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威震河东
罢了。言归正传,陕东各府、州、军的辛官尚未到兄弟二人数次与金人交手,本官提前见你们,便是想问问,如果侵占河东的李逆进犯陕西,当如何应付?”李纲继续抿着他的苦茶问道。
李植原是威胜(今山西沁县)知军,粘罕横扫河东,他开城投降。
与吞并河北的高世由不同。此人是一员能将,投降之前他的履历可谓相当辉煌。与契丹人、党项人都打过仗,无一败绩。知威胜军后,平阳府有贼寇周五者,拥兵四万。劫掠府州,唯独不敢去犯威胜军。河东宣抚使素知李植威名,命其助剿,他只带两千人星夜兼程,一鼓而破。
像这样的干将居然不经抵抗就开城投降,让人匪夷所思。李纲透露了其中隐情,范讷宣抚河东时,强令折可求出战以致大败,李植激于义愤,当面顶撞了他。范讷怀恨在心,数度在同僚面前侮辱,李植一怒之下,索性叛国投降。
现在如今成了女真人的急先锋,他本是河东武臣,情况十分熟悉。种师中前脚一走,他立卑亲自带兵占了太原重镇,平阳府、昭德府、绎州、泽州的百姓早就渡河南逃,府州为之一空,李植有金兵在背后撑腰,全面侵占河东是迟早的事情。
“应该不会。”徐胜沉声道。“李逆以威胜数千兵投降,如今不过是招降纳叛,趁朝廷无力掌控两河之际,纠集大批乌合之众侵占土地。陕西五路皆有强兵驻防。卑职猜想,他不会来硬碰。”
李纲闻言之后,未置可否。见徐卫沉吟不语,遂又问道:“子昂以为如何?”
“卑职赞同徐知州的意见。”徐卫答道。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其实要解决高李二逆的问题。首先就要弄清安女真人此举意图何
李纲点头表示赞同,起身道:“东京的看法是,金人欲以两河为前沿,进而图谋中原陕西。但一来金国无力控制如此庞大的地区,二来又担心激起两河之民反抗。因此用了叛臣。”
徐卫却不这么认为,从历史上金国攻破两河以及东京地区后,先后用了张邦昌,刘豫等人作愧儡,建立伪楚、伪齐政权来看,他们不仅仅是想间接控制占领区域,更多的用意,是在宋金之间构建一片缓冲区。
现在,历史虽然改变了原有轨迹。但相信女真人这种“以南制南”的策略不会改变。试想,历史上金军两次南侵,自身都没有多大的损失。但现在不同,第二次南侵,粘罕的西路军损失颇大,而斡离不的东路军几乎是全军覆没。这对户口本就不多的金国而言,无疑是一个打击。短期之内,对方无力再集结重兵来犯,但大宋两河的防务已经被他们完全摧毁,没理由到嘴的肥肉不吃。
用南朝叛臣掌管两河,在徐卫看来至少有两个好处。第一,金国本身不用投入多少兵力,也就不会消耗其多少国力,有两河缓冲区挡在前面,有利于他们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第二,两河是被侵占,大宋方面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但用南朝叛臣作为挡箭牌,让南人打南人,借以消耗大宋日渐空虚的国力。等到金国元气恢复时,再以两河为跳板,一举而灭宋。
听完徐卫这番剖解,沉稳如李纲者,也不禁冷汗连连,为之色变。世上都以女真为秋夷禽兽之辈。仿佛此等化外之民还在茹毛饮血一般,但据此看来,金人用心之险恶。令人震惊!如果被徐九不幸言中,那么三两年之后,金军复来,无异将会是大宋的灭顶之灾!
可东京那些人,还在为此次击退强敌而沾沾自喜,甚至看不到眼前的隐患,终日争吵不休。可恨自己被迫离开中枢,无法参与朝政,纵使有心,却苦于使不上力。让李纲宣抚陕西,虽出自耿南仲之手,但源头却在赵桓身上。
原因无他,一个臣子的声望如果登峰造极,到达了万民仰望的地步,那么皇帝就坐不住了。李纲是强硬主战派的领袖人物,不但得到了军民的拥戴支持,连读书人也对他推崇备至。这才有了陈东等太学生围宫请愿,要求将他官复原职。这让刚刚。登基,满心想有所作为,极力争取民心的皇帝情何以堪?只能把你撵出政治核心,丢到挟西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徐绍明明可以让徐家独占功劳,却非要拉上何栗一起干的原因。
李纲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即进宫面圣,将个中猫腻挑明。他对赵桓说:“臣之行,无有复返之理。然臣书生之辈,实不知兵,今宣抚陕西,恐误国事。”坚决拒绝这一任命。
可官家更为坚决地不允许他推脱,严令其镇守陕西。李纲甚至使出了杀手铜,以身体有疾为由。乞求致仕还乡养老,想以此为要挟。但赵桓似乎铁了心,连续十三次驳回他请求退休的奏章。就在原先“如鱼得水”的君臣二人关系陷入僵持之际,朝中那位急公好义,刚直不阿的台谏长官许翰,给李纲送去了一封信,信中只有“杜邮”两字。杜邮,便是当年秦军统帅白起被赐剑自别之地。一千年前这位战神的冤死,让本来想跟官家死磕到底的李纲胆战心惊,终于醒悟,与白起那斐然战绩相比,自己的拥立之功确实算不得甚么,于是受命。
到了陕西之后,李纲虽然还算勤勉,但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徐卫本来以为,李纲到陕西之后。肯定会大干一场,哪知道一切都是依循旧例,墨守陈规而已。
议论好大一阵后,刚到午饭时分,李纲出于对徐家兄弟的喜爱而留饭。当时有人来报,说廊延张大帅已经入城。李纲素知张深乃徐彰老部下,便命徐胜去迎。而把徐卫领到了书房之中。
徐具端起新茶又喝一口。苦笑道:“再喝宣抚相公这杯茶,就知道午饭没荤腥。”
李纲这才会心一笑道:“知我者,子昂也。”
这两个忘年之交凭文案而对坐,徐卫的身份官阶虽与李纲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后者对前者却是分外看重。当初徐九在紫金山一战成名入京后,李纲对他还没有特别的印象,不过后来他受赵桓委托,秘密召集武臣商议抗金之策,徐九提出了集结各地之兵,布防于河北的策略,方使他刮目相看。以至于徐九行冠礼时,他不清自到。
后来金军二度南侵,他已经被贬出朝廷。但仍密切关注战局,当得知徐卫一把火烧了斡离不的粮草物资后,李纲在安置之地仰天大笑,欣喜欲狂,甚至对妻子说,生子当如徐九!
两人沉默一阵,李纲开口打破僵尸:“子昂啊,你素有见识,依你之见,从今往后,宋金局势将如何演变?”敢情这位陕西军政大员把徐九当成未卜先知的神棍了。其实也难怪,谁叫这小子连续几次准确“预测
徐卫一语惊人:“从今以后宋金局势走向,都在相公身上。”
这话却让李纲摸不着头脑了,我都被撵出东京,根本无法参与朝廷枢要,还能有使上什么劲?遂问道:“子昂此言何解?”
徐卫伸手想去端茶杯喝一口,想起那苦涩的味道,又缩了回去。回答道:“两河沦陷已成定局,往后金军进兵方向,便以陕西为主。”
李纲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两河一丢,东京根本没有任何屏障,金人若再来,该是直扑卑阙才是。陕西五路被几代人经营,强兵之名已垂百年之久,且此处不比两河地势平坦,金人想图陕西,恐怕没那么容易。因此笑道:“不至于吧?”
徐卫望着他,沉声道:“东京早晚必陷。”
这一语之威,竟惊得李纲将手中茶杯失碎,东京可是天子所在!可是再震惊,李纲也不得不承认,从前两河在手,我朝在金兵来袭之际,也不得不四处调兵拱卫京畿。以徐九为代表的武臣拼尽全力,能救一次两次,可难保真无一失。现在两河丢了,东京暴露于金人铁蹄之平,沦陷,的确是早晚的事情。
“种师道去世前,曾建议官家退守关中,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然官家置之不理,当时我也认为此举断不可行,毕竟东京为天子之都,不可轻弃。但以目前局势看来,却是不可不行。”李纲面有忧
道。
忠臣之所以是忠臣,就在于他们虽然受了委屈,一时发发牢骚抱怨几句,可心里头终究还是想着念着他们的皇帝,即使那皇帝诸多不是。
“宣抚相公且宽心,朝中也不乏有识之士,会奏请天子退居关中的。而且,卑职认为,相公在陕西,比在东京更好。”徐卫劝道。
李纲初听这话时,还没甚反应。但细细一想,却发现徐九这句话实是在理。两河沦陷,中原亦危,陕西就是挡在女真面前的一堵铜墙铁壁,所谓英雄用武之地是也。我若在此处善加经营,北可拒党项,东可抗女真!再则,若官家真的退守关中,京兆当然是“行在”的不二选择。到时候,自己不又回到中枢了么?
一念至此,心中积聚多时的抑郁之气一扫而光!拍案道:“不错!子昂言之有理!有我李纲在陕西,断不使金人沾指川陕”。
徐卫看着豪气干云的顶头上司,含笑不语。赵桓让李纲宣抚陕西,实在是一个英明无比的决定,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李相不但是主战派,还是强硬主战派,他对女真人只一字,战!死战!死战到底!有了这个思想,他就不会拿文臣惯有的态度来对待武臣,陕西的将领们今后不再是木偶一般,被人牵着线动。
而且,自己刚才虽然劝李纲说。会有人奏请皇帝退居关中。但能不能成行,还是未知之数。赵桓自己可能会倾向于离开东京,但朝廷里那班大臣未必同意,以皇帝历来的行事作风,一旦反对的声浪太高,他就极有可能改变初衷。
如果这样,害的只能是他自己。反正,哥乙不在东京。
李纲与徐卫的这次谈话,看来是擦亮了他因一时愤怒而蒙蔽的眼睛。两天之后,在陕东军政长官面前。他慷慨陈词,坚定地表示,将与陕西文武官员一道,誓守此地,使金人不敢觊觎八百里秦”天府之国。
同时表示,目前两河局势持续恶化,陕东的将领们要有心理准备。回去之后,务必整顿兵马,并招募乡兵弓手,充实军事力量。尤其要妥善处理流民,贼寇的问题,稳定压倒一切!这一点,陕东诸府州军,可以参考定成军的做法。
此次军事会议结束后,在徐卫临行之前,李纲特别嘱咐他,让他勤勉用心,等明年,他便上奏朝廷,保徐卫统领华州。大宋开国以来,可还没出过二十几岁的知州。
李纲不但是忠臣,还是干臣。不久之后,便透露出扎根陕西的意思。一方面命令各路整顿军队。充实乡兵,加强武装力量。一方面极力关注工商农业,在得知千年以来灌溉关中的郑渠和白渠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淤塞情况时,立即组织人力物力加以疏通。郑白渠是关中地区最重要的水利工程,唐代时,便可灌六千余顷。后来因战乱等缘故,渠道淤塞不堪,至宋时,只可灌三千余顷。虽经大宋历代地方官员疏通,但灌溉面积也不过两万余顷。李纲组织的这次疏通工程,便郑白渠灌溉面积一跃达到三万五千顷。历史最高纪录。
京兆虽不再是帝都,但此处是对夏作战的前沿根据地,又是物资的集散之所。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意义,和军事形势促成这一地区商业繁荣。据称,京兆的商业税在北方排第五,全国排十六,在陕西五路“军事重镇”这种影响下能取得如此成绩,殊为不易。李纲有鉴于此,十分重视鼓励工商业发展。也许是上天故意给他这上任新官出难题,徐卫他们前脚一走,京兆后脚就发生了大规模的商人罢市。
别以为“士农工耸”商人就始终是弱势群体。在宋代,因为历代皇帝都重视商业发展,商人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不但不受歧视,一些朝廷权贵还很乐意与富商大贾结亲。因为一来这些人家资巨万,不但不在乎嫁妆多少,反而倒贴巨额骋礼。从前,便有富商接连迎娶五位宗室女,而被民间戏称为“五驸马”的典故。除此之外,商人子弟有才者,还可参加科举入仕。
其实京兆这次商人罢市,也不知是谁传的谣言,说宣抚相公认为“陕西铁钱不便于民,宜效四川。易为交钞。”结果老百姓一听,怎地?铁钱要废了?于是争相用铁钱购物,那商家也不是傻子,我把铁钱收了,等交钞一发行,不就是堆废铁么?于是拒卖罢市,抗议官府。结果老百姓连吃盐都成问题,淡出个鸟来,也到官府请愿。李纲在调查清楚之后,知道是有人在给他下绊子。立即发布公示,明令买卖物品,“纳其值者,尽以铁钱”并表示今后一切消息,以宣抚衙署的公示为准,百姓勿信谣言,很快平息罢市风波。
陕西在李纲领导下,一面抗击党项,接连收复失地,将夏军完全赶出国境。一面大搞建设,兴修水利,鼓励工商。就连他的死对头,首相耿南仲也不得不对赵桓说,李纲治陕西,成效斐然。
可高李二逆也没闲着,至是年岁末,李植被金国皇帝吴乞买封为河东安抚使,兵马元帅,提领河东军政事务。并以粘罕麾下悍将完颜突合速为兵马副元帅,实掌兵权。李植号称他已接管河东并、代、忻、纷、辽、泽等十二府州,并叫嚣明年上半年将统管河东全境。
至于高世由,那就更不得了了。占了真定河间二府重地,河兆咒是马平川,在少量金兵配合下。他纠集起十几万乌南下,几乎抵达北京大名府。有趣的是,金帝也封为他河北安抚使,兵马元帅,提领河北军政事务。并以与二太子相亲的金将完颜赛里为副元帅,实掌兵权。
河北本是义军蜂起,徐家兄弟追击斡离不时,徐卫以“两河义军巡检使”的身份号令河北义师助战。导致不肯屈服的河北男儿一呼百应,几十万义军前堵后追,痛打落水狗,让堂堂金国二太子几乎是只以身免
义军本来是一支可以借助的重要力量,可东京方面不太在意,对于河北义军求援的请求时常置之不理,这才让高世由进展神速。
反观河东则不然,徐卫是河东义军总管,一到任就立即联络河东各路义军,在摸清义军情况后。指示各路义军首领,今后的抗战形势将十分复杂,要小心防备。同时也鼓励他们,说金军元气已伤。短期之内不会有大规模的南下动作。李植只能招降纳叛,拼凑军队来侵占府州,命令他们寻机而战。
在河东义军看来,徐总管的意见,那就是朝廷的态度。一来敬佩紫金虎的威名,二来又得到“朝廷”肯定,河东义军规模小的,便时常袭扰破坏李植的伪军。规模大的,抢先占了城池,甚至反攻被李军侵占的府州县。李植号称接管十二处府州,其实只到纷州一线。近半河东府州,要么处于失控状态,要么就被义军占领。
不过义军的情况也很困难,一无粮饷,二无军备,甚至连个名分也没有。徐卫体谅河东义军难处,先走向李纲上报,后经李纲报到东京,建议对河东各路义军首领授予官阶,以表彰其护土救民之功。
徐绍收到陕西上报后。与次相何栗均表示支持,复函陕西。让李纲视情况自行定夺。李纲又复函徐卫,让他上报义军首领名单,均授六品以下官衔。一时间,河东义军士气大振,都遵徐卫号令,姚平仲不是号称小太尉”么?河东豪杰钦佩徐卫,但人家是上级长官。不能总叫“紫金虎”颇显不敬。便送给徐卫一个。绰号,小枢相”压死姓姚
。
河北义军一来被高军逼得无处容身,二来看到河东义弟兄们搞得风生水起,纷纷西进。结果这么一来,河北南部的平阳、昭德、河中三府,修、解、泽三州不大的地区里,竟云集义军二十几万。一时形成反攻李逆之势。
李植一见坏了,我才拉起七八万人马,你就搞出几十万。这河东的义军是有人在背后撑腰?于是一面带着他的精锐到前线助战,一面火速让完颜突合速向金国求援。
徐卫收到河东义军关于李植亲临关线的报告后,与部下商议,认为稍后很有可能有金军会协同李军作战。于是上报京兆方面说。现在河东抗战形势一片大好。应该善加扶持,使李逆不至于全面控制河东。建议出兵助战,给李逆一个下马威,也警告女真人,不要轻举妄动。李纲也感觉到,在朝廷禁军无力收复失地的情况下,借助义军确是可行之策,遂奏请于朝廷。
东京,枢府。
那位与折彦质同榜进士的张俊捧着奏本行色匆匆,拐弯的地方甚至与同僚撞了个满怀,惹的对方诧异道:“德远,何事喜成这般模样?”
张淡晃了晃手中奏本。啧啧称奇道:“好事!好事!”说罢,也不理一头雾水的同僚,径直投枢密使办公之地而去。
时徐绍正在签发对二哥徐彰的任命。近来朝中风头不对。某些文臣认为击退了强敌,大伤金国元气,南朝已经无忧。并对官家有意拔高武臣地位的作法深感不满,便开始攻击武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姚平仲。也合该这厮倒霉,平素里不可一世,志得气满,依仗皇帝的宠信,谁都不放在眼里。近日,有言官拿他救太原时兵败一事作文章,重炒冷饭,认为他的才能不堪大用。又有人弹劾在他折彦质帐下时,不敬长官,时常恶言相向,其德行为人不齿。平日不积德,墙到众人推,马上就有御史弹劾他救徐卫时迁延不前,其心可诛,建议收了他的兵权。搞得姚家父子日夜担忧,四处求人。
徐绍敏锐地察觉到。文官集团对武臣的清算开始了,徐彰因为功劳太大,名气太响,又有自己这个作枢密使的弟弟在,暂时没人敢动他。但以二哥的性格,早晚会惹祸上身,不如学老九,离朝避祸。
本来,他有意将哥哥安置到陕西,因为朝廷有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将门,“父子兄弟皆隶一军。”这看起来似乎与宋代“崇文抵武”的国策相违背,其实则不然。在宋代实行募兵制的情况下,以“天下失职狂悍之徒”组成的军队地位低下。军人以从军为职业赡养家庭,也只能以军营为家。因此,军人子弟既缺乏必要的文化素养,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于是举家从军便成了必然。
而大宋历代统治者从稳定军队和兵源的目的出发,也有意培养军人子弟安心军营。如宋真宗就曾表态:“联念取农民以实军伍,盖非良策。惟军伍之家悉有子弟,多愿继世从军,但虑父兄各隶一军,则须分别,以此不敢应募,今可晓谕许隶本军。”
当时的枢密使王钦若附和道:“此辈常从父兄征行,兵甲位伍,熟于闻见,又免废农亩而夺耕民,真长久之画也。”
因此,北宋的将门大多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老都在同地为官。朝廷也不怕他们坐大而起异心,因为有“更戍法”在,一地的禁军在卫戍一段时期后,便要调往他处,这便是有名的“将不知兵,兵不识将”
扯远了,徐绍这个安排徐彰却不同意,说如果放外任。宁愿到山东。当时,山东贼寇为祸尤巨,甚至有自称“天公”者。徐绍遂请何栗奏请于官家,将徐彰任命为京东西路宣抚副使兼制置使,前往坐镇山东。可朝廷实在没有部队派遣,结果徐太尉偌大个官,还是节度使,只带着不到三千人前往山东上任。
“禀枢相,陕西有公文到。”张俊整理衣冠,确认仪表堂堂之后,方才入内禀报道。
“哦?拿来我看。”徐绍近来一听到是陕西来的消息。心情都大不一样。李纲是个干臣。他宣抚陕西指定没错,咱们徐家几个子侄也不是泛泛之辈,想来必是好消息。
等看完李纲的奏报之后。徐绍大喜!好小子,给你加个。“河东义军总管”本来是官家因你资历太浅,官阶也不高,怕人小觑你,故意拿个不太正式的职务抬高你的身价。没想到,你小子竟给鼓捣出二十几万人马!(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招讨副使
消绍是武臣出身,通过李纲这道奏报,他立即洞察到河索与河北颇有不同之处。河北地形平坦无所依托,但河东沟壑纵横,东有太行山,西有吕梁山纵贯南北,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所。眼下,河北义军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也没有朝廷的支持,各自为战,导致溃败。但老九这个“河东义军总管。很称职,二十几万义军,如果善加利用,会是一支颇为强大的力量。
对遏制李逆的扩张。将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既然李纲上奏说。李逆亲临前线督战,且金军亦有可能出兵协助,那么陕西方面的确应该有所动作,断不能坐视金人侵占河东之地而无动于衷。想明白这些,当即撇下手头事务,带了李纲这道奏本出了枢府,直投禁中而去。
今日“详议司”未开,有司官员各在衙署理事。官家最近为诸多政策推行不动而忧虑。以致饮食不畅,卧病在床。徐绍入宫之后,问明官家在广极殿安养,遂径直而往。至殿外,遣内侍通禀之后,不多时传出官家口诏,命枢密使入见便是。
赵桓才干方面不说。但有一点比他老子强。那就是“音律声伎。一无所好,而且登基之初为鼓励军民,首倡节约,一天只吃两餐饭。直到这次击退金军之后。方才恢复膳食。但徐绍入了广极殿。直感寒意逼人,天子的寝宫竟连个火炉也省了。心里着实感慨了一阵,匆匆而入,远远望见首相耿南仲侍奉于御榻之前,正从内侍手中接过汤药。又取一个瓷杯,舀出一些,亲自尝了尝,这才双手捧给皇帝。
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不难让人明白,当初东京民变闹得那么厉害,耿南仲位居“四贼”之首,可如今李邦彦等人均遭贬谪,唯独他的地位不可动摇。原因何在?这人在东宫伺候了太子十年,如今太子作了天子,还念着他的旧情呢。
“臣徐绍。叩见吾皇。愿陛平早日康泰徐绍于御榻毛前拜道。
赵桓披着锦被。正靠着床头半起,脸上没甚么血色,无力地抬起手来挥了挥,嘶声道:“徐卿不必多礼,平身赐座。”
内侍搬来座椅,徐绍谢过之后落座下去,赵桓知枢密使掌全**务,无事不会轻易入宫,遂问道:“徐卿入禁中所为何事?”
徐绍一欠身,劝道:“请陛下用过汤药再说不迟
“无妨,些许小疾,便是不用药,也当自愈,你且说来。”耿南仲拿了软枕垫在他背后。使皇帝坐得舒服些,而后立在旁边,也不见回避。
徐绍闻言,便将那奏本递交内侍转呈君前,一面说道:“刚刚接到陕西李纲奏报,李逆接连侵占府州,但河东诸路义军同仇敌忾,纷纷予李军迎头痛击。如今。河东平阳昭德等府州云集两河义军二十余万。并有消息说,李逆已经亲率精锐兵临前线督战,金人也有可能会参与其中。李纲认为,义军应该善加扶持,在朝廷暂时无力掌控河东的情况下,借以遏制金人
赵桓翻看着奏本。对徐绍的话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看罢之后面露笑容道:“爱卿这侄儿到确是干才。”
徐绍谦虚道:“都仰仗官家栽培提携,否则,徐九哪有今日。”
“若不是你这作叔父的从中作梗,徐九岂止才是今天这地步?联明明想提他作殿前司都虞侯。现在到好,拔个姚希晏起来。竟跟摘了马蜂窝一般,参他的奏本都摞了两尺高。如换作徐卫,断不会有诸多非议赵桓这话,本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在说。
可听到徐绍耳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甚至有些隐忧。为何?官家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姚平仲不如徐卫会做人,看看,朝中大臣都讨厌他,怎么不见弹劾徐卫的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臣子有毛病,皇帝才喜欢,因为他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老九为人太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年纪轻但城府深,官家今天虽然只是玩笑一句,但不得不引起重视啊。
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徐绍立即有了对策,告罪道:“这怕是臣的过失。”
赵桓看他一眼。笑问道:“又怎地扯到徐卿身上?”
“臣受陛下厚恩。执掌枢府,大臣们想是冲着臣的脸面,纵使徐九有过失也不予指正,自然是臣的罪过。”徐绍回答道。
赵桓闻言。竟开怀笑道:“徐卿真实诚君子也耿南仲此时面露冷笑,肩头微微一耸。这个细微的举动也没能瞒过徐绍的眼睛。
又说一阵,赵桓竟掀开锦被下得床来,耿南仲慌忙劝止。说身体要紧。皇帝却说,陕西这道奏本比汤药管用,遂披衣离榻。至文案前坐下,喝两口暖茶下肚。搓着冻手迫不及待地问道:“依徐卿之见,此事如何处置?”
“陛下,以臣愚见,可遣陕东各府州出兵河东,对李逆施以惩戒,对金贼予以警告
河东义军,臣认为。可量力扶持把,千军械,官阶“徐绍话没说完,却遭耿南仲一口打断:“官家,出兵可也,然河东义军断不能扶持。”
赵桓听了,便问原由,耿南仲道:“此辈以勤王抗金为号召,然多行劫掠之举,名为义军,实为剧盗。朝廷可以利用。但不能扶持,否则,久必为患!”
这话未免说的有失偏颇,义军也是人,总要吃饭,两河被女真人糟蹋得面目全非,他们又不像禁军那般有粮有饷,干些劫掠的勾当,也是在所难免。但如今这个局面下,应该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共同抵抗女真。照你这耿南仲这个意思,宁愿让李逆和女真把河东全部占了去?把刀直接架到南朝的脖子上,你就欢喜了?
徐绍正暗自鄙夷时,不料耿南仲还没完,继续说道:“官家,兵可以出,但必须控制规模。两河禁军几乎损失殆尽,陛下今后可侍者,唯西军而已,万万不可胡乱使用啊。臣之见,徐卫为河东义军总管,定戎又最近河东,莫如让他率虎捷乡军前往,最是恰当。”
好你个耿麻子!东绕西绕,你还是绕到我家老九身上来了!直娘贼!眨攒厮!
徐绍虽怒,但当着官家的面也不好驳他这宠臣。本来此事也是老九提出来的,他也确是朝廷指派的河东义军领袖,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可李纲不是说了么。这回金军有可能会直接参战。那风险便要大上许多,让老九一个人去。怕是太冒险了。
正行难之际。便听皇帝问道:“徐卿意下如何?”
“一切但凭圣上裁决。”徐绍无奈回答道。
赵桓沉吟片刻,一把合上那奏本,朗声道:“既如此,便命徐卫带兵出潢关!告诉徐九。联在东京日夜盼望他的捷报!”说到此处,又嘱咐道“不过记的叮嘱他,视情况而定,切莫逞强。苦战事不利,速速撤回陕西,他是联亲自擢拔的,别有个闪失才好。”
大宋靖康:年十一月,枢密院秉承皇帝旨意,设河东招讨使司。同制置使一样,这是个临时委派的差遣,不像宣抚使,经略使那样是常置职务。对于“招讨使”的定位,朝廷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掌收招讨杀盗贼之事。个在宣抚使之下,制置使之上,以文臣充任。军中急速事宜,待报不及,许便宜行卓。”
可以看出。这个招讨使是有相当权朗勺,甚至可以临机专断,不用凡事禀报朝廷。李植叛国,在南朝看来,自然是“贼”所以设招讨使以正名声。对于河东招讨使的人选,理所当然由李纲兼任,或者说挂名,招讨副使兼都统制,自然就落在徐卫身上。
定成军,关西镇大营。
镇中百姓一大早就跑到军营来打听官军何时动身,好回去准备些干果腊肉等物劳军。自打京兆方面传下朝廷明令,以定戎知军徐卫为“河东招讨副使兼都统制”率部出潢关,惩戒李植后。定成军民是拍手称快,要知道,现如今定戎治下河东之民不在少数,现在徐知军要去河东痛揍李植和金狗,真是大快人心!
“九哥!看看。这威风!”一身戎装的杨彦扛着杆崭新的大旗,左书“奉诏剿贼”右书“河东招讨”中书“忠勇徐卫”端得是威风
面!
徐卫插着腰盯着那旗看了半晌,砸嘴道:“太花哨了些。”
“哪里的话!不如此,不足以彰显军威!娘的。我听说那李植叫嚣明年上半年要接管河东全境?呸!有虎捷在,我连太原也给他夺回来!”杨彦将手中大旗一挥,只听猎猎作响,引得四周军士回头仰望。
张庆刚从军帐里钻出来,听到这话,笑问道:“我说杨大,你知道太原在哪处么?”
“我管它在哪处。只要在河东便罢!九哥,不,徐知军,徐招讨!这回,锋军统制官万万得让卑职充任!此番我若作不成先锋,第一指挥的弟兄们会戳我脊粱骨的!”杨彦难得如此严肃地说话。
徐卫闻听,跟张庆对视一眼,作难道:“这,不太好办,人家张宪也争着要率部作锋军呢。
杨彦一听就急了,将旗杆一抱,大声道:“张宗本,他算老几?我跟九哥剿贼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呢!再说了。定戎现在乡兵弓手三万多人,不得要人毛练?张宪武艺精熟,留他最合适。”
这话却也有理,临近年关,吴阶已经告假返乡省亲,定戎必须要有将领留守。张庆看杨彦心焦那模样,劝道:“索性应了他,若作战不利,拿他是问。”
杨彦大喜,不过这事得九哥点头才作数,便眼巴巴地望着徐卫,终于看到对方点头应允之下,将军旗一扔,撒腿就往自家营中跑去。
徐卫看着他背影笑道:“杨彦不是吴下阿蒙了。”
张庆也附和道:“不错,这厮两年来长进不少。”
徐卫听到这话。转身直面着他片家庄出来的四个兄弟,不知是什么原因徐卫与杨座白联哪极为亲近,独独与张庆好像隔着点什么。当初在巩县,徐原曾经说过,人家张庆也是自幼习武。尤善骑射,你怎么把人家逼成个管钱粮的?当时徐卫没太在意,后来想想,两年多来,杨彦马泰都在前头冲锋陷阵,张庆始终管后勤,未免有些亏待人家。
这回前往河东招讨,本有意带上他,可定戎的政务必须要有人主持。张庆人为谨慎持重,又是“主管机宜”非他不可。
“元长,此番我前往河东,定戎的政务可就悉数托付给你了。”徐卫郑重地说道。贼寇刚刚平定,定成军是百废待兴,事务的繁重可想而知。
张庆淡然一笑。一张黝黑的脸皮上不免有些许落寞:“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
徐卫自然看到了。笑着拍拍肩膀:“没办法啊。只有你在后头坐镇,我才能在前头安心打仗,换成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这话抖起了作用。张庆笑问道:“这是在夸我?”言毕,两人相视而笑。
正说着,张庆忽然看着一个方向道:“到底是新婚燕尔,难含难分呐。”徐卫回头望去,果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不是结发妻子张九月是谁?
这五品命妇。按说也尊贵,可张九月自打跟丈夫来了定戎,便换下了盛装,穿上了布衣。非但没成徐九的累赘,反而帮着他忙里忙外。就说定戎城内的重建吧,华县的库钱让白额兽抢夺一空,最后也没追回来几贯。李纲批下来的,虽占大头,却还是不够。后来,一些逃离定戎的大户陆续回来。张庆出主意说,动员动员这些人,多少捐点吧。结果徐卫还没去开口呢,这些富户们主动就把钱送到知军衙门来了。
徐卫一查才知道。原来,大户们返乡之后,那些主妇有些来拜见知军夫人。九月知道丈夫为钱的事焦心,便有意无意地将这消息透露出去。那些妇道回去把事情给当家的一说,大户们赶紧合计,今后定戎便要仰仗徐知军镇守,得赶紧跟他攀上交情。再说了,这也是造福乡里的善举,何乐而不为,不就是几个钱么?于是凑了七八万钱,解了燃眉之急。感动得徐卫啊,差点没把老婆脸上亲出几个坑来。
“见过夫人。”张庆含笑见礼道。也是杨彦那厮先跑了,否则见到九妓,肯定会不自觉地摸摸额头,当日闹洞房不成,却闹出笑话来。为这事,杨大已经成了军中笑柄。
九月过来,也一屈身:“伯伯。”
你们说,你们说,我去,看看风景。
张庆打着哈哈,径直走了。
徐卫一双眼睛里。此时满是情意,看着娘子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张九月一捋耳际乱发,轻声说道。
见她手里还提着包袱,徐卫拉着她手便往营帐里带,哪知九月抽回手去,回周一望。小声道:“军营重地,莫慢了军心。”
徐卫一听,啧啧赞道:“看看,到底走出身行伍之家,懂规矩。”
九月嫣然一笑。也不跟他耍贫嘴,麻利地将手中包袱解开,却见一件棉衣叠得整整齐齐:“行军打仗,也没个定时,我给官人多备一件。上回那件嫌大了些。罩在铠甲内过紧,这回改好了。”说到此处,又变戏法般地从棉衣里取出两双鞋垫来,“寒冬腊月,最怕冻脚。这鞋垫是为妻亲纳,极厚实,早晚为官人御寒。”语毕,将包袱重新结好,交到丈夫手里。
徐卫接过,趁机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九月任他握了片刻,抽回手,见丈夫腰间金带未正,遂将之扶正,又拂去衣上皱褶,每个动作都十分细心。
“官人这一去。不知何日得回。若有空,便写封书信来,我虽不识字,却可叫人念于我听。除夕将至,四哥四嫂那里不需官人操心,为妻自会尽到礼数。不让人笑话。”
徐九再也忍不住。轻声唤道:“九月,我,”
九月佯装生气,可满脸笑容却怎么也装不出来,嗔怪道:“官人可是一方长官,凡事需有个威仪体统,怎学得小儿女一般模样?罢了,为妻这便回去,等候官人捷报飞传。”说罢,竟十分洒脱,转身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么一比,反倒让徐卫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可才走出没多远,终究还是放心不战场上刀枪无眼,丈夫又素以勇猛而著称,与金人战,身被十数创而不退。新婚之夜,自己亲眼看到丈夫躯干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念至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到底还是有几分忧色,柔声道:“当心些。”深深看了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营,只留给徐卫一个坚强的背影”
第二百一十章初战告捷
中旬,徐卫起马步军六千余人,以杨彦为(前)唔讥制,率本部三千精锐先出潢关,马泰领八百骑兵随行,而自己亲掌主力,杀奔河东。李贯的人马早就于半月之前动身,联络河东义军以及刺探消息。
那河东豪杰听闻紫金虎亲提劲旅前来,倍受鼓舞,一时间河东南部争相风传,士气高涨。就在徐卫出兵之际,李植已经到了前线,就屯兵在他从前任职的威胜军,虎视平阳,昭德二府。十一月十三,李植遣其长子率两万余人寇平阳。时平阳城内有各路义军五万。但苦于没有人统一指挥,在李军的强大攻势面前,平阳府发炭可危。后来,城内各路义军推出一位首领。据说是从河北而来。在此人统筹谋划下,一连击退李军数次进攻。杀贼上千。
李植见平阳府有备。转攻昭德,接连扣城三日,最后以火焚毁城门而入。
城内义军死伤惨重。被迫退往泽州。昭德一陷,平阳府面临的威胁愈大,李植倒不愧是武臣,并不急于拿下平阳,而是继续追击义军于泽州。意图取了泽州之后,以三面包围之势,迫使平阳投降。
杨彦所部经河中府,过绎州龙门时,接到李贯细作的消息。言泽州危急,城陷只是旦夕之间,李军气焰日益猖狂,大有过年之前就接管河东的架势。杨彦闻讯大怒,催军急行,一昼夜走百:十里,进入泽州地界。
这日天气异常寒冷。连呼出口风都感觉快要冻出霜花来。士卒连夜行军,极是疲惫,各级统兵官都请求扎营歇息后再前进。杨彦严厉驳斥了部下,说我杨大是在徐招讨面前立下军令状才把这先锋的重任抢过来。你们这些撮鸟。在定成军时,个个上窜下跳地请战,现在遇上这么点困难就退缩,你们也配称“虎捷”?一席话激得统兵官们纷纷表示,“死且不惧,何畏严寒?”遂加速行军。
至一处,见有一大山阻于路前,地形险要,道路难行。好在李贯那些在虎捷军官看来不务正业的孩儿们早就摸清了情况,此山名唤鹿台山。位于泽州之西,再往前六十余里,便是泽州重镇阳城。
“传我将令,全军疾速而进,到了阳城老子给你们架大锅烹羊!这大冷天,羊肉最是美味。再喝上一大碗肉汤,全身烧得跟炭一样”。杨彦身披全副铠甲。只是未戴兜鉴,他自己鼻头都冻红了,却连随时鼓励士气。官兵听了他这话,谗得直流口水,更加卖力起来。
绕过了鹿台山,地形稍微平坦了些,正欲加速前进,忽然前头踏白来报,说一伙队伍正奔我军而来,人马极多!
“不慌!量他李贼也不敢主动来袭我!想是河东义师!”杨彦提着曲刃枪大声吼道。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下令结阵以待。虎捷士卒操练日久,又经历了战阵考验早不是当初的模样。眨眼之间,三千人结成阵势,严肃以待。马泰的八百骑蔽于两翼,准备应变。不多时。还未见人影,已听得嘈杂之声愈来愈近。
杨彦踩着马镫直起身子眺望过去,只见一片人潮跟山洪爆发一般涌了过来。也不见旗帜。更不队形,只是一味的乱奔,竟像是在逃命一般。杨彦见状,回头大喝道:“掌旗兵!亮我的先锋大旗”。
一名虎背熊腰。身长八尺的壮汉利索地将军旗挂上旗杆。而后一发力,生生将两丈长的军旗竖立起来,只见军旗飘扬,写得分明,河东招讨使司锋军统制!这边刚亮旗,对方已经蜂拥而至,士卒们看见,这些人既没有铠甲。甚至许多连件兵器都没有,难道是百姓?不是说河东民众已经逃散一空么?这黑压压的人潮,至少当以万计!
再说那一头,正仓皇逃命的人望见一支部队结成严阵,先是一惊。等看清旗号,有人竟激动得大声号哭,不顾一切冲将过来。
杨彦将枪一招。部下士卒立时拿大刀斧钱敲击长盾,发出整齐而洪亮的响声!这是在警告阵前之人,犯阵者死!可对面那压过来人群明显就懂这种军事警示,还一个劲儿地扑,就跟刚断奶的娃看到亲娘一
!
手中大枪再度一招。士卒齐声呐喊,声势惊人!可前面这支烂队伍还没停下的迹象,杨彦将枪一挥,所有官兵突然暴喝一声,往前跨出半步,立盾在地,兵器朝前,这已经是作出了进攻架势!
再笨的人也该看出来。这支军队马上要开杀戒了。那跑得忘了形的人急忙收住脚步。在杨彦军阵前百十步堪堪停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显然是不明就里。人马越聚越多,最后,也不知是几个胆大的,还是这些人的头领,骑着马奔过来,也不敢太靠近,离着十几步从马背上下来,半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我等是河东义军,敢问前面是何人队
艺高人胆大,杨彦连个卫兵都不带,拍马上前,至那几个面前方才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下跪数人抬头见他如此威风,赶紧低下
。
“我且问你,你说你是河东义军,有何凭证?”杨彦用枪尖指着那些人问道。
内有一人,从身边取出一物,双手呈上道:“不敢相瞒这位官人,我等确是河东义军,有徐卫徐总管颁下的朱记为证。”
所谓朱记,也就是武官的官印。经徐卫的提议,朝廷授予河东各路义军首领名义上的官衔。以表彰他们勤王护土之功。杨彦用枪挑起那人手中布包,折开一看。果然是个。“成忠郎”的朱记。
验明无误后,将朱记扔还给他,杨彦朗声道:“本官是河东招讨副使兼都统制麾下先锋杨彦。奉命格讨李逆!你等从何处来?前头形势如
一听是徐总管部队。喜得几个义军首领跃地而起,先不回答杨彦的话,回头大吼道:“此小枢相军!招讨李贼来了”。
话音方落,刹那之间。这荒山野地顿时爆发出雷鸣讹…次呼声!漫山遍野的义军齐声高喊!杨彦看在眼里。心髅珊居不想九哥得人心如此。
发泄般地吼了好大一阵,那“成忠郎”方才抱拳回答道:“杨先锋。我等自阳城来。李武遣军万余。一路从昭德追过来,阳城守不住。我等弃城而出,欲投河中府。不料,李军追赶甚急,我们连折几阵。才奔至此处
阳城已陷?直娘贼!好生猖狂!爷爷若再放任你,岂不打到我定戎来?量你李贼乌合之众,也敢来捋虎须?心里虽气,却还是对那几名首领说道:“你等勿再奔逃,就于此处整顿队伍,徐总管大军眨眼将至。本官自率部曲,去攻阳城说罢,也不理对方,径直打马回阵
排。
这还没跑到阵前,忽听背后一片喊声,再回头去看时,见刚刚平静的义军又慌乱起来。争先恐后地往西跑,杨彦极目远眺,见一彪兵马打东北角杀来。也不见旗号,但义军看到他们便作鸟兽散。
奔在最前面的,是数百骑兵,都挺大刀长枪,追到义军之中如虎入羊群,撵得这近万人四散奔逃。
杨彦狠狠啐了一口,一双眼睛立时通红,举枪高呼道:“马二,跟我上!杜飞虎,你指挥!”言毕,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那战马长嘶一声,闪电般射了出委!他前脚一走,军十骑追随而去。
“杀!”杨彦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那敌骑只管追杀义军,还没看到不远处的楼彦所部,冷不防一骑冲杀过来。为首那个刚一怔,曲刃枪已经在他胸口捅出一个血窟窿。巨大的力量,使愕他连人带马栽倒地上。
杨彦一击成功,并不丝毫停留。手中那杆大枪如蛟龙腾空,刺、撩、砍,眨眼之间立毙四人!那数十敌骑此时才发现有人回击,弃了狼狈而逃的义军,打马围了过来。奔至半道,忽觉不对,此人全副戎装。看模样不似义军吧?正猜疑时。猛然瞧见一彪骑兵部队奔雷般袭来。再往后看,终于发现,这是南朝官军!
也合该这些李军到霉,自打投到李植麾下,一路向南侵占府州,自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后来虽有河东义军为敌,却被他们追的仓皇逃窜。便以为自己是虎狼之师了,便是官军也不惧!因此,虽见杨马二将数百骑来袭,却也浑然不怕。拍马迎敌!可刚一照面,不是就斩落人头,就是被刺于马下,等发现风头不对想撤时,早已脱不开身。
骑兵虽不是宋军所长,但徐卫分外重视,虎捷全军的骑兵部队最盛时。也不过:千人,但刮练严格,待遇很高,骑卒也以此为荣。此次出征,杨彦为锋军统制官,马泰杜飞虎为副统制,徐卫是有意让两个兄弟多摔打摔打。
若说杨彦是“勇”那马泰就真的是“猛”了。杞县劫粮一役,他身遭重创,几乎丧命。可这场劫难非但没让他心生恐惧,反而愈加骁勇。此时,身先于士卒之前,挥舞着他的大板斧,敢挡马二者,人马
!
所以说,骑兵的天敌永远还是骑兵。李军数百骑,眨眼的功夫只剩下掉头就跑的份。好戏还在后头。这支李军是李植长子李单的部队。攻陷了阳城之后,李单派出数百骑兵追杀,又遣三千步兵在后头接应。结果,一交手就被虎捷马军击溃。仓皇后撤,杨彦马泰都杀得性起,毫无罢手之意。一直追出四十多里,正撞上前来接应的李军步卒”
结果,经常发生在宋军身上的杯具。原模原样地发生在了李军身上。虎捷八百骑,愣是将三千李军步兵冲了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一路追杀到阳城,杨马二将方才收手撤兵。李单闻讯大为震惊,有意弃阳城,回防泽州。以至于杨、马、杜三将率军兵临阳城时,这里早已是空城一座。
锋军在此休整一日,马不停蹄直奔泽州城。李单在泽州有兵万余。自侍城池坚固,兵多粮足,有意坚守。探得宋军兵力不多之后,先后三次遣军阻击,结果三次完败,骇得这位李逆长子又弃了泽州,夹着尾巴逃往昭德。哪知杨彦还是不放过他,命马泰率精骑狂追!在高平县米山追上李单残部,杀敌上千。余众皆降,李单在亲信护卫下,只带着十几个人逃进入昭德府。一进昭德城,这厮见人就哭诉,说他遇上西军了。又急忙向坐镇威胜的李植报信,言宋军势大,恐有收复河东
。
李植自然是不信,他知道现在南朝无力先,复河东。宋军此来,威慑的意思居多。不过,两军初次交战,自己就折了上万人马,这个跟头栽得不轻。同时,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除了当初投降时那点家底外,其他的都是招降纳叛得来的河东乱民,凑数还可以。指望他们打仗,那是痴人说梦。有鉴于此,他一面收缩防御,一面催促太原的完颜突合速尽快派金兵来援。杨彦等人收复泽州,以他的性子恨不能继续北上,一直打到太原才罢手。但一来徐卫有命,至泽州便勒兵。二来如果继续北上,粮草也不济,于是屯兵驻守,等待
力。
腊月初三,徐卫率军入泽,将此消息向河东义军广为散播。李植探到这一点,多少有些吃惊。徐卫的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不过他惊的不是紫金虎的威名,而是“河东招讨”这四个字。他从前是南朝武臣,知道制度,如果没有明确的方针,东京朝廷是不可能设立一司。现在这个河东招讨使司既然已经打出旗号了,莫非南朝不欲放弃河东之地?
还有,据说徐卫现在镇守华县。那便是陕西五路的官军。他却打出“河东招讨。的旗号,这么说来。这个招蒋使司是设在陕西?李纲挂的帅?诸多问题理不清,他一股脑的报给了金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一。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二百一十一章重大发现
品路从定戎到泽州,沿涂点卜,除河中府怀算勉强亡州,其余修州解州等地百姓都逃得七七八八,郊外看不到半个人影,废弃的村庄比比皆是。而城里更显诡异,偌大的城池,竟找不出几个人来。只有些疯的、癫的、老的、残的留守,入目一片凄凉。没亲眼见过的人,绝对无法想像那种情况,比方说城中的茶馆酒楼,原是最热闹的所在?可现在你钻进钻出,就有你一个的影子,喊上两嗓子,还能给你弄出回声来。莫说现在天冷,就是夏季也够你吓出一身冷汗。此情此景,徐卫只想到四个字,我是传奇2
等进入泽州,才让人感觉到原来不在远古洪荒?杨马杜三将已率先头部队进驻泽州城,周边的义军队伍闻风而来,为的便是一睹小枢相的风采。
时本以残败的泽州城又经李军一通糟蹋,弃城而走时还不忘四处放火。徐卫命部队寻找合适地点宿营之后,一面接见义军首领,一面命李贯遣人四处收集消息,尤其是注意有无女真军队的动向。杨彦等人一路连捷,勇复泽州,这自然值得高兴。但他心时明白,李军不过是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甚至连军队都算不上,虎捷打赢这样的对手,并不值得骄傲。
不久,细作回报,李单窜入昭德府之后,立即收拢了兵力,全部龟缩在昭德城中,看样子是在等他老子从威胜军前来增援。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金军的动向。徐卫命令严密关注后。便向陕西行文,上报战果。
这一日,部队还停留泽州稍作休整。徐卫带着杨彦马泰吃过午饭后随处走走。人家饭后或是漫步于林荫之下,或是游走于江河之畔,他三个倒好,穿行于残垣断壁之间。看着那些被李军烧得面目全非的楼宇店铺,徐卫脸色愈加深沉。一座城市往往要经过几代人的经营,才能渐具规模。建设是那般艰辛,破坏却是如此容易。
“这群猪狗,人事不干!好好的城池,竟给糟蹋成这般模样!他日擒了李植,我先扇他俩大嘴巴!”杨彦眉头都拧到一处了,一路上忿忿不平地骂道。
行至一处,只见一块匾额被扔在街上,不知已经多少人践踏,但那上面依稀能看出“上方寺”三字。街边。只见那寺庙大门残破,徐卫等三人入内一看,竟连插香的大鼎都不见了,再往宝殿上看,杨彦马泰都暗叫一声罪过。释迦牟尼佛的塑像似被人生生从神坛上拉倒下来,连头都摔成两半。整个,大殿没有了房顶,四周一片大火之后的焦黑。这乱世骤起,神佛非但没能庇结信众,反而连自身也难保。
“甚么人”。马泰突然拔刀一声喝,便听得那神坛之后“哎哟。一声,随后又响起重物落地,还夹杂着水声。
杨彦箭一般窜过去,只见一个汉子,约莫四十多岁,就跟从灶坑里爬出来一般,全身上下俱是乌黑,就瞧见两个眼珠子在罢。地上,一枝木桶横卧着,水全洒了出来。见眼着三人都身着戎装,那汉子这才放下心来?爬将起来提了木桶,弯下腰道:“小人便住在对面的巷子里,这周围便只寺里有井,因此过来打些水。”
杨彦一声冷哼:“城中百姓大多逃走。你莫拿话诓我!”
“节级说哪里话小人姓曹,家中行大,原在这处贩菜谋生。金狗寇河东,官府让百姓转移。可我膝下并无子嗣,只有家中老母卧病在床,行走不得,说是死也死在泽州。浑家见状,自回娘家去了,我便与老母相依为命。这城里,义军、贼寇、李军来来去去,见我家徒四壁,又生得瘦也没谁为难。这不,母亲冻了脚,我热些水给老人家烫烫;。曹大说这话时,神态非常平静,既没有见到王师的喜悦,也没有普通百姓的惊慌。想来是见惯了刀光剑影,已经不当回事了。
“倒是个孝子;。马秦感同身受地赞道。
那曹大也不回一句,径直提了木桶往后走,不多时又提着半桶水摇摇晃晃走了出来。看这样子,他似乎力气不济,也不知是有病,亦或是饥饿?
“我到你家去看看如何?。徐卫突然问道。
那曹大这回倒有些吃惊,但还是点头道:“官人若不嫌脏,便请跟小人来吧说罢,双手吃力地提着那半桶水往寺外行去。徐卫使个眼色,马泰抢上前去替他提了水桶,就好似捏根稻草般轻巧。到了曹大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这是所低矮的平房,建在巷尾,又阴又一:二品,徐卫二人站在门口往里打望。隐约看见有人卧千床二:大进去之后便唤了一声娘,也没见回应。
“九哥,走吧,熏得实在难受”杨彦耸着鼻子道。
不想这句话却被曹大听见了,一边在屋里忙活,一边说道:“官人们见笑。家里没个妇道,也就乱了。唉,岂止是我家,整个泽州都乱了。看现在这衰败的模样,谁肯相信这是当初那个举城烧炭,无一家燃薪的泽州城?”话中,多少透露出几分凄凉。
“烧炭?烧甚么炭?”这个徐卫到不明白了,他只知道烧炭自杀。
“石炭,我们泽州产炭,家家户户都用来烧火,又便宜又好用,一灶炭能燃一宿。官人是南方人?。屋子里头,曹大好像已经点起了火。徐卫突然吸了吸鼻子,这气味可太熟悉了,这好像是”
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徐卫立即步入曹大房中。穿过那间卧室,里面又是一间,再出,便瞧见一个小小的院落,树草皆枯,靠墙支着一块棚,曹大就正坐在那棚下往灶里加炭。徐卫一眼就看到了堆在灶台不远处那一大块黑色的东西,这不是煤炭是什么!
杨彦马泰赶紧追过来,只见九亨蹲在那堆石炭面前,一手抓一把,正看得出神。这真是煤炭!黑色金子!我怎么把这截忘了,河东,大致就是以后的山西,山西是中国最大的煤矿生产基地!
杨彦马泰面面相觑,不就是堆石炭么?九哥值得如此?那曹大却是淡定非常,想来是以为这几个都是江南过来的,不烧炭,所以没见过觉得稀奇。
“你说,泽州产煤?”徐卫回过头来,紧盯着曹大问道。
“产媒?媒人哪没有?为何曹大明显会错了意。
“不是!我是问,泽州产这东西?”徐卫举起手中的煤炭。
曹大点点头,随口道:“除了太原府和解州,便数我们泽州炭多地浅。往常。几十家矿主拿朝廷的批文采炭,贩到附近州府和东京,挣起好大的家当。我这堆炭,便是从城外取的。”
徐卫闻言霍然起身:“城外就有?”
“正是,出城不到五里地,便有一座大矿。是东门大官人产业。
一听说金军来了。东门氏举家南逃,那矿便废了小人每隔半月便去担一次曹大答道。
徐卫立在原地,好似老僧入定一般,杨马两个不明就里,心说九哥这是怎么了?石炭而已,怎么好像跟见了金子一般?
正狐疑时,听徐卫说道:“走,你领我去瞅瞅?”
曹大却连连摇头。指着灶台道:“正烧水呢,再说,我还
”。
“哪那么多废话!大人让你去你便去杨彦不耐烦道?
徐卫冲他挥挥手。笑着对曹大道:“这样,我也不让你白跑,你领我去,我付你十贯。”十贯钱在富贵之家自然算不得甚么。但曹家这等境地,应该还是有吸引力的。
哪知,曹大还是摇头:“城里没剩几个人,明天还不知又是谁在城头竖大旗,要钱何用?。
“也是个不爽利的人!”杨彦急得没奈何,索性侧过身去。
徐卫一想也是,给他十贯钱非但没用,还占人地方,想了想,又道:“那给你新麦五十斤,肉十斤如何?。
曹大就跟火烧着屁股似的窜了起来,紧张道:“当真?你不诓我?。五十斤麦,磨成面粉也折不了多少,够他娘俩吃好久!何况还有十斤肉!在现在这当口,比金山银山还珍贵!
杨彦终于爆发了,跳着脚喝道:“诓你?堂堂定戎知军,河东招讨,官家亲封的带御器械,会诓你个贩夫?。
曹大着实骇了一跳,他见这三个身着铠甲进来,以为只走进城的军官。武夫嘛,见得多了。都是些粗鄙军汉而已。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居然这么大的来头!慌得他扑捅一声跪下去,双手撑着地面结巴道:小人小人,实是,不,不知,望大人切莫,怪罪才好
当下,曹大便领了他三人要出城,泽州现在龙蛇混杂,为策安全,徐卫又从营里调来一队士卒,直奔城外而去。到了曹大说的那处矿,果然规模不便是矿井也有好几处。而且都是设施完备,一应俱全。换句话说,你现在雇人来采,运到陕西东京,那就是钱!
第二百一十二章又见马扩
;为何对石炭如此感兴趣的问题,徐卫没有对杨彦马。而且现在八字没有一撇,也不方便透露。煤炭,好东西啊,又特别是对他这个穿越看来说,更具有特别的意义。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蝶老板。三个字,代表的是张扬、高调、最重要的是令人难以想像的财富。
发现了泽州产煤之后,徐卫除兴奋之外还颇有些懊恼。其实东京上百万人口,家家户户都烧煤,没有一家用干柴,只是他的心思都花在打仗练兵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在曹大带领下看完矿山之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河东不能丢!至少这河东南部几个石炭产地不能丢!
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难题摆上台面。他此次奉命招讨河东,朝廷的策略打一场威慑战役。说的直白些,那就是就算打胜了,最后你还是得撤回定戎去。现在,徐卫想夺回河东南部,乃至固守,陕西方面李纲肯定会极力赞同,但东京朝廷就不得而知了。
腊月下旬,快临近年关,今年天公作美,不像去岁那般天寒地冻能冷死人,甚至没有下雪。李贯的部下探听到一个消息,说昭德府近来有大军进驻,是否金军还不得而知。可随后,据守平阳府的河东义军首领派人来泽州给他通风报信,金国“龙虎大王”已率军增援李逆,目前就在昭德城中!
龙虎大王?徐卫听到这绰号时,总觉得似曾相识。细细一想,终于回忆起来。历史上,宋金部城大战,兀术就是带着龙虎大王,盖天大王等将,统骑兵一万五千余,步兵十几万,与岳家军展开决战。结果,那就不用说了,以金军大败而收场。其实,所谓“龙虎大王”是河东义军给完颜突合速取的绰号。徐卫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但徐原徐胜当初驻防巩县,粘罕就是派突合速率铁骑为前锋,结果被徐家兄弟打得灰头土脸。
徐卫收到消息后,认为敌我双方必在昭德府一带展开决战,遂立即传令给定戎,命吴磷掌管兵务,张宪立即起兵七千来援。结果信使前脚刚走,平阳府的义军又传来准确消息,金军第二批援军又到了。
这下徐卫也不免吃惊,金人看来是势必要得河东全境。否则,就我一支兵马前来,金军怎会如临大敌一般?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小心为上。虎捷军虽说打胜了几仗,但跟女真军队比起来,还是有差距,不可大意轻敌。遂急报京兆,请求派兵驰援。同时,他不禁对平阳府的义军首领起了兴趣,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接连刺探到昭德府军情?我专门设立一营,练细作,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没想到。答案很快就接晓了。
腊月二十六,虎捷军整顿完毕,只等定戎援军一到,便要杀奔昭德府。这一天,徐卫正在检查部队,便有士卒来报,说是平阳义军首领亲自前来拜会。现在,已经到了大营外。他是义军总管,但凡河东王师照道理上来讲,都要以为他尊。但平阳府这位首领徐卫猜测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亲自去迎。
还未到营门口,老远就瞧见十几个都牵着马站立在外,那最前头一人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待走得近些,徐卫不禁眼前一亮,这不是马扩么?他起兵于五马山寨,因何到了此地?平阳义军领袖,莫非就是他?
快走几步,老避抱拳叫道:“子充兄!”那一头,马扩明显也看到了他,抱拳含笑还礼。
“五马山一别,兄弟我听得高逆侵占河北,很是为兄担忧。几次遣人寻访,却是一无所获,不想,子充兄竟在平阳。”徐卫上前执住马扩的手,亲热地笑道。上次见马扩,他是卑职自称,但现在他也是五品官衔,自然便依着军中规矩,以袍泽弟兄相称。
马扩打着哈哈:“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你现在是定戎知军,招讨副使,义军总管,我是不是该给徐总管行个礼?”
徐卫佯装一怒:“子充兄这不是打兄弟脸么?”
马扩大笑,拍了拍他手:“玩笑话,玩笑话
当下,徐卫领了马扩一行人入得帐内,正值饭点,估计对方也是腹中空空。便命伙头兵整几个好菜,又让杨彦马泰作陪,款待平阳义军。虎捷在作战时期本来是严禁饮酒,但为了执行马扩,徐卫破了酒戒,乐得杨彦马泰是眉开眼笑。大冷的天,大帐时架起火烤全羊,伙夫又整了几个地道的河北菜佐酒,直吃得宾主尽欢。义军的日子想来不好过,因为除了马扩之外,其他几位简直就跟叫花子似的,直接用手抓。
虽然控制着酒量,但徐卫或是因为高兴,又或是因为其他,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这会儿又端起一杯酒,向马扩道:“来,子充兄,我敬你一杯。李军数次攻平阳,都铩羽而归,这多亏贤兄指挥有方
马扩像是也有几分醉意,单手端起酒杯道:“李军不过是群流民匪盗,不值一提
两人都尽饮,徐卫又问起他如何到了河东来。这才得知,自打高世由进驻真定之后,在金军配合下,扫荡周边。五马山首当其冲,在相邻各山寨或投降,或战败后,马扩逼不得已率残部转战河东。
路上还破了好几路为祸地方的强盗,借机收编人马,现在又拉起一万多人。李植在河东扩张,引起义军激烈反抗,平阳大战时,马扩率部赶到。因他特殊的身份,被平阳义军推为领袖,统一指挥。得知虎捷军收复泽州后,他便派人来联络。
听罢这席话,徐卫提了酒壶,上前给各位首领依次满上,双手执杯道:“这一杯,我敬诸位,不为其他,只为你们矢志抗金,始终不渝!我徐九,佩服!”慌得几位首领赶紧起身,连称当不起。
用完饭后,徐卫命杨彦带其他首领去观察军营,他自己便与马扩易帐而坐。两人似乎都,叫,曰碎意,落座!后夭南海北地神侃。不多时,十卒送。徐卫亲自替他盛上一碗送到手中,笑道:“行军打仗。条件有限,清茶是没有,喝碗羊杂汤,暖和暖和。”
马扩接过,先不喝,用闻上一闻,那股羊肉特有的味道闻得他连连点头,喝下半碗之后,方才放下。长长地舒出口气,叹道:“这么些时日,只今天,才算安安生生吃上一顿。”
徐卫笑而不语。怪得了谁?你明明是朝廷武臣,却宁愿与草莽为伍,也不愿重新任职。不过马扩此人才智见识都不凡,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罢了,说正事吧。今天来,我就是想知道,朝廷派了几路兵马赴河东?”片亥之后,马扩正色问道。
徐卫竖起一拇指头,看得马扩面露疑色:“就你一军?那你带了多少人马?”
“不满万。”徐卫笑道。
马扩一时无言,盯着徐卫看了半晌,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之后,啧了一声:“不可战,不可战。现如今昭德城里,光是金军怕也有一两万,你带了不到一万马步军,怎么应付?”
“东京的意思是给女真和李逆一点威慑,此战警告的意义大于实际徐卫坦诚地说遵
马扩摇了摇头:“朝廷虽无力光复两河,但至少这河东南境不能失。解、绎、泽三州,以及河中一府,都多山多水,不利于女真马军奔驰。城郭又坚固,足可据守。况且,此地物产甚丰,石炭更是供应附近各府州以及东京。要是让女真人和李逆占了去,除了糟蹋之外,他们懂个甚么?”
这话也正是徐卫心中所想,这几天他一边盘算着怎么样击败眼前之敌。一边又琢磨着要如何才能说动李纲甚至是朝廷收复河东南境?现在马扩提起,他有意求教,但不又便明说,遂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只是没奈何,身为武臣,不敢多言。”
马扩哪能不知其中道理,微微点了一下头。两个便陷入一阵沉默。良久,马扩沉声道:“你不妨这么跟宣抚相公说。”停了片刻,似在思考,继而续道“女真人用叛臣侵占两河,其最大目的,是在宋金之间构建一片屏障,让自己有休养之机,以备日后复来。两河一丢,陕西就是大宋命脉所在。女真人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可以预料到,今后几年,如果李逆一旦在河东站稳脚,就会时时西进侵扰。而陕西要富民强兵,也需要休养发展。同样的,也需要这样一道屏障,那就是河东南部一府三州
徐卫听得极仔细,完毕也没有立即表态。毫无疑问,皇帝和朝中大臣都明白陕西的重要性。而李植一旦坐大,必进犯陕西,遏制他扩张的势头朝廷不会有意见,否则也不会同意自己招讨河东。既然收复三州一府有利于拱卫陕西,而这些地方又容易据守,朝廷难道不动心?
一阵之后,徐卫拍案赞道:“一语中的!子充兄远见卓识,钦佩之至
“客气客气,紫金虎的名号威震河东,两河豪杰提起你徐九,谁不喝奂彩?”马扩亦道。
徐卫也谦虚几句,又说一阵,始鼻有个疑问,不吐不快。便试探着问道:“此间也没旁人,兄弟斗胆问一句,子充兄为何弃官不作,宁愿作个义军之首?”
马扩大概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阵沉默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徐卫见状,知道他或是有难言之隐,马上笑道:“算我多嘴。”
就在马扩等人到来的第二天,细人探到紧急军情。李金联军已经出了昭德府,一路杀奔泽州而来,眼下已经重新占据了泽州北部的高平县,敌军号称拥马步军八万,叫嚣“陷河东,擒徐卫”。
马扩立即告辞回平阳,临行前许诺,一旦虎捷与敌交战,他会视情况出兵袭扰昭德府,便李金联军有后顾之忧。徐卫亲自相送,出营十余里乃返。腊月底,张宪率马步军七千赶到泽州与徐卫会师。当天,便有敌军逼进泽州城外五里之地窥视,徐卫命马泰将骑兵奔袭。不想对方却是正经的女真骑兵,双方混战一阵,马泰料想不敌,撤回城中。
转眼快过年,双方都没轻举妄动。除夕之夜,徐卫体谅士卒劳苦,加酒加菜鼓励,便算过个春节。陕西方面尚无消息传来,如果敌军包围泽州城,不需进攻,因为只需围上些时日。虎捷自会断粮。有鉴于此,徐卫在城外起左右两处营垒,杨彦张宪各据一寨,借以防备。
新年初一刚过,初二上午,杨彦派出的斥候部队在泽州西北方向与敌遭遇,因事发猝然,寡不敌众,折损较多。杨彦大怒,向徐卫请求出战。后者表示同意,给马军三百以壮其行。
杨彦报仇心切,起本部三千余人拔寨而出,面对李植次子李猛率领的五千人马,这愣头青压根没想过排阵,一道军令下去。三百骑兵猛冲,步卒尾随其后。李军此次明显是有备而来,李单是被虎捷骑兵打怕了,回去之后将作战经过详细禀报了父亲。因此李猛作为李军先锋前来,就防着虎捷骑兵冲击。骑兵没能突进敌阵之中,杨彦愈加恼怒,身先士卒率步兵进攻。两军相接,战况激烈,后来李猛担心泽州会出援,罢兵撤走。
初三,李猛又来,军中将领大多认为杨彦昨日一战太过草率莽撞,虽然杀敌七百余,俘虏一百多,但自身也折损四百多人。而且对手是李军,还不是女真精锐,建议让张宪出战。徐卫不知为何,独排众议,仍命杨彦迎敌。他从前作老千,有个道理非常明白。赌徒只要玩上几回,就能大概摸清对方套路,以后就会有针对性地出牌。现在这个李猛接连来挑战,又不见敌军主力,恐怕是别有用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战在即
在京兆的李纲接到徐卫的紧急卜报后,十分担心众位仆刚安危,来不及从其他府州调兵,立即命同州知州徐胜起兵往援。他素知徐家兄弟都是剩悍善战之辈,特意让人嘱咐徐胜,不管能不能收复故土,人是最重要的。
徐胜刚走。他考虑到河东情况十分复杂,百姓逃散一空,官军补给不畅,打算再调嘟延兵前去助战。但因廊延监司方面极力反对而未能成行。
靖康三年正月上旬,李植纠集了四万人马。虽然在多是滥芋充数之辈,但其中有一军番号“广捷”是李植任威胜知军时亲掌的部队,战力不俗,人数在六千左右。金国方面本来是打算派个万夫长,率几千人协同作战便罢。可当得知率军前来的是徐卫时,立即调整策略,让“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率铁骑两千余,步军五千人,粘罕对突合速下了死命令,就算不能活捉徐卫,全歼其部,也要将虎儿军重创于河东。
在接连几次试探性进攻之后,李植见徐卫不肯上当,每每使同一军出战,且战术单一。永远是让骑兵先冲,步兵尾随。便对突合速说,看来这个紫金虎确有些本事,他隐藏实力其志不咱们还是先跟他对峙一阵,咱们在昭德府屯有军粮,补给无碍。但徐九是从陕西过来,粮草物资想必不多。粮尽自然会退。就算他从陕西运粮过来,咱们手里有精锐骑兵,随时可以切断他的补给线。
不得不承认。李植虽说是个叛臣,但本卓不是虚的。他这个想法可谓刚好掐到徐卫的七寸,只是他忘记了一样,平阳还有马扩,一旦李金联军和虎捷交手。义军就有可能直扑昭德府而去。
突合速当初被徐家兄弟当头一棒,含恨北撤,如今实掌河东兵权,又碰到徐卫来犯。再加上粘罕给他下了死令。遂不同意李植的建议,执意要立即与虎捷决战。他认为虎捷孤军而来,若不趁机将其歼灭,等宋军其他部队赶到,局面就难以掌控。李植虽是金国皇帝任命的河东安抚使兼兵马元帅,但怎敢违逆金人意思?于是尽起马步军,进犯泽州。
正月初五,李金联军距泽州只四十里。徐卫激励全军,说正月十五之前,咱们将李金联军吃掉,回到定戎还可补过春节,士卒闻听皆欣然效死。张宪在开战之前紧急回城面见徐卫,他认为敌军势大。如果与其正面冲突,虎捷讨不到多大便宜,不如固守待援为上。徐卫回答说,此地多山,不利于金军大规模骑兵军团作战,女真骑兵数量必不多,步军是我传统,优势兵种,何惧之有?张宪仍然劝谏,徐卫这才对他道出了本意。河中府、解州、绎州、解州这一府三州之地万万不能放弃,今天我们退一步,这地盘就是人家的。以后再想取回来,就不是我们虎捷军一万多人小打小闹了,非几十万大军不可!
张宪闻听之后,二话不说,立即出城备战。并严厉告诫部曲,不胜即死!
初五晌午时分。杨彦张宪两军拔寨而出,徐卫随后率主力出城,以一万二的兵力在城外小西山下结阵。忽有金骑数百,欲趁虎捷阵势未成之际发动冲击。但观察到虎捷骑兵蔽两翼,又以各种战车环绕阵前之后,悻悻撤走。
“快快快!没吃饭不成?第四指挥的枪手怎么还没就像?娘的,等你们婆姨一般结成阵。女真人早冲过来了!”杨彦为锋军统制,正指挥着长枪兵按照吴阶所创的“叠阵法”布阵。具体做法是,“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鼓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退,谓之“叠阵”
士卒们紧握着兵器,尽力奔跑,各就各位。长枪手排在最前面,一就像就蹲在地上。将枪尾拉地,枪尖朝前虎捷军通常以一百五十名枪兵为一小阵。横列三十人,纵五人,密集排列在一起。因为是采取蹲坐姿势,就算前面的同袍被骑兵冲倒,也不会撞上身后的枪尖。这样,敌骑若冲阵,每前进一步,都有一排锋利的铁枪等着他。今天,徐卫在最前端布出了二十阵枪兵,远远望见,只见长枪林立,一道钢铁森林令人见而胆寒。
紧接枪兵之后。执黄桦弓黑漆弓的弓兵已经就像,他们都半跪在地上。将一把一把箭矢插在面前的土中,方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说阅读好去外世随时取用。在他们后面。是数以千计的弩兵。蓝些弩兵惯毛几朋张弩,这种弩以手持或坐姿都可发射,弩臂长四尺,弩弓长两尺有余,以单兵手持可算是庞然大物了。之所以叫“踏张弩”是因为这种大弩仅仅依靠臂力,除非是岳飞这样神力惊人的铁汉,否则绝难拉开。所以,在弩臂下方系有绳索。开弓的时候,用左脚踩住绳索,然后双臂用力将弓弦扣上弩机。
踏张弩虽然骇人,但跟后面那些比起来,简直就跟玩具一样。没错,排在整个大阵最后的,就是宋军百十年来所依仗的大杀器,神臂弓!即使徐卫很受皇帝喜爱。即使他的部队有两万多人,但配给虎捷的神臂弓,也不到百具而已。一是因为神臂弓可算是宋军“战略武器”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若是配备太多,那在战场上遗失的机率就越大。万一被敌人缴获了去,加以研究仿制,再拿回来射宋军就不妙了。二是因为神臂弓体积较大,携带不便,数量太多也不方便运送。第三,一张神臂弓要三个士兵配合操作,如果在弓弩兵中比例太大,那么就会占用太多的兵力。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徐卫,他始终认为,武器军械这些东西。简单实用才是最重要的。士兵用普通弓照样能杀人,三个用黑漆弓的士兵杀敌人数一定比神窄弓多。因为神臂弓操作起来较困难,所以“临敌不过三箭”
整个大阵渐渐成型。士兵们都紧张地作着最后准备,检查器械,互相鼓励。
因为一旦阵成,便会有三声鼓响起,那时所有人士兵都需保持安静,聒噪者以军法论处。
“兄弟,莫慌,女真人跟我们一样,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老兵照例用这句话鼓励生瓜蛋子们。
可是,前两年还瞪着一双迷茫而惊恐的眼睛,仰视着军中前辈的新兵经过战火的淬炼,已经今非昔比,不等老兵说完,便用力将手中硬弓扯得浑圆,突然一松手。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真希望金狗现在就扑过来,我喜欢看他们中箭后连人带马栽倒的样子。更喜欢战后清扫,遇上还能喘气的,拿已经卷口的刀割他们喉咙。乡下杀猪就是这么杀的。”
老兵一时愕然,大概他没有察觉到,短短一两年这些从大名府治那小县出来的土包子们已经变成杀手了。晃了晃手中黄桦弓,冷笑道:“你小子还嫩了点,等哥射个带金环的金将给你看。”
战前的嘈杂与躁动。随着三声战鼓而沉静下来。不少士兵深深吸上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心里默念着,三贯钱,三贯钱,对面全是三贯钱,
千步之外,逐渐汇聚的李金联军似乎没太把虎捷军放在眼里。仗着有优势骑兵护卫,他们不紧不慢地列着阵,军官们甚至还不时眺望一下对面宋军阵形。此时。一队衣甲尚算整齐的士卒簇拥着几名战将脱离了军阵,向着对面奔出一箭之地,远远窥视。
“颇有章法。”说这话的人,约有将近五十,个头并不高,虽然骑在马背上,但跟周边护卫他的士兵比起来,还矮上半头。四方脸,拖刀眉,眼眶深陷,嘴唇紧抿。颌下一把粗须,几如扫帚一般。身着铁甲,头上却只缠着方巾,手里提把掉刀。这只手看起来,竟像铁耙一样。此人便是李植,延安人,当过西军,与党项人打了十几年的仗,屡立战功。后来出镇河东。任威胜知军。
他这话刚落地,旁边一少年人接口道:“孩儿听人说,徐九从前在大名府,靠纠集一些泼皮无赖组成乡兵剿贼,慢慢发迹。这等人,实在不配与父亲为敌。”此人与徐卫年纪相仿,身材高大,颇显肥,壮,一般胖子容易给人憨态可掬的印象,可这个胖子却是满脸暴戾之气,便是不怒,一双眼睛也圆瞪。此时盯着徐卫军阵,一脸的不屑之色。便是李植次子,李猛,据说能手格熊虎,勇冠三军,人称小张
。
李植听得儿子如此一说。笑道:“但愿紫金虎是浪得集名。”
正说着,忽见宋军阵中奔出三骑,风一般卷了过来。也跑了一箭之地方才勒停缰绳,那最前面的一骑,浑体通黑的战马甚至扬起前蹄,示威一般人立而起。相隔一百多步,虽看不清形容,但李植拿马鞭一指道:“这三骑中,必有一人是徐九,骑黑马者可像?”
第二百一十四章铁浮屠
乎猛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笑道!“父亲大人可相信必拟发难飞驰过去,把那徐九活捉回来?”
知子莫若父,李植心里明白这次子勇猛过人,平生志愿就是成为一名大将。而与其他武将不同的是,别人都把卫霍李靖等先贤当作偶像,但他曾说“为将者,要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这话出自三国曹操次子曹彰之口,甚至连李猛的表字,也唤作“任城”这正出自曹彰的爵位“任城王”
“我儿勇则勇矣,然临阵对敌。切忌莽撞。你看,那骑黄膘马者一直扣着弓,不可轻动。”李植说罢,再望了一眼两百步外那跨黑马的武将,调转马头奔回阵中。
徐卫仔细观察下,发现李金联军骑兵虽然不少,与前两次南侵动辄万马奔腾的阵仗比起来明显要逊色许多。自己将阵摆在小西山下,背靠泽州城,右临丹水河,多少可以限制对方马军的冲击。但自己的兵力不过一万二,对方明显数倍于虎捷,还未开战,他心里已有接受较大伤亡的准备。
“九哥,怪了,你看敌骑全部摆在阵后。
马泰拿手中大斧朝前一指。徐杨二人顺势望去,果见对方将骑兵全部摆在大阵之后左右两边。而阵前,几乎是清一色全副铠甲手执长兵的重步。难道女真人要放弃他们一贯使用的骑兵冲击战术?
杨彦暗思,从前和金军交手。对方往往欲先以骑兵冲乱我军阵形,步卒随后赶上。但这样一来。几乎没有防护的马军就完全暴露在我军弓弩之前。女真人这回是配合李逆作战,莫不是先让李军打头阵?一念至此,对徐卫说道:“九哥。要不让我的重步先上?”
杨彦的刀盾重步都在大阵左右护着两翼,将弓弩手夹在中间,不能轻易变动。徐九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李植这厮是个棘手货呀,暂时还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回去!”徐卫以扯缰绳。带着二将奔回阵中。时虎捷的“叠阵”已经完全齐备,吴阶创立这个阵法的思维,就是防御,也就是等着对方来碰钉子。现在女真人把骑兵摆在后头,估计打起来得灵活变动才行。
三人还未奔回,忽听背后战鼓声大作!这两年他们与金军血战,已经习惯了先听到女真人的号角声。随着那轰鸣的战鼓声,李军将士齐声高喊,虽然明知道对方很多都是乌合之众,可几万人同声高呼而发出的巨大声响,还是让虎捷将士吃了一惊。
“嚎丧!咱们也吆喝两嗓子!”杨彦大声道。
“不!让他们喊。”徐卫回头朝北面看了一眼,冷笑道。语毕,自奔回中军主阵坐镇指挥。对面李金联军越喊越欢,声如奔雷,虎捷这边却是不声不响,一片宁静。一万多人动也不动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像泥塑一般。
到鼓车前,亲兵跑过来牵住缰绳,接了兵器。登上鼓车上,凭高远眺,敌人还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呼喊壮军威。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这地面也像是在震动。徐卫没再去一看眼,而是四顾观察着自己的大阵,检查还有无疏漏之处。确认无误之后,坐了下来,亲兵给他到上一碗热汤,刚喝一口,对面的喊声就停了。
说来也诡异,虎捷这边满以为对方祟够了总该进攻了吧,结果敌人还是没动。偌大的战场,好几万人马,竟突然之间没有声响。徐卫眉头一皱,跟我玩心理战?这种诡异的场面又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对方终于进攻了。
和虎捷军穿着同样铠甲,提着同样盾牌的李军重步兵,脱离主阵,缓慢前行。宋军的步人甲好几十斤重,加上盾牌兵器,让士卒奔跑起来很困难。但优点就是防护力奇高,数千人结成密集阵形推进,那就像一堵墙,说是宋代人肉坦克也不为过。李军重步踏着整齐的步伐,士卒用兵器敲击着盾牌,发出响亮的碰撞声。这声音虎捷士兵太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战术,重步结阵,如墙而进。
徐卫将汤碗放下,重亲起身眺望,怎么个意思?用重步兵先来?
“李植用步兵先上,倒成硬骨头一块。我军若用骑兵冲,女真马军也会动。若用弓弩射,又难以造成大的伤害。若放他过来肉搏吧。又会绞作一团,难”鼓车旁。虎捷副都指挥使王彦紧盯着前方沉声说道。
“那依子才兄之见?该当如何?”徐卫侧首问道。
王彦又看一阵,见李军步兵仍旧稳步推进,兵器撞击盾牌所发出的铿锵之声越来越近!扭头看着徐卫。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不错,李植肯定没指望这几千重步兵就把虎捷乡军打垮。但他既,然派出来了,绝对不是让部下摆造型,他想干什么?放诱饵?他想诱导我怎么做?正思索时,杨彦急冲冲的从前军奔过来,还没到鼓车就大叫
徐卫一时沉默,这时候让重步兵堵上去到也是个法子。问于王彦,结果他也摸不准,只说一切听凭招讨裁决。徐卫暗思,自己毕竟带兵不久,不可能像名将一样一眼就洞察先机。既然现在我摸不准李植玩什么把戏,而“叠阵”主耍就是用来防御,还是不动为好。只要我阵形不散,不乱,无论你怎么来打,我都有招架反击之力。
“九哥,快进入弓弩射程了!对方步军少说有四千!一旦到阵前与我军近战,阵形势必会散!”杨彦急得大叫。
“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许来中军!”徐卫一声厉喝!杨彦一怔,在马背上抱拳一礼,这才奔回前军去。
徐卫眼见对方重步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他们全身都笼罩在铠甲之中,连头上的兜餐都带有面罩。只露出两个眼窝,这简直已经把重步兵装备到极致了。
“传令!敌进射程之内,诸军不许妄动!神臂先发,踏弩后继,其他弓手亦不发箭!”徐卫一声令下,传令兵立即飞马将命令传达给各军统制官。
一接到命令,指挥弩兵的军官马上挥刀大呼:“开弓!”
三人一组的神臂弓,两名士卒立即绞动转轮,将固定在车床上的三张巨弓用力拼开,吱嘎声在虎捷大阵之后响响成一片。负责发射的士卒等弓弦一扣上弩机,立即放上箭头,而后稍微调整方向,开始寻找目标。
突然!李军重步兵好像知道已经进入了神臂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开始还是稳步推进,此时却毫无预兆地奔跑起来,喊杀之声,一时大作!而等待他们的,是静静躺在神臂弓箭槽里的利箭!
“放!”统制官带着战场上特有的夸张表情,一声虎吼!
他的话音未落,百十具神臂弓几乎同时发射!弓弦并不响,甚至有些闷,但巨大的威力马上就显现出来。虽然穿着步人甲,前面还顶着长盾,可还是挡不住能“入榆木半箭”的神臂弓。
跑在最前面的李军步兵中箭后,并没有向后仰面栽倒,因为箭矢穿透力极强。先射穿了他们的盾牌,再透过被重甲包裹的身躯,接着嵌入后面一名步兵的盾牌上。这是重步啊,若换了其他防护简陋的兵种,神臂弓一箭能射穿两个人!
“开弓!”敌近两百步,指挥踏弩的军官大声喝令。近千名弩手动作整齐划一,脚踩绳索拉开弓弦,搭上羽箭后,将弩端平,头部微侧,眯眼瞄准。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敌军士兵倒地,徐卫不敢掉以轻心。他的目先,一真盯着李金联军的大阵,捕捉着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动。
杀声已近耳畔,李军重步凭借强大的防护突到了嘉捷阵前。他们怕神臂利箭,却不惧枪尖,用盾牌格开枪林之后,立即与虎捷枪兵绞作一团,展开硬碰硬的肉搏近战。虎捷阵前的枪兵只有三千人,他们的任务本来是抵挡金军骑兵的冲击,现在却与同样装备重铠,且手持盾牌的重步兵血战。明显占不到便宜。
本来整整齐齐的方阵已经变形,后面的弓手们眼睁睁地看着枪兵弟兄血战。就是想上前帮一把。可无奈两侧都有虎捷重步护卫,根本脱不开身!
“把杨彦的重步拉上去吧。枪兵顶不住。”王彦望向徐卫道。大概是他也猜到李植肯定还有后手。又补充“不管敌军使甚么手段,先把眼前之敌歼灭再说
徐卫咬着牙,右手紧紧握着腰间刀柄,还是摇了摇头。这是虎捷军第一次单独排开阵势,与敌正面交手,千万不能大意。
阵前血战愈加激烈,李植明显是针对宋军重步兵而来,他的步兵几乎都是装备的钝器。如斧头,铁锤,狼牙棒。就算你全身罩着铁甲,刀砍不入,枪刺不进,可要是被人照头一铁锤?
喊杀声,惨呼声,哀号声。这惨烈的景象足可以扰乱一个指挥者的思绪。如果再加上部属的强烈要求,那就更让人六神无主了。可徐卫没有,尽管部下几次要求将重步兵派上去增援枪兵。
杨彦又来了,铠甲上满是血迹,他跑到徐卫车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指挥使!徐招讨!卑职求你了,让重步上吧!枪兵死伤太惨了!***全是钝器!我干他娘的,李军是有备而来!”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号啕大哭起来。
徐卫又不是没长眼睛,他能看不到枪兵的死伤惨重么?面对着杨彦,这亲兄弟一般的部下。他还是一声不响。不是他冷血心狠,从他带兵的第一天起,就告诉自己。作为将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因为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虎捷是他一手创立的部队,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袍泽弟兄,他能不心疼?可现在,李金联军只派出了重步兵,大阵人马一概不动,这里面肯定有诈。如果我一万二的马步军,被这几千名重步兵完全牵动起来,那今
李军的重步与虎捷的枪兵大致相当,就是打到天黑,他也吃不掉我。我倒要看看谁稳得住,我就不信你一直耗着!
杨彦见九哥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甚至没有丝毫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急得没奈何,突然一咬牙,窜将起来,对着徐卫道:“卑职今天要是战死了!请大人代为照顾二老!”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方人马除了几千人激战之外,大队都没有动。
王彦几次三番要求徐卫将重步兵顶上去,他都没有点头。最后王彦自己带着亲兵加入了战团。
千步之外,李植看到这会儿,叹了口气:“任城,紫金虎名不虚传呐,不愧是将门虎子
李猛也点了点头,其气中颇有几分钦佩道:“打成这样;他的主阵依然纹丝不动。换成是我,只怕连自己都冲上去了。”
话刚说完,只见一名金军骑兵奔了过来,用汉语说道:“虎儿不上当,副元帅准备动手了,请元帅策应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生硬。李猛一听就面露愤色,李植好像并不介意,应允道:“理所当然。”
待金骑走后,李植望着宋军阵营道:“徐九确是一员虎将,可惜,偏叫他对上女真人。螳臂挡车,何其愚也
李猛马上啐了一口:“女真人不是甚么好鸟”。慌得李植厉声喝
!
虎捷阵中,徐卫已经有些动摇了,至少两次想传令让重步兵上。可每当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对手这时候肯定也在等。王彦负伤。被亲兵强行抢了出来,徐卫一看,等不下去了,大声喝道:“传我将令,两侧重步钳击而上!”
随时等候在他旁边的传令兵立即向两侧奔跑,下完令后,徐卫不经意地抬头往李金联军的大阵中一望。这一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吼了出来:“回来!取消命令”。
他看到。敌军前沿的步兵全部退往两侧,让开一条通道来。一支骑兵,正缓缓地步出阵中。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但徐卫觉得这支骑兵不太一样,颜色不一样。他们出了主阵之后,并没有向前奔驰突击,而走向着侧面前进,速度也不快,就跟踩小碎集似的。等他们全部出阵之后,徐卫发现,兵力不多,撑死了一千骑。他们向侧面作甚?难道想迂回打击我两翼?我这两边可排的是重步兵,而且还有六千七弓弩手候着你,你一千骑不到来找死?
那支怪异的骑兵仍旧向侧面推进,到了与虎捷大阵成一个斜角时停下,重组阵形,好像准备进攻了?徐卫越看越觉得不对,脑子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都凉了一片。重骑兵!铁浮屠!
一想到这玩意,尽管是大冷的天,徐卫仍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亲娘啊!好险!李植个***。派重步兵来冲我,原来是想让我把两侧的重步兵堵上去。等到战事胶着,再让女真人的重骑兵来迂回冲击我侧翼。那时候,没有枪兵抵挡,重步兵也被牵制撤不下来,我这侧面完全暴露,只剩下几千弓弩手面对古装坦克!那时候,该是一副怎样的场
?
从前看岳飞的事迹。知道他大破拐子马,铁浮屠。可资料里都说,金军的重骑兵,是把几匹马连在一起,人马都披重甲。借以冲击宋军的阵形。但上次在巩县,自己驰援大哥四哥时,曾见过金军的重骑兵,并没有发现对方是将几匹马连在一起。今天这些骑兵,也同样是单独作战,难道是历史误传?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
今天这场仗,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挡不挡得住铁浮屠了!
徐卫将心一横,利索的跳下鼓车去,在亲兵跟随下,直奔右翼重步兵方阵。今天,这些号称虎捷头等主力的重步兵们可能是最郁闷的,眼睁睁地看着同袍流血牺牲。可上头却不下令让他们参战。好不容易看到都指挥使奔过来了。无论军官士兵都眼巴巴地望着。
“子昂!子昂!”王彦在后头带伤狂奔,显然,他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头。撵上徐卫之后。上气不接下气道“没想到李贼阴险至此,我军若是将重步兵堵上去,今天非落个师溃如山的下场!”
徐卫走得很急,一边侧头对他说道:“上次在巩县,几百重骑冲得常捷军阵形大乱,我大哥事后告诉我,他当时都准备杀身成仁了。不想女真人如此抬举我,竟将重骑兵用在我身上!娘的”。
“我年少时随小种经略相公两次攻入党项,夏军也有重骑兵,唤作“铁鹞子”端得是厉害!冲将起来地动山摇,步军弈阵绝对无法抵挡!一定要让它停下来!否则,必败无疑!”王彦肩膀好像被钝器所击,奔跑的时候一直歪着身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宁死不退
认坏用说当然要让它停下来!可原捷军卜到军官。下心很多连见都没见过重骑兵是甚么模样,更不用说战斗经验了。历史资料上说,岳家军对付金军以重骑兵的方法,是用重步兵军持大刀巨斧冲入阵中,专砍马腿,只要砍倒其一匹,其他的都动不了。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明显站不住脚,人家不是几匹马连在一起,再说了,就算你是重步兵,在骑兵的机动性没有丧失之前,你凭什么突入人家阵中?那恐怖的撞击力会把你的内脏都震裂!
“以前你们是怎么对付党项重骑兵?”徐卫疾声问道。
王彦摇了摇头:“没有其他办法,主要还是依靠弓弩。但夏军的铁鹞子防护力极高,普通弓箭难以造成有效杀伤,还得用神臂弓和踏张弩才行。”
没角牛杨进见正副都指挥使都过来了,快步迎上去,焦急地说道:“两位大人,该我们上了吧?”
徐卫没空回答他,铁浮屠想冲击我的右翼,大阵必须马上作出调整。与王彦略一合计,当即决定将所有重步兵集中在一起,护在弓弩手前面。可是,传令兵刚刚奔出去铁浮屠就开始发动冲击了。他们的距离虎捷军阵至多**百步,两泡尿的功夫就能冲到阵前。徐卫多少有些慌乱,厉声吼道:“快!第一指挥所有步卒护在弓弩之前,无论如何,挡住敌骑冲击!”
虎捷士丰们根本不知道何谓“铁浮屠”当然也就无所畏惧。依令转身,面朝东方,排成密集阵形。可弓弩手人数众多,军令一时难以完全传达,受限于通讯条件,只能用传令兵一个个地口述。看着六七千弓弩兵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徐卫眼睛都红了。而大阵的另一头,才接到命令的重步兵正在向右面集结。
来不及了!那令人胆寒的轰鸣骤然响起,徐卫猛然回头,只见“铁浮屠”已经冲到五百步的距离!果然是人马都披重甲,就剩四条马小腿露在外面。而骑兵也放弃了他们一贯使用的弯刀,清一色的长枪!这巨大的重量加上奔跑的速度,一旦撞上虎捷步军大阵,后果,
徐卫从前设局骗将手枪摆在桌面上的黑帮老大都没这么慌过,那震耳欲聋的蹄声越来越近,就连王彦也不禁变了脸色。俊忙对徐卫道:“此地危险,都指挥使为统帅,宜速退!”
徐卫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眼睛死死地盯住已经快到神臂弓射程之内的铁浮屠。可此时,排在大阵最后的神臂弓兵们还没有接到命令。
他们其实也看到有一支怪异的骑兵从侧面迂回而来,但不得军令,谁敢乱放一箭?
王彦见他这般模样,暴跳如雷地对亲兵喝道:“保护知军!”几名徐卫的亲兵跃跃欲试,可终究提不起胆子来对长官动粗。王彦急得没奈何,吼了一声“得罪了”伸手就去抓他。徐卫此时突出惊人之举,从一名亲兵那里劈手夺过弓箭,大喝道:“举我起来!”亲兵们一怔,随后会过意来,从重步兵手里抢了盾牌,双手举着跪在地上。几块盾一拼,徐卫一跃而上,待士卒将他举起幕后,开弓搭箭,直朝奔袭过来的铁浮屠射去!
徐卫不擅使弓,这一箭自然没有射中。可却让大多数士卒看了个真切,那大阵最后指挥神臂弓的一位都头见了,朝身边士卒问道:“知军这是何意?莫不是让我们放箭?”
一个普通士卒,哪敢掺和这事?楼得连连摇头说不知,都头见敌骑已近三百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令。原因就在于,万一都指挥使不是这个意思,那他就犯了不遵号令的军法,就地处决,没得商量。因此,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正纠结时,忽见传令兵急驰而来,人未到就高喊道:“放弈!射杀右翼敌骑!快放箭!”
都头一听,心知坏事了,慌得跳着脚吼道:“快!调整方位!放箭!放箭!放箭!”
排在最前沿的第一指挥重步兵们终于看清了飞驰而来的铁浮屠,人马都笼罩着铁甲,骑兵手中提着一丈多长的大枪,此时,他们本来竖着的枪杆已经放平,直对着咱们。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的铁骑,士卒们不免有些惊恐,东张西望,面面相觑,都从同袍的眼中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惊慌。有人见这排江倒海之势,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他一动,周边同袍纷纷效仿。其结果就是,一千多
就在这十万火急的当口,神臂弓终于发威了!当呼啸的利箭从他们头上飞过,这些重步兵多少恢复了一些胆气。可紧接着,让所有人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看到有敌骑中箭,却没看到有半个人跌下马来!神臂弓是什么威力,连榆木这种最为坚固的树木都能射进去半箭!这些敌骑穿的是什么铠甲,难道连神臂弓也拿他们没办法?一想到这点。士卒们不禁胆寒!连杞县劫粮一股。面对着五六千金军骑兵冲击都没动摇过的老兵们,手也开始发抖了,
地动山摇,山崩地裂,惊涛拍岸,所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重骑兵发动冲击时那可怕的景象。这个场景,让徐卫突然间好像回到了穿越之前那场四川大地震。
王彦不顾一切。飞扑上前扯下徐卫,歇斯底里地吼道:“来人!将知军带走!”亲兵们此番没有丝毫犹豫,一拥而上,将徐卫架起,拼命往中军拖。徐卫就在这倒退的目光中,眼睁睁地看着铁浮屠撞上了第一指挥的重步军……
他从来以自弓这支部队顽强的作风而自豪,可此时,在铁浮屠面前,他明白了什么叫摧枯拉朽。全副铠甲的一千多步兵。尽管列成密集的方阵,可因为猝不及防,因为恐惧难当,他们的阵形散了,如此一来,当铁浮屠带着万钧之力猛冲过来时。轻而易举地撕开了虎捷大阵的右翼。体重加装备。超过两百五十斤的重步兵,竟被撞得鲜血狂喷,直飞出去!而后面的弓弩手们就不用说了,”
这不到一千骑的铁浮屠,在几倍于自己的密集大阵中如入无人之境,虎捷士卒们或被撞飞。或被践踏,根本没有丝毫反击的力量。哀号之声,充塞于徐卫耳中”
“保护知军!保护知军!”亲兵们架着他舍命往北面躲,以避开骑兵的冲击。可人哪有马跑得快,一骑带着疾风血雨扑面而来。那从徐家庄就跟着徐卫的亲兵猛然推了他一把,而自己却被撞倒在地,女真战马的铁蹄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一声凄厉的惨叫使徐卫如醒糊灌顶。
他突然挣扎开了。窜上前去,紧盯着刚刃冲过他身边的铁浮屠!他看得很清楚,那名骑兵胸口背后都有一个血洞,那明显就是神臂弓造成的创口!而且,这名骑兵已经伏在马背上,显然是死了,可他为什么没有坠马?
容不得他多想,乱成一团的士卒正在惊吓之中,他们急需鼓励。徐卫啐了一口,一双眼睛已经尽赤,几乎滴出血来。他铁青着脸,大力推开面前慌乱的士卒。拼命向帅旗方向跑去。现在,必须要让将士们知道,他还活着,他还在,他没有死,也没有逃!
窜上鼓车,执住帅旗,徐卫看到的景象让他目眦尽裂!虎捷军的阵形已经明显散乱。铁浮屠从阵中央冲了过去,此玄仍在逞凶,眼看着就要冲出阵去。他们没作丝毫停留,只是一味地直线往前猛冲,尽管手里提着一丈多长的骑枪,可也很少见他们突刺。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卓行,就在阵形被铁浮屠冲散之际,徐卫看到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千步之外,李金联军的大队步兵已经开始席卷而来,这就是步骑配合。
徐卫执着旗杆的手一时无,力,难道我今天要败在这小西山下?虽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可我这一败,一府三州必然陷于贼手,整个河东也告沦陷。尽管赵桓和朝廷已经放弃了两河,可那是他们的事,这块宝地老子不能眼看着它落入李植手里!
王彦抢了过来。大声询问着如何应付。徐卫猛烈地摇晃了一阵脑袋,看向正前方的李金步兵如潮水般涌来,又看向左面,铁浮屠已经突出阵去。整个虎捷大阵非常散乱,唯独蔽于两翼的骑兵尚算整齐。看到此处,他喝令道:“命令马泰,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冲过去!今天不胜即死!”
王彦虽大声应了好。可他心里明白,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还哪来的胜?可是绝对不能溃逃,一旦让女真人的轻骑发现虎捷军有溃退迹象,他们就会立即掩杀过来。几乎所有的大战中,最大的伤亡不是两军搏杀,而是一方溃退,而另一方趁势起轻骑追杀,逃跑的一方,往往会伏尸数十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重组阵形
…冯泰的骑兵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不止骑士翘首以盼,就也不住划着前蹄。
当都指挥使的军以传下来后,这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家伙没有丝毫畏惧,他挥舞着大斧声如洪钟地对部下示道:“主阵受创,若我军不能挡住敌人步卒,后果不堪设想。我马二,没其他本事,但今天也学一学知军大人。不保证其他,只保证,我冲在最前,撤在最后。我若胆怯畏战,你们中任何一人。都可挺刀杀我!”
他自受伤回营之后,军中便流传着他的传说。有人说他全身受创上百处,连肠子都流出来了,但还是捡回一条命。有人说,他脸上的伤痕是金军一位万夫长用弯刀砍的。可刀还嵌在他脑袋上,他却用嘴生生咬断了那万夫长的喉咙。这些不着边际的传言,让伤愈还军的马泰身上多了几分神秘。从前背地里叫他马胖子的同僚不敢再有丝毫不敬之意,而普通士卒一看到他这张脸,脚就不听使的打哆嗦。
此刻,他话一说完,立即调转马头,大声喊道:“第四指挥,跟我冲”。战马长嘶一声,奋蹄而进。骑卒们受到鼓舞,纷纷一夹双腿,催动坐骑风驰而出。近两千骑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李金联军步军发起了冲击,这几乎是虎捷马军的大部分家底。敌人越来越近!耳畔是呼呼风声,马泰带有伤疤的脸庞更显狰狞!
徐卫在鼓车之上,眺望见马泰的骑兵还没到,奔袭过来的李金联军步兵就开始散乱,心中稍安。向左看去,此时“铁浮屠”已经完全透过虎捷大阵。但战马一时停不下来,仍在向西北方奔去。
王彦一见,焦急地喊道:“必须重组阵形!重骑兵虽然不能停下来搏斗,他们一旦透阵而过。马上就会回头再冲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虎捷大阵虽然没被冲得七零八落,但步兵弓手混作一团,想在片刻之间完全重组阵形,那是痴人说梦。徐卫这会儿倒不慌了,该死球朝天,我怕个。鸟!略一思索,重骑兵兼具冲击力和良好的防护性,在他们停下来之前,唯一能对其构成威胁的,就是威力巨大的弩。而铁浮屠从侧翼攻入大阵,排在最后的神窄弓和踏张弩并没有受到冲击,一念至此,对王彦喊道:“你亲自去指挥弩兵!”
王彦没二话,掉头就走。徐卫又立即下令给杜飞虎,让他带亲兵协助弓手重组阵形,杜飞虎一听,失声问道:“那知军大人
徐卫的目光射向了已经停下来的铁浮屠,他们正在重组战斗队形,看样子果真如王彦所说的那般,还想再一次冲击。今天这场仗,敌人的步兵轻骑都好说,唯独这支重骑兵是决胜的筹码。如果不能克制住铁浮屠,虎捷乡军必败无疑。而要克制重骑兵,首先依靠弓弩,然后仰仗重步。现在王彦亲自去指挥弩兵,可被铁浮屠冲散的右翼重步完全处在无序状态,而左翼重步接到开向右翼的命令后,绕过大阵背后而行,虽然没有受到冲击,现在却停在原地待命。
跃下鼓车,从地上拾起一块长盾,徐卫大声道:“我到最前面去”。
杜飞虎大吃一惊,吼道:“知军为统帅,如何能以身犯险!请大人指挥弓兵,卑职亲临一线!”
“少他娘废话!”徐卫一声暴喝,飞快向大阵后方奔去。杜飞虎看着他矫健的背影,摇了摇头。当初自己在山东王善手下为贼;知军率部来剿,那时他官爵不高。身先士卒可以理解。现如今为一地长官,虎捷大将,这豪勇之气却不曾稍减。
当徐卫透过重重乱兵到达最后的重步兵面前时,无论官兵都相顾失色。知军大人怎地也拎一块铁盾?更让他们意外的还在后头,徐卫从一名重步兵手中取过一柄钱。拿在手中掂了掂,也没慷慨激昂的动员一番,只说道:“战局危急,全军都仰仗诸位。徐卫唇与弟兄们共生死”。说罢,第一个向左翼奔去。
一千多人的重步兵仅仅错愕片刻,突然之间跟着了魔似的,哗啦啦一片全跟了上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都想赶紧跟上主将,护在他的四周。徐卫领着人马还没有到达最前沿,铁浮屠又开始发动新一轮的进攻。重骑兵的战术可能是所有兵种中最单一的,从头到尾就是冲冲冲,可也是最有效的。如果没有大威力的弓弩和密集的重步,这些上恐怕没有任何兵种能挡得住他们。当然,前提是在开阔地上。
然而,这也是最烧钱的兵种,所以哪怕是对付徐卫,对付虎儿军。对付这支数次坏他们大事的部队。女真人也只拿出了数百骑。但从目前看来,这几百骑还真就打了虎捷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被他们再冲一阵,徐卫的阵形就完全散了。再也没有可能重新组织。
到达军队最前沿,徐卫挂盾在地,跪膝以待。在枪兵被牵制的情况下,用装备大刀重斧的重步兵对抗重骑兵,实是无奈之举。蜂拥而来的重步兵立即将徐卫包围在中央。布成密集的阵容。
所谓密集阵形,并不是指士兵前胸贴后背,士兵与士兵之间,前排与后排之间,仍旧保持一段距离。跪在徐卫两侧的士兵严阵以待,直视着前方。其实他们很想转过头看看主将,可没那个胆量。一想到在身边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是全军统帅,士卒们徒觉底气大增!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因为铁浮屠又冲过来了。
地面为之颤抖,徐卫感觉自己的心脏比这地表还跳得厉害!陆续有先前被冲散的重步加入阵营,神臂弓和踏张弩也及时调整了方位,只是人数众多的弓手还没有重新布阵。徐卫深深吸了一口气,声传四方:“敌骑人马俱被重铠,只马腿未作防护。记住了,下砍马腿,一倒地,对着胸口头颅猛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咬牙坚持
火浮屠因为兵力并不多。为了取得最大的冲击面。他们坠横问展开。两名骑士之间至少间隔着两步以上。这样一来,虎捷重步兵因为排成密集阵群,就不可能完全护住整个阵形。如果在短兵相接之前,弩兵不能给铁浮屠造成重大创伤。先前的情形就有可能重演。
敌进三百步!这已经是神臂弓射程范围之内!几乎所有重步兵们都在盼着弩箭从头顶上飞过,可身后的弓弩阵没有丝毫反应。有士卒忍不住想回头去看看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可想到知军就在身边,他们没胆妄动一下。两百八十步,重步兵们开始在心里骂娘了,敢情你们不是排在最并头,咱是死是活跟你们没关是吧?
看看一骑骑小山丘般的铁浮屠愈来愈近,徐卫都有些蹲不住了,王彦搞什么?还不放箭?就在此时。呼啸之声骤然而起!紧接着,重步们看到了在他们眼里最美的画面,高大的女真战马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怪的是,马上骑兵竟没有摔落下来。硬生生被坐骑压在了身下。
“好!”一名士卒忍不住大喝一声。
两百二十步!神臂弓再一次发射!对付轻装上阵,速度极快的骑兵。这大杀器“临敌不过三箭”但铁浮屠因为装备过重,速度受到限制。有经验的老兵一看,就判断神臂弓至少可以射出四箭,操作熟练的,甚至有可能射出五箭!这样一来,将大大缓解重步兵的压力!徐卫眼睛也不眨一下,密切关注着铁浮屠的损失情况。他发现一个问题。神臂弓是有意在射战马!而且,相信很多士卒都看到了,铁浮屠战马倒地之后,马背上的骑兵虽然拼命挣扎,地几乎没有一人能重新站起来。联想到先前看到的骑兵死在马背上却不坠地,他猜测,人和马是连在一起的。这样就算骑士阵亡,战马还会带着他的尸体继续奔驰冲击!可能因为历史上的误传,将战马骑士连在一起,曲解成了几匹马连在一起。
一百五十步!那巨大的蹄声。仿佛就像一声声闷雷在你头顶上炸响!然而此时,踏张弩也开始放箭,或许因为威力不如神臂弓,徐卫发现有敌骑战马带箭奔跑,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好兆头!
当神臂弓最后一箭放出去后。敌人等于近在眼拼了。徐卫握紧了兵器,身体稍稍前倾,将浑力的力量抵在盾牌之上。若不是枪兵被牵制住,那一丈多长的大枪排成的钢铁森林将是骑兵的噩梦!
身兵惊呼声四起,被冲怕了的弓兵此时还心有余悸。在战斗上,恐惧是会传染的,弓兵们一叫唤,前头的重步兵跟着动摇,但一想到连主将都加入阵列之中,心生惧意的重步兵们还是撑了下来。
来了!只有几十步距离!弓弩已经停止发射,从此刻起,就得看步兵能不能挡住这包得跟粽子一般的铁骑!士卒将身体藏在半人高的盾牌后,只从盾顶的缺口露出半个头,观察着敌人来袭方位。
徐卫脑子里这会儿什么也没想。他的一的注意力都在二十几步外那骑铁浮屠身上,因为对方冲击的方向与他几乎是一条直线。那战马颈上带着一支铁箭,想来是踏张弩所。因为入箭不深,因此敌骑得以继续奔驰。
巨大的轰鸣声让每一个人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距离死亡是多么的近。铁浮屠再一次撞上了虎捷大阵!最前面的士兵,但凡与敌接触者。仍旧被撞得直砸在后面的同袍身上。徐卫前头护着三名重步,可眨眼之间就被撞倒,当喷着白沫的战马几乎就在他面前时,徐卫突然带着盾牌倒卧在地上!几乎是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他整个身体向后擦着地面向后滑去,还没回过神,面前突然一黑!被绊到的铁浮屠像堵墙一般压了下来!
徐卫大睁着眼睛,知道完了。就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感觉有人拖了他一把,没来得及去看是谁,倒下来的铁浮屠战马虽没压着他,被固定在马背上的骑士却整个倒在他身上。那巨大的重量压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死过去!
“救知军!”有士卒仓促之间大声喊着。可随后发生的情况让徐卫几乎气得吐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几名士卒,提着大刀斧头,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骑兵一阵猛捶。那每一次重击,都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蠢货!知军大人还在下面!”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慌得把女真骑兵几乎砸扁的士卒们一拥而上将徐卫扯了出来。
重新站立起来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妙。徐卫立在原处一时失神,要是先前没人拉他一把,被战马加骑兵接近两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此刻。他已经杀身成仁了。猛然回头望去,被挡下来的铁浮屠遭到了虎捷士卒的群起围攻。人马被放倒。只看得大刀斧钱上下翻飞,连人带丐捶个半死。突入阵中的铁浮屠仍和先前一样,连冲带撞透向军阵另一头。但数量已经不多。
两腿一软,若不是旁边士卒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险些跌坐在地上。万幸呐!若不是弩兵予敌重创,光凭这么点重步兵绝难挡住铁浮屠。现在,剩下的重骑兵肯定不敢再发起冲击。此战的胜败,就要取决于肉搏了。
被地上死状极惨的女真骑士压的全身剧痛,行走都困难,有士卒想来抬来,却被徐卫推开。如果让将士们看到他受伤,对士气将是一个打击。咬牙硬扛着,他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帅旗所在的位置。每隔几步。他就对四周乱糟糟的弓手们吼道:“重组阵形!”这,更多的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稳定军心。
鼓车被撞得散了架,有士卒抱着帅旗茫然不知所措,徐卫奔过去接过旗杆。不是他想亲自掌旗,而是实在想有个依托,撑着杆子靠靠。周围的弓手们望着他,胆大的趋身上前想问问有无大碍。没等他开口。已听知军说道:“传我将令。敌骑遭受重创,必不复来。立即重..
第二百一十八章 虎捷威武
一一邯金联军的大阵中,李植面赤表情地盯着眼前胶着 只的重步兵啃不下徐卫的枪阵,这他心里有数。那几万河东流民强盗组成的步兵一定会被虎捷骑兵冲散,这他也预料到了。可他想不到的是,那是铁浮屠!大金国皇帝陛下集自下的圣旨,让刚刚组建起来的精锐重骑兵助战。怎么可能冲不垮紫金虎的阵形?那铁浮屠可是人马都穿着重甲,几乎是刀枪不入,可现在你看看,连一小半都没剩下,驻足在两军之外好远,不敢再冲。
虎捷军有这么顽强?我他娘还不信了!你徐九再能,老子在西陲跟党项人打仗的时候,估计你还穿开裆裤呢!李植把牙一错,扯了缰绳就往后头奔去。大阵之后,女真人的步兵和轻骑还都没动。不趁这个机会掩杀过去,更待何时?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此时脸色比李植还难看,他正用力扯着颌下浓密的胡须。这个历史上亲手杀害一代名将种师中的女真悍将眼睛里快喷出火来。战前粘罕严厉地告诫他,此战务必取胜,进而一举拿下河东。他自己认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等今天两军排开阵势后,他更加坚信不用等到天黑,虎儿军就会溃败。可以眼下局面来看,铁浮屠不能再冲了。虎儿军的神臂弓明显没有受到损失。紫金虎的重步兵此时已经压了上来,李植的主力很快就会顶不住。而对方的弓手正在重组阵形。虎捷的马军正掩杀奔散的李军溃兵。如果不趁这时候挥师猛攻,等对方弓兵重新列阵,这仗就难打了。
正要下令时。李植奔了过来。大声质问着为何金军还按兵不动。突合速没搭理他对身旁几名千夫长道:“步军压上去,马军暂时待命,寻机奔两翼迂回侧击,宰了紫金虎!”
一声令下。早已按奈不住的女真步军挥舞着弯刀长枪,狂吼着洪水般扑向了虎捷军阵!世人都道女真骑兵厉害,而忽视了他们也有一支剩悍的步军,此战突合速起步军五千人,在虎捷军被缠住的情况下才使出来,其目的。就是迅速打垮徐卫的士气。待他下令搬退时,再用轻骑掩杀。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天黑之前击溃徐卫的想法,还是能够实现的。
远眺过去,紫金虎的弓兵还是乱糟糟一团。宋军为了克制骑兵。将弓弩的比例提高到了全军一半以上,今天我就叫徐虎儿成也弓弩,败也弓弩!
舒心一笑。突合速这才对被他干晾在一旁的李植道:“元帅今晚可得设酒宴宰牛羊劳军才是,我部一举击溃徐卫,这河东全境,不日便尽归元帅麾下。”
李植听明白后干笑两声。应允道:“理所当然!徐卫一败,陕西必不敢犯河东。从长远说。东京也将不会再生收复两河之心。于大金国也是极有为利
突合速闻言大笑起来,指着对方道:“国相说你是个聪明人,不在高世由之下。如今看来,此言非虚也。
李植向北一抱拳,激动道:“多蒙刚。提拔,李植粉身难报
这两个正说着。忽闻远处战鼓声大作!惊得李植回头望去,只见本来在追杀溃兵的虎捷马军一见女真步军压上来。调转马头直奔金军而去。他从前是南朝军官,深知马军一贯都是南军弱项。可徐九这支马军,虽不能与女真铁骑相提并论,却实有敢战之心。
突合速当然也看到了,面色一紧,切齿道:“我女真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能三天三夜不下马,虎儿好生狂妄,竟敢在我面前摆弄马军!我叫他匹马不剩!”盛怒之下,他亲率轻骑出击!至此,交战双方所有的兵力都压上去了。那小西山下,喊杀之声直入云霄,数十里之外都可清楚听到。
多亏了马泰及时回兵冲击金军步卒,虽然并没能冲散敌人,却给虎捷弓兵们重组阵形赢得了时间。当金军步兵发狂一般扑向虎捷军时,漫天的箭雨给了他们极大的杀伤。短兵相接之后,这回弓兵们不用再等命令,收了弓弩,操起家伙扑了上去。在宋军中,因为弓弩手也时常卷入近战格斗,因此他们穿着比重步兵要轻二十多斤的铠甲,配备手刀。但徐卫的部队装备的却是一种短柄斧,长二尺出头,弓弩手放箭时挂在腰上。一旦敌人大部压上,短兵相接,弓弩手也得当成步兵使。因为这个。姚平仲所部时常讥笑虎捷军为“斧头军”。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了。双方步兵绞在一起,骑兵也绞在一起。就在开惨烈搏杀。天色渐渐转暗,可激战斗没有稍减,业以议飞的战场,似乎把天空也映照成了血红色。有部下建议趁两军还没有完全混杂之前,把部队搬下来。
因为枪兵损失惨重,弓手重步被铁浮屠冲了两阵,马军又被女真人缠住,搞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徐卫差点没把说这话的部下就地正法了,我怕全军覆没,对方就不怕?眼下这种情况,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血战正酣!红了眼的两军士兵此时已经泯灭了人性,回归于野兽的本能。徐卫的士兵,几乎全部都是两河子弟,脚下,就是他们的故土,生于斯,长于斯,因此打起仗来更加卖钱
天色愈暗,士卒都已精疲力竭,喊杀声也渐渐变弱。双方都在咬牙苦撑,等着对方主将下令撤退。徐卫没戴头盔,站在高处以便将士们看到他,所剩不多的亲兵执盾围在他四周。眼前的景象已逐渐开始模糊起来,冬季时辰短。用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黑尽,可女真人还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
“从当兵起,没打过这样的仗。”身旁,王彦的声音已经吼得哑了。“真是寸步不让。”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女真人,又或是虎捷毛
徐卫也嘶声冷笑道:“我就是要让女真人明白一件事情,遇上虎捷乡军,不要抱捏软柿子的侥幸。”
王彦看了他一眼,刚认识徐卫时,他只认为这小子是行伍世家出身,能征惯战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么久共事的经历使得他对徐卫有了另外的看法。今天这场仗,无论虎捷是胜是败,想必都会给女真人留下难忘的记忆。
已到傍晚时分,几十步外的人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士兵提着卷口的刀,折断的枪,搏斗已经成为一种惯性。有力竭的士兵实在支撑不住倒地之后,都还要紧握着兵器不住的砍刺。人为血人,马为血马,脚下踩的,不是尸体就是血浆。女真人毫不退却,是因为削悍的本性,虎捷军寸步不让,是因为治天的仇恨。两河子弟踏着祖先故土,怀着有敌无我的壮志雄心,血战到底!
当无边的黑幕笼罩大地时,女真人的号角吹响了。徐卫以为这是金军加强进攻的信号,立即率领亲兵加入战阵,亲兵们放声大呼,士卒也跟着群起吼叫,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扑。可让人意外的是,那号角声一响,与虎捷军缠斗的士卒立即且战且退。
女真人顶不住了?女真人也顶不住了!激战半日,虎捷将士从最初的士气高涨,到心生畏惧,再到苦苦支撑,乃至最后的竭力反扑。此时,见到金军撤退,就连站都站不稳的士兵也像是“回光返照”般窜将起来,拼命追赶过去。直娘贼,你们不是百战精锐么?你们不是号称满万不可战么?你们不是要侵占两河,将老子逼得背井离乡么?怎么顶不住了?怎么也怂了?有种就别撤,老子刀口卷了,咬也咬死你!
李金联军撤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巾,徐卫也紧急下令,止住将士追赶。喧嚣的战场突然宁静下来,血战余生的勇士们再也支撑不住,还有几丝力气的,用兵器拉地强行立着,更多的,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下面是自家弟兄,还是女真秋夷。管不得那么多。哪怕是满地血污,他们也不在乎,只想舒展身体躺在地上,哪怕是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当第一个士兵仰天狂啸时。瞬间带起一片发泄般的嚎叫。打疯了的士兵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心中的情绪。或是喜悦,或是悲伤,或是痛苦一
最后,这小西山战场上,幸存将士疯狂的呼声在夜色中听起来,竟是那么地恐怖!
徐卫坐在盾牌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劳累的原因,可更多的,是极力坚持之后带来的虚脱之感。在铁浮屠冲乱虎捷大阵,敌人又派大股步兵来袭时,他几乎动摇。可他到底还是撑了下来!逼得不可一世的女真人主动撤动,虽然敌人不是溃败,但虎捷乡军以一万二的兵力。面对四万余李金联军,最后迫使敌人撤兵,这份战绩,就是让西军来评,也会说声佩服!而此战。是虎捷首次独立面对强敌作战,在没有配合,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一力打完。
你可以说女真军队其实只有几千人,李植的部队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可不要忘了,虎捷军成军不到两年!
第二百一十九章 高歌猛进
止打宗了。将十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残破的兵器回到川滞川城。这一仗打得太艰苦了,以至于从战场上幸存下的士兵回城之后,几乎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为了搞赏英勇的战士,素来以执法严苛而被士卒敬畏的徐卫也下令,今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熊熊篝火在军营里被点燃,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们团团围定,架上的肉“滋滋”地向,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已烤得半酥的肥羊正一滴滴往下掉油。切下一大块羊腿肉,就一口美酒,与并肩血战的同袍把酒高歌,世上,再没有比这痛快的事情!当然,如果非要比较,那就是这一仗下来,咱应该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造化。让知军人提拔提拔,也作个统兵官。
徐卫没空跟弟兄饮酒作乐,杨彦受了伤,被他部下用盾牌抬回城的。据说很严重。走到杨彦的营帐外面时,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他的吼叫声:“谁敢!老子活剐了他!滚!”随后就是一阵砰砰嘭嘭的摔打声。没多时,一群人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一看到徐卫,赶紧行礼。
“怎么回事?”徐卫盯着满手是血的医耸问道。
医官躬着身子,未语无叹气。徐卫心里一惊,赶紧奔了进去。杨彦正坐在桌上,头盔已经取下,此时他左手捂住半张脸,正呲牙裂嘴地叫唤。
徐卫奔过去,首先就看到那顶头盔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再着杨彦。鲜血从他指缝里缓缓流出。
徐卫抢上前去一把拉开他手。这一看,直看得变了脸色。杨彦脸上。自左边眉骨起,一直到鼻翼旁边。一道创口让人触目惊心。他本紧闭着左眼,可能是因为剧烈的疼痛,不时眨一下,徐卫清楚地看到。他的左眼球已经是团血糊糊了。
“九哥!那群撮鸟想挖我眼珠子!”杨彦此时还呈现出一种几近疯狂的亢奋状态。右眼中,野兽一般的光芒让人望而胆寒。可看到徐卫后。眼中深重的杀机消失不见,就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弟弟,眼巴巴看着他的兄长。
徐卫执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粘糊的血浆沾着两人的手。徐卫很想抖出长官的威风来喝令他,可怎么也说不出口。拍着他的肩膀,徐卫的腔调有些异样:“听医官的。”
杨彦一怔,徐卫的话对他来说。就是金科玉律。耷拉着头 突然之间又狂怒起来:“我干他娘的金狗!干他娘的李植!要是落在我手里。我非生生抠出他俩眼珠不可!”
“早晚有那么一天。”徐卫故作轻松地笑道。
没想到,杨彦竟也带着满面血污狞笑道:“那好!就睁着这右眼等着!”
医官被重新叫了进来,说杨彦的左眼是保不住了,必须摘除掉。可那军医锯士兵的手都没怵过,偏偏拿着刀面对杨彦时浑身抖个不停。杨彦一见,说了句,你这模样,别左眼没摘掉,右睛也给我割了,还是自己来吧,说罢就拿手去抠。满帐的人都骇得魂飞魄散,你这比关二还狠!徐卫慌得一把抱住,当即下令将他五花大绑拴在桌上,又让六名士卒,从肩到脚强行按住,他自己亲自按定杨彦的脑袋,这才让医官
手。
按说杨彦这种铁汉,应该有关二哥刮骨疗伤的架势,不吭一声,不皱眉头。结果,他比谁都叫唤得厉害,拼命想挣扎,无奈全身被绑,又有七个人按住他。不敢骂徐卫,就冲部下和医官发火,甚至威胁说等他起来要一个个,杀干净。结果,医官摘下的他左眼后,刚走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小西工 一役,虎捷军伤亡可谓惨重,枪兵、弓手、马军、重步,折了五千余人,伤兵就不用提了。可李金联军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李植和完颜突合速从昭德府出来,有马步军四万三千多人,往回撤的时候。金军轻重骑还剩下不到一千五,步兵只三千不到,李军的损失那就更骇人了。李植的嫡系只剩两千三百多人,其他收编的贼人乱军,最后回来的一万都不到。
而让他们叫苦连天的还在后头。李植和突合速率部退往昭德府,却发现城池早已经改姓易主。原来,就在他们出昭府,迫泽州,准备与虎捷乡军决战之时,平阳府的马扩抓住机会,以自己的五马山寨旧部为根底,带义军数万人一举袭占昭德,断了敌人后路。李植万万没有料到,区区义军,竟卜凹此大事!慌忙之下。绕道退往威胜军六完颜突合速本震工姿整军再与虎捷交战,可见昭德府一丢,也只能被迫进驻威胜军,并向坐镇西京今山西大同的粘罕请求再派兵来援。
他们停下来,徐卫可没停下。稍作休整之后,以张宪、马泰、杜飞虎等将各率兵数百至千不等,一路北上,接连收复上党、屯留、潞城、襄垣等昭德府治下各州县,又一举荡平盘跪伏牛山的贼人。其实张马杜三将根本没怎么打,李金联军一退,依附于他们的流民强盗早就吓破了胆,一见紫金虎的军队来了。那是望风而逃。还留在故土的百姓一见朝廷官军的旗帜,纷纷痛哭流涕,控诉女真人和李逆的暴行。他们被祸害得不轻,乱军贼寇一拨拨地来,烧杀抢夺,**掳掠,最可怕的就是女真兵,专好寻妇人糟蹋,甚至有被蹂躏至死者
杨彦左眼没了之后,得了个绰号。叫独眼虎。一见马胖子都单独率军出征了,我怎么能留下养伤?几次三番地请求出战,徐卫没奈何,给他五百人,让他去打横岭堡的强盗。结果头天一早出发,第二天晌午就班师,干完了。
徐卫这一连串的反攻动作,使得李植大为惊恐。他给粘罕的信中说。如果任由徐九这么搞下去,莫说占据两河,恐怕他还要一路北上,以图纷州辽州等地,进而威胁太原。因此请求大金国派大军来剿。
结果,大金国的军队没到,南朝给徐卫的援兵却到了。正月十六,徐胜率西军七千赶到泽州,与弟弟会师。两军合作一处,直逼李金联军所在的威胜军,也就是李植从前任职的地方。
河东义军群情激愤,配合官军行动。一时威胜军地界上兵马云集。李植一见不好,与金军一道北撤,退入太原。徐家兄弟如影随形,七战七捷,击溃纷州辽州的李逆叛军,对太原形成夹击之势。
他哥俩一路北征,攻城掠地的速度。比当初粘罕西路军南下还快。消息传到燕去,粘罕既惊且怒!惊的是,虎儿军竟有如此战力!他与徐卫没有直接交过手,只是得知第一次南征挡在紫金虎浮桥,让二太子过不了河的就是这厮。第二次南征。一把火烧了二太子粮草的,还是这位。但他始终认为,二太子的东路军并不是大金国的精锐,如果碰到自己,十个徐卫也不够塞牙缝的。可这次,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是他的亲信悍将,所部兵马也是女真劲旅。况且还有铁浮屠!就这么还拿不下一个徐卫?突合速报告说重创了虎儿军,使敌伤亡惨重,那你怎么还一再后退,一直退到了太原?
盛怒之下,他降了突合速的官。只是,两次南征,对金军消耗也很大。尤其是第二次,东路军全军覆没,这个打击对女真来说不可谓不要。因此,他一面派小将完颜活女率军数千人往援太原,一面火速报告金帝吴乞买。
在上京的金帝一听到“徐卫”这个名字,便问斡离不,这厮甚么来头?二太子回答说,“南军大将。宋之虎臣”其实徐卫哪是什么大将。五品知军一个,放在后世,撑死了也就是个军分区的司令。可斡离不接连与他交手,因此认定徐卫的级别一定很高。
他哪知道,大宋的老将们死得差不妾了,这才给了以徐卫姚平仲为代表的年轻一辈出头的机会。
吴乞买召集各族官员商议对策,结果意见空前统一。那就是,现在不能跟南朝打大规模的会战。原因有二,首先那是元气未复,东路军的惨败,好比一记老拳打在心窝上。得痛上一阵。其次,契丹余孽耶律大石有渐渐坐大之势,在西域搞了个甚么“咯喇契丹”誓言复国。两相对比,谁的威胁更大?自然是契丹人!如果同时对付两个敌人。女真消耗不起。
可徐卫这头小老虎在那儿呲牙扬爪的,冷不防还挠你一下,总不能不管吧?最后议定,跟南朝和谈,先把南边稳住,等收拾了西域,再去坐中原的花花江山。国相粘罕却有异议,他虽赞同媾和,但认为和谈之前得先把小老虎痛打一顿。不然。南朝会认为我大金国是怕了他,南朝少帝行事素来没个章法,万一他一激动,让西军倾巢而出来收复两河。到时那才叫一锅沸粥,天下大乱。
第二百二十章 靖康和议
北在徐四徐十两兄弟进兵纷州订州。对太原形成夹击刨势川。他们在河东的一连串军事行动,已经震惊天下!首先是在京兆的李纲,接到徐卫的战报之后欣喜若狂,忍不住对有司官员赞叹道“被坚执锐,率王师复两河者,必斯人也。”
狂喜之下,他撰写奏本,以银牌快马加急送往东京。赵桓一接到陕西奏报,接连问了三次,果有此事乎?当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圣心大悦,奋然有用兵之意。一个徐卫率万把马步,就能出潢关一路把李金联军撵回去。联若起西军精锐出陕西,不说两河,至少河东唾手可复!
但在详议司与群臣讨论此事时,很意外,包括部分主战派大臣在内。均表示反对大规模用兵。他们的理由是,国家连年战乱,两河被女真人摧毁殆尽。禁军损失之严重。开国以来未有。现在朝廷所能依靠的,只有西军,断断不可乱用。再者,两河百姓,南逃西遁的十之六七,就算收复了失地,又怎么能守得住?朝廷眼下的方针是,休养,练兵,以陕西为前沿,抗拒女真入侵。至于反攻,时候未到。
甚至有个别大臣提出,军中虚报功劳以遥赏的陋习由来已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徐卫虎捷乡军成军不到两年,区区万余兵力与数倍于自己的李金联军展开野战,居然能打个平手,还迫使敌人后撤?这未免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吧?应该让陕西方面好好查一查才是。
枢密副使折彦质当即驳斥了这种说法,他是文臣里面少有的与徐卫有交情的人,对虎捷乡军的情况比较熟悉。他指出,虎捷乡军成分单纯。清一色的两河子弟,作战勇猛卖命也在情理之中。再有,虎捷刮练严酷,各级统兵官都出身低微,有效死之心。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徐卫这个主将。不单有运筹帷幄的卑谋,更有蹈死不退的勇气,所谓青年才俊是也。
赵桓一时无策,只得先降下诏书,褒奖徐卫和虎捷乡军的忠勇,所部官兵赏赐提拔等事务,命陕西宣抚使司从优办理。
与朝堂上的“冷静”相比,民间那是舆情沸腾。首先知晓消息的。是东京的太学生,经他们一传,整个东京城都知道官军收复河东大片土地,已经兵临太原的捷报。百姓奔走呼告,于茶馆酒肆等地终日谈论,更有在京大儒写了一篇《破眸子闻官军收河东》,在京城广为流传,老少皆能诵读。一时间,民间士林要求收复失地的呼声高涨。尤其是从河东河北逃难过来的,思乡之心愈加急切。甚至有人天天准备着行装,以便随时回归桑樟。
正月下旬,完颜突合速率兵出城。在太原南大门榆次县境内,与徐胜所部交战,不分胜负。次日完颜活女率军赶到,徐胜为防有失,退到辽州平城县。与徐卫一起等候陕西方面的指示。
粘罕见徐家兄弟对太原虎视晓眈,似无退兵之意,又命完颜妾宿将兵万余增援太原。徐家兄弟刺探到消息,这才引军南还泽州,在小西山安葬阵亡将士。徐卫趁这个机会。又行文给陕西宣抚使司,指出河中、绎、解、泽这一府三州之地,物产丰富,且多山河,宜固守,以为陕西屏障。又将马扩当日那套“以一府三州为陕西缓冲”的理论重申一次,建议派兵驻守此地。他预料到。朝廷下令班师是早晚的事情,此次招讨河东本是为了威慑李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陕西方面肯定不日就将下令自己还师定戎。必须在命令下达之前,先把这事提出来,否则我带一万多弟兄出来,引六七千回去,连巴掌大的地方都没讨回来。我吃饱了撑的?
果然,几天之后,李纲的命令就到了前线。“贼逆势大,未及恢复之时,当还师为宜对一府三州的归属问题,只字未提。作为军人。命令下达自当执行,可徐卫把李纲这道手令翻来覆去看几遍,最后判定,这不是一道严谨的军令。要么你就严令我撤回定戎,要么就明说留兵驻守,甚么叫“当还师为宜?”遂回书说,李金联军虽退,然河东境内多贼寇,恐怕得耽搁些时日。
徐卫猜得没错,李纲接到他的上报后,深以为然。然而这时,朝廷命令撤军的公文已经到了京兆,李纲不便拒绝,因此下了这道莫摸棱两可的命令。同时又向朝廷上奏。陈述徐卫的意见,要求将一府三州之地纳入陕涪范围,派任官员司仪行鼓。同时建议,众块地区在军斥工小以单独划作一路,任命帅臣领兵据守。
可李纲的奏本前脚刚送进东京。金国使臣后脚就进了城门,这事就被搁置下来。泽州距离陕西有段距离。况且百姓大多逃散,徐家兄弟不可能在此一直等下去,补给就是一个大问题。李纲以河中府接壤同州。便命同州知州徐胜退守河中府,又命徐卫退守解州,方便补充粮草物资。
徐卫临走之前,以河东义军总管的身份专门找来了各路义军领袖。指示他们,从今往后河东南部这些州县,是大有可为之地。官军虽然撤了,但你们可以“便宜行事”马扩等人领会了他的意思,虎捷乡军前脚一撤,他们立即占据了城池。以免再度落入李植之手。有些性急的,居然跑到太原门口去占纷州辽州,结果被完颜活女打得大败而逃。
到了二月开春,赵桓以尚书右承黄潜善为井议使,与金国使臣展开和谈。女真人这回来,目的只有一个,休兵罢战,要求南朝把紫金虎的军队撤回陕西去。前线将士们打了胜仗,黄潜善这位谈判代表说话也就硬气了,你说我撤我就撤?河东是祖先遗留的基业,徐卫在大宋领土上有什么不对?
金国使臣显然是有备而来,说对。我承认你们的老虎刻悍。但贵国也不希望咱们在河东大干一场吧?说句实在话,两河的行政军事机构。是荡然无存的,好些州县是百里无人烟,徐卫他能呆多久?
黄潜善反唇相讥,你们二太子的东路军被人徐太尉打得片甲不留。听说斡离不逃进真定城的时候,身边只有几十骑?
宋金双方大臣挖苦讽刺不亦乐乎。愣没谈出个鸟来。最后,赵桓见和谈没有进展,命枢椎徐绍亲自干预此事。才定下来“正视现实”的谈判方针。女真人口头上还是要求南朝承认他们占领两河的合法性。并让两河境内所有宋军撤回,哉定疆界。徐绍严辞拒绝,如果你们金国抱着这种想法,那就不用谈了。
此次出使大宋的金使,是从前辽国的旧臣,对南朝情况非常熟悉。他适时地作出让步,提出了一个方案,咱们不叫“划定疆界”但总得把控制区域分一分,这才好罢兵停战嘛。这实际上就是“军事分界线”也就是避开到底是谁的领土这个问题,只说军队的实际势力范围。
金使提出,以黄河为界,除陕西外。以南是大宋控制范围,以北是女真。这个提案虽说不是让南朝割让两河,但也等于说两河是金军占领区,宋军还是得完全撤出。徐绍岂能看不透这种把戏?提出,以宋金两军目前实际占领区域来划分。近而停战,这才叫正视现实。
金使一听,有这种好事?徐卫虽说一度打到太原门口,但现在已经退回去了,你这还是以黄河为界嘛。徐绍却道,别急,现在河东南部的一些府州县,是两河义军占据的,这也要作数。金使极力反对,他指出“义军”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并不是大宋朝廷官方的行为,不能作为依据。
徐绍据理力争,徐卫就是河东义军总管,各路义军首领那是受到朝廷册封的,身上都配着官印呢,这怎么能不是大宋朝廷官方行为?这事金使却是知道的,那些河东义军领袖,一受朝廷封官,立即打出旗号。惟恐别人不晓得。
这样一来,河东的平阳府、昭德府、威胜军、泽州、修州等地,眼下都有义军活动,都应戈 在大宋一边。谈判僵持许久,一直拖到二月中旬,金国方面才松口。说成,就这么办,但有两个条件。第一,威胜军的义军必须撤了,此地距离太原太近了。第二,韩昉你们得放了让我带回去。这两个条件,缺一样都不用谈了。
徐绍想了半天,韩昉是谁?哦。走了,当初金国的使臣,为了蒙蔽大宋君臣,掩盖金军即将大举南侵的意图而出使南朝。后来被徐卫给秘密抓捕,一直囚禁到现在。据说此人是辽国壬辰科状元,投降后深受金主信任,尤其被二太子斡离不引为座上宾,成为斡离不的“谋主”处斩郭药师时,有大臣想起了他,深恨此人外表忠厚,实则包藏祸心,欲杀之,赵桓不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别胜新婚
妹康兰年二月。宋金双方达成和议。两国休兵罢战。凹贺圳心制区域为界,不得再前进一步。
宋廷方面答应不以官军或义军图谋威胜军,并送还扣押的韩昉。金国许诺约束高世由,退出占领的大宋北京,大名府。这次议和,宋金双方都旨在为自己增加军备,积蓄财力赢取时间,因此各作“让步。”实行上,弱国无外交,放之古今中外皆准。女真人做出的让步。那都是大宋的领土,慷他人之慨。
和议编结之后,一个难题摆在了大宋朝廷面前。那就是河东南部这么多州县,怎么处理?派员行政。派兵驻守?实在没那个能力,两河的部队是损失殆尽,朝廷正起用大批年轻将领从两河难民中征发士卒。重建新军,现在正是起步阶段,还很难使用。而且,说不定哪天女真人撕毁和约重新南犯,让你白忙活一阵。
详议司讨论了许久,最后拿出一个方案来。那就是终于决定借助义军的力量。现在好些州县不是被义军占着么?那就委以职务,比如你占着一个县,那就委你个县尉。占着一个州,那就委个兵马锋辖,占着一个府,那就是兵马总管。这样一来。义军占据城池抗拒李金,就名正言顺了。
这个方案各派大臣虽都勉强同意。但实则都未引起高度重视。按说河东南部这么大片领土,义军又有二三十万,如此大的规模,应该由陕西宣抚使司亲自掌管才对。可大臣们不为义军为意,仍命河东义军总管徐卫统管义军事务,这规格明显就低了很多。
对于李纲提出的,一府三州之地应该直接纳入陕西五路管辖范围,朝廷也没有完全照办。原因在于,河中府和解州从前本属陕西治下,重新划入管辖可以。但泽州和绎州,没几个人不说,城池又破坏得严重。离陕西又有段距离,还是让义军去倒腾吧。
其实,眼下东京大臣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官家是否退守关中一事的角力上。河东这点破事,没谁愿意多费口舌,赵桓见状,也只有将此事下放给陕西宣抚使,看着办吧。这正中李纲下怀,一接到朝廷复文后。马上组织有司官员对河中府和解州进行考察,各种设施的完整程度。人口的多少,统统摸了一个底。结果让他有些失望,河中府还好些。从前有七万多户,三十多万人口。现在虽然往陕西逃了些,总还剩下十几万人,各种设施破坏有限,重新发展起来难度不大。可解州就难了。粘罕南下之时,百姓就逃得七七八八,后来贼寇又作乱,解州地盘本就不大,人口也不多,现在就剩下两三万人。又缺乏青壮年。实在是有鸡肋之嫌。
可别说是鸡肋,就算是鸡毛,那也是祖先基业,寸土必保,况且朝廷又同意将此地重归陕西。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陕西宣抚使司降解州规格为县,并入定成军。但解州与定成军并不接壤,中间隔着河中府南部地区。在报备朝廷得到批复之后,李纲将河中府南部的虞乡、合河、永乐一县两镇划给定成军,归徐卫管辖。如此一来,徐卫的防区就包管原华州东南、河中府地南部、解州全部。境内有华山之险,风陵渡之要,而且靠渭水,临潢关。战略位置十分突出。如果李纲说话算数,明年将华州全境交到徐其手里。那紫金虎就肩负起了拱卫长安,抗击河东的重任。
这事一直搞到四月,才算把正式的命令下达。这段时间,徐卫可没闲着,一驻军解州,就派人四处摸清情况,在李纲默许之下,他手令留守定戎的吴维,将在定戎屯垦的乡兵,立即征发三万人过来。他为这么赶?趁着开春,赶紧把小麦种下去,等到秋收,口粮不就有了?有饭吃就有力气,再给把朴刀,练些时日,战力不就也有了?因此,等到陕西宣抚使司正式公文下来之后,徐卫都忙得差不多了,留下部分兵力驻守之后,引军班师定戎。
虎捷乡军出征,是去年年末的事情,一晃眼过去五个月。等徐卫回到定戎,各项重建事务早已经搞得有声有色,他先没回家,从城镇开始。到两处屯垦大营都视察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回到了知军衙署。
这衙门当初被白额兽占据,官军进城时,这厮一把大火烧起来,若不是抢得及时,恐怕徐卫一家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在地方士仲富商支持下,衙门是最先修整,如今又粉刷一新,以至于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转过大堂二堂,跨进后院时,徐卫正瞧见张九月领着两个仆妇忙碌。中庭的石桌上堆着不少东西。她们正在朝里搬运。突然见到一个黑不溜秋,全身铠甲,浑身杀气腾腾的人进来,两个仆妇骇得惊叫一声。
张九月回头一瞅,刹那之间。那眼里闪过各种情绪。惊喜、感伤、关切,凡此种种,最后都化作一脸的柔情,快步上前执住丈夫的手紧紧握着,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最有只挤出一句:“你回来了。”
新婚燕尔的,徐卫就领兵出征。能不想老婆?可看着九月眼里那闪动的光芒,生生把些心猿意马压住。点头道:“回来了。”夫
列脚求什么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婴不着我办事,早晚会挑明的。
“对,钱是好东西,但来路不明的烫手。那些士仲大户家的主妇。你跟她们多来往也好。”徐卫点头道。地方上要稳定,要太平,这些地头蛇很关键。
又说一阵话,洗完了澡,徐卫确实也劳累,再加上那事没捞着,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九月才进来唤醒了他。说是城里各界头面人物都到衙署来拜会,以贺知军大人凯旋荣归。
徐卫一边洗脸一边说道:“今日恐怕不成,走了几个月,白天好些军政务要处理。晚上我打算寻个合适的地方,设宴款待军中各级统兵官。这次打得艰苦,弟兄们不容易
“那让人回了他们?”九月问道。随后取来了五品官员的公服、乌纱、金带,替丈夫穿戴整齐。
“嗯,可以把我的话直接转达他们。再替我感谢他们的盛情徐卫说完话,九月就端来早饭。定戎小的方,这衙署也不大,比不得在东京的家里,吃饭还有饭厅,就将着解决吧。好在徐卫也不是光图享乐之辈,吃完了饭。一抹嘴了事出门。临走前不忘问一句,还有几天?
本来,宋代的衙门大多由大堂、二堂、照壁、门厅、花厅、香堂、会堂、庭院组成。大堂是主官接受诉讪,处理公事的地方,二堂是自常办公所在,花厅这些是接待宾客。设施可谓完备。但定成军是由华阴县升格而来,衙门本就不大,被贼寇大火一烧,如今才重整。就剩个大堂、二堂、庭院、门厅。
徐卫到二堂的时候,张庆已经在了,正埋头公案上奋笔疾书。徐卫进来他也没发现,等走到案边了,才抬起头来,笑道:“我以来知军大人今日不来理事呢
徐卫亦笑:“忙什么?”
张庆叹了口气:“关西镇李庄的百姓,为抢头耕牛,聚众械斗,死了三个人。镇上的巡检奉命去抓捕。结果被人使了钱,徇私枉法,擅自将凶徒放了。苦主不服,想到定戎来向知军告状,结果消息走漏,半道上让人劫了。这几天尸体烂了才被人发现,家属告到衙署来,求知军作主。”
娘的,这会儿就有暴力阻访的?这肯定要严办!不过定戎现在情况具体,贼寇一起,当官的全跑了,那套行政班子还没搭配,里里外外就他和张庆两个人。甚么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推官、判官一个没有。几次催请京兆宣抚衙门派出人手应急,可你这穷山恶水的。又不太平,谁愿意上你这儿来作官?
还有就是,如果想避免麻烦。这事徐卫完全有理由推脱,因为他这里人手不足,可以直接推给上级的提点刑狱司,让提刑官去办。可想来想去,徐卫还是说道:“这事你亲自去一趟,把事情理一理再上报提刑司,别让上头觉得咱们定戎这帮人都是吃货,光拿钱不干事
张庆闻言之后笑道:“还不干事呢?咱们定戎接纳的流民最多,宣抚衙门上个月还下文表彰。再说了,咱们这里是“军”不是“州”随时都有可能打仗。”说到此处,突然一咋舌“到底怎么打的?一万二的兵力,跟四万余李金联军打个辛手?听说宰了两个千夫长?”
徐卫。享了一声,就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苦笑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实话跟你说吧,有个当口我腿都软了,娘的,女真人把重骑兵“铁浮屠,压上来,差点没把阵给我冲个稀烂。要不是凭借着强弓硬弩,悬!今后,得重点琢磨怎么对付人马俱被重甲的铁浮屠了。 ”
“那也值!咱们这一打,河东义军都动起来,李植听说都退到太原了。哪像河北,大名府,你我的老窝。都让高世由给端了。幸好刚到定戎不久,你就派人去接了家属。要不然,这仇就结大了。”张庆说道。
又说些政务兵务,徐卫打算去营里看看,张庆见状,也打算收拾收拾就去关西镇,徐卫却笑道:“莫急,晚上寻个地方,咱们好好喝两杯。
弟兄们辛苦了,大醉一场吧。”
张庆听得眼睛都亮了:“那倒好,别急,是你掏腰包,还是吃公家?”
“废话!自然是我掏腰包!寻的方这差事本官就派给你了,就这样。走了。”徐卫冉着哈哈,人已经出了二堂而去。
张庆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收拾公案上的笔墨,一边叹道:“咱也是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奈何终日端坐公案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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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发现丈夫除了一身酸臭之外并没异样,九月这才放心。回头对两个仆妇道:“先放着,快些去烧水来。”仆妇应声而去,徐卫走过去一看,那桌上放的基本上都是些年货,仔细一看,这怎么还有东京许家店的酥饼?一问才知道,这是四嫂托人从东京捎来的。知道小叔子爱吃。
“还是嫂嫂疼我啊。”回到家中,远离征战搏杀,徐卫感觉分外轻松。尤其是他两口子那卧室让九月收拾得有模有样,跟新房似的,他一进去就倒在床上,再不想起身。可终究还是让娘子给拽了起来,就那么半闭着眼睛,平举着双手。九月从兜鉴开始,替他卸下铠甲,脱
两个仆妇抬进来一个大澡盆,又把烧好的热水加进去勾兑好,一问,过年的时候,徐王氏放心不下兄弟和弟妹,专程过来了一趟。发现九月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回到同州之后,就送了两个仆妇过来。还说这兵荒马乱的,那灵巧的丫头不如粗手粗脚的仆妇好使。
听得徐卫那个感动,这就是长妓如母啊。
衣裳一脱,徐卫憋了好几个,月,满腔邪火腾腾往上窜。这四月天也开热了,九月就穿件薄衣,她出身行伍之家,投靠何府之后,又尽干些粗活累活。所以完全没有娇小姐的弱不禁风,体态丰腴。韵味十足。又正俯下身去往澡盆里试水。徐卫在后面看得着实忍不住,窜将上去一把抱住就要胡来。九月虽惊了一惊,却是满心欢喜,逮住丈夫的手,哄道:“一会儿水凉了。”
“这什么天气了?放一阵不打紧。”徐卫整个身子都压上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九月任由他抱着,伸手过去搂住他脖子,在耳后只说了一句话。愣是像一盆凉水劈头浇下来,而那句话。大概古往今来所有男人听到都会觉得扫兴。
“这两天不太方便,”
徐卫苦笑一声,怎地这般没福?遂生生压下熊熊烈火,乖乖脱个了精光,跳进澡盆里。张九月拿块丝瓜络替他擦洗。这种情况,在徐卫这种带兵打仗的武臣看来,那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
热水一泡小手一搓,那个舒坦。浑身经络都通畅,每个毛孔都张开,征战的疲乏一扫而光。九月又在旁边说些他离家的事情,大约是春节的时候该尽的礼数都尽了,只是公公在山东剿贼,路途遥远不能达意。祖先坟茔都在大名府,让高世由占了,也没法给祖宗尽孝。远在泾原的大哥大嫂虽不能亲至,但大嫂托人捎了信来,说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尽在陕西,得寻机会多走动。还有徐原的第三子,也就是徐卫的侄子,年二十三,都娶妻生子了。平日好弄枪棒,也没个正经的差事。大嫂想托给他九叔管教管教。盼望回个话,若是能行,就让他到定
“二十三?嘿,这侄子,比我这当叔父的还大一岁。”徐卫闻言笑道。
张九月问道:“那官人意下如何?”
“既是大姓开了口,我这里又正是用人之际,让他来吧。”徐卫随口说道。
九月抬起丈夫的手臂,力道恰在好处的搓着,一边提醒道:“官人想是还没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徐卫正享受着家庭的温暖,老婆的贤惠,也懒得去细想这事。大哥是泾原大帅,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差不了,遂问道:“甚么缘故?”
九月这才道出原由。徐卫现在是五品,按制度,他有资格荫补一位亲属作官。大姓这时候把侄子托来,可能有这层意思。徐卫这才细细一想,确实,朝廷有荫补的制度,四哥就是靠荫补作的官。大哥虽是一路经略安抚使,但想必已经荫补了两子作官,剩下这第三子,二十几了无所事事,估计有些着急。四哥呢,他的儿子过两年就到荫补的年纪了,也不好托给他,这么一算。也就剩下自己这个九叔还有名额。
“先让他过来吧,是骡子是马遛遛看,如果确有本事,拉他一把也成。毕竟大哥待我不薄。你说呢?”徐卫思量一阵询问道。
九月闻言笑道:“这些大事。需的男人作主,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甚么?”
“谦虚了吧?你比我懂,哈哦 ”徐卫笑道。
九月笑而不语,忽又想起甚么来。说道:“对了,前天开始,城里好几家大户的主妇一个接一个来拜会。话里话外都在打听知军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东门李员外家,还送来一大笔钱财,为妻不敢收,原封不动送回去了,带话说,有事等知军回来再定夺。”看看,作了诰命夫人,妻凭夫贵,这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哪像从前在何府被人当丫头使唤?
徐卫一听。这怎么回事?定成百废待兴,莫不是想从我手里承接工程?不对,重建的事项,在自己出征之前那就是定了的,况且定戎这城也就那么大,老百姓的房屋是自建,其余像学舍书院这些公用设施的修复重建,不但没托给谁,反而是大户们掏腰包捐助的,也没工程可接吧。商人没好处的事情是铁定不干的,送钱给我,
第二百二十二章捅月亮
二历大半年,从前的华阴县。现在的定戎城。吊不说恢及小环貌。但遭受战火破坏的房屋大多重新修整,人民陆续回归重操旧业。老百姓发现一个问题,经历这么一劫后,他们的日子可能更好过了。原因无他,住在县城里的,除了官仲人等,其他的大多经营些买卖。从前他们的顾客几乎便城中居民,现在不同,徐知军好几万人马扎在这里,那些当兵的虽说吃穿都有朝廷,可领了军饷总得有处花吧?于是乎,本来不是原华阴县的人,也巴巴迁过来。还有些陕西客商,甚至京兆的大贾也跟猫噢到咸鱼似的跑到定戎,不过,他们肯定不是为做当兵的生意。
这人一多,定戎城里本来也没几家客栈酒楼,又遭了兵祸,这些外来人口便只能住在民宅里。别嫌,还不便宜,你要还一口价立马赶你走,有的是人抢着住。定戎居民一时犯了嘀咕,这小地方怎么突然之间就成香饽饽了?弄不明白也无所谓,有钱赚就成。
就这么地,徐卫把寻馆子的事交待给张庆,可苦了这厮。把定戎城跑个遍,拢共三家稍微上点规模的酒楼,晚上统统没空座,全预定了。何况徐卫宴请各级统兵官,虎捷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八大指挥使,还有些文吏,医官,不得二三十号人?上哪找地方去?后来寻到一家刚开张,连店名都还没取的,结果让人包了。急得张庆真想把知军衙门的身份亮出来,后来想想,还是不好以权压人。
刚想走,店主东追了出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问了句,这位官人。是知军衙门的张大人吧?张庆一怔,说不是。店主笑得更灿烂,大人装个甚?就大人这身贵气,没进店我就闻到了。没二话,你今晚定堂子,我这座头全给你空着。多嘴问一句,是您请客还是徐知军”
既然人家认出来了,张庆也不好不承认,不过还是拒绝一回。店主急了,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今晚在这定座的官人有意相让。又推了几回,盛情难却,张庆便答应下来,想会会那位定座的官人,店主却说对方已经出门了。
天还没黑,虎捷的军官们陆续就到了。这店没店名,先来的恐怕不好找,但后到的就方便了。你只管竖起耳朵听听,那具吼得最凶,那指定是。杨彦跟马泰一起到的,站在那门口望了半天,说道:“你说张三寻个甚么破地方!名都没一个,叫我兄弟好找!”他左眼没了,当时叫唤得凶,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又和从前一副德性。
正说着,楼上探出个脑袋来。却是张庆:“你他娘的嘀咕个甚?我在楼上都听到了,赶紧上来!”
踏进店内,便有酒博士殷勤执行,左一个大人,右一个英雄,一路迎上楼去。只见二楼堂子又宽又亮,设着七八副座头,摆了些凉菜野味。张庆、王彦、吴家兄弟,还有几位指挥使都到了,正在那儿胡吹海侃,声若奔雷。见他两个上来,吴阶首先打趣道:“瞧,独眼狼来了。”此话一出,满堂哄笑。这里面有个典故,杨彦小西山一战丢了左眼,人送绰号独眼虎。可他觉得,徐卫花名紫金虎,自己也叫虎似乎不太合适,就说独眼狼如何?结果徐卫回他一句,你怎么不叫白眼狼?此事一时在军中传为笑谈。
杨彦哈哈大笑,对吴晋卿道:“独眼怎么了?咱以后放箭瞄准不用闭眼。”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坐下来之后,与同袍们聊些军营之事,大家似乎都有默契。绝口不提小西山战役,伤心。
正说得起劲,听得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对不住,来迟一步。”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立即起身,转向后头相迎。只见徐卫头顶抓角巾,穿身直掇,腰里束着金带,大步上来。看看,有家室的到底不一样,回来没两天,收拾得整整齐齐。哪像咱们这群光棍,一副邋遢相。
军官们齐声唱诺,吼得震天响,连街面上过路的行人都给骇了一跳,互相打听,这家店怎么回事?徐卫作个四方揖,径直到了第一台桌席主位,又环着作了一圈揖,这才坐下。等他落座,将领们便没那么多穷酸讲究,各自找相熟的弟兄坐下。店里的伙计端着热菜络绎不绝传上来,顿时感到奇怪。刚才这帮子带兵的还声震屋瓦,怎么突然之间就鸦雀无声了,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
徐卫显然是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严肃,这次赴河东招讨,部队伤亡夫,各级统兵官出了大力,很是不易,理应把酒狂歌,放纵一时。遂斟满了酒碗,端着起身大声道:“来!都给我满上!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晚要是有一个。能挺直腰板走出去的,明天自己去领二十年棍,让马泰亲自掌棍。”
军官们一听这话,笑作一团。纷纷起身倒酒,王彦笑道:“马二神力惊人,让他掌棍,腚眼子都给打堵上,哈哈。”
张庆自他一眼:“吃饭呢,能说句斯文话么?”
“哎,咱又没读几句书,那斯文话也学不来,弟兄们说是不是?”徐卫端着酒碗大声问道。
“是!”众将轰然应诺,气氛徒然高涨。
“来!这碗酒,我敬弟兄们,此次河东作战,打出了我们虎捷军的威风!陕西宣抚衙门正在论功,不日便将封赏下来。今天咱们提前庆祝,来,干!”徐卫豪气冲天。众将也狂吼一声“干”满堂都是咕咕的喝酒声。
徐卫并不稍作停留,立即满上第二碗:“国难当头,金狗猖檄,众家兄弟齐聚虎捷战旗之下,便与我徐九亲亲兄弟一般无二。好成事双,再干!”
一班军官见状,心里暗喜。平日里军中酒禁极严,看样子徐知军今日是要让我等一次喝个,痛快!又爽爽利利地干下第二碗。
到了第三碗,徐卫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了。动作也不那么畅快,缓缓倒上酒,双手端着平举起来,正色道:,敬回不来的弟兄们。”只泣么一小向,没多余圳,那之间,热闹的堂子里顿时一片肃穆。这本是虎捷军官们现在最不愿提及的话题。从靖接营开始,没打过这么艰苦的仗,伤亡近一半呐!大家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弟兄,早上出城还肩并着肩,到了晚上回城,却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天人永隔”可有甚么办法,当兵吃饱。保境安民,早晚得有这么一天。
徐卫退了一步,将酒洒出一小半在地上,低声道:“弟兄们英灵不远,若闻得这酒香,便归来吧。”语毕,一仰头满饮而下。
三碗酒喝罢,徐卫故意道:“先说好,今天都别灌我啊。”
张庆知道他的意思,马上接口:“是喝醉了不让进门吧?”
杨彦正难过呢,听到这话笑喷出来:“哈哈,就九嫂那身手,九哥要是喝醉了,非给打趴下不可!”
气氛又活络起来,难得有机会挖苦都指挥使,一众军官接二连三打趣,最后听得徐卫笑骂:“都说他娘的甚么玩意?我像那惧内的人么?”
“像!”部下们齐声应道。徐卫想憋笑没忍住,一挥道:“滚蛋!喝你们的酒!别给我省钱!”
不多时,呼喝声,划拳声,杯盘碗盏碰撞声响成一片。这些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有今天没明日,今朝有酒今朝醉。死者已已,活的还得继续活下去不是?徐卫挨桌敬酒。那震耳欲聋的喊声吼得他听不见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唯点头而已。武人会餐,比不得文人相聚,没有吟风弄月,没有阳春白雪,有的只是豪情万丈,一腔热血。
七八桌敬完,徐卫回到座又拍着肚子,好像有几分醉意了,对身边吴阶道:“瞧瞧,全他娘是酒,你们稍后得抬我回去。”
吴阶眉开眼笑,又替他满上:“先说好,万一有人拿扫帚赶兄弟出来,可得算作战负伤。
徐卫大笑,跟他碰一个”只喝一半就喷了出来,吴晋卿到也不为难他,独自干下一碗后,长叹一声,继而盯着碗吟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旁边吴磷接一碗酒喝下去,接过话头:“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话一出,锐气尽显!
徐卫对这话很是赞赏,端起剩下的半碗酒道:“好!冲唐卿这份豪气,我捏着鼻子也把这半碗喝下去!”
祝筹交错,唾沫横飞,热血男儿酒后本色显露无遗。有人高声呼喝,意气风发,有人埋头吃菜,少言寡语,更有酒喝一半号啕大哭,为阵亡弟兄伤心者。无论兴致高昂,还是心情低落,目的只有一个,发泄。战场上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在此时爆发,,
天已黑尽,圆月高挂,喧嚣的酒楼逐渐安静下来。架不住的先尿遁了,硬撑到后头的也个个舌头打结。在吴阶告辞之后,堂子里就剩下徐卫、张庆、杨彦、马泰四个。
杨大步履踉跄,还东倒西歪地要去扶徐卫,嘴里含糊地叫着:“哥哥,走,兄弟,兄弟送你回,我。我是不怕九嫂拿扫帚撵我”
徐卫靠在墙,闭着眼睛,满嘴喷着酒气道:“拉到吧,都这时候了,回甚么回?走,营里去睡!”一听这话,伏在桌上的张庆,躺在凳上的马泰立即来了精神,四个弟兄勾肩搭背,踉踉跄跄下得楼去,店主东慌忙送出门外,一再嘱咐夜路难行,大人们小心些。
居民们早已经睡下,外面一片黑暗,若不是上天上那轮月亮挂着,还真伸手不见五指。四个人排成一溜,你扶我,我搀你,摇摇晃晃向军营方向而去。
“从夏津出来两年多,谁想过咱弟兄有今天呐”张庆喝高了,由衷感叹道。
杨彦头都抬不起来:“闭,闭,闭嘴!不许发感慨,听,听不懂!”
“不止,止是今天,这局面。早早晚晚,我带,带弟兄打下”徐卫具齿有些不清楚,后头的话其他几个没听太明白。
晃晃悠悠出了城,酒劲上来,都走不动。四人都倒在路边上,躺在草丛里,听那不知名的虫儿聒噪。又看看天上满月,时时微风徐来,倒也惬意。
杨彦抓着个石子,往后头一扔,听得扑通一声水响,赶紧窜了起来,咦,这后头咋还是个小河沟呢?定睛往里一瞅,咦,这水里咋还有个月亮哩?一把将马泰扯起来,嚷道:“看,水里有,有月亮,敢,敢去捞不?”
马泰跟个不到瓮似的摇来摇去,随口道:“有甚么不敢?你敢我,我就敢!”
杨彦推他一把:“你,你提着我裤腰带,我下,下去捞。”
张庆不知何时也爬将起来,附和道:“那我提马二”不对,马二忒肥壮,你最后,我提,提杨大。”就这么地,三个人跟猴似的,一个拉一个,杨彦还真探下身去,拿手往水里捞呀捞。
徐卫听到动静,坐起来一看,突然拍手笑道:“我就说你三个撮,撮鸟喝高了吧?还,还嘴硬!那月,月,月亮明明在天上,你往水,水里捞鸡毛呢?看,看我的!”说罢,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满地的寻摸。终于找到一样东西,欢天喜地的拾起来,却是一截树枝。
“看,看我给它捅,捅下来!”说罢,跳着脚在那儿捅月亮。
忽听扑通一声响,却是张庆手松了,杨彦一头扎进河沟里。马泰惊叫一声“啊也。”慌忙道:“你稳住!我会水!”言毕,纵身跳下去,他是甚么体格?直砸得水花四溅!可脚着底之后一看,这水怎么才到大腿?扭头一看杨彦,正跟那儿狗刨呢。又听扑通一声,张庆也跳了下来。这三个被水一激,酒醒大半,找来找去,怎么少一个?爬上去才发现,徐卫还在那儿跳着脚捅月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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