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岭。位于帝阙之东三十里外。相传开国之初。有必“此地结庐而居,与鸟兽为伍,青松为伴。附近农夫猎户时常见一紫髯长袍之人如虎豹般奔行于山林之中,高坐于巨松之上。至仁宗耸间,不复得见,其茅庐亦凭空消失,只余庐边孤松。于是尽皆传言,说此公得道仙升,那颗孤松便是仙迹,此地因而得名。金军迫东京,附近居民撤散一空,方圆十数里。唯闻飞禽走兽之嘶鸣。
此时,阳光普照,万物待春复苏。那孤松岭下不见任何异动,一片宁静。忽然,西头两山合抱之处,冒出一面战旗,着裘披甲的外族武士跨坐骏马奔驰而来。蹄声渐急,泥水飞溅,这部兵马前头已至岭下,后部仍不见尾。骑士们似乎都无精打采,阵形松松垮垮,倒不像是去作战,而是去围猎一般。
岭上巨松之下。忽地钻出几人,俱是全副武装,背弓据刀,为首一个望着东面突进的女真精骑沉声道:“此必金军前锋,主力定然随后就到。速作准备!”身后部属齐声应是,转眼间,又消失于山林之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果闻蹄声大作,岭下西头,涌进无数兵马。骑兵在前,步卒居后。阵形更是松散不堪,北方勇士似乎被这泥泞之地弄得极是狼狈。深一脚浅一脚行进着。大军之中,一长须高大之老将,极为威猛,按刀跨骑,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四周。见那孤松岭上空,群鸟盘旋不去。嘴边露集一丝笑意。出征之前。二太子曾有密语于他,破东京之后。若金帝采纳其意见,他当为驻军统帅。
探头眺望,见前头已快通过孤松岭,而后部还在鱼贯而入。可一切正常,不见丝毫异动,难道宋军被我阵势吓破了胆,竟不敢出击?突然!两则山林之中,战鼓轰鸣,其声若九天奔雷。慑人心弦!鸟群受惊,四散飞串。郭药师心头一震,不消命令,早先预知情况的士卒已经飞速作出应变准备。骑兵停驻不前,方才还松松垮垮的步卒立即布成了阵式。弓手们战鼓响起之际,已经搭箭上弦。这些百战余生的女真精锐,其反应之快,令人诧异。片刻之前还如同一般散沙。此时,却化作钢铁长城,坚不可摧!
上至统帅药师,下到普通士卒,人人都在四处张望,但丹鼓声大作,却未见一兵一卒。郭药师眉头紧锁,按刀之手几度欲拔,怎么回事?只闻鼓声,不见兵马?正疑惑时,战鼓骤停,孤松岭下,但闻马嘶而已。前后皆不见异动,按细作报告的情报,宋军在此地设伏,欲以弓弩急射,步军围堵,骑兵冲击。怎会……
士卒得令,严阵以待,骑兵们紧攥缰绳,只待宋军一出,便要发动雷霆般的冲击。可等了好大一阵,只听鼓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不可闻,仍不见有匹马单人出现。郭药师手中长刀下垂,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望向身旁士幸,皆惊骇失色,南征以来,金军总是占据主动,似眼下这般状况,还是头一遭。此时,郭药师不禁犯难,数万部队被困在此处。未见宋军一兵一卒,却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为将一生,还从未遇过如此局面。
“报!”一骑飞驰,自东而来。还未跑到中军,已马失前蹄,栽倒地上滑出数步之远。那士卒爬将起来,大声禀报道:“报!前军于东面七里外遭遇宋军,前军兵少,不敢贸然进击,两军正在对峙!”
还刀入鞘,郭药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是说在孤松岭设伏么?怎么突然之间堂堂正正出现在十里之外?难道是要在青天白日之下,明刀明枪地与我军决战?宋军只怕还没这个胆量!思索一阵,下令飞骑传信于后面二太子主力,也不敢挥师东进,当即命人入两侧山林探查情况,全军不能松懈,随时准备迎敌。不多时,部下来报,孤松岭两侧山林中,别说南朝大军,连根毛也没有。
“;比旧小千我那细作刺探到的军情。难道是假的可如今等唾不得不发,反正此次出兵,意在引蛇出洞,无论宋军耍什么把戏,只要你出了城,便看女真勇士如何大开杀戒!打定主意,号令全军快速前进。
七里之地,对于兵强马壮,已休整多时的女真精锐来说,眨眼便至。当郭药师引大军赶到事发地点时,前军骑兵正与宋军对峙。郭药师只带几员部将奔上前去,望向宋军阵营时,大吃一惊!
郭药师投军多年,先后臣事辽、宋、金,虽然倒戈于他来说,几同家常便饭。但此人久经战阵,算得一员猛将,其临阵经验也非常丰富。可就算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兵。这部宋军约有数千之众,也未列成任何阵形,只是前后划小一站作一团,不见铠甲,不见器械,每人手中皆持白幡。两侧。百十座法坛林立,皆设三牲祭品。人群之中,有一石筑之台,约丈高,插满各色旗帜,居中一杆大旗,上书“神威将军,六甲破敌”旗下,一人盘坐于台上,穿大长袍,戴一尺高冠,手持一杆杏黄令旗,一动不动。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六甲神兵”?赵宋天子想以此拒敌?古往今来,天下哪有如此奇闻?看来大宋果然是气数已终,君臣尽皆毒火入魔,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居然也有人信?
忽见对方群中奔出一人,至金军阵前时,已两股战栗,难以稳立,口齿不清地喊道:“御前神威大将军郭京,晓谕金军将士。我今奉大宋天子,青华帝君旨意,设六甲神兵于此。尔等速速退去便罢,如若不然,”
一声冷哼,郭药师从鞍上取过子,搭上箭,四周部曲见他如此,都感吃惊。只听弦响时,利箭飞驰,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神兵”被一箭射中咽喉,惨叫也没发出一声,立时扑地而亡!
“郭公神射!”将士眼见神兵也敌不过利箭,齐声大呼。金军这头一吼,那边六甲神兵中便有人弃幡而逃,郭药师一见,立即知会前军金将,可命骑兵掩杀!初时,女真人尚且半信半疑。毕竟这等秋夷之辈尚未开化,最是敬畏神灵。可亲眼见到郭药师一箭射杀神兵之后,再不有疑,前军主将拔速离亲率麾下铁骑发动奔袭!一时间,铁蹄践踏大地。人吼马嘶声若巨雷!高台上,神威将军突然起身,摇动杏黄旗。口中念念有词。台下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一齐发动!但见!老少哭号。尽弃法幡,四处奔逃,顿作乌兽散!跑得最快的却是那千余宋军骑兵。一见金军发动攻势,立即调转导头,直奔东京方向而去。可就苦了落在后头的神兵们,被金军利箭射中,枪挑刀砍者不计其数。近八千人,让女真骑兵一冲,便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郭京见状,急下神坛!网落地,忽然感觉劲风扑面,正手捏法决似要念动咒语之际。已被一杆铁枪透胸而过,女真骑士并不停滞,丢了枪杆,待奔过之时。握住枪头一拉而过!可怜这极信赵官家信任,引为救命稻草的神将郭京,六甲神兵未伤敌一人。自己就已经飞升了,,
却说金将拔速离率数千铁骑冲锋过来,神兵四散逃窜。可他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千余宋军溃骑,一马当先,追将过去。那部宋军骑兵,方才还死抱马鞍。丑态百出,此时逃命之际,却显出不俗的骑术来,拔速离率军猛追,可一直落后。眼见对方拐进一处山坳之中,士气正盛的金军毫不迟疑。马上跟进。大有直接打到东京城下的气势!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众期待
箭呼啸而系,速离猛货左肩剧痛。网用女真语吼出半,怀切。挺拔的身形突然猛震!野兽眸子般的眼中满是震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胸前。四五个粗约拇指大小的创白,正在油细淌血。耳边,麾下将士哀号之声四起,人吼马嘶,震耳欲聋。这位女真名将以长枪柱地,极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可就在此时,一支白羽“夺”一声贯穿他胸甲,竟入甲半箭之深!巨大的力量使得骁勇如他,也再支撑不住,眼中光芒尽散,咽头一阵滚动,终于扑身向前,栽于马下。背后,同样也有五个血窟窿。如此威力,只有宋军神臂弓具备,,
女真人纵横天下,名气自然不是吹出来的,虽然猝然中伏,且主将身死,但所部士卒并未慌乱,立时有人指挥撤退。奈何山坳之上。不知预伏多少宋军,但闻弦如霹雳,箭似飞蝗,朵朵血花绽放在金军阵中,人马中箭者,不计其数。
数名士卒上前抢过拔速离尸首,推至马背上。仓皇撤退。那千余宋军骑兵也不见追击,任由他们离去。短暂的伏击之后,山坳中丢下数百具金军尸体。此时,两侧谷顶,方冒出无数人影。仅仅朝下面望了几眼。便立即撤出战场。
“太尉钧旨,不得恋战,全军速速撤离,与姚都统会师,违令者定斩不饶!”
却说郭药师待拔速离前往追击之后,不疑有他,南朝既已疯癫至此,还有何惧之有?正收拢部队,准备进军时,忽听前头蹄声大作,定眼一看,拔速离铁骑又原路返回!这么快?那千余宋军就算全是猪愕,也不至于杀的这么轻松吧?再仔细一瞧,神色陡变!但见数千骑兵之中,竟有身插羽箭而还者!心头忽地一落,难道说,,
仓皇奔回的金兵此时大乱,无数将士奔向一处。大声叫嚣着,狂吼着,郭药师不通女真语,急向身边众人问道:“他们在嚎什么?”
“好像。好像是说拔速离被,”与他并骑而立的一将吞吞吐吐地念着。
郭药师嘴角一阵扯动,脸上肌肉极不自然地抽搐着,拔速离!银术可的亲弟弟!金军之中数得上号的骁勇之将!前些日子,宋军青沧之兵进援真定,就此人杀得南军大败而逃,受到二太子斡离不大力嘉奖!
猛地一鞭抽在马身上,疾驰向前,奔向那金军士卒扎堆之地。马未停稳便跃将下去,他身材极长大,较女真勇士还高,一路连推带踹,终于挤了进去0可朝地面上一看,这位宋之厉阶,金之臣功,几乎瞬间矮上三分!拔速离就躺在烂泥地上,一支白羽贯穿铁甲,入胸半箭之长!但很明显,集中在胸腹之间的五个血洞,才是致命伤。曾经作为宋军燕山守将的他深知,这是神臂弓造成的可怕创口!五支弩箭都洞体而过!
“怎么回事!”他歇斯底里地嚎了起来,急怒之下,吼声如雷,竟盖过士本喧闹!
当下,便有人讲述了经过。拔速离率军急追宋军骑兵,但因地面实在太过泥泞。马速受到很大影响,被那部宋军引入一处洼地。遭到伏兵于此的宋军万箭齐发,死伤甚重,拔速离一马当先,身中数箭而亡。眼下,所部骑兵愤怒难当,都叫嚣着杀往东京,替主将报仇!
郭药师缓缓蹲下身圭,似乎在察看这位金军骁将的尸体。实际上,他是在急索应付之策。宋军将于孤松岭设伏的情报,是自己探来的,分作三段进军的战术,也是自己提出来的。让拔速离挥师出击,还是自己建议的。
一旦二太子的知拔速离受伏身死,其震怒可以想见。若此时,跟在他身边的王讷趁机进言,那自己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郭公。现我军极为被动,拔带离死难,士气受挫,咱们是不是退回去?”有部将小声提醒道。
退?不能退!拔速离虽死,但他部队所折不过数百人而已,宋军既在前面设伏。要么还在,要么所去不远。自己应当率军急追,破敌斩将,方能将功补过!况且,拔速离麾下将士情绪如此激动,自己一个。汉将,万一弹压不住,恐要惹起更大混乱。到那时二太子追究下来……
坚决地摇了摇头,郭药师愤然起身,怨毒的眼光扫过身旁激愤的女真士卒,一把抽出身旁之刀,高举大呼道:“此等大仇,如何不报!药师欲引军进击。谁愿相从!”
部将着实骇了一跳,趋身过去急叫道:“郭公!敌暗我明,此时引军突进,恐再遭伏击!况且,地面如此泥泞,我军倚重的铁骑难以”
郭药师闻言大怒,不待他把话说完,一把扯过对方。几乎脸贴着脸喝道:“宋金两军之间战力悬殊!我会怕他?只这不到三万人,我可击溃任何宋军!便是种师道来了,也叫他兵败如山!”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南朝已到生死存亡关头
战!
傍晚时分,金军已经扎下营寨,将士不卸甲,战马不去鞍,保持高度戒备,如临大敌。此去东京,只有二十余里了。可前军主将拔速离阵殁,给士气以沉重打击。
斡离不铠甲不离身,两腿泥泞,高坐于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往日热闹的大帐此时也死,一般沉静,各族文臣武将尽皆垂首,似在为拔速离致哀。郭药师五花大绑着跪于帐下,以极其沉痛的语气说道:“罪将完颜药师,自绑入帐。恭听太子郎发落!”
斡离不腮帮一阵鼓动。良久。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一句:“拔速离因何而死?”
有官员解释之后,郭药师以头触地,将下午战事简单复述一遍。并奏明。自己为替拔速离报仇,急引军追击,方出三里地,便遇上宋军大部,对方人多势众,旗帜漫天。可自己还是毫无畏惧,亲带数千铁骑猛击,斩首千余级,大败宋军。一路追杀,至东京不到十五里地时,赫然发现两座大营,雄踞东京之前,互为犄角之势,这才罢兵归来。
“药师自知罪大,并无所求。愿献千级宋军之首,祭奠拔速离在天之灵!”郭药师仍旧保持额头沾地的姿势痛声说道。
话音方落,一秃头结辫,耳挂金环的女真将军突然一脚踹翻面前桌子,手指郭药师放声大骂!别人听不懂,王讷却听了个明明白白。这金将在说,甭说区区千级宋军头颅,就是拿砍尽大宋君臣百姓的人头,也抵不上一个拔速离!
再看上前二太子,右手紧抓刀柄,死死盯住郭药师。一阵之后,起身下得帐来,行至药师身前,肃立许久。帐下各族官员将领都把目光放在他右手之上,等着看这只手是否会拔出弯刀。
斡离不右手五指一松。继而又紧,众人都悬着一颗心,莫非二太子有杀郭药师之意?帐中除了噼啪作响的火焰,再无其他声响,又等一阵,只见二太子右手终于缓缓抽出弯刀,在火光映照下,刀身炫目!
此时,挞懒见事态紧急,用女真语焦急地说了一声什么。韩离不充耳不离,递出刀去,只探至药师后背,忽地一挑,断了绳索!继而收刀还鞘,又双手扶起他,并拍打着他两肩,沉声而语。
“二太子说,他素知你对大金国的忠心可昭明日。
拔速离随先皇起兵抗辽。征战多耸,今日却贪功冒进,中伏身死,与你何干?让你不必个怀。二太子问。你所说的两处大营,都在何
郭药师在看到二太子那双脚停在自己身前许久时,心里实是忐忑。不过他知道,斡离不是女真人中为数不多的智勇双全之辈。眼下金军即将兵临东京城下,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绝不是一个拔速离可比的。不过二太子犹豫这么久,也着实让他捏了一把汗。
听闻相关官员解释之后,如获大赦,接连称谢后回答道:“就在从此西去不到十里的地方,两处营寨规模极其宏大,布局严谨,恐怕就是东京最后屏障。太子郎,卑臣建议,明日引军往攻,破此二营,直逼东京城下!”
斡离不闻言未置可否。忽听一人抗声喝道:“不可!万万不可!”
众人惊视之,正是王讷。只见他快步奔到帐中,直面斡离不道:“太子郎君!药师刺探之军情已证明纯属虚假!拔离速也因此而捐躯!此事必然有诈!况且,东京周边十余县皆未扫清,若孤军前往,恐有不测!臣建议,太子当引兵退守滑州,据要塞,抚浮桥,静观局势,甚至可以重启议和,与宋廷周旋。索要钱粮。若粘罕大军渡河,则可合击东京。反正。我军粮草充足。支撑数月,当无问题!这方为万全之
郭药师漫不经心地盯了这位同僚一眼,说道:“太子郎,恕臣直言。眼下。南朝各路勤王之师必然已在途中。如果我们不迅速进兵,待南朝援至,如之奈何?现在我们挥军猛进,对那两处大营和东京形成直接威胁,就算不破营寨。不克东京,至少也可要挟少帝,许我两河之地。若等到宋军各路援兵齐聚东京,非但两河无望,还有可能陷入重围之中。诸位不要忘了,太原至今未克,粘罕至今未能过河,必须趁大宋君臣胆寒之际,捞取足够好处!”
两名汉臣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相持不下。斡离不冷眼旁观,只听解释,不发一言。以目前局势看,粘罕迟迟未能过河合师,破东京,希望已经不大。那么退而求其次,至少要把河东河北弄到手中,还要向宋廷索取巨额钱财,一言以蔽之,如同郭药师所说,趁机捞取最大利益!我一路打到东京,南朝太上少帝尽皆丧胆,相信自己提出的任何条件。他们都会考虑。叫愕呐。出征!前。自只古下誓言必破东京。擒拿二帝六,晓曰来,又得等下回了,
“传我号令,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进兵,往攻宋军大营!”斡离不突然打断二臣争执。
郭药师面露喜色,王讷惊急交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极力进谏道:“太子!据药师言,那两处大营非但规模宏大,且与东京成犄角之势。急切之间。如何破得?且孤松岭伏击一事子乌虚有,此中有诈!定然有诈!太子郎万勿进兵!倘若徐卫等辈断我退路,太子如何应对!引蛇出洞,反被蛇咬,太子三思呐!”
斡离不似乎心意已决。并不理会。王讷无奈之平,只得哀叹,若韩昉在,必能说动二太子,只是那厮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月初三,本来死气沉沉。哀声四起的东京城突然有了节庆的氛围。眼下已将至寅时,可你看那东水门到封丘门一带,人头攒动。万人空巷!这里可不是夜市,今天也不是元霄灯会,可几十万人云集在此,激动得难以自持。大半夜不睡觉,东京居民都疯了?自然不是。
虽已立春,但天气仍旧寒冷,东京居民举家而出,在这外头吹风受冻,为的是什么?为的便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从昨天开始,城里就有人传出消息,说朝廷已经拟定了绝地反击之策。军中两员后起之将,姚平仲徐卫将会半道伏击金贼!而且何时、何地举事,说得是有鼻子有眼,让人不信都难。
姚徐二将端得走了得!姚希晏救太原,重创金军。徐子昂守黄河,挫敌凶焰,此二人皆是将门虎子,丝毫不惧金贼!有他们领兵伏击,金军必败无疑!更何况,正月初一,姚平仲曾在东京街市慷慨陈词,引起军民激烈反响。现在忆起,原来是成竹在胸!
到了今天,东京百姓奔走呼告,举城尽知此事。是以,时至寅时,这城东已聚焦数十万众。较之当日宣德门请愿,更为壮观。两个。人面对面说话,都得放声大喊。
与此同时,在东京皇城。禁中要地,官家赵桓也是激动得睡不着觉。本来丑时网过,皇帝就摆驾回宫歇息,可躺下没半柱香的功夫,又起来了。而且穿戴整齐,披了绎纱袍,顶着通天冠,驾临福宁殿木头桩子似的正襟危坐。左右内侍皆不知原由,搞得一头水雾。可坐了一阵,还是十分躁动,又降下诏命,把三省都堂的宰相,枢密院的执政,御史台的长官,三衙的大帅统统召进宫来。也不说什么事,先一人赏一碗莲子羹暖暖胃。那睡眼惺松的大臣们心里却是雪亮,试想,老百姓都传疯了,他们怎会不知道?官家如此激动,必是急待捷报。
可如此机密之事,何以满城风传?有大臣上奏说,是不是追查一下,万一消息走漏,被金人觉察,岂不前功尽弃?赵桓却是洋洋自得,说甚么东京戒严,鸟也飞不出一只,何愁消息走漏?听他这么说。大臣们也就不再多嘴了。
与其他大臣吃得极是畅快不同,少宰何栗,枢密使徐绍端着那质地精美的瓷碗。如同绀水一般无味地吃着,两人时不时互看一眼,发现对方都是神色凝重。也难怪。背着这天大的事,任谁也轻松不了。尤其是徐绍,表面上稳如泰山,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老九啊老九,三叔可是调动了七万大军在给你撑场面。你要是不能建功,非但自己招祸,连带着三叔,你爹,你兄长们都得到霉。徐家也就不甭提将门了,守着柴门度日吧。”
殿头,放在案上那碗羹。官家连一口也没吃,坐立不安地在殿上来回踱步,不时询问时辰。这会儿,又向内侍钱成问道:“什么时
“陛下,寅时四刻。”钱成回答道。
“寅时四刻,宾时四刻,”赵桓梦呓般念明着。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将放亮。两个,时辰呐,在这深宫里坐着,真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俯视朝廷重臣,这位大宋天子一挥衣袖,快步走下殿来,边走边喊道:“众卿,随联登上东水门!”
一众朝廷大臣望着疾步如飞,险些摔个跟头的皇帝,面面相觑。这深更半夜的,登上东水门作甚?莫不是急不可待,要去城东等候捷报?说句不该说的话,姚徐二将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陛下这般乘兴而去,可不要扫兴而归才好。
有大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立时强压下去。姚徐若失利,东京亦不保!于我何利?还是祈求满天神佛庇佑,让两位小将立下这盖世殊勋!
耿南仲头一个起身,李邦彦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将目光撇开。姚希晏,徐子昂,此时怕已兵败如山,溃师遍地,可怜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啊!圆读最薪童节就洗涧书凹加甩凹)”谎某全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图穷匕见
时,若用后世计时法,大概也就是凌晨三时系五小候在一天之中,人最为放松。警慢全无。就算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也都进入梦乡,熟睡正酣。杞县之东。约二十里外,是一片坦途,别坡,连个坟包也不见。月黑风疾,伸手不见五指,茫茫旷野之中,一片宁静,不见任何异动。可呼号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人声,若有若无,让人难辨真伪。细细一看。偶尔会发现地上有颗东西微微颤动,那竟是颗人头!这颗头时而抬起。时而埋下,伏于地上似乎已经多时。
“岗哨密布。但大喜已倦怠。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哨骑出营而巡,估摸着,这队游骑就快回去了那颗人头低声说道。这荒郊野外,只他一人而已,是在跟谁说话?余音仍在,他旁边又昂起一颗头,朝正前方望去。
约两里地外,有一处营塞。规模较大。四围栅栏,望楼高耸。拒马横于营前,甚至可能布有陷坑。营内,更构建各种工事。这扎营之法,深得南军精妙,想必出于汉将之手。
“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后起之人小声念道。“不过无妨,金人起于山林,至今也不过十数年,我们可是打了几千年的仗。
量女真人不懂这营寨的奥妙。必不能善用,况且”后面的话,他生生吞了回去。因为。风声之中,暗藏蹄声!向北望去,一条黑带疾速向前,金军的游骑回来了!两者相距不过一箭之地!
“撤!”一人见金骑入营,低声喝道,话音网落,四周竟突然跃起十余个身影,统统向西而去。片刻之间。便隐入夜幕之中。被利破的夜幕瞬间沉静下来,一切又恢复常态。可仅仅过去盏茶功夫。金营之西,一堵黑墙缓缓移动着。
待走得近些,才看出端倪来,哪是甚么黑墙。分明是骑兵牵着战马步行!可怪的是,这支部队规模极大。兵力极大,却未听到丝毫人语马嘶。大军甚至与这夜幕浑然一体。若不是移动,简直分辨不出。偌大的队伍中,只听得粗重的喘息声,泥浆的践踏声!行在最前头的几人突然停下,一人高举左手,低声令道:“停止前进!”身后士卒迅速传话,不多时,大军停滞不前,等候命令。
“九弟,我们走了二十五里以上,至多还有三里地就到!你看,金营就在前方!”这人的声音夹杂着一分激动,几分期待。
“嗯,金军游骑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出来。此时正是机会!但据细作回报,正营之前,遍布陷坑,四哥小心。”这分明就是徐九的声音!可夜色之中,竟看不表他容貌。只见得两只眸子里依稀的光芒!
“无妨,我与马泰、陈虎、宋达分趋南北,破其营塞。你麾下步军伺机而动!”听得出来徐胜此时信心十足。
徐卫不再多言,徐胜一见。迅速跨上战马,沉声下令道;“弟兄们,上马!”风传军令。眨眼之间,夜空之下无数战骑闻声而动!
,“吴阶张宪,速行准备!”徐卫随后下令。
“九弟,当心!”徐胜说出这句之后,一提缰绳,战马虽未缚口,不能嘶鸣。却人立而起!他一挺手中掩月刀,放声虎吼:“弟兄们,杀”。
顿时!荒野之上,杀声震天!如惊雷般划破夜空!数千轻骑发动,马蹄践踏大地,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但见骑军分作两处,一南一北,直冲上前!地面泥泞,限制了马速,可三里之地,眨眼便至!
金军营中,望楼之上,身背长弓,腰悬弯刀的女真士卒忽闻蹄声大作,正惊疑不定时,突然望见营盘西南处,一彪骑兵迅猛冲来!脸色徒变,飞快取下长弓,一箭射去。同时狂吼出声!
他这一喊,惊起营中金兵无数!不多时便有士卒各从营帐出来,四处张望!正当此时,只听得一声巨响!金军将士齐齐向西南望去,却见那丈高的栅栏轰然倒塌,手持大刀长枪的敌骑突入营中!还没回过神,又听得西北方向传来一片惊呼!
南军劫营!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二太子不是亲率主力逼近东京了么?宋军为何却来攻我营塞?可不容他们多想,冲入营中之敌,见人就刺,见帐就挑。熟睡中的女真士卒仓促出帐,要么就被一箭射中胸腹,要么就是被一刀砍中头颅。方才还宁静的金营,突然之间,乱成一团!
可金人能在短期之内攻灭契卑。将大宋打到半残,,二可不是嘴皮当徐胜、马泰、陈虎、宋达四将…品:一一,网在逞凶时,忽闻金营后部杀声四起。将士急视之,却见女真骑兵陆续杀到,便一人一骑亦毫无惧色!一名女真骑士手持弯刀,面对人海般的宋军骑兵疾冲过来。紧紧贴着马背,避过箭矢。有一宋军骑将。打马迎敌,两骑交错之际,那金骑弯刀一闪,宋将连人带马栽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金军步骑踩踏,几成肉饼。
营内混乱不堪,宋金两军舍命相搏。嘹亮的号角声打破深夜宁静,回荡在金营上空!
三里之外。徐卫大军正在待命,士卒早已点起火把,将四周照映得如同白昼。方才那部骑兵,人数众多,可此时徐卫身后,竟还有一万之众!虎捷乡军,可以说是精锐尽出!但好钢用在刀刃上,徐九将主力拉到杞县之东数十里外,难道不顾已经挥师扑向东京的韩离不?
身披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种愕的铠甲,头戴一顶铁盔,洒着一颗黑缨。背后,一杆大旗已经亮出,大宋天子御笔亲书“忠勇徐卫”四字分外夺目!徐卫手提陌刀,背负税粑,闪动着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混乱的金营。他身旁,吴阶、杨彦、张宪、李贯、杜飞虎等将或躁动如火,或静止如水,神态各异。
“九哥!我带部队冲进去,将金狗人马绞成肉酱!”杨彦不但自己心急,连胯下战马也不住地划着蹄子。手中那杆曲刃枪在火光映照下,锋口炫目!
徐卫并不理会,遥望金军营中。人马混杂,杀声入云。自两厢攻入的骑兵至今未能推进。果然名不虚传啊,深夜遇袭。竟然这么快就组建反击。骑兵,的确是我军的软肋。
胸膛一起。他大声叫道:“吴阶。张宪!”
“卑职在!”二将吼声如雷。
没有半句废话,徐卫高举右手,猛挥向前。吴阶张宪一抱拳,号令士卒。齐向金营。吴阶统帅三千弓箭手。人人手持硬弓,左右腰悬箭壶。张宪部下三千步卒更走了得,非但全身铠甲齐备,椅刀提盾。甚至十数人为一队,围着一辆“敌车”两位指挥使一声令下,六千人马齐力向前。
步卒冲在前头,推着战车行进至金营正门之前约三百步距离。将战车排列于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幕。而后,所有士卒挺刀立盾,以身作墙护在前头。弓箭手随后赶到,列成方阵,每人之间隔着两步距离。而后将手中火把插入湿地之中。再取过羽箭搭在弦上。怪的是,他们所用箭矢十分特别。箭头之下,缠绕着浸过油的棉纱,这不稀奇,火箭不都这样么?可那棉纱之下约一指距离。还有一个状似炮仗的物体。更怪的是,这里距离金军大营起码三百步。宋军装备中,即便是硬弓。射一百五十步已是极限。当然,神臂弓实际是一种巨弩。而且,既然是放火箭,当然除杀伤敌人来,主要是想焚毁对方重要目标。所以,你不可能只射营门。必然要覆盖金营大半部分。就算这些弓手都仰角吊射,仍旧不可能增加覆盖范围。
点火!”吴阶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其稳如泰山般的风范,让士卒们仿佛产生错觉,以为到这里来不是打仗,而是练一般。
军令一下,所有弓手动作整齐戈一,都将箭头伸到火把上,点燃棉纱。而后,火箭稍稍离开火把。等候进一步命令。
“准备!”
这句命令刚刚出口,弓手们迅速将那“炮仗”下端的引线点着。再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拉开弓弦。一时间,弓弦扯动弓臂所发生的吱嘎声此起彼伏。
“放!”几乎就在同时,吴阶目光为之一凌,将手中佩刀猛然向前一挥,厉声喝道。弓弦响成一片,三千支火箭腾空而起!因是吊射,至半空力尽之后。就会以弦线跌落。
可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火箭升空力尽之后,居然继续飞行!全部飞向金营上空!
射出一箭之后,弓手们毫不停滞,第二只箭紧接着搭上弓弦。吴阶却不急着下令,远眺前方金营。果见团团火光跃起,心头一喜,神色一松,大声吼道:“放!将你们的箭全部射光!”
徐卫在后头看到,扭头对身边杨彦笑道:“吴晋卿果然是员能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激战正酣
,卫笑容尽敛,昂头望着那矛边的夜幕。又回首看向东不…。沉声道:“你还别窜,天亮以后,少不了你仗打。”
杨彦闻言不明就里,天亮以后?现在是寅时,距天明怕还有两个时辰。我就不信,两个时辰我们还打不垮面前金军?这次出击,九哥整整集结了两万多马步军,除虎捷乡军精锐尽出之外,尚有御龙直骑兵、京畿禁军骑兵、以及常捷军一部。女真那鸟太子既然带领主力扑向东京,那这里能有几个,兵?女真人就算是三头六臂,我也给他斩尽朵绝!
“报!”一骑疾驰,直踏得泥浆飞溅。至徐卫面前三步时居然勒不住缰绳,险些直接过来。那骑卒拼命稳住之后,大声禀报道“都指挥使!金军迅速反击!我马军几乎推进不动!”
近八千骑兵趁夜偷袭,居然难以推进,难怪女真大军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天下,的确是凭硬功夫打出来的。不过无妨,也没指望宋军骑兵与金军抗衡,要的就是这一冲之威!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撤回来了。遂传下军令,命所有骑兵回撤!
号令一下,阵中锤声大作!
“九哥,让我部上吧!”杨彦厉声吼道。他的部队号称虎捷乡军头等主力,俱是重装步卒,人人都是千挑万选,力大剿悍之辈。从头到脚防护严实,一手持巨盾,一手持大斧,结成阵势后,无异于钢铁城墙。
徐卫略一沉吟,扭头叫道:“杜飞虎!”
“卑职在!”那面色阴沉,永远一副吃人卑脸的杜飞虎大声应道。此人在虎捷乡军中大大有名,一来他出身于王善贼部,二来他武艺绝伦,军中罕逢敌手,当初在相州与金军野战,一人斩八级,轰动全军。
“给你一千重步,截杀北面来敌!”徐卫目视火光大盛的金营,以鞭摇指道。杨彦一听,急得没奈何,九哥也忒小看人,我杨义云难道还不如这贼厮?他武艺是高,可你再剁悍,能一人杀败万敌么?正想请战时,却见杜飞虎在马上抱拳道:“卑职遵命!但有个不情之请!”
“呸!让你去便去,还敢讲条件?九哥,当军法杨彦一时大怒!
徐卫一抬断他的话,目视杜飞虎道:“说!”
杜飞虎无视面前满脸怒容的杨指挥,俯首对徐卫道:“都指挥使既派飞虎出战,卑职必身先士卒,不辱使命!闻大人有宝刀一口,名为拔枕,能斩铜朵铁刀口不卷,锋利无比。卑职斗胆,乞借拔祝刀一用!”
他话网说完,徐卫就将背上那口宝刀解下。此刀,乃马泰之父同门师兄所铸,据说就是京畿军器监的良匠也没这般手艺。徐卫一直宝贝得紧,常刀不离身,此时却毫不犹豫递到杜飞虎面前:“这刀以后姓杜了!”
杜飞虎双手接过,从刀头至刀柄一一扫过,朗声道:“若不胜,请取我首级!”言毕,从鞍上取过一顶兜餐罩住头颅,扯了身上战袍,跃下马去,放声吼道:“弟兄们,跟我来!一颗人头,三贯赏钱!”
一块巨盾飞来,他伸手稳稳接住,继而大步向前。
身后,密集排列的一千重甲步兵持刀斧,椅大盾,踏出了坚实的步伐!虎接乡军的重步,全身装备加在一起,负重达到**十斤!在战场上,这个重量相当惊人!
“杨进!”徐卫不理会杨彦的躁动,继续下令。
没角牛杨进,自义军整编入虎捷乡军后,被委为副指挥使,相助杨彦,号为“虎捷二杨”听得都指挥使呼唤,立即应道:“在!”
“你也率一千重步,截杀南面来敌!”徐卫喝道。杨时亦装备整齐,领命而去。
此时,金营中混战正酣。宋军突然袭击,的确打了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可等他们稳住阵脚后,从心底对宋军的蔑视立时转换为巨大的心理优势,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刻悍本性,使得他们迅速打了起反击。没有千夫长万夫长的指挥。女真将士人自为战,无论步骑,皆一往无前!徐胜、马泰、陈虎、宋达四将的骑兵甚至没能在金军大营中心会师,就被阻挡下来。骑兵一旦失去机动性,而又被挤作一团的话,当年相州遭遇靖绥营的金军冤魂会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马泰身躯奇伟,披重甲,戴兜鉴,手里一柄大斧挟开山之威横扫!无论是人是马,敢挡者,俱为肉饼!一斧下去,将一名金兵连人带马砍杀当场,忽然瞥见有秃顶金环的金将,背铁铠,手持一刀,腰悬两刀,背后,:二弓。步战无人能挡!眨眼点间,点淬续格杀四名宋,六杀一人,嘴里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此时,那金将也看到了马泰,突然加快脚步,虎吼而来!
心里一慌,正想维动坐骑迎敌时。
胯下战马却因负荷过重,马失前蹄,将他掀翻出去!几在同时,除了那金将,至少三五件兵器同时招呼过来!马泰被摔得够呛,心里正慌时。又听惨叫四起。急忙爬将起来,一看,却见徐胜手持掩月刀,上下翻飞,匹练一般斩将开来!
“徐四哥!金贼甚多,遮掩不住”哼!”一声闷哼,马泰背后遭到重击!直打得他眼前发黑,阵阵眩晕。猛然回首去看,只觉眼并什么东西一晃,脑袋上炸雷般轰然作响,耳里也似群蜂乱舞,嗡嗡不绝。
“马大!马泰!起来!”徐胜杀得人马俱涂血污,见马泰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四周金狗群起而攻,大声吼道。本欲相救,奈何被打得找不着北的部下挤在中间,脱身不得!正惊急交加之际,忽见马泰那柄大斧再度挥舞起来,近身者无不后退!有一敌退却不及,竟被大斧撞击,直跌出三步开外,再也爬不起来。徐胜环视四周,见金军化巢而出,难以计数。恰在此时,闻得金声大作,赶紧吼道:“撤!快撤!马大,走!”可四周嘈杂,马泰似乎没能听到他的话,仍使大斧,左劈右砍。但见团团血花飞溅,挡者披靡。身边敌寇越聚越多,马泰拼尽全力,突然脚下一滑,仰面栽倒。四面之敌一拥而上,长枪弯刀一起招呼!
“九哥!杨彦!”马泰极力挣扎,狂声大呼,语气中,竟有哭腔,充满绝要!
数千宋军骑兵蜂拥往外撤出,女真将士全力追击,凶性大发!宋军一路丢下尸首,急向西面撤去。
就这等模样,也敢摸营?也敢骑马?也敢称军?此时,女真勇士心中对南军的鄙夷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竟不顾营中大火四起,只管追杀溃师。方追出大营不到两箭之地,许多女真士气都听到一个奇异的声响,渐行渐近。张目眺望,只见前方一堵黑墙稳稳推进,不断发出铿锵之声。又往前追出数十步,前头金军赫然发现,数百上千的南军步卒列成方阵,大步而来。士卒全身罩甲,头戴兜鉴,一手持刀斧,一手椅长盾。刀斧击打盾牌,发出响亮的撞击之声!非但如此,这部南军士卒嘴里,配合着行进脚步,整齐地呼叫着号子。
女真士卒虽不通汉语,无从知晓南军士卒喊的什么意思,但见其军容鼎盛,步伍整肃,也不敢小觑。可一想到这是宋军,天底下最懦弱,最无胆,最惧死的军队,况且不过千把人马,心中底气徒增。骑兵催动坐骑,步卒加速奔跑,直向来敌冲击而去!
徐卫在后方脚踩马镫直起身子,远远望见南北两面皆有金军追击而出,且与自己的重装步兵交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一屁股坐回马鞍,眼中精光一闪,举起右手号令道:“擂鼓!进兵!”可这金营南北两面皆在混战,正面又布有陷坑,从哪进兵?
战鼓雷鸣,听得还未集参战的将士们心神激荡!
“杀!”阵中突然爆发出一片吼声,这支部队,既不是虎狼铁骑,也不是重装精锐,人人皆穿皮甲,亦无长兵,只腰里悬着手刀一柄。六人一队,围着一架壕桥,约有四五十架。徐卫军令一下,数百兵士,数十壕桥齐齐发动,直线向金营冲去!两人在前拖,两人在中推,两个,在后顶,那一丈四尺长的壕桥车飞速向前!
背后鼓声震动,金营已经在望!壕桥部队到达之后,吴阶张宪的弓手步兵立即让道!那壕桥的形状,与板车无异,只是更长更宽,上覆木板,如同平地。一旦吴张二将所处之地,每车壕桥前面的士卒统统后撤,六力合力推动!
只见四五十架壕桥纷纷着金军营寨而去,突然!一辆壕桥车前头一挫!士卒无论如何使力,再也休想推动半分!低头一看,却见两个车轮均掉入陷坑之中。那坑里,不是石灰就是利刃!可推车之卒并不慌乱,六人在后配合,将壕桥位置摆正,高低放平。不多时,数十架车绝大多数都陷入坑中!可这样一来,金营之前,却已成了坦途一片!
“弟兄们!随我杀进营去,屠尽金狗!”张宪一马当先,飞奔而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熊熊大火
::深壕桥。奔跑如飞。张宪身生士卒直夺金营!里面跑术认为金兵,当先一个悬着刀紧盯着他,至两步距离时突然身形一矮,手中弯刀直切腰肋。张宪号称“六艺精熟。”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铁枪一格,铿锵作响!右膝猛地一撞,趁敌兵后仰之际,枪头如蛇信般吐出!身后三千杞县步卒,都挺着长枪大刀潮水般涌进金营,仗着身上坚韧的铠甲左突右击,士气大盛!虽然虎捷乡军新创,但他的部下经历数次杞县防御作战,早不是生瓜蛋子。三千人冲进营来,一路猛进!
步兵方过,便听得后头车轮滚滚。吴阶指挥的三千弓弩手,都背了长弓,八人一队,两人推动费车,六人作为护卫。紧紧跟在步兵身后。那煮车实际上是两轮手推木车,因车前安置有兽面大盾,兽口中插有排刀,而车厢上下窄,中部鼓,其形如敌,因而得各。
当时金营之中,大部队将士都出寨追击宋军,又被重装步兵截住搏杀,因此甚为空虚。张宪三千步兵在前冲锋,吴阶三千弓手领着车队如入无人之境。但见金军营帐大多起火,地上宋金两军的尸首东倒西歪,未死者哀号呻吟,挣扎爬行。张吴两部既顾不得给未死之敌补上一刀,也顾不上抢救受伤的同袍,像是找什么东西一般直向营寨后部突去。
张宪手提铁枪,四处张望,忽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他伟岸的身形一颤,低头视之,左腹上,一支铁箭已贯穿战甲!身旁弟兄中箭倒地者甚多!冲势为之一阻!向前看去。借着火光,只见那金营东面,一个个如山般的轮廓依稀可见!很明显。就是前面乱成一锅粥,这里的守卫也没有离开过职守!
“指挥使!小心!”副手急冲上来,拿手中眉尖刀不时拨落利箭!
张宪牙关一咬,只听“咔嚓。一声折断箭杆,将铁枪一招,声传四方:“弟兄们!今日之事,不是敌溃便是我亡!杀过去!能动的都与我朵成肉酱!”声未绝,又一箭射中左臂,仍旧眉头也不皱一下,折断箭杆,挺枪冲锋!士卒一见,吼得震天响,全力冲击,唯恐落人之后!利箭纷飞,不时有士卒中箭倒地痛呼,可同袍们却是前仆后继!且不说报效国家,捍卫帝阙,那一颗人头三贯赏钱着实诱人!更不用说都头以下统兵官职,都可通过累积斩级数获得!步卒后头的弓手们,推车的借助车前大盾闪避金军飞蝗,其余的取下弓箭还射,一步不落!
正冲得紧时,听到前头爆发出一片吼声,持长枪抡弯刀的女真人迎面闯来。张宪部下立即与敌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喊杀声、哀号声、兵器碰撞之声、泥浆飞溅之声,不绝于耳”,
吴阶到提着一柄凤嘴刀,引领车队前进,见张宪与敌展开激战。急引兵迂回,奔至一处,看到面前如城楼一般高的堆积物,长刀一挥戈,破油幔。身后士卒尽皆效仿!一名士卒握着枪往那堆东西里面一捅一绞,而后伸手爬出一把,立时大吼:“这是豆!”
“我这是干料!丰肉!谷料!全是白面!”
吴阶手里抓着一把草,放在鼻子底下一闻,这是战马吃的草料!要知道,马吃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供军用的战马要保持耐力,可不能光吃草,还得吃谷,吃豆!女真人靠骑兵打天下,这草料是万万不能缺的!四处一眺,只见这金营后面,光是能目测到的,这小山一般的堆积,便有数十处之多。没想到,女真人粮草储备竟然如此充足!这里面,该有多少是从两河府州之中掠夺而来,有多少是大宋百姓的血汗!
“没有草料,我让你几万匹马都击吃泥!”将手里干草一扔,吴阶立即下令“弟兄们,烧”。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抑足了劲推动责车。至大堆之前,两人合办将车掀翻!只听得阵阵响动,那车里装的竟全是干柴、硫磺、火硝等物!当下,车兵们东奔西跑,尽可能多地将引火之物倾倒各处,准备付之一炬。很明显女真士卒发现了宋军企图,顾不得张宪刻悍的步兵,直奔吴阶弓手而来。急促的耸角声再次响彻金营!
金营之西三里处,徐卫仍旧勒马静待,不见丝毫疲倦。
一双眼中,也不知是倒映的火光,亦或本就光芒如此。见金营已成一片火海,仍不敢掉以轻心。斡离不从燕云一直打到东京,一路南下所破府州甚多,更攻陷北京大名,其粮草肯定得到了极大补充。若不能尽焚,于战局无益,可这需要时间。东方已渐露白曦,天就二丁”得再加把劲啊
“刘全!”徐卫这一声喊出去,竟半天没人回应。杨彦嘴皮子都快磨起水泡了,可徐卫就是不让他上,这会儿也有火没处撒,遂怨气冲天地嚎道:“刘全!死了没有!没死吱个声!”
大阵之后,一将奔来。至徐卫面前停住,在马背上躬身道:“卑职在”。此人年纪当在四十以下,方面大嘴,毛发极密,一张脸几被浓须完全盖住,尤其是一双耳垂极厚大,几乎垂到肩头。全身披挂整齐,手持一条狼牙大棒,在众军火炬下微微耀出黑拜
“我听说你常捷步军号称两河第一?”徐卫肃容问道。
刘全俯首答道:“那都是军中谣传,当不得真。”
“怕不是谣传吧?”徐卫轻笑道。常捷军,是当年童贯为了分化西军而招募西北勇壮少年组成的军队,练有素,极其勇猛,且装备精良,不下上四禁军。后为童贯从太原前线逃跑,为了保命,不惜带走数万常捷猛士。童贯一死,常捷军成了过街老鼠,因为他们曾经射杀东京城外挡驾赵估的军民。引起了朝野活天大怒!童贯被枭背后,就有大臣建议,撤了常捷军!
赵桓似乎也有此意,但顾忌到狼烟四起,强敌压境,并没有同意。此次金军再度南侵,他便趁机将常捷军打散,分属各将,徐卫得到了马军七百,步兵六千。
“金狗还在负隅顽抗,我想派你上去打垮残军,你意如何?”徐卫以肘挂鞍,探身向前问道。
刘金面露惊异之色,疑惑道:“当真?”
“军中无戏言!”徐卫坐正身子,“你们常捷军我是佩服的。太原保卫战,数千常捷军艰苦奋战大半年,终使河东重镇屹立不到!这份殊勋,当得起我徐卫由衷之敬!现在我虎捷乡军已经和金狗战至胶着,你骁勇的常捷军再往上一压,必能打垮金军!再立奇功!”
刘金听了这话,也不知是震惊,亦或是感激,竟嗫嚅不能言。良久,抱拳一礼,切齿道:“夹帅之师,四处碰壁!蒙大人不弃,收至麾下,日常供给不分亲疏,我常捷上下感念在心!卑职愿率部曲,踏平金营”。
徐卫闻言大笑:“好!大言者必有大能!你只管去拼杀,战后计功,少不了你常捷一份!”
“都指挥使大恩,卑职谨记在心!”刘全再拜,吼声如雷。
“我不管你们从前是谁的部曲,今天谁跟我并肩而战,谁就是我的弟兄!”徐卫此话一出。不止刘金,阵后数千常捷勇士都听得热血沸腾!本以为,被戈,到小徐官人帐下,估计大战一开,就得被充作人墙,先挡女真人的兵锋。可徐九非但没有这样做,还把咱们放在最后参战,这份恩情,还有什么说的?死战以报!当下无二话,在刘全率领下,杀气腾腾直冲金营。
杨彦一忍再忍,终手还是按奈不住,侧首见九哥紧盯着金营。把牙一错,翻身下马,几个大步窜到徐卫马前,扑通一声跪在泥地里!
“你这是行甚?”徐卫疑问道。
“九哥!都指挥使!”杨彦在烂泥里一叩头,大声说道“我部四千铁甲,日日操练,从不懈怠!成军之日起,无论官兵,盼战之心日盛一日!如今大战正酣,作为虎捷精锐,我部却站在这泥地里看同袍撕杀!九哥,你回头去看看,看看我部四千弟兄,哪一个不是血红的眼睛”。他本生得俊俏,此时激于义愤,眼红面赤,更显神威。
徐卫回首环顾将士,又扭头真视杨彦道:“杨彦,靖绥营组建之时,你就是都头之一。你麾下部队,也是靖绥营的底子。因此,你部责任更为重夫!你明白么?”
杨彦顿首道:“卑职明白!一个时辰之内,击溃金军!若不胜,甘受军法严惩!”
“好!有志气!就命你出战!”徐卫大声赞道“我立即命伙头造饭,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回来,便有熟肉、面馍、热汤”。
杨彦大喜,一下子窜将起来,提了曲刃枪,圆瞪双眼虎吼道:“弟兄们!咱们从夏津出师!打到今天,才算遇上有模有样的战事!裤裆里有玩意儿的,跟我杀进金营,屠猪宰狗!记住了,我们第一指挥,是虎捷乡军头等主力!此战赏钱,我们至少拿走一半!是也不是!”
“是!是!是!”四千铁甲轰然应声,直骇得军官们的战马嘶鸣倒退,几乎牵扯不住!
第一百六十章 望眼欲穿
泛曦东露。距天明凡的时不这六若是往常。东京城内早儿。忙碌,无论居民商贩都在为崭新的一天作着准备。可今日,大年初四,京城百姓十有六七都聚集在城东,尤其是东水门一带,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见人头攒动,嘈杂之声从深夜至今未曾断过。数十万百姓云集于此,通宵达旦!自前年以来,国家灾祸不断,金人背盟来攻,两河之地生灵涂炭,狼烟四起。东京帝阙也饱受威胁。如今,金军居然打过黄河,直扑都城,此真大宋生死存亡之际!幸有忠勇之将忘身于外,贤良之臣不懈于内。姚徐二将设伏于京城之前,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了!
东水门敌楼之上,早设好了御座,大宋天子赵桓虽双眼通红,却是全无倦色,不时从御座上起身。凭楼而望,焦急地等待着前线消息。后面,三省都堂之宰相,枢密院之执政,台谏之言官,三衙之统帅一个不落,各按官阶落座。
耿南仲、李邦彦、李概等人坐于一处,从头到尾只有眼神交流,并无只言片语。与四周同僚不时窃窃私语相比,仿佛十分沉得住气。何栗、徐绍、徐彰、何灌四人亦坐一处,彼此之间也不交谈。但何徐二人心知肚明,他们与赵桓一样,急待佳音!因为此事若成,自然是扭转乾坤之功。如果失利,他二人就得背黑锅!罢官夸职还是小事,恐怕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赵桓于城上东望,心里忐忑不安。东京的军力差不多快被掏干了,此役若败,对自己来讲无疑是个灾难。眼看就要天亮,怎地还没有消息传回?联会不会太莽援了一些?当日听到何栗徐绍两臣进言,几乎没多加考虑就全盘答应下来。可后来想想,不论姚平仲还是徐卫,都是军中年轻一辈,恐怕贪功冒进,大意轻敌啊!
折身返回御座,闭上双眼似在养神,一阵之后,内侍匆匆赶到耿南仲身边耳语几句。何栗徐绍等人为之侧目,但见耿南仲面露喜色,慌忙起了身,竟小跑着赶到官家身边。
“爱卿,对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赵桓声音有些沙哑,中气也嫌不足。
耿南仲听了这话,凭在东宫任职十东的经历判断,官家心里定然犹豫了。思之间三,谨慎地回答道:“姚希晏徐子昂都是军中后起之秀,臣当然希望他二人能建立盖世奇功,挽狂澜于既到
赵桓暗叹口气,联比谁都希望他们能成功,可金军势大,凭这两人能扭转战局么?万一,万一失利,东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那时,可怎生是好?耿南仲偷偷打量,见官家甚是若恼,心中一动,趁机进言道:“陛下,凡事都需做两手准备。官家能建功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怎么应付女真人。”
很明显,赵桓怕是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立即问道:“以卿之意,该当”话未说完,忽听城头守卫吼道,说是有飞骑至东而来。此言一出,城上君臣不约而同猛然起身。赵桓想是太过劳累,突然一窜之后,直感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内侍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不多时,只见一将匆匆奔上城来,张目四望,见了兼任京畿制置使的徐绍纳头
。
徐绍不等他说话,疾声道:“天子便在此处,你随我来”。言毕,领了那将快步上前,至赵桓面前正欲行大礼,可皇帝等了大半夜,早已心急如焚,哪还顾得这些虚礼,脱口问道:“可有消息?”
“陛下!昨日,大军于城外与金军遭遇,各有死伤。后金军距我军十里扎营,未见异动。不久前。折大人派人马窥视,却发现金军大营一空,不见一兵一卒!”那战将伏地奏道。
赵桓与城上重臣,大多不通军务,听了这话疑惑道:“金人此举何意?。
“回陛下,金军是连夜撤走。甚至顾不得拆掉营寨”。战将报道。
赵桓仍旧不明,可耿南仲却心头狂震!姚平仲和徐卫欲于昨日在孤松岭伏击金国二太子,这战将既报金耸昨夜扎下营寨,那就说明,女真人已经击溃伏兵,进逼东京!我等所谋,已然奏效!
正欢喜得紧时,忽然又觉不对。斡离不既然击溃伏兵,就该直扑东京而来,何故连夜撤走?自己就算不懂军事也明白,如此仓促撤兵,定然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莫非是陕西勤王之师到了!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见徐绍趋身于官家旁边,低声说着什么,皇帝听了之后,竟紧握双拳,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若诚如徐卿所言,联必不吝惜任何封赏!”赵桓情绪激动,连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
徐绍瞄了耿南仲一眼,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遣姚平仲,折彦质二将引大军追击。臣敢断言,两日之内,东京之危必然解除!甚至”
赵桓猛然抬头。直视徐绍,他当然知道“甚至”之后是什么话。一时之间,大宋天子手足无措,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离了御座,于城头上来回踱步,文武大臣尽皆失色,官家这是怎么了?少宰何栗以手捞额,暗呼庆幸,猛然想起自己身边坐的便是徐卫之父,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徐彰,赶紧侧身一礼,低声道:“恭喜徐大人!你真真养了一个好儿郎!”
徐彰听得一头水雾,还礼道:“少宰相公。这。这从何说起?”你堂堂次相,总领政务,却为何对我行礼?
何栗笑而语。正当此时,皇帝的声音响彻城头:“追!当然要追!徐爱卿,你即复下令!让将士们奋勇杀敌,联这就命有司备好钱、银、绢各一百万。待大事已定后,搞赏全军!”
城上文武,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官家在欢喜个什每劲。正一脑袋糨糊时,又听皇帝仰天大笑,众臣尽皆失色!
札县之东,金军大营。
熊熊大火,仍呈诣天之势,滚滚浓烟,甚至遮蔽了朝阳之辉!那金军大营,几被焚尽,唯后部火势正盛,虎捷乡军士卒穿行于其间,一片繁忙。徐卫已率两千亲兵推进至金营之前,细细察看。
一名都头提着已经卷口的屈刀,浑身血污向徐卫奔来,身后六名士卒用枪杆抬着一人紧紧相随。徐卫一见。心里头没来由地一跳。慌忙跃下战马,大步迎上。待奔过去,士卒将那人放下。但见头盔塌陷,铠甲残破,刀砍枪刺的痕迹入目皆是!那张大脸上被血迹涂满,难以一堵真容。
可就凭这体格。虎捷乡军中能有几人?更不用说还有一名步卒扛着柄开山大今,
徐卫脚步为之一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都头见状报道:“都指挥使,卑职于金营中寻得马指挥”
徐卫似乎没听见。至马泰身前蹲下,检视他的创口。头上遭到了钝器打击,身上起码有四处贯甲之伤,这一千五百片甲叶串成的步人甲,也没能护得了他。可见,金军对他必然是群起而攻!四周将士大气也不敢喘,虎捷人人尽知,都指挥使与张庆、杨彦、马泰四人是磕头弟兄。打小便在一起。情深义重。如今马指挥遇难。都指挥使的心情可以想见。
徐卫伸出两指。往马泰脖子上一摸,神色突变。那都头此时也说道:“马指挥虽身受重创,但气息仍在”
“医官!医官!”徐卫狂吼出声。
奄奄一息的马泰网被抬走,熏得跟卖炭翁一般的吴阶又匆匆赶来,嘴唇干裂,双目尽赤,头发也被烧焦不少,使劲吞下一口唾沫,抱拳道:“都指挥使,金军粮草之多,大集卑职预料!烧到现在,尚余十之三四,若不能尽焚。被金军抢回,至少可支应二三十日!”
徐卫吃了一惊。这么多?金军远征,打的就是速战。肯定不会携带如此之多的粮草。必是沿途抢劫府州百姓,换言之,那都是两河百姓的血汗!可惜限于时间器具,否则真该搬运回去!
“休说二三十日。便半月也足以生变!不行,必须烧尽,不给女真人翻身机会”。徐卫不容置疑地说道。
吴阶领命而去。没走出几步,却被徐卫唤住,吩咐道:“传我命令,留下三千人继续焚烧,其余部队立即撤出来,吃饭歇息。”略人一停顿,沉声再道“以备恶战!”
吴阶神色肃然。抱拳一市,又待离去,徐卫却已经唤人送来热汤一碗,面馍三个,牛肉半盆。亲自端过热汤递到他面前说道:“晋卿辛苦,用完饭再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吴阶腹中早已饥渴,却看也不看肉食一眼,笑道:“士卒在前头不辞劳苦,卑职如何敢用?待尽焚金军粮草,再吃不
!”
“好!我没错看你”。徐卫大声赞道。
吴阶见他也是嘴唇泛白,早已干渴,俯首道:“都指挥使不也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么?与士卒同甘共苦,是我辈职责,不敢松懈。”
徐卫不再多话。待吴阶走后,他昂首向天。此时天已放亮,如果不出意外,金军回师很快就会赶到。可粮草还未尽焚,绝不能被金军抢回去,哪怕是一颗麦粒,一把干草!必须给他烧光焚尽,让斡离不不知道明天去哪里找饭吃!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路强援
上三竿。守候了一夜的东京居民仍不愿散去。觉不睡乳口一紧?国破家亡才是切肤之痛!更何况,东水门城楼上。官家和朝廷大臣们不也通宵达旦地等待消息么?只不过,经历了昨夜的亢奋之后,如今百姓们那股狂热的劲渐渐过去。试想,女真人何其勇悍?短短时间踏平辽国,攻陷两河,一时间天下无人能敌。姚希晏和徐子昂两个,固然是少年英才。虽说初生牛犊不畏虎,可虎毕竟是虎。牛终究是牛
徐绍已以京畿制置使的身份下令给扎营城北的姚平仲,命其尽起大军追击。同时,又令城南营垒的张叔夜率那州军两万与姚平仲一同进军。也不知是想一举击溃金军,又或是担心侄儿安危,徐绍还嫌不足,进谏皇帝,派遣从滑州兵败回京的折彦质统马军五千、禁军八千、班直三千随行。并严令,务必全速前进,若贻误战机,以通敌罪论处!一时间,帝阙之东,旌旗遮天蔽日,前头部队已至孤松岭,后续队伍还未出东水门。
张叔夜虽只两万驻泊禁军,但一接到军令,立即命部曲开拔,到走在了前头。姚平仲兵强马壮,带甲八万,这会儿却刚刚走了十几里。他的部队,除收编的两河溃师外,还有近三万常捷精锐。若论实力,数他最强。此时。他骑着一匹青骡,全副甲胄,提一口“刀八色”之一的掉刀,神态冷峻。黝黑的脸绷得极紧,看不出丝毫表情来。四周战将环侍,尽是刻悍勇武之辈。
“报!”一名骑卒拖长着音调自东疾驰再来,寻到中军,见了平仲,于马上抱拳道“姚都统!奉知府相公之命,有紧急军情禀报!”
姚平仲盯他一眼,沉声道:“说!”
“张知府率军急行,未至杞县,已探得金军正与徐卫所部激战!知府相公担心徐卫不支,已飞马增援,特请姚都统速速进兵!”那士卒满面惊色,想是被恶战所慑。以此看来,徐卫处境恐怕不妙。
姚平仲暗思。战前策划,徐九仓促之间最多只能集结两万人马。他的部下,绝大多数是新练的虎捷乡军,且未经战阵。唯一拿得出手的。怕就是那七千常捷和两千班直。金军兵力倍数于他,这小子恐怕尖撑不了多久。
“知道了,去吧!”一挥手,姚平仲喝道。
那骑卒去后。身旁一战将立即接口道:“都统,去是不去?”这话就问得不着边际了。去不去?国难当头,帝都危在旦夕,徐卫甘冒风险亲去袭击。如今身处险境,同为袍泽,你说去不去?
可姚平仲听后却不觉有异,反问道:“依你之见?”
“恕卑职直言。此次举事,徐九献策在先,执行在后,再加上枢密相公是他亲叔父。此役若胜,非但徐子昂立下盖世功劳。必受官家重赏。连带着他们徐家都”部将刚说到此处,就瞧见姚平仲猛然侧首直视自己,一时胆怯,竟不敢言。
姚平仲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初见徐卫时,他是鄙夷至极,一个。乡兵首领,撞大运守了黄河五天,竟风传天下!就算到了今天,目睹了徐卫确有才干。可他还是不服气。因为他是西军出身,姚氏子弟。不但勤王有功,还解了太原之围!若说天下将门中,还有可与之比肩联。也就是折家了。徐家算得甚么?只是,父亲兵败滑州,被官家治罪,已遭贬谪。自己如果不能尽快建功,姚家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徐卫找他商量这事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由自己去偷袭金营。只是无奈金军将大营扎在杞县之东,是虎捷乡军防区,他也没奈何。此番,到让徐九独挡一面,他反而成了陪衬。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很是吃味。
“可徐枢密如今兼着京畿制置使,我若观望不救,任由他侄儿身陷绝境,恐怕大祸不远了。”姚平仲说这话时,妾少有些酸味。徐九凭什么?不就是仗着他三叔是执掌军务的枢密使么?
“都统勿忧!我军也不是不救,这道路泥泞,大军行进困难,迟个。一时片刻也在常理之中,谁也怪罪不得。”原来这厮,就是当初姚平仲到靖绥营大塞耀武扬威时,挺刀欲杀徐卫那人!
不错,我四万大军迟个一时片刻,那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身后就是东京,谁能抓我把柄?可这“一时片刻”徐卫那帮乌合之众恐怕
又行一阵,张叔夜麾下信使再来,说是徐卫虎捷正万肯文撑。邓州军赶到后,斡离不竟不后撤只是分兵拒之心瑰杜杞县之东是战成一团。已陷胶着,请他速速增援!
打发走信使后。姚平仲仍不下令。部将又趁机进言,说张叔夜与徐卫有旧,当初徐九还带着乡兵剿贼,时任济南知府的他就十分欣赏,甚至向太上皇举荐过。让他们战去吧,等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捡现成岂不两便?
“在人后动手脚,编阴风,甚么东西!”那战将方说完,忽听一个。声音炸雷似的吼将起来,直骇得四周将士纷纷侧目。视之,原来是统制官杨再兴。
“放肆!你说谁”。那将一怔之后,怒从心起,厉声骂道“量你不过是个莽夫,安敢出言侮辱官长!”
言毕,又向姚平仲道:“都统,此人入我军后,依仗微末之功,桀骜不驯,数度冲撞上峰!断断不可留此害群之马!”
姚平仲眉毛几乎皱成一团,挥挥手制止部将,望向杨再兴道:“此等机要军务,不是你能明白的,还不赔罪?”杨再兴之勇,他亲眼所见,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便是霸王在世,伏波重生。也未必过此。因此,他很是器重。所以冉言庇护。
哪知杨再兴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不领情,还是根本没领会,持枪报道:“都统为军中大将,若行此小人之事,岂不被人耻笑?那徐卫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带帮乡兵,竟敢亲往金营。我军兵强马壮,难道还不如徐九么?卑职乞八百精骑为前锋,誓为都统破金贼!”
姚平仲沉吟不语,那部将见机又骂道:“大胆狂徒!你以为在太原杀得几阵,便天下无敌了?”
“行了!”姚平仲面露不耐之色,“我自有分寸!”二将这才住口,杨再兴闷哼一声,忿忿不平。
又走出二十里。张叔夜士卒接连到来,言三军混战,血流成河,形势万分危急,连徐卫都亲临一线了。姚平仲大惊,急问如何得知。士牟答说,“忠勇徐卫。四字战旗高举不到,那虎捷乡军虽数次被金军铁骑冲乱阵形,却鲜见溃散。知府相公急欲相救,奈何两万那州兵,如何冲得破女真虎狼之辈?也只能缓解徐卫的压力,苦战待援!
“身先士卒。临危不惧,真真是条好汉”。杨再兴大声赞道。
不知为何,姚平仲眼中精光一闪,牙关错得格格直响,胸膛起伏不已,忽地举起掉刀。正当此时,背后喧哗之声大作。中军将士尽皆回首去望,又都面露惊色!姚平仲心里疑惑,扭头一看,脸上顿时阴晴不定!
身后两箭之外。一彪马军疾速而来,直踏得泥泞四溅。战马军士皆吐白气,行色匆匆。不多时已赶超姚部,行至中军。姚平仲待看清那领军之将时,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
来人三十不到。身材削长,穿山文甲,戴铁盔。洒红缨。眉挑鼻挺,虽也英武,却自有一分儒雅气在。你道来的是谁?不是旁人,正是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滑州兵败,姚古作为统军大帅,难辞其责。可徐原折彦质都是力战有功,可折其罪,因此未受处置。徐卫献破敌之策,朝廷批准。徐原因身受重创,不能出征。朝中又无其他大将可用,折彦质因此再度掌军。
“折大人!”姚平仲大呼。
折彦质正全速奔行,听到这句呼喊,寻声望去,不见何人在呼。姚平仲见状,赶出队伍,迎上前来。折彦质一见,眉头微皱,下令继续前行后,也抢出列来。两位军中后起,西门将种相对而驰,约三五步时各勒停坐骑。
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片茫然。
“大人这是,”
“都统这是”
刚一照面,两人异口同声,话说半句,又同时噤声。姚平仲心下狐疑,折仲古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许多兵马?莫非朝廷担心张叔夜与自己不能抵挡?因此增派他来助战?诚若如此,也太小觑我姚某了!金军也不过四五万人马,何惧之有?
折彦质更惊!他率军出城时,姚张两位已开拔接近两个时辰。为何姚平仲才走到这里?张叔夜何在?徐卫兵微将寡。女真人突然撤退,定是得知消息,因此匆忙回师。这一回去,想必不惜代价,誓灭徐子昂!虎捷乡军此时。怕是凶险万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烈搏杀
当下。折彦质将事情原委粗略讲了遍,姚平仲听后孙勿彦质见状问道:“希晏开拔已经两个时辰,为何才走到此处?那州军何
“道路泥泞,战马士卒皆陷泥地,因此缓行。
张知府行在前头,已与金军交手姚平仲支吾道。折彦质一听便知道这是托词,连日阳光普照。导致积雪融化,道路确是难行。可自己率一万六千兵马出城。这不到半个时辰,前军不也追上你了么?姚平仲定是有意拖延!
折彦质获得皇帝超擢。官拜从二品签书枢密院事,又是文阶,地位在平仲之上,本欲申斥,但转念一想,眼下战事吃紧,平仲性急,既骄且横,不如激他。打定主意。遂言道:“那你便作为大军后缓缓行罢,我自领前军去救徐卫
姚平仲心头一惊,折仲古率军后进,却赶超我部,他为枢密院长官,尚且身先士卒,自己若行在最后,且不说朝廷必然追究。自己的脸往哪里放?因此劝道:“签书相公为国重臣,安危所系,奈何轻
折彦质盯他一眼,哼道:“既为国家重臣,当以家国天下为重,如今金寇犯境,两河之地尽遭屠戮,山河破碎百姓流离,我等既食君禄,当为君分忧。徐子昂六品武职。年方二十,率疲弱之师往劫金营,此可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等忠勇之臣,彦质实敬之!他有难,我必死战相救!决不芶安于后!”
一席话直听得姚希晏胆战心惊,面露惭色,竟无言以对。
折彦质见他如此模样,缓和语气劝道:“希晏,金人背盟来攻,军中先辈或病亡或战死,朝中大将所剩无多。你我都深受国恩,当思回报。如今东京危急,你、我、徐卫皆为统军之将,当精诚团结,共赴国难。眼下子昂劫金营料想必有所获,破金贼解东京之危在此一举。你我都算是徐九长官。这扭转乾坤之功,岂能让他一人独占?。
姚平仲听罢,将牙一咬。抱拳道:“签书相公所言,如辊瑚灌顶,令平仲大梦方觉!”折彦质一席话,让他又惊又急。惊的是,自己此番到小器了,想那徐九不过是六品武臣,自己是他上峰,跟他置什么气?若行此小人之事,就算他人不知,朝廷不究,也会令亲痛仇快,断不可为!急的是,折彦质提醒了他,破金贼便在此役,如今盖世之功,岂能让徐卫专美?嗨,部将误我太甚,险些让自己陷于不义!
“签书相公尚且亲冒矢古,平仲怎敢畏缩不前?愿率精兵三千,与大人先军同往”。一旦打定主意。姚平仲猛将之风尽显无余。
折彦质心喜不已,但却说道:“不可,我已撇开主力,率铁骑两千先行一步。希晏若再如此,数万大军何人指挥?此战朝廷授我等自主专断之权。我意,待我后续部队赶上,与你合兵一处,你统一指挥,我先行一步驰援张叔夜徐卫。”
姚卑仲沉吟片亥,突然回首吼道:“叫杨再兴来见我!”
不多时,杨再兴飞驰而来,姚平仲令道:“你率常捷马军一千五百人,听从签书相公指挥,先大军一步,往救徐卫”。
杨再兴大喜,慨然领钱折彦质奇其容貌,惊问道:“莫非太原之战,单骑入敌阵,斩将而还者?。
“正是此人!再兴之勇。举世无双,签书相公可命为先锋!”姚平仲面有得色道。
当下,折彦质领杨再兴所部。与自己前军合作一处,共计马军三千五百人,别过姚平仲,向东疾奔。姚平仲也号令全军,快速前进!
却说折彦质引军往东。道上连遇张夜叔信使,知徐卫虎捷军深陷金军重围,犹拼死力战,且金军之粮营已被徐卫尽毁,又惊又喜,告谕将士,此去非胜即死!有胆怯战者,定斩不饶!三千五百马军士卒,尽皆肃然!
时过晌午,他率军赶至杞县以东二十里,已闻金鼓之声,且不断有溃兵自东而来。折彦质也不理会,催军疾行!方走过五里地,那撕杀之声越加激烈,且溃兵愈多。再往前行,忽见东向,两支兵马正在交战。遥望中军帅旗,果是张叔夜!
时叔夜之兵阵势已见乱象。其正面女真步军已与宋军绞作一团,北侧正遭金骑猛攻,喊杀之声响彻原野。当时便有部将请战,要援邓州军。折彦质却未同意,张叔夜阵形虽显乱象,但他是沙场宿将,征战一生,膝下两子张伯奋,张仲熊,皆有万夫不挡卜观金军点过数千人,叔夜战胜未保心下急需援助的,是徐卫!
遂引军再东,行不到十里,那震天之声惊得将士失色,战马固步!眼前是何等惨烈的一幅景象!数里之外,一处残营余焰未尽,半空之中,浓密的烟雾遮挡了太阳的光辉!烟幕之下,宋金两军混作一团,殊死搏杀,难分敌我。唯独阵中,那杆“忠勇徐卫”的战旗屹立不
。
“大人!北面!”有战将大声呼道。
折彦质寻声望去,北面数里之外,一支金军正在观望,怕是金国二太子韩离不在压阵。
“签书相公。虎捷军长枪阵已被金贼攻破,刀盾重步业已不支,你看,连弓弩手都提刀参战了。只是,怪了,他阵侧两翼铁骑云集,如何不动?”一名战将见到徐卫阵法,怎么看也不明白。这两翼马军,少说五千以上。为何坐视主阵被创,却无动于衷?
折彦质嘴然一叹:“徐子昂真将种也!”众将急问原由,他解释道,徐卫的骑兵之所以没动,其一是以备北面之敌,让其不敢轻动。其二,就是待援。他是想等援兵一到,再遣铁骑迂回践踏,意图一举击溃女真大军。身处逆境,仍思破敌,徐卫不容易啊。
而且,看金军兵力就知道,斡离不铁心要灭徐卫,精锐都压在虎捷阵前,轮番攻杀。金军昨晚趁夜撤走,打到现在,徐卫还没有溃败,难能可贵。
“签书相公。卑职乞率本部往攻!”杨再兴还未参战,双目已
。
折彦质略一沉吟。远眺北面,此时虎捷乡军已与金军混作一团,便欲冲击,也无从下手。况且自己这三千五百骑就算加入战团,也是起效甚微,不如,,
“杨弓兴,我听说你在太原单骑入敌阵,杀女真金环贵将数名,军中甚是钦,果有此事?”折彦质问道。
再兴一听签书相公有轻视之意,忿然道:”相公若有疑,可驻军此处观望,卓职自率本部一千五百骑冲阵!”
“好!那北面定是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可敢随我直取敌酋?”折彦质又问。
“愿为先锋!”杨再兴一举铁枪,吼声如雷。
折彦质挺手中大刀,环视将士,慷慨激昂道:“再难当头,正是我辈效死之际!今敌酋钟离不便在数里之外,当攻而破之!我军虽兵少,但姚平仲统精兵十万,眨眼将至,此役大宋必胜!东京之危必解!待功成后,本官将明奏天子,为诸君请功!”
三年五百将士受此激励,高呼赤心报国,士气大盛!
“相公乃朝廷栋梁,不可涉险,我等往攻便是,相公可留数百骑后退观望。”部将担心他的安危,诚心劝道。
折彦质一声冷笑。没有片语支言,忽然催动坐骑,挺刀飞驰。杨再兴狂吼一声,紧随其后,数千马军将士热血沸腾!战马扬蹄,声势骇人,直冲北面而去!
方奔出再三里,已见北面军中一彪兵马来拒,折彦质毫无怯意,身先士卒,一往无前。杨再兴盼战心切,极力催动战马!
两军相对而驰,一方盼击敌酋,一方死保主帅,都尽全力。不多时,相距不过百十步!金军骑兵已张弓搭箭疾射,不时有士卒落马,将士担忧折彦质安危。皆护于身前,却被他斥责,命令还射。
“杀!”杨再兴双眼血红,一马当先冲向金军!刹那之间,兵器碰撞之声大作!两军相接!
一金将也使长枪。瞅瞧了杨再兴而来。方一照面,枪如蛇信。扶冲击之势直取再兴胸腹。可这绝世之悍将断非浪得虚名,电光火石之间,竟以单手抓住敌将兵器往前一拖,右手铁枪直捅入对方胸口。巨大的力量使得枪头贯穿铁甲!拔出之后,血如泉涌!方杀来将,七八名金军骑卒已至面前,长枪弯刀各取要害,杨再兴双手抡枪,绕身前猛地一挥,竟无人能挡!
折彦质西军出身。自小弓马娴熟,尤善使刀!突入敌军之后,手由笔刀自下而上。砍翻来袭之敌战马,又横胸一斩,迫退后敌,继续前行。三千五百将士高吼出声,拼死力战。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宋金两军,皆以血肉之躯相搏!金军纵横天下,独仗战马之利,可眼下,宋军之骑兵竟能与之抗衡而暂时不落下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60/ 第一时间欣赏
宋阀最新章节!
作者:宋默然所写的《宋阀》为转载作品,宋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阀介绍:
宋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UU小说提供玄幻小说,武侠小说,言情小说,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本在线阅读
本站为非营利性网站,作品版权属于原作者所有,鼓励读者购买正版小说,如果您喜欢某本小说,请购买正版图书,支持原作者的创作。
Copyright © 2025 uuxs8.net
UU小说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