路经略安抚使兼兵丐都总管,成为一路帅臣,统领山东军还师济南。

    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因与徐卫有旧。偶尔前来拜会。河北招抚使张所呢,也因为自己儿子张宪在徐卫手下为将,公务繁杂之中,也抽出时间来过两次。其余的时候,徐卫都是一身素服,居于禅房之中。他托人寻摸一些兵书,当然不可能是《孙子兵法》这类提纲挈领的神书,他专门研究那些跟北方骑兵交过手的前辈将领所若兵书,看来看去,就觉得以步制骑,数宋武帝刘裕和唐朝李靖最高明。

    刘裕用“却月阵”数次以步兵大败骑兵。但宋武帝这个阵法,是要靠步军和水军协同作战,构成条件复杂。又受地域限制,借鉴意义不大。而唐军战神李靖的战法就有意思了。徐卫发现,李靖每次临敌。对各部队的职能都定义得非常明确。有弓手、弩手、驻队、战锋队、马军、跳荡、骑兵等等。而且他的战法也很灵活,敌人步骑来袭。进入弓弩射程之后,弓弩齐力射杀,甚至一放完箭,弓弩手是操家伙就上,跟前面的战锋队一起近身肉搏。而且,在战锋队和弓弩兵作战之时,所有的马军、跳荡、奇兵都不许动。如果前面攻击不顺,他们才会将战锋重步和弓弩手替换下来。如果连他们都打不来,那所有步军就得配合马军作战。李靖尤其注重正面的“战锋队”也就是装备陌刀的重步兵。他认为,在“马不如北”的情况下,一支精锐且坚韧不拔的重步军,是取胜的基础。为将者万万不可忽视。

    徐卫每每读到此处,想象着数以千计。手执陌刀,如墙而进的唐代重步兵,将敌军连人带马绞碎的场景。就不由得神往……

    你道徐卫隐居白马寺只读兵书?当然不是,他从来没想过要作一名纯粹的军人。尤其是这次替父守丧,让他想得更加明白。

    他为什么不奉诏复职?真的是因为要替徐彰守灵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父亲去世他的确伤心,但这种悲伤不是什么天昏地暗,万念俱灰。更多的是一种愧疚和感慨。

    他之所以两诏不起,那是因

    这些天难得空闲,徐卫就一直在反思自己领军以来的得失。他发现一个问题,几乎每一次,有难题摆在面拼了。他都凭借预知历史的优势,积极地出谋戎 策。可你到底不是决策者。你提出了建议,还得看上头用不用。要是不用,你就是白忙活。说得坦白些,手里没有真正的大权实权,没有相对来说不受约束的决策权,你集干成什么事?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巴巴地提建议。然后等着看上头用不用?比如这次出兵河东,马扩的策略不可谓不高明吧?可何少保宁愿相信曲大帅。你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六路制置使。你在路一级单个里什么都不是。连发言权都是因为往日名声,或者说交情换来的。可名声交情这些都是虚的,握在手里的权力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哦,一有难题了。就想起让我徐九去救火,我他妈是消防队啊?

    这一日是七月十一,徐卫只带着五六个护卫,穿着便装,没惊动任何人,出城往夏津县而去。今年河东陕西大旱。河北也不好过。虽说立秋了,可秋老虎显然比紫金虎刻悍,晒得能让你感觉自己头发快燃了。

    至夏津县,徐卫虽然不想惊动地方官,但也想看看这当初跟杨彦、张庆、马泰一起厮混的地方受破坏程度有多少。

    于走进了城,但见街市上虽萧条些,但县城里的建筑几乎没有遭到破坏,留守的百姓也还不少。莫不是高世由想拿下大名,到这个大宋朝的北京来登基?

    看了一件,在城里也没寻到午饭吃,打马又向徐家庄方向奔去,可徐卫丝毫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

    不多时,徐家庄已经在垫,在村西头徐卫勒停了坐骑。就是这条路。当初,他带着以徐家庄九十多名少年为基础的靖佞营从这条路踏上了西进的征程,到相州境内,与金军野战,在紫金山下,阻敌渡河,一转年,好几年过去了。

    进庄一看,徐卫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往日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徐家庄已经不复存在,入目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大火焚烧之后留下的黑色让人触目惊心。庄中幸存的乡亲正奔走于瓦砾之间,有的扒拉着废墟,看还能不能找出有用的东西。有的只是望着被毁的家园,满面哀容。

    徐家的祖宅,也只剩下几堵土墙耸立不到,四周堆满了燃烧过后的纸烬,还有香烛的竹签。想来,是父亲去世后,家乡父老听闻消息 在徐家祖宅前祭奠吧。徐卫翻身下马,踩着满地的狼藉踏进了

    “家”

    他还依稀能分辨出,哪里是花厅,哪里是卧房。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每天徐彰晨练之后返回家中的必经之路。多少次,两父子在这里对视一眼,并无他言。现在想起来,那时真该跟老爷子多说几句话。也不至于现在天人永隔,,

    庄里来了“陌生人”而且都带着兵器,很快就引起了庄客们的注意。有人悄悄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好一阵,突然大叫一声:“九郎回来了!”

    这一声吼,立即导致满庄骚动,不知多少个声音此起彼伏的传递着徐九归来的消息。不一阵,几乎所有还留守桑粹的徐家庄百姓,都涌到了徐府故址之前。他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悲是喜,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徐九,看着这个当初被称为“祸害”后来被引为“骄傲”的人物。有一个人带头跪下了,眨眼之间,百姓哗啦啦跪倒一片,哭声

    起。

    徐卫急遣卫士上前搀扶,有一老者坚持不起,徐卫不得得亲自上前扶起。这老人家怕是有**十岁年纪了,他记得四哥曾经说过,这老丈在徐家庄辈分很高,自己恐怕都的人管他叫曾祖。

    老左家一张插皮般的脸上老泪纵横,嘴唇不住颤抖,拉着徐卫的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九郎啊。惨呐!”说罢,放声大哭,四周乡亲不胜感伤,哭成一片。

    徐卫心中暗叹一声,劝道:“诸位父老,房子没了,可以再修,只要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天杀的高世由!那天,千八百高军闯进庄中,又是抢掠,又是放火。还把乡亲们赶到那麦场里。问我们徐家祖坟安在?这庄子,世代习武。莫说汉子们,就是三岁的娃。也是宁愿站着生,不愿跪着死,能说么?高军之残暴,难以想像!扯了一个汉子,还是你们本家,用那石碾从脚开始压,一直压到胸口,那汉子还叫骂不绝。说早早晚晚,徐少保一定会打过来,到时叫你们这群***不得好死!话刚说完,被人一刀切断喉咙!那血喷得老高,娃们都吓得哭不出声了。”老丈激动地讲述着当天惨痛的经历,徐卫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蹦,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阅读好去外

    

第二百四十七章诏书飞传

    叩津园,是东京四园苑之“太皇赵估在位时。非但青书画,尤喜花石园林,因此才搞出了“花石纲”惹得东南之地民变四起。赵桓即位以后,与其父大相径庭。音律、书画、园林、艺伎一无所好。

    不过,今年陕西河东大旱,京城也是酷暑难耐。这一日,官家在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并相耿南仲的陪同下,驾临御津园消暑。

    皇帝一身黄纱袍,并未戴冠,坐于凉亭之中,三五内侍伺候左右,耿南仲就坐在官家对面,正捧起一块西瓜递上。赵桓单手接过,却是眉宇不展,闷闷不乐,伸到嘴边一口也没咬,又放了下来,问道:“陕西可有新本到?”

    “回陛下,暂时没有。”耿南仲回答道。

    赵桓又将那块西瓜伸到嘴边。还是没咬,又问:“那徐卫呢?。

    耿南仲听皇帝问起这个”顿了顿,坐正身子道:“官家,臣正要禀报此事。命其起复的第:道诏书送达大名府后,徐卫仍旧不奉诏,坚持要为父守孝三年。”

    赵桓听罢,这块瓜是吃不下去了。放于桌上,轻叹了口气道:“往日,徐九总是率军驰骋于前。不避险阻。此次正是河东局势多变之时,他却三诏不起

    耿南仲没从皇帝的话里听出怒意。想了想,接口道:“这双亲亡故。对子女而言不啻天崩地裂。想是那徐卫自小事父至孝,因此徐少保一旦身故,他悲痛过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帮着徐卫在说,没想到,赵桓一听,眉头拧得更紧”多道:“希道想是不知,那徐卫自幼顽劣不堪,专好寻衅滋事。架鹰遛狗,何来打小至孝一说?联听说,他还是宣和六七年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从戎报国

    耿南仲作疑惑状:“那臣就不解了。难道,”

    赵桓见他话说一半而停,追问道:“难道甚么?直说无妨

    “这,请官家恕臣直言。想那徐卫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已经做得些许大事,官居四品。年轻人嘛,可能难免有些骄纵跋扈,他这会不会是在”要挟朝廷?”耿南仲一边观察着上意,一面试探说道。

    果然,皇帝一听这话,霍然起身。耿南仲也慌忙而起,见官家转过身去,嘴角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此时,那随侍于皇帝左右的内侍中有一人,姓钱名成,远远望见一位重臣阔步而来,适时地说道:“禀官家,折枢密到了。”

    赵桓回头望去,果见折彦质匆匆而来,至凉亭正欲行大礼,他却一甩衣袖。直接问道:“仲古,你来得正好,徐卫三诏不起,依你之见。是何原由?”

    折彦质听皇帝这口气颇为不悦。先不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耿南仲,这才漫不经心地笑道:“此事委实不值得陛下生气。”

    赵桓哼一声:“联一手栽培提拔他,如今到了用他之际,他却百般迁延,这分明就是在要挟联,联如何不气?”

    折彦质心里一惊,是谁把这事上升到如此高度?不用说。肯定是耿相干的好事。人家徐少保刚刚去世。你就迫不及待地搞这手?

    片刻之后,折仲古淡然一笑。以极轻松的口气道:“陛下息怒,依臣看来,徐卫三诏不起,并非有意要挟朝廷,不过是在耍孩童性子罢了

    耿南仲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跳起来,折仲古啊折仲古,我知道你跟徐卫一起打过仗,私交也不错。可你要维护他,好歹寻摸个合适的由头。徐卫多大?二十好几了,堂堂四品知军,他还是孩子?你说笑是吧?

    赵桓大概也觉得折彦质这话说的忒不靠谱,质疑道:“他使性子?这话从何说起?”

    “官家容禀,臣最近道听途说。听到一件传闻折彦质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说是李宣抚设了陕西第六路后,以原泾原路经略安抚副使曲端作为帅守。这曲端一到任。大概是心急着要整军备战,因为一些误会,袭击了撤入河中府的平阳义军。徐卫呢,又是河东义军总管,因此事与曲端闹得有些不痛快

    “后来,陕西方面着手筹划进兵河东,官家也知道,徐卫这厮向来是克尽职守,河东局势他也比较清楚。因此就向陕西宣抚司出谋划策。据说后来他的建议没被采纳。而是用了曲端之策。徐卫没说什么。还是奉命集结部队。哪知此时噩耗传来,他赶回大名奔丧。现在河东兵败,又值他父丧之际,恐怕心里有些情绪,臣猜想,这恐怕就是他三诏不起的原因。”

    耿南仲仔细听完之后,脸上阴晴不定,瞧向官家,却发现皇帝脸上居然有笑意!

    “联时常跟左右说,徐卫少年老成,办事稳重,现在看来,他居然也有使性子,耍脾气的时候,哈哈赵桓笑着,一面坐了下来。

    折彦质赶紧跟进,笑道:“年轻人嘛,难免有时想不通。”

    腊亘拿起一块瓜,咬了一口。点头道:“不错,河东兵败…泄入汞又去世,想也难过。”

    这君臣两个说说笑笑,倒把耿南仲晾在一旁了,到底耐不住寂寞,忍受不了被无视的感觉,遂上前言道:“官家,纵使如此,可他三诏不起总是个难事。臣认为,莫如降了诏书,严厉斥责他,并明白无误地表示,若再不奉诏,便撤了他的差遣!”

    皇帝还没表态,折彦质马上接过话头:“耿相言之有理,对于这种年轻武臣,严厉是必须的。陛下莫如恩威并重,一面斥责,一面安抚。臣料徐九到底是全忠勇之臣,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赵桓闻言,微微点头,也没有明确表态。一阵之后。便命摆驾回城。

    皇帝前脚一走。折彦质正要出亭跟上,却听耿南仲在背后笑道:“徐九若知今日之事,必然对折枢密感恩戴德,没齿不忘。”

    折彦质停住脚步,回身一揖,笑问道:“耿相有何指教?”

    “不敢当!万不敢当!折枢密三言两语。将徐卫要挟朝廷说成是孩童使性,非但熄了官家一腔怒火。还给徐九争取到了甜头。这等手段。本相也是自叹不如。”耿南仲不阴不阳地说道,脸上那些疙瘩随着他表情的变化,一起一伏,让人看的蛋疼。要换赵估还在位,就他这副尊容,估计得发配到岭南吃萏枝去。

    折彦质又是一揖:“耿相说哪里话,仲古不过是就事论事。”耿南仲深深看他两眼,拂袖而去。

    隆兴元年七月,整个河东乱成一片,李植暂时没有受到金国的处置。但是完颜委宿摔军之前,严厉地警告他,把心思放在攻取河东全境上。否则严惩不怠。女真人大概明白,河东不但是李植的老巢,而且一开始就是他在占领,现在手底下也有好几万人马,如果非要把他怎么样。河东你还要不要了?万一他狗急跳墙,又重回南朝怀抱呢?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完颜要宿在太原,有人向他秘密禀报。陕西方面派出过要员至此。劝说李植反戈,但被他拒绝了。这事让完颜妾宿很高兴,相较于高世由。李植是主动投降,而高世由是在兵临城下之际,多少有些被逼无奈的味道在。现在李植对大金国又是这般地“忠心”办了他实在不发算。

    而李植经历这一段“惊心动魄”啥念头也只能先收起来,倾巢而出进攻河东南部的义军。李猛轻取平阳府后,与李植两路大军会师于昭德城下。

    昭德府,大概位于后世的山西长治一带,这里是盆地,四面前是山。马扩早料到李军必然南下。于是将境内的粮食抢收完毕,全部运入城中。李军来势汹汹,陕西方面徐卫又不在,估计没人搭理义军,遂收缩兵力,大军屯于昭德城中。还有一部分把守壶关,阻挡李军袭击泽州。

    因为这里四面环山,如果久攻不下,你想撤回去不说,如果想还平阳府,就得按原路绕出盆地,如果想袭击泽州,除了夺取壶关之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山里钻。马扩打的主意,就是把李军拖在此地。一直拖到他粮尽退兵为止。

    河东狼烟四起,陕西也不好过。三路西军撤回之后,将功罚过是首要之务。刘光世率先逃跑,导致大军溃败,李纲一怒之下,免了他的嘟延副帅之职,降官三等留用。环庆帅王似,廊延帅张深,迁延不前。贻误军机,受到了李纲严厉斥责。

    这些处分,若是局外人肯定看得一头水雾。为将者。临阵脱逃,累及三军,撤职降官就行了?这该是砍脑壳的大罪才对!还有贻误军机。仅仅是口头批评?怎么着也该撤职查办吧?

    不要忘了,这是大宋。历代帝王,虽然对武臣严加防范,可防的是什么?防他们造反,防他们坐大。刘光世临阵脱逃,这总不是实力强大的象征吧?而且他又是高级将领,整个两宋时期,基本没有高级武臣因作战不力而被处以极刑的例子。至多就是免了差遣,俸禄照拿。

    还有,这里是陕西,西军的地盘。李纲之所以处置刘光世,而不敢动王似张深,原因就在于。刘家从前在童贯分化西军的时候,投靠了童贯,在陕西六路里基本属于讨人嫌的角色。所以,处分他,大家不会有意见。

    当然,吃了败仗,光是处罚带兵的将领还不行,上头得有人出来对朝廷负责。李纲在七月上表自贬。主动承担后果,赵桓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倒勉励了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纲虽然指挥不动六路西军,可他在民政方面的成绩那是有目共睹的,宣抚使这个位置,必须由他来坐。

    可换到何灌这里,就有些郁闷了。他之所以积极地促成进兵河东一事,原因就在于想扬威立名。镇住六路帅臣。可仗还没打,张深和王似两个就给他下马威,一调不理会,二调才收拾,三调才启口,喜他两路到了河东。人家金军和李军都会师了。何灌墨兑删北身经百战的名将,可他在河东任职的时间远比在陕西长,如今担任六路制置使,谁服?

    何灌自己大概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上表请求朝廷免去他的职务。而且,还算厚道,自请免职的同时,他不忘推荐继任者。谁?种家将的代表,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现在整个陕西地面上,除了这位老帅。没人镇得住。

    可他的奏本到了东京,赵桓压根没理会。估计这位大宋天子,是想用自己的心腹亲信掌控六路西军。哪怕何灌资历不足以服众,赶鸭子上架也得硬上!

    这天是七月二十八,天气还没有转凉的趋势。徐卫当日在徐家庄被一班父老乡亲围着,哭诉李军的暴行,回来之后,就派人送了笔钱过去,算是尽份心意,支持家乡重建。其实,夏津县现在主事的官员早就在忙活这事。徐家庄这地方了不的。当朝枢密使、山东徐少保,陕西泾原帅,,都出自此处,谁敢不把徐家庄当回事?

    点上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炉,一身素服的徐卫端端正正站在香案前,轻声道:“爹,朝廷连下了三道诏书,儿都没奉诏。估摸着,下个。月应该会回陕西了。咱们历来讲究个落叶归根,只是大名府现在不太平,官家又有明诏,儿打算等朝廷诏书再来,就亲自护送爹去东京。请爹放心,早早晚晚,我一定让您归葬故里。我若做不到,就不配当你徐彰的儿子!”

    语毕,又规矩规矩三叩首,这才起身折返房中用晚饭。这里是佛寺。他又在守孝期,自然饭菜皆素。不见荤腥。可徐卫发现,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每日早晚三柱香。吃素读书,闭门谢客,反而觉得充实。也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自己的前景。

    筷子刚提起来,一片黄瓜还没入嘴。就听到外头人声嘈杂,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聒噪?片刻之后,一片脚步声急促而来,徐卫放下筷子,还没起身,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喝道:“天子明诏!徐卫听宣!”

    站起身来,徐卫迟疑了片剪。

    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内侍?心里一动。赶紧出了房门,只见外头院中。一行人已经站定。七八个打灯笼,穿绯衣的内侍,簇拥着一人。这人双手捧着诏书,正要宣读。

    “制曰:孝悦为纲常,本人伦之大事,故少保徐彰之逝,联亦惜之。然父子之情纵深,却是私恩。军国之政虽琐,乃为公义,今陕西疲敝,河东大震,李逆以残暴不仁之师,戮我之民,掠我之地,此值家国多事之秋,凡持忠义者,无不疾首。权知定成军徐卫,数有大功于朝廷,联亦深明,然用人之际,三诏不起,何也?今擢徐卫为“武乡县开国伯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充慈、修、泽、平阳、隆德招讨使,兼同节陕华兵马,诏书到日,盼卿幡然而起,总成就道,建不世之勋,助中兴之业,如此,则联心甚慰。隆兴元年七月十七。”

    那内侍也算是徐卫的老熟人了。就是钱成,宣读完天子诏书后,递于徐卫,没等他说话,先赔笑道:“知军大人,切莫再说出一个不字来。否则,非但小人无法交差,于知军也无益处。”看来,徐卫三诏不起。还真就让某些人有点头疼了。

    徐卫接过诏书握在手里,看了钱成一眼,向西南方向遥拜道:“臣,徐卫,受诏!谢恩!”

    钱成一抚胸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直叹道:“哎哟,可算是请动紫金虎了小人离京之时,官家再三嘱咐,此去若徐卫再不奉诏,你也不用回来。”

    徐卫还不至于笨到那个地步。从前三次传诏,都是有司官员前来。而这一次,皇帝派了内侍,也就是太监。太监跟官员比起来,好像不算个什么东西,但如果用内侍传诏。那意义是非同寻常的,因为内侍是随时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这道诏书你再敢不奉,对不起,很可能就顺着你的意思,你也不用作官了。守你的孝去吧。

    “莫非是说国家大义,即便为了故人,徐九安敢不奉诏?”徐卫笑道。

    钱成听了这句话很是受用,叹道:“招讨相公是厚道人呐。”

    徐卫听得一怔,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尊称为“相公”在宋代。只有高级官员才配“相公”二字。这道诏书一下,钱成马上改了口。虽然徐卫还没有时间去细细体会自己新职务的权限,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此次晋升不同凡响。旁的不说,只说那“招讨使”三字。徐卫就不陌生。他太怀念这个三个字了,有了这三个字,他可以带兵进河中府,缴械抓人,谁也奈何他不得。而且那时候,招讨使前面,还有一个“副”字。(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河东危急

    ;下。徐卫邀请钱成入内稍坐,后者倒也没推托,遣散惮。随徐九进入禅房之中。见了屋内陈设简单,桌上饭菜也都是极普通的斋宴,钱成又叹一声,拱手道:“少保之逝,官家也是极为心痛,还望招讨相公节哀

    徐卫神色为之一暗,但随即淡然笑道:“多承官家挂怀,钱都知有心。谢了。想都知一路劳顿,怕是没用晚饭,若不嫌弃,将就吃些如何?”

    钱成一听,连连摇头道:小人何等身份?怎敢与招讨相公平坐?”他现在虽然是内侍省的都知。可赵桓这一朝,宦官的地位远不如太上皇赵估时期。跟徐卫比起来。的确差着好大一截。

    “这就见外了,我不喜客套,坐坐坐。”徐卫先坐了下来,钱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两人相对而坐,聊了起来。起先无非是说些朝野传闻,人事变动云云。后来徐卫有意将话题往陕西方面引,钱成便谈起了李纲与何灌。

    先是说到李纲上表自贬,朝廷并没有追究他战败之责,反而勉励了一番。至于何灌,也自请免职,并推荐了种师中,可官家对此议根本没有理会。这就是结交宦官的好处。他们地位不高,对于军国大事,一无发言权,二没决策权,但好就好在,这些人时常陪同在皇帝身边,听得多,见得多。

    “前线战事失利,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但是陕西两位长官争相担责,这胸襟,这气魄,委实让人钦佩啊徐卫听罢说道。

    钱成见他这么说,虽然没反驳,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徐卫看在眼里,也不去追问,提起茶壶替他倒了一杯,抱歉道:“这佛门清净地,喝不得酒,一杯清茶,权当替都知洗去一路风尘

    钱成半起相谢,见徐卫好像对这话题不感兴趣,端了茶杯之后主动问道:“招讨相公就不想问问小人因何发笑?”

    “能说的,都知与徐卫相识多年,自然会提点。不能说的。徐某也断断不会叫都知为难,因此不问。”徐卫喝了口茶道。

    “其实,也算不得甚么秘闻。朝中执宰心里都有数,就是小人今天不说,过些日子待招讨相公到了京城。两位枢密相公自然也会提起钱成笑道。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如何说,片刻之后,打开了话匣子。

    说的是李纲何灌两人奏本送抵禁中之后,官家专门就此事召枢密使徐绍来询问意见。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奏本里除了自请处分还说了什么,但皇帝对徐绍说了这么一句,“宣制不和,总归有碍兵务。”钱成据此判断,李柜何灌两人中,必有一人在奏章里指责了对方,否则皇帝不会说那么一句。

    徐卫听完,诧异道:“不至于吧?李宣抚与何少保可都是官家极数信任的文武大臣,他二人在陕西共事,应该是如鱼得水才对,怎会

    “这个。就不好说了,反正枢密相公当时回答说,何少保久经沙场,出掌六路兵权是合适的。可后来官家又问耿相,得到的回答却是,李何二人,必舍其一。官家听后,默然不语。最近一直在为此事烦心。”钱成说道。

    徐卫好一阵没说话,良久方道:“唉。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左右也弄不明白,也懒得去费那心思。”

    “是极小人也只是随口说说。相公呢,姑且听听,哪说哪了,哈哈,吃饭吃饭钱成端起碗来。筷子伸出去,见一桌子的素菜,愣就不知道挑哪一盘好。最后估计是怕拂了徐卫面子,夹了两片黄瓜。还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吃黄瓜肤色水灵。”听得徐卫大热天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吃着,忽然听到外头一个声音说道:“隼职李贯请大人示下,已寻得故人,是否相见?”

    徐卫放下碗筷,神色不变,对外头道:“有贵客在此,今日就不见了。”

    钱成一听,赶紧起身道:“哎。怎敢误相公之事?左右天色已暗,小人自去馆驿,就不叨扰了,改日再叙。改日再叙,告辞,留步

    徐卫假意挽留一番,然后才送出。李贯就站在院里,等徐卫回来之后,立即上前报道:“幸不辱命。大人交待之事,已经办妥

    “是死是活?”徐卫轻声问道。

    “卑职带回的是人头李贯小声回答道。说罢,对外唤了一声。便有一个精细的汉子快步入内,手里提着个包袱,交到李贯手上后。那包袱裹得极严实,李贯里三层外三层打开,没来愕及看,已经闻到一股臭味。李贯走到窗下,徐卫借着屋里的光亮,果见一颗人头,双目紧闭,嘴唇微张,面皮已经泛出紫色。在徐洪提起“徐和”这个名字时,徐卫印象还很模糊。但现在一见,正是当初贼寇勒索徐家庄时,那个胆小如鼠的保正。

    徐卫一挥手,李贯赶紧裹好,又交给部下带出,这才详细禀报过程。原来。…着十几个刻悍精明的细作,路往北刺探消息。根据擦士讽法的情况,他判断徐和不过是个小人物,打听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因这徐和是跟高孝恭的部将李成走的,他便专一打听李成所部。若遇有人盘问。便以投靠为名搪塞。

    一直追到翼州衡水县,才打听到李成的部队撤退此处驻扎。因李成在河北高军中名气很大,绰号“李天王。”他大败而回,翼州之民多暗喜。李贯在翼州有个江湖上的朋友,当时已经投靠高世由,接受了伪职。李贯仍旧去拜会他,从他口中得知,此次南下大名,所带回的人中,但凡稍有名头的,都被高孝恭带往真定了。其余的。都下放在地方任职,那徐和因干过多年保正,指认徐家祖坟有功,因此在衡水县作了个押司。李贯探到这个消息。也没有急于动手,遣人监视县衙,摸清徐和动向,后将其暗杀于归家途中。李贯亲自动的手,割下人头后。连夜潜往大名。

    “好!作得好!”徐卫连声赞道。

    “知军,卑职还探到一个消息,李成眼下已经赶往真定,据说是高世由要借越称帝了李贯沉声道。

    徐卫猛然侧首:“哦?那就更好了!”

    隆兴元年八月,徐卫接受诏命起复,同时扩送徐彰的灵柜前往东京。出大名府时,张所率河北招抚司文武官员前来送行,大名百姓也自发齐集城外,目送军中元老离去;号哭之声,数里之外清晰可闻。当时,大名府并不太平,一些人为避兵祸,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干些剪径劫掠的勾当。但听闻徐彰灵框路过。无人敢犯,至濮阳,有贼号梁进者,带兵数千拦截。见徐彰灵柜,又得知是徐卫亲自护送。率众伏拜于道后,自行散去,可见徐彰得人心如此。

    八月上旬,徐彰灵枢送抵京师。赵桓派了他的亲舅舅,殿帅王宗楚出城相迎。又于西水门徐府设灵堂。朝中大臣多去吊唁,后葬于牟驻冈,赵桓御笔亲书“勋烈常昭。”极尽哀荣。皇帝召见徐卫时,再三表达了哀悼之意,并嘱咐他继续父志。完成其父未竟之事。立不世之勋,助中兴之业。

    徐彰丧事完毕之后,因陕西接连催促,徐卫启程复职。临行之前。专门到三叔徐绍府上拜会,或者说。聆听示。徐卫去陕西任职没两年,于父亲丧事中再见徐绍时。发觉三叔苍老了许多,须发已现花白。

    “坐吧。”书房中,往日神采奕奕的徐绍显得有些疲倦。这几日虽说天气转凉,但酷暑余威仍在。可他非但穿着袍,甚至还披着一件直掇。

    “叔父病了?”徐卫落座之后关切地问道。

    徐绍伸手将将滑落的直掇拉上肩头,轻声道:“最近总觉四肢沉重。举箸提笔诸多不便,估摸着”话未说完,已摇了摇头,神情黯淡。徐彰的死,对他的打击虽不说沉重,但一想到两位兄长先后而去。祖坟又被高逆挖掘,到底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身体有些吃不消。

    “三叔何出此言?”徐卫赶紧地说道。

    徐绍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老九啊,这次朝廷给你下放了很大的权力,整个河东南境都正式在你节利之下,还有便宜行事之权,李纲也会配合你。至于那个同节陕华兵马,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何用意。用心办差,尽快控制河东局势吧。”

    徐卫并没有保证什么,而是问道:“三叔,西军进兵河东,金国可曾派出使臣交涉?”

    这话说到徐绍心病上了,撑着扶手站起身来,满面忧色道:“我正为此事担心,女真人至今没有任何动静。怕只怕,他们在等秋高马肥,南下报复

    这事还用猜么?那简直是一定的!你用西军直接进攻河东,连打嘴仗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女真人此刻想必怒火冲天,恐怕就是这个月。必然南下。到时候。金军倒显得师出有名,,

    正思索时,听徐绍问道:“老九,你认为宋金决战会提前么?。

    “回叔父,这个还真说不准。本来金国上次南侵,受损较重,怎么着也要休养个三四只。可这回,女真人肯定是恼羞成怒,会不会大举南下,还真不好判断。

    。徐卫回答道。

    徐绍听罢,一掌拍在文案上:“若金国果真大举南下,事情就棘手了。官家用何灌执掌六路兵权,一来因为何灌知兵懂战,二来也是想控制西军。可何仲源明显不够分量。他才在陕西任职多久?西军那些将门能把他当回事?偏偏这个时候。他又跟李纲闹起来,这宣抚使与制置使不和,怎么统领陕西六路?”

    徐卫认真地听着,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插一句话。因为他最清楚李纲和何灌是为什么闹起来的,甚至可能比两个当事人还清楚。

    徐绍说到这里,突然把目光落在徐卫脸上,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嘱咐道:“罢了,丸儿。你速回前线去,一定耍镇住河东!哪怕女真人大举来祜,勺,东至少能挡上一阵半阵,缓解陕西压力。”

    “是!三叔,既然如此,那侄儿徐卫正要告辞。

    徐绍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招手。小声问道:“听说你辖区里炭井林立,每日所产石炭,畅销附近州县,有这事吗?”

    徐卫一怔,这事怎么连三叔都知道了?遂答道:“确有此事。

    徐络双眼一眯:“你可曾参与其中?”

    心里一惊,但徐卫很快就如实回答道:“几乎所有炭井,侄儿都有份。但有一点侄儿保证。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没料到,徐绍听到他身为武臣,却涉足经商。非但没生气。反而点头道:“好,这种事你尽管放心去干语毕,怕他不明白,招过侄儿小声道“想周全自己,就一定要会自污,官家喜欢有缺点的人,一无所好,无欲则刚者,才最让人不放心,明白?”

    “谨记叔父教诲。”徐卫躬身一揖道。

    八月中旬,徐卫离开京城,马不停蹄地赶往陕西。他还在复任的途中,河东已经战成一片,李家父子集合五万多人马,将昭德府团团围定。昭德城墙不高,城防亦不坚固。但马扩率众死守,在李军用尽了一切攻城办法,诸如掘地道,放烟熏之后,仍旧牢不可破。盛怒之下的李植,一面从太原调拨,一面就地取材,营造了大批攻城器械 仅大型的鹅车,就有七八百架。在驱车扣城的时候,李植料定西军新败,必不来援,又在昭德城附近架起了袍车,要是昭德再不破,就准备日夜

    击。

    自中旬起,气候转凉,李军攻势更加凶猛。义军虽然兵力不少 但苦于器械简陋,尤其是弓弩严重不足,根本无法在远程给予敌人打击。每每要等到敌人攀上城头之后,再近身肉搏。城门几度被撞烂,都是马扩组织敢死之士将入城之敌堵回去。几十天打下来,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义军知道求援无望,士气逐渐低落。

    如果昭德一丢,李军就可经壶关南下直入泽州,那么河东全境都有可能沦于贼手。此时,若金军再南下。经修州往西,过去就是关中平原。首当其冲的就是正在恢复发展中的陕华路!因此,昭德能否保住。直接关系到陕西安危,马扩深明这一点。因此时常身先士卒,激励部下。在西军进兵河东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徐卫因父丧而丁忧的消息。义军将士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认为徐总管不在,咱们义军就不会有人搭理,是死是活,陕西都不会看一眼。而且。那手上沾过义军鲜血的曲大帅如今作了河东经制使。还有什么指望?

    有鉴于此,马扩谎称,朝廷已经将徐卫夺情起复,不日必将率大军来援,只要咱们守住昭德,护住陕西,那就是大功一件!

    李军用壕桥鹅车不能奏效,从中秋节开始,动用了大批袍车,昼夜不停地轰击城池。因为没有弓弩的压制,李军的袍车甚至十分嚣张地架到了距离城池几十步的距离。义军将士在城头上,只能缩着,眼睁睁看着一块接一块的大石在头顶呼啸。落入城中,士气降到了极点,,

    再这么对峙下去,恐怕等不到李军粮尽,城池就会陷落。马扩万般无奈之下,于夜间组织骁勇之兵突围。不是为了偷袭,而是为了去搬其他义军来援。可问题是,现在义军没有了统一的领导。各自为战,谁也顾不上来救昭德。马扩,几乎陷于绝望之中,他的部下甚至有人动了投降的念头”

    八月二十一,凉风习习,气候宜人。尽管河东大战,但定戎城内仍旧一片太平景象。受战火重创的城池已经修复,各行各业逐渐有了起色。街上的行人也日渐增多,百姓们脸上,又有了笑容。

    纷州一战,再到后来的郭栅镇阻击,虎捷伤亡较大,大佬徐卫又回乡奔丧。政务方面,鲜是有了陕西派来的通判打理,军务呢,在王彦吴阶领导下,正加紧操练,尤其注重革新战法,专门针对重骑兵。

    徐卫和李贯打马入城的时候,现他们的就是把守城关的士兵。没了主将,又打了败仗,虎捷将士们这段时间跟没娘的娃一般,徒然看到知军大人归来,士兵们放声大呼:“徐知军回来了!”喊归喊。愣是没有一人敢离开岗位。

    当兵的不敢,老百姓可不管这些,一见徐卫,哗啦啦一片涌过来,堵了一个水泄不通。李贯正在那儿呼呼喝喝。让百姓让开道路时,忽闻铠甲铿锵之声传来,举目望去。只见一队军士跑步而来,那领军的,不是副都指挥使张庆张机宜是谁?

    张庆在卫士协助之下挤进人群。看到徐卫,头一句话就是:“你可算是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活见鬼了

    徐卫翻身下了马。古即问道!“怎么回事。”“

    张庆满脸苦相,正欲开口,四周一望。扯了他一下:“衙门说去,这也不是地方那四周百姓七嘴八舌的,有些向知军问安,有些消息灵通的,还凑到跟前说着节哀。徐卫没空寒暄,作个四方揖权当谢意。随张庆一道,匆匆往衙门而去。

    徐卫上次到京兆,软磨硬泡,李纲终于答应给他加派人手。结果就来了俩,一个通判,一个司法参军。他二人踏进二堂的时候,通判正在察看提刑司就关西镇凶案给定成军的复函。见徐卫到来。赶紧离开公案,快步上前拜道:“下官辛赞,见过知军。”这通判虽说可视为知州知军的副手,但他们的品级多为正八品,与知州知军相差甚远,取“大小相制”之意。

    徐卫拱拱手,点了一下头,就想跟张庆别处说话,这位辛通判却又说道:“提刑司说关西命案疑点颇多。尚有推敲之处,因此打回定戎重审。知军大人,是不是

    徐卫人已经跨出门槛,听到这话回头应了句:“你看着办就是

    “是,那下官将便案卷调给司法参军,大人以为妥否?”辛赞追在后头问道,却见徐知军与张机宜两位,早夺门而去了。

    离了二堂,两人寻个偏室坐下,徐卫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问道:“快说,河东局势如何?马扩可有什么举动?。

    张庆本来装着一肚子话要说。可临到头了,却不知语从何起。沉重地叹了一声,无奈道:“河东多半怕是不保。”这句话听到徐卫耳里。不啻一声惊雷,河东南部是他费了许多精力才有的局面,张三是个。稳重之人,如果没有把握,他是绝对不会信口雌黄的。

    如果连他都这么说,那河东局面可能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三路西军一败,李植简直是豁出命不要,疯狂进攻!我估摸着”。话网说到这里,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王彦吴阶两个闻讯赶来了。二人进屋之后,匆忙地作个揖,开场白跟张庆一模一样。

    “知军大人总算是回来了!”

    “来得正好,还是让晋卿说吧。河东局势他最清楚张庆沉声道。

    吴阶也没有丝毫客气,一坐下来就说道:“知军,昭德守不住了!到今日为止,我箕着已经有四十天了。据说李家父子全力扣成,那袍车如林而立,城墙都轰塌了”。

    徐卫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其他义军就坐视不管?不还有经制司么?曲大帅就没什么动作?陕西也视而不见?”

    此时,王彦冷哼一声:“我倒向上报过,可帅司根本没理会。”

    “听说曲大帅以河东经制使的身份下过命令,可义军因为河中事件,对他成见很深,根本指挥不动。至于宣抚司和制置司,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了,西军新败,锐气受挫,哪里顾得上河东啊。”吴阶满面忧色地说着。

    也怪不得虎捷乡军这些将佐们如此焦急,昭德一丢,也就等于河东全失,往西一走,谁最先倒霉,当然是定成军。此地是弟兄们浴血奋战。苦心经营的根据所在,万一有失。从前种种心血岂不白费?

    徐卫自然更着急,好不容易把定戎弄得有点起色了,便宜不能让女真人占了去。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吹了阵凉风。部下见他若有所思。也不敢出声打扰,好一阵之后,听他问道:“我军折了多少人马?”

    这次出兵河东,虎捷乡军是军都虞侯吴阶挑头,听知军问起战损,遂起身半跪于地请罪道:“虎捷七千出河中,撤回定戎时,只剩三千于众。这是卑职的过失,请知军处分。”

    徐卫摇摇头,背对着众将道:“追究责任,也等镇住河东再说。现在虎捷最多还能调动作战部队一万三四千,可我不能把老本都搭上。河东又不是我安戎的,其他人也得出出力。”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这恐怕不太可能。此次进兵河东,曲大帅带着陕华兵冲在最前面,尤其是他亲掌的华州军。结果汾州一败,整个陕华兵回来的一半不到。这节骨眼上想要其他人帮忙,可能除了同州的徐知州,没谁会应声。

    “据说姚平仲到陕州以后,练了精兵万余,河东作战,你们认为他部下战力如何?”徐卫突然问道。

    怪了,知军怎么打起姚希晏的主意来?人家不但是陕州兵马都总管。还是陕华副帅,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去调吧?

    “士卒颇强悍,进退得当,号令严明。郭栅镇阻击时,就是陕州兵与虎捷并肩而战,那个杨再兴尤其骁勇,卑职上阵多年,也没见过此等万人敌吴阶试探着答道。

    徐卫听罢暗思,姚平仲虽说跟自己关系不怎备样,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相信他也不含糊,我调个杨再兴,再搭上两三千兵,估计他也没说的。河中府张家兄弟是不指望了。华州曲端的亲兵更不用说,除此之外

    向同州的四哥借点人马六可发也不够啊,李植是倾巢啪冗,况且他的部队恐怕已经不是小西山那副一触即溃德性了。如果只是打李军还好说,万一女真人突然下来可不好办。

    小西山金军也就几千人,虎捷都打得极为艰苦,而且那时候统兵的还是粘罕麾下的稗将完颜突合速。要是完颜妾宿再率万把两万女真兵南下,固守城郭还行,若是野战……

    三人正眼巴巴等着示,不料徐卫突然转过身来,大声道:“吴阶。集结部队,开到关西,张庆,准备粮草,我明天一早得去趟京兆。”

    三人同时一惊!这不得军令,谁敢擅自动部队?帅司那位本就与知军不和,要是知道这事,还不闹翻了天?就是急于救河东,也不能拿自己脑袋不当回事吧?徐卫见三人都同一个表情,这才想起朝廷派钱成到大名府给自己下诏,这会儿。估计命令还没有传到定戎来。遂将带在身边的诏书取出。

    慈、修、泽、平阳、昭德招讨使?同节陕华兵马?三人看到格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各各对视一眼,都有惊喜之色!既然知军现在手里有了权。那办起事就方便许多!有招讨使这头衔在,出兵之后,是停是留,是战是守,不用等上面的命令。有“同节兵马”的权力在,就可以绕开陕华帅司,想调谁就调谁,但凡陕华路兵马,都可指挥!

    但马上,三人都意识到。整个陕华路里。曲端亲掌华州,河中府张家兄弟又是他的亲信,姚平仲一开始就跟知军相争不下,算来算去,还是只有同州徐胜。

    恐怕,这也是知军要去京兆的原因。

    “知军,卑职认为,在大军出动之前。是否先遣人入修泽之地,命令各路义军齐聚昭德决战。不管他们动不动,一定要将知军起复,即将东进的消息传递出去!还有,陕州距定戎最近,是不是连夜调兵?姚副帅自然是请不动,但至少将杨再兴调来听用。”吴阶适时建议道。

    “照办!”徐卫一挥手道。

    张庆此时欲言又止,他可以算是虎捷乡军的创军元老,可除了靖佞营时期打过几仗外,自屯驻牟驻网以来,几乎没再上过一线。人家可是自小习武,弓马娴熟,做了几年的账房,看着弟兄们各自凭战功得以晋升,自己就在那儿凭资历升官。实在不是个滋味。以前吧,说定成军缺人,民政这一块得有人管,现在宣抚司派员补了缺,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回你不去都不行!”徐卫对着他笑道。随即。又对众人道“大伙加紧准备。咱们尽早出发,到河东去一雪战败之耻!让李植知道,有我们虎捷乡军在,河东没他撒野的份!”

    张庆很是兴奋,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对同僚们抱个拳,转身就出去。调集粮草去了。王彦吴阶两个。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陆续告退。部下们一走,徐卫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这作将领的,得随时激励下属,让他们信心百倍。可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咽。河东危在旦夕,自己手里虽说有了权,可一来集结人马是个难题,二来。就算凑齐了部队,能否及时赶到又是个问题。马扩啊马扩,你可的千万千万多撑些日子才好。要是昭德一丢,后果,,

    在那偏室里想了一阵,一时千头万绪,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起自己当初匆忙赶往大名,现在回来连九月都还没见。这些日子,想来她也是担惊受怕,苦了她了。当下绕过二堂,直入后面庭院而去。院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个仆妇正蹲瓜架旁洗衣服,见长军回来慌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徐卫制止,直投里间而去。

    站在房门前,正猜测着九月见到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可手网伸出去,那门自己就开了。一张略带憔悴,却满面欣喜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双凤眼之中,几许哀伤,几许疼惜,诸多情感交相变换,终究还是化作一丝抚慰的笑容。

    这种笑容,徐卫不知看过多少次。可每一次看到,都如第一次那般,令人亲切,无拘无束,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消失不见。两口子面对着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卫张开双臂,轻轻将娘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拥着,脸贴着九月的秀发,那双本该满含威严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哀伤。在同僚面前,在部下面前,甚至在叔父徐绍面前,他是威名赫赫的紫金虎,可当面对着妻子,,

    九月一个字也没说,任由丈夫抱着,手绕到他的背后,轻轻抚摸。她知道,公公的去世定然让丈夫悲痛,而虎捷的战败,也必定让丈夫伤神。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由着他。

    好一阵之后,徐卫才松开了手,端详着眼前这秀丽的脸庞,他觉得这么些天,总算有了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而张九月,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机。握着丈夫的手,她尽量让自

    门”小语与听巍来平和此温柔此官人累了,换身衣

    徐卫摇了摇头,拉着她到床边坐了下来,心里装着许多事,却什么也不想说。

    张九月还从没看过丈夫这般模样。一阵沉默后,她突然开口道:“官人知道当初在姨父府上见到你时,为妻心时是怎么想的?”

    徐卫的谈兴似乎并不高,但还是随口问道:“怎么想的?”

    “那时官人意气风发,谈笑自若。我就在想,这人如此年轻,便做得那般大事,连姨父这样的重臣都对他另眼相看,若假以时日还得了?后来官人征战各处,屡立战功,我便认定,这些上绝没有任何事能难得住你。”张九月柔声说道。

    徐卫知她是在安慰自己,拍着她的手笑道:“你这是偏爱我,这世上又有谁是无所不能的?我从前也以为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可这回,还真就遇上棘手之事了

    “官人还记得你带着我连夜奔往大名么?那时我听说姨母想将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去,几乎是心灰意冷,不瞒你。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可我始终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后来又想,你不来寻我,我就去找你。就是死,我也要看你一眼!成婚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不那么冒昧地去西水门找你,而是自寻了短见,又或是走了其他的路。那还有今天么?”

    她虽说得极平静,可徐卫不难听出其中的惊险,看着娘子的脸好一阵之后,忽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连我一个女流之辈尚且如此,你徐卫堂堂七尺,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夜已深,定戎城里几乎不见灯火。漆黑一片。城楼上,警惧地士兵挺着枪,来回巡戈。其实,现在的定戎境内,贼寇已经绝迹,完全没有必要再保持如此森严的戒备。可是,谁叫他们是虎捷乡军?

    夜色之中,虫鸣蝉叫,此起彼伏,空中繁星点点,煞是好看。矗立城头的士卒偶尔仰望星空,不禁在想。也不知河东故土现如今在谁手里。三路西军出去,满以为能打回家乡,赶走李逆,谁知道一场大败。好些弟兄往回撤的时候,是哭着回来的,不是因为吃了败仗,而是因为眼睁睁看着脚下的故土,又一次受人蹂躏,

    “什么奂音?”正感慨不已时。身旁的同袍突然问道。

    士兵听了片玄,随口道:“能有啥奂音?虫叫。”

    同袍又听一阵,断然道:“不对!这顺风传来的,你仔细听听!”

    此时,又有一人喝道:“听个鸟!朝前看!”

    城上众军朝前望去,果见几里之外有一片红光,初时还不太看得出来动静。稍后,却发现这片红光是朝着定戎城的方向而来!

    “谁他娘的吃了豹子胆?敢犯我定戎?”值守的都头一声喝骂,将刀一抽,立即命所部士卒备战,又遣人飞快报到上头。

    这一夜,徐卫不知是因为劳累。又或是其他原因,睡得很踏实。可到了半夜,就听见有人砸门。咣咣直响,两口子几乎是同时翻身起来。九月非常麻利地下了床,摸索着点上了灯,不用谁说。抱了丈夫的衣裳过来服侍他穿上。

    “你睡,我去看看徐卫轻声道。

    “当心些张九月出身行伍之家,这半夜扣门,若非紧急事务。谁会干这扰人清梦的勾当?因此提醒道。

    徐卫不及回答,已抢门而去。至院中开了门,发现杨彦带着几个兵。打着火把,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什么事慌慌张张?”徐卫皱眉问道,我不信女真人打到定戎来了?

    “九哥!”杨彦唤了一声,又使劲吞口唾沫。“陕州兵到城下了”。

    这回连徐卫的脸色都变了!我上午回到定戎,派杜飞虎带着诏书去陕州调兵,怎么可能现在就到了?姚平仲这么痛快?就把杨再兴派来了?要是真的,就凭这一点,再不待见姓姚的,下回见了他,得请人喝杯酒。

    当下,便领了杨彦匆匆赶往南门。到城头时,只见守卫森严,闻讯而来的士卒各持弓弩,严密守卫。还没往下看,已发现城外火光大起。凭城下眺,只见壕沟之前,人吼马嘶。数不清的火把举着,映红了一张张神情别悍的脸庞。最前头。一员战将扬枪跃马,大声喊道:“劳烦通报徐知军一声,就说陕州兵奉命赶到!”不是杨再兴是谁!

    徐卫大喜过望!正要下令开门。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不对头,陕州才多少兵力?还不说去河东折了几阵。现在又是自己传的令去调兵。姚平仲就算派杨再兴来,也断断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正疑惑时,又见人群中奔出一骑。冲着上头大产吼道:“徐九!你莫不是将我当成贼寇了?”待看清此人。徐卫不禁心里暗道,真他娘的活见鬼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齐集定戎

    节人二十多岁。正当壮年,身形孔武,全副披挂整齐。堕洲飒风凛凛。如果徐卫没眼花的话,这人应该就是他的死对头,姚平仲。他两人相识,可以追溯到当年的紫金山战役。姚平仲当时是跟随种师道进京勤王,从那时起,姚希晏就不太瞧得上徐卫,后来也屡有摩擦。而且说来也巧,不管是东京陕西,两人总能碰到一处。

    城门开处,陕州马步军鱼贯而入。看来,吴阶所言非虚。姚平仲亲手操练的这支部队,步伍整肃。士气颇寄。

    徐卫和杨彦在城头上望着,粗略估计,来的不少于五千人。姚平仲拢共一万出头的兵力,这回算是精锐齐出了。迎平城来,徐卫心里虽有太多的疑问,但还是抱拳一礼:“姚副帅。”

    姚平仲将兵器扔给士卒,跳下丐来一拱手:“马步军共六千四百余人,不够也没奈何,我是倾巢而出。”没等对方回话,他又补充道“但我这六千将士,不比你虎捷乡军差。”

    徐卫笑着正要说话,不料又被他抢先:“我是见到官家诏书,因此前来,没旁的意思。你别多想,我始终认为。你这个人就是讨人嫌

    徐卫哭笑不得,点头道:“彼此彼此,姚副帅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姚平仲一征,没好气道:“我来陕西前,官家再三嘱咐,说我资历也比你老,在军中算是你的前辈,不要跟你一般见识。要不然,哼哼。”

    我说怎么姚平仲到陕西后,没再掀什么风浪,合着是官家提前打了招呼。带兵的人,光作口舌之争便叫人笑话,姚平仲来得如此迅速,确实算是雪中送炭,徐卫因此正色道:“无论如何,陕州军到得及时,值得受我一礼。”

    姚平仲却不领情,白了他一眼:“你谢个甚?我是带兵来打李逆。你这人虽讨人嫌,运气一向不错。跟你并肩作战,总比跟着上头某些人好。让人在汾州当头一棍,打得晕到现在没回过神来,娘的,真背!”看着他骂骂咧咧走开了,徐卫觉得这人若是放在自己生活那个时代。简直就是个标准的愤青。

    待陕州兵驻扎下来以后,天也快亮了,徐卫回衙署匆匆吃了早饭。就准备去京兆一趟。可他还没出衙门,就有士卒匆忙入内禀报,说是同州徐知州已经进了城。徐卫大喜过望,几乎是跑着出去,网到衙门口,就瞧见四哥领着卫士正下了马。

    兄弟俩虽没分别多少时日,但期间经过了徐彰去世,西军战败,如今面对面站着,一时竟不知语从何起。良久。徐胜问道:“父亲大人的身后事可办妥了?”

    “官家恩诏,许父亲大人暂葬京师牟鸵网,待四海清平,再归葬故里。”徐卫低声道。四哥开战之前惊闻噩耗,进兵河东,又跟着大军败退回来。心情可以想见。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带着兵马来支援自己,这就叫打虎亲兄弟。

    徐四徐九兄弟俩,容貌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徐四只长一些,已蓄起了短须。见弟弟这般模样,想到自己身为兄长,断不可叫他难过,因此强笑着拍了拍弟弟肩膀:“不必过于伤心,父亲在世时,转战各地。所向披靡。我们徐家兄弟,不敢说青出于蓝,至少不能辱没父亲大人的英名!让人家笑话虎父犬子!”

    徐四这段话说得掷地有声,徐卫心头一震,肃然道:“谨记兄长教诲

    他这一拜,徐胜倒闪过一旁,勉强笑道:“居家为兄弟,受事归节制。如今我要听命于你。招讨相公。徐胜带来了同州兵四千,但有军令。尽管吩咐!”

    徐卫此时想到,虽说是一母凤胞的亲兄弟,可这不是儿时扮家家酒。自己并没有向同州发去召集令,四哥是怎么,,

    徐胜大概猜到弟弟在想什么,解释道:“几天以前,我收到宣抚司的军令,让我尽可能集结兵马赶往定戎,说是你已经被朝廷任命为招讨使兼同节兵马,首要之务便是控制河东局势

    徐卫听罢,不由得感叹道:“宣抚相公帮了大忙!”如果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东奔西走调集人马。这一来一往不知得耽误多少时间。说不定等赶到河东。昭德早就沦陷了。

    加上徐胜这四千同州军,徐卫估计出兵近两万奔赴河东问题不大。既然金军已经北撤,不如立即奔赴河东。先救昭德府再说。但和吴阶等将商议之下,觉得风险太大,因为目前军中粮草尚不齐备。如果贸然出兵,万一正与李军激战之时,金军南下,撇开李植不管,而是经已经被李猛攻破的平阳府直抵河中府。定成军一带,粮道就将被切断,而且首尾不能相顾。

    平阳府大致位于后世的山西汾西县一带,女真人如果出兵,直接往西打陕西六路不太现实,因为有吕梁这座大山脉竖在陕西河东之间。最佳的进兵路线,是从太原盆地往南进兵。经平阳府到达临纷盆地,河中府

    口儿尾军正处干这地区习而从河中定戎往西。就是关中平比六路尽在眼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平头百姓都知道,要是没有充足的后勤补给。还谈什么打仗?可齐集定戎这些知州、知军、总管们,谁也没有权力征收皇粮,作战之前,粮草物资都是由上头统一拨给。可如果就这么等着宣抚司送粮草来,不得把人急死?李植要是破了昭德,那就是牵一发动全身,河东不保,陕西亦危!眼看着秋凉了,要是女真人再火上泼瓢油,,

    “李宣相再三嘱咐镇住河东,镇住河东,可昭德府危在旦夕。这处又迟迟出不了兵,娘的,急死个人!”姚平仲一个人在知军衙门的二堂里走来走去,一刻也不消停地发着牢救

    徐卫让他晃得眼花,索性闭了眼睛。现在人马勉强够了,但粮草只够两万将士吃十天,就算自己现在飞马上报京兆,等粮草发下来,估计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那时。别说黄花菜,东坡肘子都他妈凉了。

    “要不就按徐卫的办法,我等先将部队拖出去!从绮州直接东进,到泽州也就五六天路程,经壶关往上,先解昭德之围再说,怎样?。姚平仲终于停下来,大声问道。

    徐胜看他一眼,问道:“如果一切顺利。七天足以到达昭德城下。可谁有把握三天击溃李军?还有。万一壶关已经失守呢?”

    姚平仲眉头拧成一团,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再不发言。正当众将都愁眉不展时,徐卫起身道:“诸位先回去整顿部队,收拾器械,我立即去京兆,无论如何也请宣抚相公就近支应一部分。”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众将起身,待续告辞。徐卫站在原处片玄。自言自语道:“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话音方落,忽然听得外头喧哗,赶出去一看,只见方才离去的诸将正朝一人行礼。看到他,徐卫暗思。今天是什么日子,怎地各路神仙都齐集定戎?

    八月二十一,马扩已经率军抗击李植四十余天。自中秋起。李军动用袍车,昼夜不停地轰击城池。五座敌楼已毁其四,城内的房舍损失近半,义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马扩的“谎言。支撑着,估计昭德城早就破了。

    可二十一这天,李军在城外如林般的袍车停止了轰击。马扩断定。对方马上就要卷土重来扣城了。因此带头奔上了残破的墙壁,准备迎敌。

    昭德府,这座他苦心经营的城池,如今怎是一个残败能够形容?城墙被连日的他车巨石砸成了光秃秃一片,好几处甚至出现了一人高的缺口。城防的破损固然让这位义军首领担忧,可更让他揪心的是,正在城里四处蔓延的恐惧。就在昨天夜间,他麾下一名统制官密谋开城投降。如果不是及早得到消息,捕杀此人,后果不堪设想。部下曾多次建议,陕西不管咱们,苦守昭德有何意义?背弃祖宗,投降李逆的事。咱们不能干,逃跑总行吧?趁我军还有一搏之力,趁夜突围吧。

    马扩没有答应,他知道昭德府对整个河东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清楚河东一丢,陕西就直接暴露在女真人面前,没有了这块屏障,陕西凭什么去养兵生息?

    站在城头上,望着林立的袍车,还有那无边无际的李军营帐,马扩恨得牙痒。不需西军来援,只要给我数千张弓,我敢拍着胸口说让李军的尸首过城墙半壁!

    昭德四面被围,虽说没有当初太原锁城法那样密不透风,可没有远程攻击武器。李军嚣张到把殉车立在距离城池几十步远的地方。从城楼上看去,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操作袍车的李军士兵是何模样。

    “总管,李军停止饱击。想是准备扣城。李逆养精蓄锐这么些天。卑职担心”马扩身后,那名时常奔走了定戎河东的李晨不无担忧地说道。

    马扩听了这话,回头明他一眼。沉声问道:“少严,莫非你也想劝我逃跑?或者,投降?”

    李昆闻言,勃然色变道:“卑职誓与李逆不共戴天!安敢有此念头!”

    “好!到底是去定戎受过的,要是昭德守得住,我当面向徐总管替你请功,也拼化品乌纱顶上马扩鼓励道。他这全部下,叫李彦仙,陇西人,当初范致虚率领五路西军勤王时,他散尽家财,招募勇壮相从,被授予承节郎的官衔。范致虚不懂军事,五路大军齐头并进没个章法,李彦仙直言相劝,却落了个撤职的下场。后来西军回防,他重返陕西,李纲这时候出任了宣抚使,李彦仙又直接上奏朝廷,弹劾李纲不知用兵之术,结果被朝廷命有司追捕,不得不易名李晨潜逃入河东。见到马扩后,深为折服,便留在帐下听用。

    “卑职从戎,非为显爵厚禄,惟愿杀敌报国而已。”李彦仙顿首道。

    马扩沉吟不语,如此、凶忠义!十,得不到朝匡任能搏杀干义军!中不是东京的过失?出了个徐卫还算有些见识,可终究只是个知军,手里没有实权,说话也作不得数。

    现在,又因父丧而丁忧,河东义军真成没爹没娘的娃了。

    见他不言语,李彦仙低声道:“士气浮动,军心不稳,且士卒手中器械多半残破。此时。若李军倾力来攻,恐怕挡不了几卓。”

    马扩听罢,波澜不惊地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莫如出城血战!好叫李逆知道。我河东义师,断无屈膝之辈,更无逃遁之徒!”李彦仙振臂呼道。他这话说得极大声,城上士卒多有耳闻,一时间,从者甚众,请战之声四起。虽说士气低落,但义军士卒。清一色的两河子弟,甚至有人籍贯就在昭德。脚下踩的,就是祖先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十地,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所有,待到光复,也不知何年何月,不如战死此处,九泉之下见到先人,也可告无愧!

    马扩不为所动,仔细观察着城外李军,随口道:“精忠可嘉,然不足取。不到万分危急之时,这玉石俱焚的想法还是不动为好。”

    话才说完,便有士卒大叫道:“鹅车!”

    众人望下城去。只见李军四面八方椎动战车来袭,这种战车几乎与昭德城墙一般高,之所以称作“鹅车”顾名思义,之下面是一个厚实宽大的底盘,里面可以容纳数十人藏身,可底盘之上,架有固定的云梯。持盾的士卒推动战车滚滚而去,一旦靠上城墙,藏于车底的士兵蜂拥而上。

    此时,一座座鹅车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缓缓逼近,更多的李军士卒架着云梯黑压压一片按了过来,喊杀之声,响彻四野,足以让士气低落的义军胆寒。

    马扩牙关紧咬,一把抓住李彦机。沉声道:“我亲自护城,你巡视各处城门,万万不容有失!”后者神态坚毅,领命而去。

    握紧手中已经断去一半的残刀,马扩深深吸了一口气。四周,士卒环立,可坚守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再用什么话去激励部下,能说的几乎都说尽了,,

    就在距离城池百十步外,李植连铠甲都没穿,一身直掇坐于马背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上。四十多天没能拿下此处,再拖下去,大军粮草一尽,就不得不返回太原。原本以为,徐卫我打不过,西军我打不过,义军我还收拾不了?可这个马子充,当年若不是他,女真人哪会起南寇的心思?如今居然占着昭德。阻挡我前进之路,一挡就是一个多月!今天我要再攻不下城池,还谈什么执卓河东?

    “父帅,马扩的部下还在顽抗,四十多日还有此战力,河东贼众里。他也算翘楚了。”李猛眼见城头上义军还有反击之力,忍不住赞叹道。

    李植正揪心时听到这话。一张脸顿作铁青色,切齿道:“待破了城。拿住马扩,定将其枭首示众!”

    李猛点点头,忽又道:“儿在想。西军虽然败退回去,可女真人同样退回北地。此时我军与马扩胶着,万一陕西来援

    李植断然否定道:“绝无可能!李纲一介书生,既不知兵,亦不懂战!何灌我认识,算得上号人物。可凭他休想镇住陕西六路。以前我还防着紫金虎一手,可他老子去世。回乡丁忧,我军只管放心进攻昭德。陕西屁都不会放一个。”

    两父子正说着,前头突然传来一片震天似的欢呼!李猛踩着马镫起身一眺,面露喜色道:“父帅,将士们撞破了城门!已入城中!”

    李植乍听喜讯,激动得难以自持。难些从马背上摔倒。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我儿!速领你部亲兵杀将进去,屠尽全城!叫这帮河东贼众知晓,谁是河东之主!”

    李猛狂吼一声,将手中铁锥枪一招。一马当先奔将出去。他身后,数千人争先恐后紧紧跟随,直奔昭德西门而去!

    此时的昭德城已经摇摇欲坠。发发可危。长长的城墙之上,李军士卒如蚂蚁一般密布,有的已经攻上城头,正与守军肉搏,有的还停在云梯之上,拼命上爬。而西城那道饱经创伤的城门一破,两军相持的情况顿时为之一变。

    嘈杂地李军士卒潮水般涌向城中。坚守了一个多月的义军将士再也无心恋战,节节后退。而李猛的加入,更让这种局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城中街市上,义军四散奔逃,李军紧追不放,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撕开了昭德最后一道防线!

    “杀!屠尽全城,老少不留!有擒杀马扩者,重赏!”李猛的铁锥枪上,挑着一颗人头,双目未瞑。嘴巴大开,死态甚为可怖!四十多天的顽强防守,已经极度激怒了李植父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杨彦疑兵

    二令兵器时代。基本卜没有”巷战,一争的弄,集中在城池的攻防上,一旦进攻方破城而入,对守军的心理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在这情况下一般只有两个结局。一是守军被歼灭殆尽,二是放弃城池趁乱脱逃。但也不是说,冷兵器时代就完全没有巷战发生。如宋代赵升所著《朝野类要》中,就有一句“巷战,城市之内接战也这大概是关于巷战最早的记载之一。

    八月二十一,李军破昭德西门而入,在李猛指挥部队猛攻之下。义军放弃城门后撤。四十余天惨烈的攻防战便得双方都元气大伤,此时的李军凭借着一股破城的士气。迅速追击溃逃之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整个昭德西城再也不见义军的一兵一卒。如果不算地上的尸首。

    此时,马扩仍旧在城头上与士卒并肩作战,李军一**疯狂的进攻始终难以拿下这一小段城墙。一支铁枪从他的左肩肿捅入,洞穿了铠甲,周围所剩无几的亲近卫士蜂拥而上抢下主将,有人大声劝道:“总管。李军已经入城,撤吧!”

    马扩粗重地喘息着,伟岸的身形摇摇欲坠,茫然地看着如潮水涌来的敌人。嘶声道:“李彦仙巡防四门,我信得过他!再战!”语毕,一把推开卫士,扬起那柄卷口的刀劈向刚从城墙垛上跳下来的敌军士兵。

    刀锋从脖下直哉 到腹部,对方一声痛呼。手里的短斧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头颅!金石碰撞所发出的铿锵之声令人胆寒,马扩抬头望去。卫士的断刀架住了这致命的一击!两人同时前挤,齐齐发力将敌人掀下城去!可这具尸体坠地之后,如一粟之入沧海。连朵浪花都不起。遍野的李军如蝗虫般扑来,昭德沦陷已经不可避免!

    一下子巾跌坐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使得马扩脸色煞白,那左肩肿的窟窿不住地溢出鲜血,卫士们护着他,焦急地劝说弃城。

    仍紧紧攥着那把残破的手刀。马扩喘息道:“我力战而死,自问对国家,对袍泽可告无愧,良心平安。城池已破,我负伤在身绝难逃脱。你等速去!留有用之身,尽忠于家国罢!”说罢,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再度扬刀。

    四周将士无不痛哭流涕,我等有心报国,却是无力回天!四十余日的激战。不说朝廷官军,便是他处义军也无一增援。昭德守军用简陋不堪的兵器,挡住李军无数次进攻,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对任何人都无愧于心!一名身躯雄伟的士兵突然抓起马扩背在背上,大步朝城下奔去,其他人根本不用反应,立即护在四周,且战且退,,

    一场大屠杀正在展开。李军上下已经得到了命令,屠尽全城,老少不留。一时间。战场的恐惧。焦躁。仇恨化作无边的杀机!将人变成了野兽,李军士兵疯狂追赶着退却的义军!数十名义军慌不择路。竟窜入一条死巷,想回头时,却发现数不清的逆后堵住了出口,如林的长枪横刺,昭示着他们已经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杀”。一名军官大声令下。挺着长枪的士兵大喊着冲向巷底。

    绝望,毫不掩饰地布满每个义军的脸上。当看到那明晃晃的枪头愈来愈近时,有人扔掉了手中兵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不知是认命,还是想投降。身后的伙伴争相效仿。跪了一地,可李军的铁枪并没有因为他们放弃抵抗而停止。

    凄厉地惨叫声接连响起,手无寸铁的义军们被活活捅死。李军士兵此时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发泄,他们手里的铁枪不断地,重复地捅入同一个人体内,带出鲜红的血浆,渐渐染红了地表。当这些义军士兵的身体停止抽搐后,他们方才罢手,冲着成堆的尸体猛啐一口,转身离去。

    街市上,四散奔逃的义军成为李军疯狂追逐,或者说猎取的目标。一名义军士兵跟随大队溃退,可他终究还是被追兵赶上,一把拽翻在地。他麻利地爬将起来,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骇的神情,退到街边民居前,背靠着墙壁,瞪大眼睛盯着围过来的敌人,嘴唇一撇,哭出声来。

    “滚开!”喊话的人看模样像是一名李军军官,他喝退部属 扔了长刀,从腰带里拔出一柄短刀,大步走向那至多十三四岁的少年。后者眼睁睁看着他,甚至流露出乞求的神色,可这军官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就像拖条狗一般拖到街道中央。少年挣扎着。哭喊着。可四周的敌人哪会有半点怜悯?他们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脸上俱是残忍的笑容。

    那军官将少年掼在地上,将尖刀咬在嘴里,用膝盖压制住他,迅速扒开他的上衣,露出瘦弱的躯干来,”

    死亡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昭德城飞

    李植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一抹笑意。看着部下陆续入城。他知道,昭德已经被他占据,平阳昭德一取,河东可以说尽在掌握之中。示披妥宿激军点前,曾严厉地警典他将心思用在攻城 杜,我攻取平阳昭德两地,女真人该没有话说了吧?高世由地盘比我大,兵力比我多,可他打过一次胜仗么?哪次出兵不是被痛揍回来?女真人应该好好想想,谁才能替他们镇住两河之地。

    “进城!屠他个干净!”李植将手中马鞭一挥,大声下令道。

    “元帅,昭德已在我军控制之中,没有必要屠城吧?”有部将质疑道。

    “你不懂!本帅就是要河东贼众望风而逃!徐卫不是河东义军总管么?我就让他这个总管成为空衔!”李植咬牙切齿地说道。

    话网说完,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未停下骑士已经跳将起来 半跪于地报道:“元帅!壶关方向有一支兵马正朝昭德而来!刘统制引军拒敌,被对方一身肥体硕之将,一斧连人带刀劈作两段!”

    壶关?壶关距此六十余里地,围城之时已经探明,马扩在壶关设军防备。当时考虑到拿下昭德是紧要,因此暂不理会壶关守军。现在昭德已陷,他们倒敢来捋我虎须?不知死活!

    正要派遣部将去破敌时,又见数骑扬尘而来,老完还栽下马一个,剩下的奔到阵中,几乎是滚下马鞍,慌慌张张地报道:“元帅!壶关来敌接连陷我两寨,正朝此地而来!”

    李植吃了一惊!四周部将也窃窃私语,那两处营寨,是专门设来防备壶关之敌。四十多天不见动静,现在却突然来犯,而且一出手就将两寨接连挑破。这,,

    “元帅,会不会是”一长须战将靠近李植,话说一半却被对方举手制止。

    我四处营塞有兵五千余人。眨眼的功夫就被击溃,河东贼众,即便是马扩,也断断不会有这般战力,难道是陕西来援?这似乎不太可能,西军刚刚在汾州吃了大败仗,他们会为了区区义军而再度出兵?

    李植皱眉思索一阵,忽道:“暂不入城!面南结阵!”我到要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军令被迅速执行。还滞留城外的两万余李军匆忙结阵。李植到底是大宋武臣出身,这阵法自然懂得,不过他这种阵结得有些奇怪。军令一下,骑兵就蜂拥而前,列在了全军最前面。看来,女真人还真是下了大本钱扶持他,就这支骑兵。足有三千以上。而且那战马,一搭眼就不是陕西六路出的种。匹匹膘肥体壮,个头高大。分明就是北地来的。

    骑兵一集结,步军的枪手,弓手们才依次进入阵中。李植见进度缓慢,厉声斥责众将,他这一吼。将士们才加快了速度,可这边阵形未成。南面已经传来闷雷般的蹄声。

    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中。不少抬了起来,朝南望去。

    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彪骑兵正撵过来,壶关还有骑兵?李植咬着牙,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绪不宁,一声冷哼后,下令道:“骑蔽两翼!我量他不敢来冲我大阵!”

    堵在整个大阵之前的马军分左右散开,护着两翼。恰在此时,那风驰而来的骑兵也在三百余步外勒停了缰绳。李植一看,就这么点?数也数得着,这千骑不到,竟能如此迅速地破我两寨?这是谁的部队?

    对方并没有打出旗号,因此无法判断。李植脸上阴晴不定,一面下令加紧结阵,一面仔细观察着对面之敌。就在此时,对方数百骑离开原处。迂回向左侧移动,奔出数百步后,旁若无人地窥视李军阵营。

    “这厮好生狂妄!元帅,卑职愿领百骑前去破敌”。一骑将怒声请战道。

    李植没有回答,向南望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大头还在后面众将一听,齐齐南眺,果见尘土大起,呈遮天蔽日之势而来。坏了,莫非真是西军来援!咱这可是刚刚破了城,城内残存之敌尚未肃清。要是此时接战,于我军大为不利!

    “元帅!来敌虚实未明,还是入城为妙!”部将大多建议道。

    “亏得你们上阵多年,此时若入城,那是自寻死路!来的要是像虎儿军那样的铁甲重步。昭德城防崩坏,余敌未除,如何坚守?到时让人堵在城里,插翅难飞”。李技怒声喝道。

    不知是有意蔑视,还是口耳误传,女真人将徐卫的部队唤作“虎儿军。”连带着李军也沿袭了这一叫法。

    那窥视阵容的数百骑此时又原路返回,汇合一处,既不见进攻,也不见后撤。那南面壶关方向的尘头大起,看样子来援的人马不少。

    李植正惊疑不定时,忽见那不到千骑的马军中奔出一人,一直跑到百五十步外方才停住。李植一见。扭头对身旁战将道:“去听听他想说甚那战将如言出阵。打马向前,可到他跑出没几十步,突然像着了魔一般,调转马头狼狈而回。看得身后万军一头雾水!马惊了?

    “元帅!柬职,卑职识得那将,前些时日我军从真定回援太原时,北二南军伏击,便是众将手执铁枪。刺开激十人,连杀;联惯挥使以上军官七人呐!”

    李植眉头一皱,怎么说?来的是姚平仲?姚家世为西陲大将 这姚希晏关中豪杰推为“小太尉”能征惯战,不容小觑。

    正想着,突然回过神来。娘的,这撮鸟一照面就狼狈而回!丢人现眼!盛怒之下,一马鞭抽了过去,狂吼道:“战端未启,你先折我锐气!若不是看你随我多年,一刀斩杀!回去!”

    那战将挨了一鞭,迎着数万道目光,也着实丢不起这个人,遂硬着头皮打马回去。对方那将身躯极为雄伟,即便是坐在马背上,也看得出来,此人身长当在八尺以上!身罩铁甲,手提长枪,一脸的阴鸷!那双眼中杀意正盛,让人不寒而栗!

    “来者,何,何人,报。报上若来!”李军战将大着胆子问道。

    “杨再兴,奉招讨相公之命,前来知会李逆,让他紧守住昭德城。三日之内。破其城。取其并!”此人便是人称杨无敌的杨再兴,扯着缰绳。提着铁枪,也没拿正眼看过面前这怂包。

    李军战将听得头皮发麻,又勉强问道:“哪个招讨相公?”

    杨再兴裂嘴一笑,一字一顿道:“紫金虎。”

    三个字入耳,那李军战将毫不迟疑,扯了缰绳便走!祸事了!祸事了!小西山那位又来了!慌忙奔回阵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李植报道:“元帅。来的是虎儿军!徐九,徐九说,”

    “他说什么?”李植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他说,让元帅紧守城池,三日之内,他将破城,并,并取元帅首级。”战将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让我守住城池?他明明看到我尚未入城。却传来这话,故布疑阵?其实他是惧怕我占了城池?还是真想将我堵在城里?

    阵形已经结好,一众将领眼巴巴地望着他。是迎战。是入城,还是撤退,身为统帅,你倒是给句话吧?

    李植纠结万分,徐卫不是刚刚回去丁忧了么?难道东京将他夺情起复了?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来的明明是姚平仲部下,怎么说是奉了紫金虎之命?姚平仲的地位,明显比徐九高出半截吧?难道是姓姚的在捣鬼?

    入城是不用考虑,一则马扩的残余还没有肃清,二来城墙崩坏,敌楼倒塌,连城前的壕沟也被自己的军队填平了。城外这么多的袍车鹅车根本来不及转移,甚至拆毁。如果进了城,南军一到,就会拿我的器械来打我。到时。自己就是现在的马扩!

    如果迎战,不管他来的是“小太尉”还是“小枢相”都他娘不是省油的灯。四十几天的强攻,部队伤亡较大,刚刚破了城,将士们正等着庆功享受,这时候跟南军再打,胜算实在不高,几乎等同于以劳击逸。

    娘的!实在不行,撤了算了!这次南来,自己是倾巢而出,万一拼光在此处,高世由若得知,还不马上进兵太原?手里有这几万人马。管他是女真还是大宋,都会高看我一眼,退一万步说,到哪天宋金局势逆转,自己手里有兵,总还有条退路。再则,老子破了平阳,又几乎陷了昭德,女真人那里也可以交待了。

    一念至此,李植便有心后撤,网想下令,忽地抬头朝南面一望。不对!西军进兵河东是六月底。徐卫也正是这个时候丁忧。就算东京将他夺情起复,他马不停蹄地赶回陕西,然后集结兵马,整备粮草,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娘的,老子上阵一生,险些上个大当!面前这支南军确实是在故布疑阵!给我下套!

    想明白这一点,李植一错牙。喝道:“擂鼓!”

    话音一落,激昂的战鼓声立即响起!李军将士受这一激,齐声发喊,阵势倒也骇人!李植看到,战鼓乍响之时,对面的南军骑兵一阵骚动。怕了吧?

    数百步外,杨再兴看向马泰,后者拉长着脸道:“我早说过,他这手绝蒙不过李植。”

    “那我二人冲他一阵?”杨再兴一挺铁枪问道。

    马泰手搭凉棚望了几眼,摇头道:“李军已经结好阵形,我们七百余骑。冲过去也是箭靶子,还是回去与杨彦会合吧。”

    二人商议已定,遂领军南撤。奔出七八里地,那烟尘越加弥漫,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马泰一冲过去,就掩面喊道:“别跑了!李逆根本不上当!”

    尘雾之中奔出一将,浑身上下沾满灰土,连本来面目也看不出来,咳嗽两声,向马泰问道:“怎地?李逆识破弘 ”

    “你说呢?真以为让士卒拖着树枝跑,扬起尘土就能把李植吓退?别说是你,哪怕九哥到了,也不一定办得到。

    ”马泰呛得实在受不了,没好气地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争相请战

    刁阳残照,天空被映成一片血红!昭德城内的喊杀声渐晓;一于军逐渐夺取了这座城池的控制权。但即便如此,李植还是不敢挥大军入城。他将两万余人的部队驻扎城外。遣马军护卫,命步军全速拆毁城外所有的攻城器械,挖出填在护城壕里的泥土,必须用最短的时间重设昭德的城防。如此,即便西军来援。他也可以坚守此地,以待女真。

    残阳余辉之下,昭德城外一片忙碌。李军士卒在将佐们的吃喝指挥下。用刀斧劈砍,用长索拉扯,密集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吼声,一座座袍车轰然倒下,扬起巨大的烟尘。据报。城池虽然被攻破,但马扩所部仍在抗争,李军已经控制了昭德城西、北、南三面,惟东门还有战斗,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只要不出意外,明天天亮之前,李军不但能全面占领城池,还可以将城外一切器械工事摧毁,到那时,即便是徐卫来了。也跟在望城哀叹。此外,还有一个消息让李植喜不自胜,城里有马扩的大批粮食物资,粗略估计。足够大军食用数月而无断粮之忧。

    “都利索些!一根木扛也不能留给西军!都给我拉倒!砍断!”一名李军将领提着马鞭,指挥着部下。他的四周,尚有数十座袍车耸立。俱是高丈余,长三丈的巨袍,因为是临时架起,并没有装轮,而且根植于土中。这种炮车,需一百五十人以上协同操作。能将一百斤重的石块,抛出出九十步距离,对昭德的城防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士卒们扛着大刀斧头,只等袍车被拉倒后就一拥而上,夺夺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木屑飞溅,不多时,一座完整的袍车就变成了一堆烂木头。正干得起劲时,有人听到了异响,警慢地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起身

    。

    军官们正要鞭打。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手里的活,紧张地眺

    着。

    前面传来杂乱的呼喊声,李军士卒争相询问,当愕知是敌骑来袭时。苦战一天,腹中饥渴的他们开始慌乱起来。有人拖着兵器就想往城里跑,只要有一个领头,身边的同伴就群起效仿。将领们大怒,这连宋军的影子都没瞧见,你们就乱成这样?一阵鞭打喝骂,勉强镇住局面。仅片玄之后,有人望见前头鸡飞狗跳,杀声大作,难以计数的同袍退潮般涌了过来!再也顾不得军官的怒斥,夺路而逃。

    一处军帐中。李植正会同将佐商议对策。忽闻敌骑来袭,将挖壕拆车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江不由得怒问道:“本帅留两千马军护卫,不是两千尊泥塑吧!”

    “元帅!敌军马军委实了得,数百骑突袭而来,我方骑兵虽然迎敌。但转眼的功夫就被击溃。那杨再兴和一使巨斧的肥硕战将骁勇无比,”部将灰头土脸地向他报告着战况。

    李植铁青着脸,不等对方说完,上前一脚踹翻在地,从桌上取了兜鉴套住头,大步出帐而去。可当他领着兵马到达现场时,除了一地呻吟的伤兵和再也不会说话的死尸非。哪还有对方马军的踪影?看着天色渐暗,而护城壕尚未挖空,如林般的袍车鹅车仍旧大半耸立,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是想通过不断的袭击骚扰,阻止他拆毁器械。这么说来。后面还有大部队?

    此时,他是追悔莫及,为哪般?当初就不应该将眼睛只盯在昭德城上。而应分兵取壶关。要是将壶关控制住,西军即便来援,也只能绕一大圈。失算,失算,太失算了!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如果想进城,就必须拆毁所有器械。挖空护城壕。砸车容易,挖壕难,袍车只需拉倒一通乱砍,想修复都难。可那护城壕,是士卒用鹅车,一车土一车土运过来的填上的。如果想挖空。不是将土刨出来那么简单,你还得将起出的土石扔得远远的,否则,西军一来,就顶着盾站在城下,用脚拨土都能将壕沟填上。

    进退两难呐!想撤,可城池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攻取,弃之可惜。想守,这条件明显不允许,唉……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听得身后蹄声大作,众军回首望去,隐约望见一彪马军风驰而来。待走得近些发现。这明显不是李军骑兵,而是女真人!对于这些来自北地的秋夷禽兽,李军士兵好像有着天生的恐惧,让出了一条坦途供其通过。那行人数有百十骑,横冲直接到达李军植面前,俱是着裘、秃顶、结辫,挂环的女真铁骑。有三五人翻身下了马。来到李植身前,含糊地行个礼,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

    “元帅,女真人说带来了大金国皇帝陛下的诏命和国相粘罕的密令。”有通女真语的部下向他解释道。

    李植心头不禁一跳,金帝的诏命?我带大军征战在前,金帝此时传来诏命,自然不会对我不利,那这么说来,,略一迟疑后,他挥手道:“请金使军帐说话!”

    至帐前,所有李军将佐均不得”只有李植,金使。以及能两族语言者得将等候见棚,也不敢议论,只是在心里猜度着。女真人此时传下命令来,所为何事?最好的结果,是让咱们回师太原。

    其次,是固守此地待金军来援。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孤师守昭德,独自面对宋军。

    夜幕降临,帐中仍旧未见动静。前头又来报,说是宋军骑兵再度来袭。晃一枪就跑。众将不敢惊扰了金使,因此压下不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女真人从帐中出来,元帅紧随其后,脸上不太好看,吩咐人领金使去歇息用饭后,召众人入帐议事。

    李植高坐于上,绷着脸一声不吭。一班将佐入内坐定,也没谁敢挑头去问。偌大个军帐中,就听见火光吡啪作响。良久,李植猛地一拳击在帅案之上,众将一惊,纷纷起身!

    “直娘贼!女真人让我至少坚守平阳昭德二府之地到十月末!”李植沉声说道。

    十月末?这不是要咱们的老命么?今天网破城,宋军就到了,守到十月底,还是平阳昭德两城?除非有金军增援。否则绝难办到!而且攻守城池,本就是宋军所长。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把此处夷为平地!

    “元帅,可有金军增援?”一将问道。

    李植摇了摇头,刚才女真来使说了,契丹余孽耶律大石在辽亡之际引军出走,到达辽国北疆重镇,可敦城,这里是辽国西北路招讨司所在地。他在此地召集契丹七州,十八部的长官首领,以重建契丹王朝为召朝。受到契丹族人拥戴,得精兵万余。女真人怕他死灰复燃,派遣耶律余睹,石家奴率大军往攻,结果耶律大石整军借道回鹘西行,让金军扑了个空,现在正在回师途中。想再出兵,至少得等到十月底。

    “元帅,今日宋军来援,号称徐卫挂帅。小西山我军与他干过一场。其部坚如铁石,不可动摇。若真是他挂帅出征,这仗恐怕不太好打。攻昭德四十余日,我军元气已经大伤,要是再遇上紫金虎这样的对手,谁有信心跟他周旋两个月?何况平阳昭德两地?”

    李植闻言,默然不语。金使在传达国相密令的同时,还宣布了大金国皇帝吴乞买的口诏。只要他能守住平阳昭德两个月,对进攻真定一事既往不咎。而且保证,无论将来时局如何演变,河东会始终由他镇守,军队由他节制,任何人不会插手河东事务。这也就是隐晦地表明了金国朝廷的态度:就算立高世由为帝。河东仍由他李植掌控。

    好大一阵后,李植起身,环视众将。众人不知他是何再意,但凡与之目光接触者,纷纷闪避。

    “城池是折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取下的,绝不能弃。但眼下,昭德不稳,宋军又至。本帅的意思,我领军坐镇城池,尽快重整城防,但需一将,引军前往壶关拒敌,牵制宋军前进,谁愿往?”

    李植问出这个问题后,帐中鸦雀无声。来的要真是紫金虎,谁敢去?小心老虎没打着,挠得你一身伤!女真人号称无敌于天下,小西让 不照样被打得满头包?

    “潘贵?”李植望问一长须及胸的战将。

    “元帅!卑职身带枪伤,怕是”那叫潘贵的战将赶紧撇开道。

    “王昭?”李植又看着一满面浓须。神情剩悍的军官。

    “元帅!卑职所部攻城之役折损较多,恐难当重任!”这个在李植话音未落之时就已经出口拒绝,显然是早想好了托辞。

    连问四五人,个个推脱,人人逃避,李植不由愕怒火中烧,狂砸着帅案吼道:“紫金虎纵使再厉害。也不过头一颗,肩两条!你们谁也不比他少长颗卵蛋!却怕成这般模样!我养你等作甚!”

    众将低头不语,你厉害,你到是去试试?紫金虎连女真人都不惧,大金国二太子几乎折在他手里,我等能奈他何?

    见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部将们仍是一声不吭,李植气极,拍案道:“潘贵王昭!明日,你二人领马步军八千,往壶关迎敌!务必阻击宋军!敢迁延不前,或作战不力,斩!”

    潘王二将惊闻此讯,同时起身跪地拜道:“元帅

    “散帐!”李植将手一挥,背过身去。

    是夜,抚守昭德东隅的义军残存之师得知西军来援,大为振奋!在李彦仙的领导之下,展开激烈的巷战。至天明时分,李猛仍旧未能完全控制城池。是役,城中血流成河,两军以街道为战场,踩着同伴的尸首前仆后继,殊死搏杀,连瓦砾砖块都成了武器。李彦仙身中三刀。仍不肯退却半步,部下感其忠勇。鲜有怯战逃亡者。而城外,在杨再兴马泰二人率骑兵接连袭击之下,李军虽将各种战车几乎摧毁殆尽,但始终未能挖空护城壕。

    当清晨第一丝曙光透过云层,洒入昭德大地时,空气中似乎仍旧弥漫着血腥之气。连上天阅读最新童节就洗涧书晒细凹曰甩姗齐伞引佛也知道昨夜发生了惨烈的厮杀,初升户日。赤红如血!峰甲小卒。尤其是被强令前往壶关迎敌的士兵纷纷传言,血日当空,是不样之兆!

    在距离昭德城六十余里外的壶关,驻守此地的义军一大早就将关前道路清扫一空。昨天赶到的西军将领已经告诉了他们是谁领大军在后。

    旭日东升,翘首以盼的义军将士终于在关前大道上发现了西军的踪影。坚守而鲜明的铠甲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铁军行进的铿锵之声让人听后心神激荡!当那面“忠勇徐卫”的战旗映入眼帘时,不少义军将士情不自禁地放声欢呼!望眼欲穿,总算把咱们河东义军的领袖盼来了!徐总管到底没有抛弃弟兄们!

    行进队伍中,徐卫身着铠甲,头盔顶洒着一颗黑缨,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疲倦之色难掩英气。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望着屹立不到的壶关。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几天之前,李纲以宣抚使之尊,突然亲临定成军。如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李宣抚满面沉痛之色。一碰头就不住地说,悔不听子昂之言。以至于此。这种话,徐卫已经不当回事了。因为听得太多,他只关心实际的。

    李纲在接到朝廷行文,得知徐卫已经奉诏起复之后,就给陕华路下了命令。让各府各州的守将随时待命,以备招讨使集结人马。嘟延的张深,环庆的王似,他有心无力,这两人都以新败为由,拒绝出兵援兵。无奈之下,他只得把目光盯向了泾原,那里的大帅,总归是徐卫的堂兄。徐原不知是给他面子,还是为了拉堂弟一把。派出了自己的悍将张俊,率军四千驰援。

    李纲大喜之下,又从自己苦心筹备的钱粮之中拔出一部分,然后亲自前往定戎。他告诉徐卫,只要你能镇住河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徐卫也没有对这个一向看重自己的陕西最高军政长官客气,开出了三个条件,李纲全部答应。之后。徐卫以锋军统制为杨彦为先,急赴壶关。自己会同姚平仲,率张俊、张庆、吴阶、吴磷、张宪等将为中军。徐胜殿后并支应粮草,浩浩荡荡杀奔昭德。

    入关之后,徐卫率军前进二十里扎下营塞,杨彦闻听主力赶到,率部前来会师。

    大营草创,士卒忙碌之际,二杨并马泰疾驰入营,寻到中军,入了大帐。只见九哥未坐帅位,而是立于图架之前,姚平仲、张俊、张庆、吴家兄弟等将环立四周,正商议着进军策略。

    “九哥!昭德已陷大半,城中厮杀未停,急需增援!”杨彦一进帐就大声吼道。徐卫等人听闻,不由得心头一紧!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也不知马扩眼下是生是死!

    当下,杨彦将自己所知的昭德战况一一上报,又说李军已经将城外攻城器械尽数折毁。但不知为何。李军主力至今仍在城外驻扎,不曾入门。昨天夜间,杨再兴马泰数次袭击,有力地牵制了李军行动,导致护城壕至今未能掘空。

    “李逆尽毁器械,欲掘城壕,看样子,是想坚守城池?可他为何不肯入城?”姚平仲闻言质疑道。

    “城内义军仍在抗击,他若挥师入城。恐为瓮中之鳖吧?”杨彦猜

    道。

    吴阶摇了摇头:“不尽然,李植不肯入城,可能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是怕被我军堵在城中。”

    “如此说来,李逆是去留不定,犹豫不决?”姚平仲皱眉问道。

    徐卫盯着地图不说话,昭德距离壶关不远。李植居然没有袭取,给了我军入援一条捷径。现在他又屯兵城外,摆出与我军野战的架势。是想干什么?莫非真如姚平仲所说。去留不定,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是兵家大忌,李植从前可是干到知军这一级别的武臣,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既然倾巢而来,劫掠河东南境,不可能如此迁延观望。

    但无论如何,既然城中厮杀未停。那就不能让李军完全控制城池!正想调兵遣将之际,一小将疾步而来,高声报道:“禀招讨们公!一支逆军正往我大营方向而来,人马众多。似乎来意不善!”

    “哼!我不去寻他,他倒来找我!”姚平仲一错牙。继而向徐卫拱手道“姚某请缨出战!”

    徐卫暗思,我正要出兵往援。李军就至,这明显是想挡住,不让我增援城中。姚平仲所部六千余人。又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由他去迎敌,也算合适。

    不料,杨彦往前一步,抱拳请战道:“卑职愿率本部痛击来犯之敌。若不胜,请招讨相公军法从事!”

    光是这两个就让徐卫头疼了,谁知又出来一个张宪,话说得更大:“请招讨相公下令埋锅造饭,饭冷之前,宪若不得胜归来,甘受军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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