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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全文阅读

作者:宋默然     宋阀txt下载     宋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罢相

    入宋靖康元年的春节。东京百姓在暴乱中渡帝点 大臣在朝堂上的言论,经太学生之口,风传京城 时间,群情激愤!自去岁以来积压在人民心中的耻辱与不满在除夕之前猛烈爆发。不止是仕子百姓,便连东京禁军的官兵也参与到这场“运动”中来。谁都知道闹事的下场是什么,但一方面激于义愤,一方面又想着“法不则众”于是乎。十余万军民云集皇宫之前请愿,撕杀宦官,痛揍奸臣,太学生们奔走呼告,越来越多的东京军民向御街聚集,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耿南仲做了缩头乌龟,他知道有十几万人在皇宫前面等着堵他,就连官邸之外也不时有“乱民”窥视。于是龟缩在家不敢出门。唐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至今还躺在床上直哼哼,始终闹不明白,自己身为宰相,被乱民打成重伤,官家怎么就连句话也没捎来?等到腊月二十九,皇帝的诏书就到了。可赵桓在圣旨里没有一言片语的关怀,而是罢了他的相位。唐恪惊怒之下。立即想到了自己的战斗伙伴,就问传诏的内侍,耿南仲是怎么处理的?当愕知耿南仲安然无事时,他终于明白,朝廷这是把自己推出来背黑锅!希望通过罢免自己。达到平息民愤的作用。

    唐恪素与内侍交从甚密,遂问原由。内侍告诉他,东京军民指他与耿南仲、李邦彦、张邦昌为“四贼”并说他们四个奸臣的祸害,远远超过蔡京童贯,要求罢免诛杀!朝中也有御史胡舜涉弹劾他,“恪之智虑不能经画边事,但长于交结内侍,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内侍劝说唐恪,不要上表申诉,接受诏命,明哲保身,毕竟众怒难犯,现在东京军民已经失去理智,无论是对奸臣还是对女真,都是一片喊打喊杀。唐恪闻讯大惊,肋骨断了两根居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哽咽不能语。赶紧接受诏命。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是谁接替他出任次相?内侍回答说。是开封府尹何栗。唐恪听后,不再复言,他知道,尖战派又上台了。

    大年初一。刚刚过去的除夕没有一丝一毫的年味。东京军民聊足了劲,通宵达旦地守在皇宫宣德门外请愿,虽然苦寒,但军民心中爱国之热忱。又岂是严寒所能浇灭的?上天似乎也被东京军民感动,在经历了大雪极寒之后,久违的阳光再一次普照东京。

    徐卫和姚平仲只带着十数名亲兵便奔进了东京城,时京城已经戒严,他们虽为镇守大将,却也得验明正身方得入城。城头守将知他二人身份后,好心提醒,别走御街,别靠近宣德门。

    “京城何以混乱如此?”姚平仲提缰缓行,望着一片萧条的街市惊异道。便是去年东京戒严,也断无这般景象,连走几条街居然看不到人影?

    这时,有一路人向西而行,听了这话,又见他们是军官打扮,遂答道:“百姓都去皇城请愿。唉。国难当头啊,那城外姚徐二将。怕也抵挡不住,难过,难过。”

    姚平仲勃然大怒,挥鞭直指,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金贼但来,管叫他有去无回!你一个泼皮无赖破落户,也敢小觑我?”

    那路人着实骇了一跳,将他与徐卫仔细看了几眼,突然“阿也”一声,抱头鼠窜而去。姚平仲愤愤不平,欲遣卫士捉拿。却被徐卫挡住:“姚都统何必与这小民一般见识?”

    “你不气?娘的,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连败金狗,这厮却乱嚼舌根!可恨!”姚平仲厉声吼道,一张脸涨得黑里透红。

    徐卫懒得跟他纠缠,轻笑道:“正事要紧。’ 听到这句。姚平仲方才正色,想了片刻,扭头盯着他:“这回你倒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你来见我之前,我正召集部曲商议伏击一事,还打算使人去知会你。合兵一处呢。”

    徐卫暗笑。并不答话。原来,与部将议定之后,徐卫认为,虎捷乡军的兵力不足以完成伏击作战。因此决定,亲自去见姚平仲,两人联手。后看见了徐具,听了计划,想都没想,立即表示赞同。当然一再声明。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并在徐卫来之前就已经召集部属商议已定。此时,他二人同回东京,为的便是面见枢密使徐绍,上报作战方略,请求批准。他们分驻东京两面,任务本是据守,如今改变战略,必须要朝廷甚至皇帝同意。说起来也真操蛋,前线大训伏;打仗,环得朝偻点场上瞬具万变,半天迟以决,抢的就是时间,可谁叫大宋制度如此?又走一阵,忽听前头人声鼎沸。远远望去。御街方向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正漫过来。两人亲兵不用吩咐,立即挺枪拔刀挡在长官身前。

    “果是姚徐两位官人!”人潮中,不止一个耸音高呼道。那街头巷口,人满为患,都冲他们奔过来。若是旁人,早被这阵势骇呆了,但他两人都是统兵之将,千军万马尚且不惧,何况百姓?

    不多时,数以千计的百姓军士将他一行人团团围住。人人都是情绪激动,七嘴八舌地高声喊着,叫着,嚷着,让人只觉耳旁声若奔雷。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卫冷眼旁观,姚平仲皱着眉头,忽然鼓足了气,放声虎吼道:“诸位!暂且静一静!”

    果然是平地一声雷,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不少。姚平仲似乎对这个情况很满意,面色缓和道:“你等想行甚?”

    放音方落,人群中便有一书生抗声道:“姚大人!金贼入寇,山河破碎!两河之地,尽遭女真践踏。今其催军来犯帝阙,大宋实是退无可退!可恨,朝中奸俊之臣小蒙蔽官家,力主议和,竟要割让两河!岂不闻,祖宗基业,寸土必保!今二帅各提王师,拱卫京畿,我等实是钦佩!愿二帅击退金贼,还我河山!”他一通慷慨陈词,引得数千军民齐声高呼“还我河山”大地震动。声入云霄!姚平仲闻听之后。很是受用。宋军之中,只有三衙长官以及一路经略安抚使方可称“帅”如今百姓以大帅相称,他当然十分自得。

    徐卫心知事情紧急,伏击一事必须尽快得到朝廷批准。见百姓激动。一时半会儿恐怕收不了场。思之间三,探身过去与姚平仲招耳道:“都统应付百姓,我自去面见枢密相公。”

    后者暗思,人心望战,我为军中大将,百姓爱戴如此,不可拂了众人好意。左右那枢密相公也是徐卫亲叔父,他单独去见也是一样,遂点头同意。徐卫当即命亲兵开道,欲投枢密院而去。无奈百姓死死,挡住,脱不得身。

    小徐官人!去岁金贼来犯,是小官人率军据守紫金山五昼夜,迫使金贼退兵!此功此德,我等升斗小民俱是谨记在心。今敌复来,官人领军守帝阙,万请矢忠矢勇,力挽,狂澜啊!请小官人受我一拜!”又一老者,须发皆白,怕已有**十高龄。手挂拐杖,被儿孙搀扶,此时却执意要对徐卫行大礼。

    徐卫急遣亲兵扶住,望向四周。知道要是不表个态,今天是休想脱身。可这个态是能乱表的么?思索一阵,环视周围军民,声传四方:“徐卫别的不敢保证,但身上这副铠甲,腰里这柄钢刀,不是用来吓唬人的!我有军务在身,还请诸位让开一条路来。”

    民众听了,轰然叫好!姚平仲见状。上前催促道:“赶紧去见枢密相公,这里有我!”百姓闻言,方才让道。徐卫领着卫士疾驰而去!姚平仲一直见他跑得没了踪影,方才回首,清清嗓子,也准备慷慨激昂一番了”’ 禁中,徐卫在内侍引领下匆匆而行。去了枢密院,佐官说枢密相公连续两日都不在本堂,俱在宫中以备顾问。因此,他又往皇宫。金军来犯,东京暴乱,皇宫里表现得更为直观,岗哨森严,便连宫娥宦官。也低首速行,鲜闻人声。又见队队禁军士卒往来奔驰,都言百姓激愤,宫门紧急,赶去增援。

    不多时,行至垂拱殿,内侍入殿禀报,顷刻便回,言官家召见。略整衣冠,徐卫昂首阔步踏入殿中,早望见枢密使徐绍,尚书左承黄潜善。御史中承许翰等官员俱在,只是不见了耿、唐、李、张等辈。

    见他进来,上到皇帝,下到执宰。人人心惊,个个,胆战,镇守大将离开职守回到禁中,难道前线生变?此时,东京戒严,全城封闭,外面是什么情况,徐卫姚平仲是最先知道的,反倒是皇帝执宰毫不知情。

    上得前去,一撩官袍衣摆拜见道:“臣徐卫,”

    赵桓哪还顾得了这些虚礼,急忙说道:“子昂平身,突回东京,莫非前线战卓不顺?又或是他不敢再想,难道徐卫被金军击溃,仅以身免?诚若如此,联危矣!(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布局

    徐卫一时沉吟,从自只预知的历史以及访一年来对赵桓愧刁珊。他深知这位赵官家的行事作风。此人倒不是一味屈膝投降,偶尔也有强硬的一面。可那只是昙花一现,一旦受到小小挫败,立时改弦易辙。无论是战是和,他都不能贯彻始终,以致朝令夕改,不但大大打击民心士气,更让女真人有侍无恐。如果自己照实说,那么赵桓一听到此举颇有风险,那肯定心生怯意。虽然从长远看,依靠皇帝和朝廷下决心抗战并不现实,但眼下。必须要有东京支持。

    打定主意,遂奏道:“回陛下,前线确有变故。”

    此话一出,殿上无论君臣皆背生寒意,甚至有人攥紧了拳头,坐等噩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这位从六品武臣身上。人人都在想像着,接下来从徐子昂嘴里将说出什么样的话?师溃?城陷?又或是

    “日前,金军三处大营都已开拔,兵锋所指,直向东京。”徐卫说到此处,有意顿了一顿。见皇帝大再尽皆色变,独三叔徐绍稳如泰山。“臣认为。这是天赐良机!金人不顾东京四郊强兵驻守,意图直趋帝阙。因此,臣请陛下,伏兵击之!”

    君臣同松一口气。这徐九也真是,你一段话不能直接说完么?不过想到女真人直扑东京而来,赵桓仍旧心惊肉跳小尽管现在东京周边有兵十余万,还不包括城里的禁军班直数万人。若加上厢军勇壮小总兵力将再翻一翻。且东水门的延丰仓屯积粮草四十万石,可以说是兵多粮足。但此时此玄。无论要帝大臣,都被女真人的骁勇绝伦吓破了胆。

    赵桓想了片巍,拿不定主意,就向宰执大臣问道:“卿等以为如品以上的高官。但看他年纪,却只三十多岁,四十不到。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比起李浪子李邦彦还要神俊几分。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真能发出光芒一般。起身向皇帝一揖,奏道:“臣等书生辈,实不知兵,这殿上便只枢密相公熟悉军务,陛下何不问他?”

    赵桓闻言,频频点头道:“何爱卿所言甚是,徐卿,意下如

    徐绍听到侄子提出伏击时就着实骇了一跳。要知道。伏击作战多限于小规模,少到几千,多到上万已顶天了。女真人带甲少说也有五万左右,且战力强悍,你要伏击他,那得多少人马?且不说仓促之间调集大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给你十万精锐,你能藏得住么?你当女真人都是睁眼瞎?人家的踏白前锋不会侦察?可徐卫自小长在行伍世家,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如今却当着君上与重臣的提出来,若不是失心疯,那就是别有所图。

    起身一拜,并不急于回答,而走向徐卫问道:“孙子云,攻城之战,十倍乃可围。伏击虽不同,但以宋金两军实力比照。亦当照此数。你麾下马步军不过四万余人,且分驻六县,若是伏击,兵力恐嫌不足吧?”

    徐卫心知肚明。三叔看破自己的意图,这话其实是说给殿内的皇帝大臣们听的。

    其言下之意就是。伏击之事可行,但徐卫的兵力不足。略一思索,即答道:“回枢密相公,据柬职刺探,金东路军号称十万,实则出燕云之时,不过六万余人。一路南下,折损不少,至滑州战役为止,止余四万不到。虽收降叛军,却不堪重用,早已被姚都统与卑职消耗怠尽。今斡离不之兵力,卑职断言,绝不超过四万人。”

    赵桓听了这话。到没有任何质疑,他已亲自讯问过叛将李文兴,心知徐卫所言不虚。只是,从去年开始,宋军战力低下的问题暴露无余,金军常能以一挡十。徐卫所部,多为新军,是否能战,还是未知之数。如果真要伏击。就得从城内增兵啊。’徐绍微微点头,转身向官家奏道:“陛下,若诚如徐卫所言,伏击一事,可行!”

    赵桓不决。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东京暴乱,军民求战之声愈演愈烈,政局可说是乱成了一锅粥,此时确实需要一件大事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东京不能一直这样闹下去。况且,择离不挥师扣京,徐姚两军本就该前去抵挡。可贸然伏击,会不会有风险?

    殿上一片肃静,忽而一臣开口打破沉默:“陛下,金军虽向京城,但有徐姚两部在,对方多少有些顾忌。若是伏击,万一失利,只怕女真人更加猖檄。到时。京城两面皆空门大开,凶险非常,望陛下三思。”这厮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若要伏击,姚平仲徐卫必须合兵一处。

    赵桓听后,大为紧张,先前那何姓的大臣见状,向徐卫问道:“徐卫,若是伏击,你有几成把握么?”

    徐卫抱拳答道:“大人,世上本无十拿十稳之事。但只要调配得当,谋划周详,纵使不能重创金贼,也可迫使其退兵!”

    殿上赵桓猛然起身!徐卫这句话可算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歼灭女真人,只要对方退兵!至于割地赔款,那都可以商量,只求别打到东京来!听徐卫之言,似乎成竹在胸,要不要搏上一搏?正心神激荡。天人交战之时,又想起方才大臣所言,只要姚徐两军在,金军就有顾忌,要是姚徐兵败,东京就危险了。颓然坐下身去,大宋皇帝脸上,满是纠结。’徐绍看了侄子一眼,细细品味着他那句“纵使不能重创金贼,也可迫使其退兵。”知道这是他在给自己预留后路,不把话说满小子,虽然不知道你耍什么把戏,可别让三叔帮你一把,最后倒替你背锅顶缸才是。

    徐绍此时心中虽有顾虑,但想到徐卫素来行事沉稳,此举必有原因。思之间三,向赵桓奏道:“陛下!东京军民人等望战之心日切,朝廷若不有所表示。恐激起更大民变。臣以为,当速作决断,令姚平仲徐卫合兵一处,共击金军!”

    赵桓作难,苦着脸道:“爱卿所言,联也明白。可如今卉京兵力本就不足,四方勤王之师尚未到达,若姚徐有失,怎生是好?”

    徐绍不及答话。却见刚刚从开封尹升任少宰次相的何栗奏道:“陛下!徐子昂既,提出伏击,想必已有周全计划,陛下不妨姑且听

    赵桓见他如此说。点又道:“也罢,子昂可有详细计刑?”

    徐卫当即将与姚平仲拟定的作战计划,合盘托出,在何处伏兵,需兵力多少,各兵种如何配合,甚至发动伏击的大致时间,预计战役持续时间,估计可能取到的战果,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殿上君臣听得极是用心,唯恐漏掉只言片语。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听热闹。赵桓及宰相们听徐卫说书一般,将个精妙的伏击作战讲得绘声绘色,好似眼前已经出现女真人师溃如山,仓皇奔逃的景象。此事若得成功,金人必退无疑!如此一来,东京之危可以解除!

    可兹事体大。赵桓深知利害,因此不敢贸然决定,见殿下大臣都有踊跃之态,强按住心头冲动,沉声道:“此事容联考虑一时。”

    几位宰相早被徐卫鼓动起来,都想再进言小想让官家当殿决定,赵桓却已命退下。出了垂拱殿,因局势恶化,各位朝廷要员皆行色匆匆,直投有司而去。独何栗立于台阶之上,殿檐之下,徐家叔侄出来以后,他转身含笑而视。

    徐绍一见,心头生疑,上前引荐道:“徐卫,这是少宰何相,还不快来拜见。”

    徐卫如言上前,执礼道:“卑职徐卫,见过何相。

    何栗笑容尽敛,盯着对方看了好大一阵,忽然道:“徐子耸,一百六十六年未有之变故就在眼前,你身为统军将领,可要知道轻重。”莫说徐卫,就是城府之深如徐绍,也被这句话唬得变了颜色。何栗看出破绽来了?不会吧,他一个。文臣,又不懂军事,如何看破?

    徐卫心头也免一丝慌乱,这事干系太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强定心神,正色道:“卑职谨记何相教诲。”

    何栗又看片刻。问道:“可否给我一句实话?”没等徐卫回答,又摇头道“罢了,好自为之。”言毕,转身而去。

    徐卫看着他背影。轻声问道:“三叔,什么来头?”

    “祖籍蜀中仙井。政和五年何家兄弟三人赴京应试,皆中。何栗名列进士第一,是为状元。大魁天下后,太上皇颇为器重,连任要职。因正直敢言。被权者所恶,外放遂宁知府,因政绩卓著,官声口碑皆是上佳,官家在东宫时便对其印象深刻。因此唐恪一下台,他立即就提了上来。强硬主战派,反对戈河为界,反对送岁币,反对尊金为叔伯之国,反对割让三镇,连派遣使节求金缓师都反对,一言以蔽之,但凡女真人提出来的。或是朝中主和大臣主张的,他都反对。比起李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徐绍如数家珍,显然对这位新贵的底细,了若指掌。

    徐卫沉默,看来这个宰相也是赵桓为了暂时顺应民心提上来的,估计做不了多久。他一下台,政策又该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入伙

    说吧。你到底想作其”徐绍目视着徐卫。低声问道

    徐卫闻言一怔,疑惑道:“三叔何出此言?侄儿这不是在谋划伏击金军么?”

    徐绍白他一眼,笑道:“你糊弄得了官家宰相,可瞒不过我。你忘了三叔是什么出身?”

    徐卫似乎这时才想起以文臣身份出任枢密使的三叔徐绍从前是武阶,征战沙场多年,遂一揖道:“到底还是骗不了三叔,想必三叔已经看出来我那伏击计划疏漏不少吧?”

    面上闪过一丝得色,徐绍哼道:“且不说按眼下形势伏击金军根本是乱搞。就算用你的计哉。最后结果也是注定,兵败如山。”说到此处,看他一眼,又道“若不是知你素来持重,方才殿下我是断断不会多一句嘴。说吧,到底耍什么把戏?”

    徐卫环视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方才趋身上前,低声将自己的计刑说了一遍。徐绍听罢,二话不说,一把拉住侄儿的手,疾声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徐卫严肃地回答道。

    徐绍目光闪动,诚如徐九所言,那这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了,非但东京威胁解除,大宋可保平安,徐家也定然受益匪浅。即便是败了,也没甚损失。这倒的确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此子这些年果然成精了!徐氏一门要崛起,便在他身上!

    见叔父沉吟不语,徐卫知他肯定心动,趁热打铁道:“三叔。要促成此事,需得枢密相公大力支持才是。”

    徐绍心里虽然激动不已。但表面仍不露分毫,想了一阵,轻声道:“此事确实可行,但如果决定做,就必须克尽全功。老九,我还是担心你的兵力啊。”

    “无妨,四哥已率御龙直两千精锐骑兵助我,加上虎捷乡军三千余骑,应该足够。毕竟,我又不是去”徐卫解释道。

    哪知徐绍还是摇头:“不妥不妥,这事我来想办法。你且说说,要三叔做什么?”语毕,也环视四周一圈,看是否有人窃听。

    徐卫略一思索,小声道:“首先,此事谁都能瞒,不能瞒着官家。否则就算成功,也会授人把柄,对我,徐家不利。因此,官家那里,还得三叔去通气。”

    徐绍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亏你想得周到。就算你建立盖天之功,有此一桩,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甚至连累家门。”

    “其二,此事涉及请多方面,必须要统一指挥。但事情又需做得极隐秘,因此,非请三叔出来主持大局不可。”徐卫说道。

    “这也好办,我为枢密使。掌军务,理所应当。”徐绍一口答应。等了一阵,却不见侄儿下文,倒见他有欲言又止之意,遂连声催促。

    徐卫像是有些拿不准,试探道:“三叔,你觉得有必要拉上一两个人么?”

    神色微变,徐绍心中暗惊”我到底还是小觑这小子了,年纪轻轻,学得这般机关算尽。幸而此子出自徐门,

    嗟叹片刻,故意问道:“你且说说,为何?”

    徐卫却不答了,笑道:“我这点手段,在三叔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你老人家又何必逗我耍?”

    徐绍亦笑。此事若能成功。自己领头,老九执行,功劳自然是徐家独占。如此一来,徐家受到皇帝封赏重用,那是肯定的。但树大招风,开国以来武臣若窜得太高。都不会有好下场。此时,若能拉个一两位朝廷要员挡在前头,便能转移注意,不给人徐家专美于君前的印来

    另外,善用兵者,不虑胜。先虑败。一旦此事失利,若拉得朝廷重臣同行,也可分担风险。让徐家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赢了分享功劳,输了共担风险,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端详着侄儿,徐绍频频点头含笑。徐家下一代里,可与之共谋者,唯斯人也。

    “那你有合适的人选么?”良久,徐绍问道。

    见徐卫摇头,他笑道“此人一要是主战之臣,二要极为可靠,三最好还是刚刚调入东京,根基未稳,急于求功。我已有合适人选。”话说到这份上,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叔侄两个正说着,徐绍忽道:“噤声!”

    徐卫吃了一惊,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少宰相公何栗又回来。一看到他,徐卫猛然省悟。三叔说的合适人选,恐怕就是此人!果不其然,何栗未到,徐绍已经低声提醒:“稍后你便将计利原原本本告诉他。”

    “徐枢密。”何栗老远就拱着双手,朗声叫道。

    徐绍满脸堆笑,像没事人一般,还礼道:“少宰相公这是”

    何栗叹了口气,摇头道:“局势混乱如此,我为次相,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啊。”徐绍闻听夸奖一阵,无非是相公忧国忧民,忠君爱国云云。

    何栗谦虚几句,又盯着徐卫看了半晌,正色道:“子昂,适才殿上听你伏击一事,我虽不知兵。可枢密相公出身行伍,你又是军中后起之秀,料想无虞。但本相还是再问一句,你有几成把握?”

    听了这话,叔侄两人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还以为何栗看出了破绽,原来却是虚惊一场。徐卫作沉思状,一时无言,何栗见状,催促道:“徐卫,此事轻重利害,你心里应该有数,万不可大意!”徐绍立即接过话头:“何相有所不知,此子已有退敌之策,只是人轻言微,不知如何是好啊。”

    何栗马上来了兴趣,退敌之策不就是伏击么?难道还有别的?遂连声催促徐卫快讲。后者也不再装模作样,将计划简明抚要说了一遍。何栗听罢,大为振奋,急道:“时态紧急,你还愣着作甚?当速速奏于官家施行!”

    徐卫又不说话了,徐绍替他道:“何相,他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武臣,年纪又轻,如何能说动官家?这不,正跟我商议,可,可我是他亲亲叔父,总…”

    何栗听了这话,差点没急得跳起来,义正辞严道:“枢密相公!我进京之时听人说,徐枢密大公无私,就是亲侄儿也不例外。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可现在什么时节?国难当头啊!你怎么还抱着这一套”想到对方是执政。自己是宰相,对掌二府,共分大权,是以后面那段不太客气的话就没说出来。

    徐绍默然不应,何栗看他叔侄二人两眼,心中一动,试探道:“若枢密相公确有难处,那本相与你再去面君如何?”

    “诚若如此,那何相便是大宋柱国之臣,力挽狂澜啊!”徐绍长揖一拜,郑重言道。这样一来。倒弄得何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敷衍几句,便接连催促速速面君。当下,徐卫出宫等候消息,徐何两宰执便重返垂拱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窝蛇鼠

    元在何栗与徐绍再度面亚皇帝时,太宰耿南仲府霖破乱愈演愈烈。矛头直指耿、唐、李、张四贼。首当其冲的耿南仲已龟缩在家数日。不敢出门。唐恪被罢相,他却因为是赵桓东宫旧臣而得以保全,不过如此,暴乱发生后,官家还是遣内侍来传达口谕,让他不必上朝议政。就在家里呆着,等候处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暗中差人四处打探百官民众的口风,得知东京军民都请皇帝诛杀自己,台谏舆论也很是不利。因此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耿南仲正于卧室之中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焦急。床边案头之上。摆放着药罐汤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相公。李右承求见。”房外响起仆人的声音。

    李概?他来作甚?这厮好大的胆子,现在满城都是失去理智的乱民,他居然敢冒头?思量片刻,当即说道:“请。”说罢,快步走到床边。脱了外袍,直挺挺躺于塌上,咬紧牙关。闭了双目。不多时,听得脚步声急促而来,一人唤道:“耿相!耿相!”

    此时。乃微睁双眼望去,见一人,不惑之年,颇显瘦弱,双眼通红,嘴边几个水泡,左腮竟然肿得鼓了起来。正是尚书右承,副相李概。于是以微弱之气问道:“何事?”

    “祸事了!”李概快步奔到塌前,脱口而出道。

    耿南仲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哪里还听得这种话?骇得从床上直弹起来,失声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李搅脸肿得老高,连话也说不太清楚,使劲吞下一口唾沫,摇头叹道:“刚刚收到禁中传来的消息,那姚希晏和徐子昂从前线回京了。这会儿,他们一个在街市上慷慨激昂,煽动百姓。一个跑到宫里,向官家呈现破敌之策

    “破敌之策?可曾打听到?。耿南仲疾声问道。

    李概点点头,又哀叹一声:“徐卫上了伏击之策,要集结各部兵马半道截杀大金国二太子。宰执大臣多数赞同,陛下暂时还未决定,不过听说也颇为心动啊。耿相”他一说完,便眼巴巴望着对方。此人官拜尚书右承,位居副相,却一直唯耿南仲马首是瞻,号称主和派大臣中的急先锋。不管是力主议和,还是攻击主战派大臣,他总是窜得最高。叫得最欢,京中民怨也着实不小。

    耿南仲听罢,像是被抽了筋的死蛇一般瘫软在床上。果然是祸事了!暴民作乱,矛盾指向自己,唐恪不但被殴成重伤,还被罢去了相位。自己虽然暂时没有获罪,但官家已经说了,安等在家,听候处理。眼下暴乱仍在持续。朝廷至今没有拿出对策,会怎么“处理”自己,虽尚未可知。但这明显是官家在弃卒保车。唐恪是卒,自己是车。但天子还在观望,如果民怨实在太大。大到弹压不住,那自己则成了卒。天子就是车。

    就算官家没有这个意思,念自己在东宫兢兢业业十多年的份上不下杀手。一旦姚徐伏击成功,何栗就稳稳站住了脚,“政府”之中,哪还有自己立足之地?到那时,恐怕也免不了贬出东京安置。一念至此,耿南仲那个恨呐,坐上宰相之位才多久,怎地这等没福?前有李纲,后有何栗,,

    “耿相呐,您是我等领袖,”李税见他迟迟不语,忍不住催促道。

    耿南促闻言色变,厉声道:“住嘴!这话是乱说得么?什么领袖!我几时与你等结党了?你想害死本相不成”。

    李悦被唬得脖子一缩,连连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可耿相,再不拿出个法子,我等怕是,祸事了!”

    “你会说点别的么!祸事,祸事,就知道祸事!堂堂副相,没点处变不惊的风范,趁早回家养老去罢!”惊极反怒,耿南仲将火气一股脑都撒在这倒霉蛋身上。直骂得李祝嗫嚅不能言,心里却道,你倒是不惊,那你吼什么?

    耿南仲骂了一通,心中稍微稳定了些。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于桌前坐下,李税一见,慌忙上前得去,亲手替他斟上一杯清茶,又双手奉上。耿南仲瞅他一眼,伸手接过。

    眼下。想要保住性命,进而保住相位,首要一条,便是证明自己力主议和没有错。要让大臣和百姓知道,咱不是不忠君爱国,而是局势如此,无力回天。可怎么证明呢?只能拿事实说话,而这个事实就是”

    “这个事实就是军队不争气,打不过女真人!与我等何干?若王师能阻敌于国门之外,我等又何贼一此卑贱耿相。是妆个意思么,李枫听了耿南仲户言后。帆即应答道。

    耿南仲缓缓点头,忽又叹道:“可要是姚希晏徐子昂二将伏击成功,那就证明我等确实有错,不,是有罪!不但乌纱不保,就目前京中局势。就是顶乌纱这颗脑袋也别想留!”

    李概大惊失色!吓得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凳上,失魂落魄道:“不至于吧?就算我等力主议和,那,那也不是甚么罪大恶极之事,官家怎会,,不会不会,断然不会!”

    耿南仲惨然一笑,仰首向天道:“你难道没长眼睛么?官家登基以来,六贼中。或明斩,或暗杀,谁有好下场?童太师的首级,可是悬挂在城头半月之久,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啊。只是没想到,当日童贯枭首,我等拍手称快,如今,却轮到我们了。”

    李概无言以对,前有六贼,如今我等又成“四贼”难道非要凑齐“十贼”之数?诚如耿相所言,那我等岂非难逃一死?唉小早知如此,何不专主战议,管他结局如何,总还搏个好名声,也强似如今被天下人称作“贼”!

    心下惊极。转而为哀,哀伤却生怨,怨极又生怒!李概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嘶声吼道:“这都是姚平仲徐卫两人坏事!两个小贼为图名利,竟枉顾事实。异想天开伏击金人!”

    “他们可不是异想天开,姚徐二将都出身行伍世家,姚平仲战功卓著,关中号为小太尉”徐卫虽初出茅庐,紫金山一战,名动四方。此二人皆为青年才俊,极得官家青睐。况且,姚平仲随种师中救太原,全歼完颜银术可所部。徐卫守浮桥战相州,也全歼追击之敌。与其他大将不同。这两个初生牛犊不畏虎,他们可是打心底不怵女真人。因此,伏击之战,确有建功之可能。”耿南仲说道。

    “那,那。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李搅脸色煞白小没有丝毫血

    。

    耿南仲此时方才将他倒的那杯茶喝上一口,沉吟片刻,摇头道:“倒也不尽然。如果,我是说如果,姚徐二将不能建功,或者兵败,那么官家除了议和之外,没有任何选择。到那时,主战派大臣在朝中没有了立足之的。官家所能倚重的,也只有你我了。到了那时,我们把拟定的划河为界、称臣、纳贡、裁军、遣宗室为质等一揽子条件提出来,女真人就算野心再大,面对如此利诱,也会动心的。”

    李概一双死鱼眼渐渐恢复光泽,瞪大眼睛思了片刻,突然一掌击在桌上:“耿相之言甚是!到那时,女真人若恼怒于抵抗,索性将李纲何栗等人绑送金营!以如此之诚意,不怕女真人不答应!”

    转念一想。心中雄雄火焰突遭一盆凉水浇灭:“可耿相不是说,姚徐二将都是少年才俊,万一他们真能伏击成功,大败金军,那,”

    耿南仲目光阴沉,把牙一咬,恨声道:“那就让他们兵败如山!”

    李概似乎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疑惑道:“若官家决定用徐卫之莱,前线指挥便是武臣职责,如何能让他兵败如山?”

    嘴角一扯。一抹冷笑挂在脸上,耿南仲轻轻招手,李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赶紧附耳过去。只见耿南仲耳语一阵。李概听完,心中之震惊,不亚于方才,浑身僵硬,表情凝固,结结巴巴道:“这,这,万一姚徐兵败,东京无所依托,女真人又怎会同意媾和?”

    不屑的盯他一眼,耿南仲。多道:“你放心,城中有禁军班直数万人,除姚徐二将所部外,城外亦有强兵,且陕西援兵不日便到,东京城防坚不可摧,自保是没有问题的。”李梯听了这话,心中暗想。既然东京自保无虞。那倒不妨一试!既能保命,还能扳倒何栗徐绍等主战派,何乐而不为?反正东京乱作一团。正好浑水摸鱼,神不知鬼不觉!正思索时,又听耿南仲道:“此事干系极大,非是你我二人可以做得。这样,你再去联络李邦彦,张邦昌二人。不。只要李邦彦!”

    “这是为何?”李概疑惑道。

    一声冷笑。还用说么?李浪子那厮,本无甚本事,空占着相位而已。前些日子,竟在官家面前举了越王勾践之例,惹得皇帝心中不悦。如今百姓怨恨如此,官家若要拿大臣开刀平民愤,他恐怕还在唐恪之前!谅他不敢不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东京来客

    徐卫就立在宣德门内。他不敢出去。外头狂热的东京军儿口;,不会将他撕成碎,但会把他挤成面皮。姚平仲还在外头,滔滔不绝,慷慨陈词。

    “我辈武臣。身负皇命,世受国威,今金贼狰狞,犯国境界,戮我百姓,正是我辈报效国家之时!平仲不才,原提王师击之!尔等之意,我必传达于三军将士,使官兵尽知东京父老之愿!非是姚某夸口,若朝廷命我出战,誓擒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献于帝阙之下!”

    话音落地,欢声雷动!东京军民无不振臂高呼,其声如九天奔雷,其势如惊涛拍岸!便是面前的东京皇城,亦在战栗之中!徐绍匆匆而来,徐卫赶紧迎上。还未谈及皇帝如何决定,枢密使听到动静,已问何事,徐卫如实回答。

    “这莽夫!满朝大臣尽皆束手,他一介武臣竟敢如此”。徐绍连连摇头,姚家今后将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徐卫到并不关心这个,低声问道:“官家如何决断?”

    徐绍执他之手。拉到一旁,沉声道:“官家大喜!非但夸赞你是英雄年少,更为自己的慧眼识人沾沾自喜。不但完全同意你的计划,更命我暂代,京畿制置使。一职,亲自指挥此事。眼下,东京四周数十万王师,皆由我节制!并授我临机专断之权,不必上奏朝廷,任何一级武将,胆敢抗命不遵者,立斩无赦!”

    徐卫暗呼庆辛,这回赵桓无论被形势逼迫已罢,又或是真心支持也好,总算乾坤独断。同意此事。且从自己上奏到最后决定,不过两个时辰之间,效率之快,前所未有。强按住心头激动,他说道:“那卑职立即回去准备!”

    “别急!你所部骑兵加上徐胜麾下御龙直,也不过五千骑。我将这点情况上报官家,请求拔兵支援。官家毫不犹豫,立即将从城中调动两千精骑给你,并命有司为你准备了大批火器,以求克尽全功!”徐绍说罢,徐卫惊喜交加!“城中还有如此之多的骑兵?这,骑兵之长在于野战冲击,迂回奔袭,官家将骑兵藏于城中,这是,”

    徐绍也无奈地笑了笑,环顾四周并无旁人,趋身上前道:“城中有骑兵一万之众!由签书枢密院事李回统领,连攻辽之役如此重大的行动,朝廷都没舍得派出。这是官家最后的一颗棋子,一旦东京有变,这万余精骑就会护着他往

    徐卫闻言苦笑。一万多骑兵呐!不管是调给自己还是调给姚平仲,我二人何必如此坚守?宁愿留着供逃跑之用,也不肯派给前线大将,这时什么破事?

    “眼下骑兵已在集结,器械也在准备,你先回去调派人手,务必谨慎小心!要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料在先。人马器械,我差人随后送来!”

    徐卫领命,正待转身出宫,却被徐绍一把拉住。

    回头见他脸面严肃,目光如炬,徐卫安待下文。

    “你是我亲侄子!三叔是相信你的!此事若要成功,就必须迅雷不及掩耳!你可便宜行事,不必报我!”徐绍这句话表现出了对徐卫的极大信任。若按朝廷制度,凡遇战事,各级武臣需向制置使司汇报,制置使司向安抚使司通报,程序繁杂,往往使前线大将坐视战机贻误而无可奈何。自然,受此制度束缚。大宋江山自然是稳如泰山,武将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多谢枢密相公!”徐卫抱拳一礼,朗声说道。

    “子昂,老九。国家之存亡,徐家之荣辱,在此一举了!”徐绍再度拉着侄儿的手,郑重说道。徐卫并不多话,一点头后,拜辞而去。徐绍在后头看着侄子挺拔矫健的背影,又是欣慰,又是羡慕,世事无常,谁能料到性如烈火,网直不阿的西军虎将徐彰。却养了这么一个。儿子?

    大宋靖康二年正月初二,皇帝发布诏命,任枢密使徐绍亲兼京畿制置使一职,统领军民,决意抗战!同时,命少宰何栗立即平息东京民变!何栗审时度势,一方面铁腕镇压,处斩殴杀官员,趁机作乱的首恶分子。一方面好意安抚,劝退民众。

    数十万东京军民,闻听枢密相公亲自出任制置使一职,官家决心抗金,都欣喜不已。齐声称赞官家圣明,并于宣德门外高呼万岁。后又见朝廷开始弹压,带头之人尽皆伏法,到底是寻常百姓,安稳大如天,便都散去了。东京暴乱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其影响,无可估

    !

    就在同一天。斡离不亲自统率的虎狼之师已经从其驻地进逼至距离东京只有六掣切:到的地平仲与徐卫吊然布防干京东京南十四,姚平仲所在的东明县(今山东东明,特别说明。今天山东东明县址是经历了三次改动,原在河南境内。)和徐卫所在的陈留县(今开封陈留镇)之间没有任何城镇可供依托,因此斡离不从杞县之东出发,一路向东京进军,没有遇到一兵一卒。

    不过,奇怪的是。斡离不所部多有精骑,一昼夜奔袭五六百里并非没有可能。从其驻地至东京。也就一百多里路程,可以说是眨眼便至。可这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女真大军就行进了几十里地。跟当年刘备携民渡江有得一拼。

    这其中自然有气候的原因,一直大雪纷飞的天气,在汉人最为重大的节日,春节这一天,变得阳光普照。本已泥泞不堪的道路因积雪融化更加难行。马蹄人足俱陷泥中,影响了速度。可怎么说也不至于一天只行数十里吧?时至正午。本该是急行军的时分,金军大部却屯驻于东京之东五十余里之外的茂岭之平。这几日。可以说是女真士兵参战以来最为惬意的时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见南朝一兵一卒,还可饱览这如画江山。难怪自古以来,北方之民力求南下,那草原大漠,亘古山林,如何能与这中原花花世界相比?南朝非但妇人细皮嫩肉,娇媚可人,就连这山川也是姿态万千,叫人好生喜爱!若平了南朝,就在此地过活,岂不甚好?

    中军,斡离不与郭药师等一班文再战将下了马,进入刚刚搭建起来的大帐之中,众人都踩得一脚泥泞。进帐之后,纷纷在那木板铺就的地面上专着烂泥。

    斡离不落座这后。取了头上皮帽扔在案上小露出光光的头顶来,伸手摸了摸,忍不住发起了牢骚。精通汉辽女真各族语言的官员解释给众人听,原来,二太子在抱怨,说什么引蛇出洞小引蛇出洞,这一路引来,别说蛇,虫也不见一根,南人搞什么鬼?我都快打到东京了,他们不发一兵一卒?

    下首一人,头戴纱帽遮得严严实实,可再怎么遮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眉毛和明须都不见了。要是头上再没头发,这颗脑袋也就生生一颗鸡蛋了。不是别人,正是几次出使大宋,把赵官家都当个狗屁的金臣王讷。

    “太子郎君,我女真大军压境,南朝鼠辈尽皆胆寒!今两河之地已乱,太子郎更是一路南下,屡破州府。魏县强渡,滑州血战小杀得宋军鬼哭狼嚎,师溃如山。赵宋天子哪还敢抗拒?定是龟缩在城中消极防守,太子郎不必再延疑,当挥师蒋进,直扣东京!诚如此,天下可定!”王讷自前些日子受辱以来,心中极是恼怒小恨不得立即攻破异京,掳了赵宋太上和少帝。

    斡离不听了解释之后,倒是不以为然。宋军长于依托城池坚守,若不扫清东京外围。如何能放手扣城?可恨徐卫那小贼,去年在黄河挡我一阵,今年又窜在东京来布防,屡屡坏我好事,待东京城破,必向宋廷讨要此人,绑于柱上,开膛破肚,挖心掏肺方解我气!

    望向帐下众臣。目光落在郭药师身上,遂问计于他。

    “完颜药师。二太子询问,如今走了一日,不见宋军任何动静,如之奈何?”郭药师降金之后,并未得重用,去年以来屡次向金国皇帝大将进言,呈献灭宋之策,方得重视,被赐姓完颜,给以金牌,不但总统汉军,金人还予数千铁骑供其驱使。常为大军先锋,奔驰于前。郭药师也很是感恩戴德,一路南下,奋勇争先,被斡离不引为左膀右

    。

    郭药师淡然一笑。漫不经心道:“太子不必忧虑,南朝君臣皆无斗志,临兵进而畏败。退而畏死,犹犹豫豫,萎缩萎缩。今大军进抵东京,赵天子必然惊恐至极!太子郎且安等,今日之内,前锋必有消息传回。”

    斡离不闻言。心中稍安。眼看天气转暖,再过两三月,气候炎热时,便不宜用兵了。东京城防定然坚固,不是仓促之间就能攻克的,今年若不能克东京。明年怕是无力再来。连年征战,士卒死伤甚多,女真族人不过数十万,可经不起这年复一年的南下奔袭。今番若不能有所建树,下次再来。恐要等些时候。

    正说着,听的外头马蹄声传来,一将奔入帐中。疾声禀报。说是有人,自东京而来!有要事需面见太子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虚虚实实

    日东京而来怪宋帝都点中。黄有人到我金营来惟离不,便连麾下一班金将也摸不着头脑,可郭药师在听闻汉官解释之后,突然起身,仰天大笑!直笑得二太子愕然不知所措,各族大臣尽皆狐疑。完颜药师自归降大金以来,虽已得到重用,但一直以来所作所为尚算得体,无论女真、契丹、汉各族官员都对他颇有好感。如此失态,还是头一遭。斡离不见状,大声询问着原因。

    郭药师收声抱拳,踌躇满志地冲他一揖,朗声道:“禀太子郎君,破东京,捉赵宋太上少帝。覆亡南朝,澄清寰宇,便在今朝”。此话一出,满帐皆惊。这又从何说起?那帐中文官武将窃窃私语,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斡离不疾声催问,郭药师却摆起了架子,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待召来人进见之后,自然可见分晓。二太子毫不迟疑,立即命带来人入帐。片玄之后,一人快步踏入帐中,只有;十左右年纪,相貌无慧出奇,便是熟识已久,然混入人群之中亦立时辨认不得。进了帐后,先冲斡离不一拜,后又朝郭药师一揖,垂手肃立,低头不语。

    “此何人?”这个问题,相信大帐之中所有人都在想。

    郭药师微微颌首,继而对斡离不道:“太子郎可曾记得,我军攻占滑州之时,卑臣曾有一请?”

    斡离不思索一阵,忆起当初破姚古时,药师有言,一旦大军踏入东京地界,宋廷必然全城戒严,禁止出入。韩昉生死未知,指望不上,当遣燕云之汉民入东京,以为内应。当时自己没太重视,随口答应下来。如今郭药师问起这事。莫非眼中精光暴射,轮离不探出身子紧盯来人,用女真语大声问了一句。

    郭药师听明白之后。颇为自得地笑道:“太子英明!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东京历经数百年经营,其城池坚不可摧。我大军远来,务求速战,如何能与他周旋?今我部下自异京而来,必是探听得重要军情!”

    他话一说完,那人立即奏道:“禀太子郎小人入东京月余,一无所获。然日前,探得一事。或于大军有益。因此,冒险出城相告”。

    斡离不虽是女真秋夷。却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不问探得何事,首先问道:“想那东京必已戒严。你是如何出城的?”

    待官员解释之后。那人再拜笑道:“南朝灭亡,已是天定!自古以来,攻城掠地,靠的便是那金戈铁马,练有素的虎狼之师。然我大军进逼东京,赵宋非但不团结军民,共图抗战,反而行些旁门左道之事。数日前,东京禁军中弃一人,名郭京,自言得道,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后南朝枢密院官员得闻其言,荐于少帝。少帝深以为然,询问御我之策。郭京称。他能施展“六甲法”只需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便可大破我军。南朝君臣深信不疑。乃授以官职,并赐金帛数万,命其速速招募神兵小人应募入军,并受命于东京城外起法坛九九八十一座,寻机脱逃,来见太子。”

    斡离不听罢,沉吟不语。他倒不是不信,我女真人每次出兵,必祭萨满,以求鬼神庇估。如今南朝危亡之际,求救于神灵,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管冉么?若那郭京真有如此神通,那岂非”

    “哈哈!此乃天助大金!古往今来,从未听说战阵之上,有鬼神襄助者!南朝君臣尽已走火入魔,迷了心性,太子郎克东京必矣!”郭药师肆无忌惮地狂笑着。

    斡离不听后,不置可否。而是问道:“你且说说,自东京探得何

    “禀太子,正月初一,有一人听说是粹州刺史,名徐卫者,向少帝进言,建议集合东京王师于帝阙之东三十里处孤松岭设伏,以逸待劳,袭击我军。

    少帝从其言,已命枢密使徐绍亲自策划,指挥,据说东京虽困,然少帝已拔银、绢、钱各一百万,空白任命数百份,允许徐绍便宜行事。那细作一说罢。满帐哗然!

    倒不是惊讶于宋军要伏击于我,而是诧异南朝竟如此富庶!难怪当初郭药师说,东京富庶及禁中事非燕山之比!战功未立,南朝皇帝便能拔数百万财物搞赏三军。如此财大气粗,待我女真勇士踏平东京后,必满载而归!想到此处,那女真各将纷纷声言请战,唯恐落于人后!

    “徐卫?”斡离不这两个字却没用女真语,而是用生硬的汉话道出。“是,徐卫!去岁于紫金山浮桥阻止漆夜之人!”细作躬身回答道六二太子先不提战事,也不再追问。而是告诫众将道;“待战事一起。凡遇徐卫部队,务必全歼!有取小贼首级者。赏十马之金!”

    帐下诸将面面相觑,十马之金!南朝竟有身价如此之高的战将?看来二太子对这姓徐的小贼是恨之入骨啊。不知谁有那份幸运,能遇到徐卫所部?

    郭药师眉头一皱,徐卫不过是南朝一小将,何必如此?待大军破城。便是赵官家也逃脱不得,何虑徐卫?心中急于谋定攻克东京之事,遂对那细作催促道:“你且细说一番。宋军打算以多少兵力设伏?孤松岭地势又是如何?估计眼下已进行到什么阶段?”

    “据人刺探,那徐卫请求以十数万之兵设伏,待我军进入伏击圈。便强弓硬弩齐发,精锐步卒四面而出行围堵之事。并以万骑断我后路。以图围歼。孤松岭之地形小小人回营时已察看过,确是伏击绝佳之地。南北两南均有山谷遮掩,中部平的长宽约有百十丈,恰如一个大瓢。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且近日天气转暖小积雪融化,孤松岭下泥泞不堪。至于宋军行进到何种程度小人委实不知。”

    斡离不闻言未语,倒是王讷抢先质疑道:“十数万兵马要藏于山林之中。恐非易事,伏击务求隐秘,这,莫非太过草率?”

    当时便有辽臣萧:宝奴笑道:“先生太过虑了!历年来,南朝荒唐不堪。儿戏之事咱们还看得少么?连鬼神之术都能搬上沙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相比之下,我到觉得这伏击一策简直是神来之笔了,徐卫真神人也!”话一说完,听懂之人无不大笑。到是,这些年来,每每于战场之上遭遇宋军,都让人感觉一头水霎,其行动之迟疑,战术之呆板。士卒之孱弱,将领之畏死,可谓旷古绝今小便是日薄西山的辽军,都能打得数十万宋军精锐抱头鼠窜。

    真不知道,南朝时于军队的定义到底怎样。

    郭药师亦笑,向二太子奏道:“太子郎小南朝祖制,以文制武。不知兵事。不懂阵法的文臣反能主宰武臣的生死!偏那书生辈,闻听铁蹄一响。便骇得魂飞魄散,如何敢战?如今。太子当将计就计,命踏白前锋佯装不知,缓缓行军入其伏击范围。待宋军倾巢而出之荐,太子亲统虎狼破之。如此一来,东京何愁不破?荐师,愿为先锋!”

    一见他抢当先锋,无论女真,汉辽各将,纷纷起身请缨。谁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去捏软柿子,怎肯将功劳让于旁人?

    斡离不还是不放心,首先,自己麾下便只四万余人马,南下以来,虽势如破竹,但从未遭遇过丰万以上大军。南朝这次摆明了孤注一掷。狗急则跳墙,兔急则咬人,宋军此次恐将血战到底。毕竟,他们身后。便是东京帝阙。

    其次,此事出自徐卫之手。从去年紫金山一战,到今年京南各县防守不难看出,这小贼作风一贯强悍。且战术灵活,指挥得当,他不会别有所图吧?当他把这层担忧告诉郭药师时,换来的却又是一阵大笑。

    “太子委实抬举徐卫了!那小贼我曾亲眼见过,黄毛竖子,乳臭未干!紫金山一战,无非占着地利而已。近期我军攻城受挫,一来未用精锐。二来他也是依托城池,龟缩防御。似此等战事,便是三岁小儿也可坐镇指挥,谅他无甚本事,不足为虑!”

    王讷见他越说越欢,忍不住泼他一盆凉水:“郭公莫非忘了,去年在相州,我千余精骑追击残敌,遭一部宋军阻击,几乎全军覆没!据传。那便是徐卫的部队!既然他是乳臭未干的黄毛竖子,为何一战相州。二战黄河,今又据守东京外围?难道不是宋廷对他的重视么?我也在东京金殿上见过他一面,此子虽年少。然不卑不亢,稳如泰山,且进退的当。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见识,难能可贵小殊为不易!我且将话放在此处。今番若不擒杀徐卫,他日必为我大金心腹之患!”

    郭药师哑然失笑,王讷素与他不和。两人意见时常相左,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没想到,这厮不久前刚在徐卫防区被“强人”截杀,弄的面目全非,如今却长徐卫志气,灭自己威风。看来,是被徐卫吓破胆了。遂讥笑道:“徐卫,一蝼蚁耳!举手之间便成备粉!此等黄口小小儿。居然能蒙先生如此谬赞,徐卫若的闻。当引先生为知己。”(睡过头了,对不起兄弟们,这里是三千字,今天务必再补七千,万字致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起云涌

    讷听出他讥讽!头恼怒。盅用女真语对斡离不暖旧:“太子郎君,越是临近大战。越需谨慎小心,否则一子错,满盘输。郭药师此人先臣事于辽,后背辽投宋,再弃宋奔金,足见其转面无恩,奸滑至极,此等人不可重用。他今急欲立功,因此鼓动太子,万望三思啊。

    斡离不此时异常心动。去岁南下被阻,让他饮恨黄河。今番卷土重来,出征之前曾立下誓言。必破东京!眼下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宋军既想伏击我,想必会倾巢而出。我若能将宋军主力歼于城外,那么东京与一座空城何异?左右我粮草充足,只要打败伏击之师,便广造器械,全力扣城,待西路粘罕大军过河,天下便定矣。

    但王讷所言也不无道理。兽穷则搏这是常理,山林里的猛虎受伤垂危之际常会聚集最后力量发起致命一击。大宋自然算不上猛虎,但却有徐卫这样的幕儿替它在前张牙舞爪,别一不留神让小老虎挠得满脸是伤,

    “我且问你,你回来时。可曾见到宋军调动?”择离不思之间三,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为好。大战已到最后关头,更应戒骄戒躁。

    “禀太子,卑职在城中。已见宋军步骑调动频繁。脱逃出城之后,不敢太过靠近孤松玲。但一路上却见蹄印遍地,脚印密布。

    细答回答道。

    斡离不闻言失色一变。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桌上,吼道:“那你又说察看过孤松岭地形?。

    那细作闻听解释之后。慌忙跪地请罪道:“实是,实是小人在城中探听得知,并未亲眼察看。但路上有大军行进痕迹确实不假,小人敢以项上人头作保!”

    王讷立即抓住这个机会。进言道:“太子,此人言辞矛盾,不可深信”。

    郭药师一听,心中暗骂一声,也说道:“太子,此人之所以冒称。想是贪功心切。但他是我多年部下,值得信任。若太子有疑虑,可遣前锋踏白先行侦察。”

    “传我军令,命前军踏白放出游骑侦察,一是刺探宋军动向,二是察看孤松岭地形。全军就地歇息,整顿器械,以备大战”。斡离不思索一阵,大声下令道。此去东京只六十里,至孤松岭当有三十余里,虽道路泥泞不堪,按南人说法。不到一个时辰便可往返。还是探听清楚再行动。

    命令下达以后,各将都出帐准备,斡离不独留下郭药师与一名金将及一汉官。

    来到帐口,远眺东京之郊,金国二太子踌躇满志,以手虚指东京道:“南朝山河如此锦绣。赵宋既不能守,按他们说法,便是天命归我大金,你以为如何?”

    郭药师听完解释之后笑道:“太子所言甚是,赵宋立国一百六十余年,国柞已终,气数已尽,这锦绣山川早早晚晚当尽属女真。”

    斡离不亦笑,眼中光芒渐盛,忽地回过首来,直视着他。沉声问道:“若破东京,则再河之的尽为我有,当如何处置?”

    郭药师闻声一怔,二太子深谋远虑啊,东卓未克,便已想到如此治理所掠之地。坦白地说。这个问题自己到是从来没有想过,若按南人惯便,凡占一城一地,也当委派驻军官吏,司仪行政。可女真人长于攻伐之事,理政治民非其所擅。再者,女真族人不过数十万,大宋子民何止千万?数十万人想要统治亿万之民,确实是个大难题。想了一阵,将问题推了回去:“太子郎既垂询下臣,想必已胸有成竹。”

    斡离不朗声一笑,却又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瞒你说,国中对此事争论已久。粘罕等人必欲灭宋,效攻辽之事,尽收其地。然大宋疆域之阔,百姓之多,实在难以想像。我女真起于山林,伐辽至今,也才十二年。若论打天下。舍我其谁?可治天下,非我所长。再有,连年用兵,死伤较多,破东京北还之后,我朝当休养生息,然已的之地,总不能双手奉还。而我朝欲图数年之太平,两河之地就不能再起风浪,这个问题迫在眉睫呐

    郭药师沉默不言,那旁边一直聆听的金将突然说了几句什么。此人乃金军中六部路都统。名挞懒,汉名完颜昌。两次攻宋,皆随二太子麾下。与女真人一贯的高大不同,此人身长不过七尺,宽额高鼻,卷须茂密,但其性温和,与各族同僚相处融洽,尤其和郭药师过从甚密。

    “都统的意思,待破了东京,也不必杀掳宋帝,仍置于京,保留皇帝尊号,替我大金统管的方。只需裁去军队,称儿纳税,凡我女真所需,尽可取自南朝。并分遣军中大将驻兵于南,如此一来,便可长久相处。汉官解释道。

    郭药师听罢,大感惊奇!本以为女真人只会沙场征战,没想到也有如此见识!女真族不过数十万众,若想强行管治大宋领土臣民,定然力不从心,以南制南,方是上策!只不过被挞懒抢了这风头,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吃味,细想片刻,笑道:“臣还有一策,太子可效汉时匈奴,令赵宋进宗室女以行和亲之事,这样便可掩盖诸多问题,让南人欣然忘

    斡离不听闻之后大喜!等破了东京,当立即向金帝奏明此事,万不能用粘罕等人之策!若非要掳杀赵宋二帝,接管地方,只会激起南人反抗,到那时,便真是烽火连天,年年不休了。金帝若用我言。非但大宋与亡国无异,对我女真还大有益处!一时间,信心满满。粘罕至今未过黄河,已输我一看,料想北归之后是说不上话的。又商议一阵,便留挞懒药师于帐中用饭食,还未吃罢,前军已传回消息。称孤松岭位于汴渠与五丈河之间,两侧皆有山谷掩护,中间平坦之地长宽约百十丈,可过万军。但由东往西的入口狭进易退难。若要绕过,便需顺着汴渠,十分不便。此地,确是伏击绝佳所在。未免打草惊蛇,士卒不敢太过靠近,但远眺两侧山谷,皆见鸟不落林。

    鸟不落林,必有伏兵!

    听完情报。与师挞懒二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二太子六只见斡离刀儿一炬,神色冷峻,扔了手中未啃完肉骨,缓缓起身,眼睛,死死盯住东京方向!伸出右手。搭上刀柄,二太子将牙一咬,奋然拔出!只见龙吟声声,弯刀出鞘!

    二人同时起身,纷纷力劝进兵!

    “太子郎!宋军既设伏,必击我主力!下臣建议,令前军先行,通过宋军伏击范围。由下臣统弱旅于后,佯装主力。太子亲提虎狼尾随!一旦前军通过。宋军便会攻击我部,到那时,前军返击,太子猛进。我再于中心突围。使宋军腹背受敌!如此,大事可成”。郭药师激动得难以难当,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何止是他?斡主不握刀的手也微微颤动,此战,将决定二次攻宋能否克尽全功!宋军虽众,然徒有其表,如土鸡瓦犬一般!若不是因道路不堪。我只八千骑。可破其十万之众!

    当下,依从郭药师之计,令前军先行,命郭药师统步卒弱骑两万,打太子旗号佯装主力,自己亲统精锐万余尾随于后。

    “号令全军!饱餐一顿,起兵开拔!破东京,亡赵宋,在此一举!”命令一下。三军雷动!女真勇士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着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仗!等破了东京,自有金银如山,美色如云!试问天下,还有何人敢挡女真锋芒?

    与此同时,杞县。

    该县守军今日信心大境,士气昂扬!皆因杞县乃首当其冲,接连遭到金军数次强攻,张宪率部死守,好几次金军都登上城楼,若不是他身先士卒,顽强反击,杞县恐已陷落。可今天,都指挥使徐卫亲统大军前来。不但有杨彦的重甲步卒,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虎捷乡军的士卒参军以来。可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骑兵。近两万部队开进这小小县城,无论军民。尽皆膛目。难道,都指挥使是要与金人决战么?

    “张宪,干的好!”徐卫入城之后,见官兵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心知张宪不负众望,遂不吝称赞。

    张宪一路陪同进城,听了这句话,到也不谦虚,直接把憋在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都指挥使,你这是”非但都指挥使来了,还有吴阶、杨彦、马泰、杜飞虎、李贯等人,除此之外。又有几员战将并不认得,如此之大的阵势,意欲何为?还有那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哪里来的?徐卫却不回答。直接跨进了县衙正堂。身后众将鱼贯而入,杞县知县陪同在侧。请徐卫上座,谦辞一番后,徐卫坐上大堂,令诸将各自落座。一时间。铠甲铿锵。刀剑作响,这县衙大堂一片肃杀氛围!知县一见。也陡觉底气十足,如此之多的兵马进驻我县。夫复何忧?且小徐官人紫金山一战成名,朝野上下均誉为“将种”真乃少年英雄,国家长城!

    徐卫高座于上,环视下首诸将,神色沉稳,目光闪动。众将也都望向他,一丝不芶,等候命令。深深吸上一口气,徐卫按压住心头激动,今日之事,将决定此次抗敌之成败,决定东京之命运,也牵系他自身的荣辱,徐家的兴亡。胜则扭转乾坤,败则万劫不复,不容有失啊。

    女真人战力远在宋军之上,虎捷乡军虽练日久,毕竟未经战阵,若消极防守。将十分被动,且又为朝廷所不许。因此,只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豪赌一把!

    “众将听令!”一声虎吼,响彻大堂。

    “在!一众将官轰然应声。

    “今日之事。干系重大,我就不再赘述。在此。仅重申军法!此役,但有畏敌不进。恋战不退,临阵脱逃,贻误战机者,不论是谁,定斩不饶!”

    徐胜排座第一。望见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年仅二十,便节制如此之多的战将。且极具威仪,令人胆寒”中很是骄傲,也忍不住随同众将齐声吼道:“遵命!”

    徐卫缓缓点头。略一沉吟,当即下令道:“入夜以后,各部饱餐。请徐大人及御龙直两位指挥率所部骑兵两千,虎捷乡军骑兵三千余,京畿禁军骑兵两千,合作一处。人衔枚马缚口,马身涂泥,作为先锋!

    “得令!”徐胜及两员部将起身抱拳道。

    徐卫起身还礼。继续部署:“吴阶率三千弓手并一千步卒,带火器柴草。与骑兵一道行进。”

    “得令!”吴阶起身应道。

    “杨彦,率所部三千重甲与杜飞虎随我殿后。若攻势不顺,则立即参战。若一切顺利,则准备应变。李贯,多派细作沿途探风,一旦有变,则鸣镝示警。

    三人起身领命。安排妥当之后,便发遣众将各司其所有人走后,徐卫仍坐于案后,若有所思,眼光瞥见一人仍在堂下。却是张芜

    “有事?”徐卫问道。

    张宪面色一凛。快步上得前来,十跪一拜:“都指挥使!各将都有任务,何以独独落下卑职?宪请缨出战!”

    徐卫故意笑道:“我带来两万马步军,尽数派上用场,可没兵分

    “不需都指挥使增兵,卑职自率所部两千步卒出城,请大人下令。”张宪大声吼道。

    徐卫从案后起身,上前扶起他道:“好!就你命你率两千步卒,护卫吴阶弓手!”

    张宪一听。杞县在虎捷乡军防区最前端,一直以来打得最是英勇艰苦,如今都指挥使却命我护卫吴阶?这不是,

    见他面露难色。徐卫沉声道:“怎么?不痛快?”

    张宪一怔。赶紧拜道:“不敢!卑职遵命!”

    拍拍他肩膀。徐卫说道:“不要小看这差事。有得你拼杀。张宪再拜领命而去。

    出了衙门大堂。立在檐下望向东方,徐卫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铠甲,那里藏着种师道去世前给他的书信。

    “胜败,在此一举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设伏

    江松岭。位于帝阙之东三十里外。相传开国之初。有必“此地结庐而居,与鸟兽为伍,青松为伴。附近农夫猎户时常见一紫髯长袍之人如虎豹般奔行于山林之中,高坐于巨松之上。至仁宗耸间,不复得见,其茅庐亦凭空消失,只余庐边孤松。于是尽皆传言,说此公得道仙升,那颗孤松便是仙迹,此地因而得名。金军迫东京,附近居民撤散一空,方圆十数里。唯闻飞禽走兽之嘶鸣。

    此时,阳光普照,万物待春复苏。那孤松岭下不见任何异动,一片宁静。忽然,西头两山合抱之处,冒出一面战旗,着裘披甲的外族武士跨坐骏马奔驰而来。蹄声渐急,泥水飞溅,这部兵马前头已至岭下,后部仍不见尾。骑士们似乎都无精打采,阵形松松垮垮,倒不像是去作战,而是去围猎一般。

    若细看,不难发现,这部骑兵外松内紧,所部将士不时警怯地张望四周。但又未作停留。不多时,穿过孤松岭,直投东京方向而去。

    岭上巨松之下。忽地钻出几人,俱是全副武装,背弓据刀,为首一个望着东面突进的女真精骑沉声道:“此必金军前锋,主力定然随后就到。速作准备!”身后部属齐声应是,转眼间,又消失于山林之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果闻蹄声大作,岭下西头,涌进无数兵马。骑兵在前,步卒居后。阵形更是松散不堪,北方勇士似乎被这泥泞之地弄得极是狼狈。深一脚浅一脚行进着。大军之中,一长须高大之老将,极为威猛,按刀跨骑,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四周。见那孤松岭上空,群鸟盘旋不去。嘴边露集一丝笑意。出征之前。二太子曾有密语于他,破东京之后。若金帝采纳其意见,他当为驻军统帅。

    “郭某,也来尝尝这太上皇的滋味!”

    探头眺望,见前头已快通过孤松岭,而后部还在鱼贯而入。可一切正常,不见丝毫异动,难道宋军被我阵势吓破了胆,竟不敢出击?突然!两则山林之中,战鼓轰鸣,其声若九天奔雷。慑人心弦!鸟群受惊,四散飞串。郭药师心头一震,不消命令,早先预知情况的士卒已经飞速作出应变准备。骑兵停驻不前,方才还松松垮垮的步卒立即布成了阵式。弓手们战鼓响起之际,已经搭箭上弦。这些百战余生的女真精锐,其反应之快,令人诧异。片刻之前还如同一般散沙。此时,却化作钢铁长城,坚不可摧!

    上至统帅药师,下到普通士卒,人人都在四处张望,但丹鼓声大作,却未见一兵一卒。郭药师眉头紧锁,按刀之手几度欲拔,怎么回事?只闻鼓声,不见兵马?正疑惑时,战鼓骤停,孤松岭下,但闻马嘶而已。前后皆不见异动,按细作报告的情报,宋军在此地设伏,欲以弓弩急射,步军围堵,骑兵冲击。怎会……

    战鼓着起,较之先前更为猛烈!如炸雷一般响彻孤松岭方圆数里,郭药师心知此番宋军必出!拔出佩刀,吼声下令道:“准备迎敌!”

    士卒得令,严阵以待,骑兵们紧攥缰绳,只待宋军一出,便要发动雷霆般的冲击。可等了好大一阵,只听鼓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不可闻,仍不见有匹马单人出现。郭药师手中长刀下垂,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头。望向身旁士幸,皆惊骇失色,南征以来,金军总是占据主动,似眼下这般状况,还是头一遭。此时,郭药师不禁犯难,数万部队被困在此处。未见宋军一兵一卒,却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为将一生,还从未遇过如此局面。

    “报!”一骑飞驰,自东而来。还未跑到中军,已马失前蹄,栽倒地上滑出数步之远。那士卒爬将起来,大声禀报道:“报!前军于东面七里外遭遇宋军,前军兵少,不敢贸然进击,两军正在对峙!”

    还刀入鞘,郭药师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不是说在孤松岭设伏么?怎么突然之间堂堂正正出现在十里之外?难道是要在青天白日之下,明刀明枪地与我军决战?宋军只怕还没这个胆量!思索一阵,下令飞骑传信于后面二太子主力,也不敢挥师东进,当即命人入两侧山林探查情况,全军不能松懈,随时准备迎敌。不多时,部下来报,孤松岭两侧山林中,别说南朝大军,连根毛也没有。

    郭药师闻信,脸色更加难看,莫非先前战鼓雷鸣,只是宋军故布疑

    ,意

    “;比旧小千我那细作刺探到的军情。难道是假的可如今等唾不得不发,反正此次出兵,意在引蛇出洞,无论宋军耍什么把戏,只要你出了城,便看女真勇士如何大开杀戒!打定主意,号令全军快速前进。

    七里之地,对于兵强马壮,已休整多时的女真精锐来说,眨眼便至。当郭药师引大军赶到事发地点时,前军骑兵正与宋军对峙。郭药师只带几员部将奔上前去,望向宋军阵营时,大吃一惊!

    郭药师投军多年,先后臣事辽、宋、金,虽然倒戈于他来说,几同家常便饭。但此人久经战阵,算得一员猛将,其临阵经验也非常丰富。可就算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兵。这部宋军约有数千之众,也未列成任何阵形,只是前后划小一站作一团,不见铠甲,不见器械,每人手中皆持白幡。两侧。百十座法坛林立,皆设三牲祭品。人群之中,有一石筑之台,约丈高,插满各色旗帜,居中一杆大旗,上书“神威将军,六甲破敌”旗下,一人盘坐于台上,穿大长袍,戴一尺高冠,手持一杆杏黄令旗,一动不动。

    再细看这些将士。郭药师哭笑不得。上到七老八十的长须翁,下到尚未成年的少年郎,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六甲神兵”?赵宋天子想以此拒敌?古往今来,天下哪有如此奇闻?看来大宋果然是气数已终,君臣尽皆毒火入魔,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居然也有人信?

    不过,那神兵之侧,却有千余骑兵压阵,士卒都紧紧抱着马鞍,好似生怕跌下来一般。

    忽见对方群中奔出一人,至金军阵前时,已两股战栗,难以稳立,口齿不清地喊道:“御前神威大将军郭京,晓谕金军将士。我今奉大宋天子,青华帝君旨意,设六甲神兵于此。尔等速速退去便罢,如若不然,”

    郭药师几乎忍不住想要发笑,可身边却有部将信以为真,窃窃私语道:“莫非南朝真有神兵天将襄助?”

    忻说太上自号道君,南朝上下习道修术者不乏其人,鬼神之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一声冷哼,郭药师从鞍上取过子,搭上箭,四周部曲见他如此,都感吃惊。只听弦响时,利箭飞驰,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神兵”被一箭射中咽喉,惨叫也没发出一声,立时扑地而亡!

    “郭公神射!”将士眼见神兵也敌不过利箭,齐声大呼。金军这头一吼,那边六甲神兵中便有人弃幡而逃,郭药师一见,立即知会前军金将,可命骑兵掩杀!初时,女真人尚且半信半疑。毕竟这等秋夷之辈尚未开化,最是敬畏神灵。可亲眼见到郭药师一箭射杀神兵之后,再不有疑,前军主将拔速离亲率麾下铁骑发动奔袭!一时间,铁蹄践踏大地。人吼马嘶声若巨雷!高台上,神威将军突然起身,摇动杏黄旗。口中念念有词。台下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一齐发动!但见!老少哭号。尽弃法幡,四处奔逃,顿作乌兽散!跑得最快的却是那千余宋军骑兵。一见金军发动攻势,立即调转导头,直奔东京方向而去。可就苦了落在后头的神兵们,被金军利箭射中,枪挑刀砍者不计其数。近八千人,让女真骑兵一冲,便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郭京见状,急下神坛!网落地,忽然感觉劲风扑面,正手捏法决似要念动咒语之际。已被一杆铁枪透胸而过,女真骑士并不停滞,丢了枪杆,待奔过之时。握住枪头一拉而过!可怜这极信赵官家信任,引为救命稻草的神将郭京,六甲神兵未伤敌一人。自己就已经飞升了,,

    却说金将拔速离率数千铁骑冲锋过来,神兵四散逃窜。可他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千余宋军溃骑,一马当先,追将过去。那部宋军骑兵,方才还死抱马鞍。丑态百出,此时逃命之际,却显出不俗的骑术来,拔速离率军猛追,可一直落后。眼见对方拐进一处山坳之中,士气正盛的金军毫不迟疑。马上跟进。大有直接打到东京城下的气势!

    可怪事就在此时发生,拔速离身先士卒奔进山坳之后,却见宋军千余骑再次调转马头,直面来敌。拔速离冲进坳中,猛然惊觉!正想下令撤退时,已然是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众期待

    箭呼啸而系,速离猛货左肩剧痛。网用女真语吼出半,怀切。挺拔的身形突然猛震!野兽眸子般的眼中满是震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胸前。四五个粗约拇指大小的创白,正在油细淌血。耳边,麾下将士哀号之声四起,人吼马嘶,震耳欲聋。这位女真名将以长枪柱地,极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可就在此时,一支白羽“夺”一声贯穿他胸甲,竟入甲半箭之深!巨大的力量使得骁勇如他,也再支撑不住,眼中光芒尽散,咽头一阵滚动,终于扑身向前,栽于马下。背后,同样也有五个血窟窿。如此威力,只有宋军神臂弓具备,,

    女真人纵横天下,名气自然不是吹出来的,虽然猝然中伏,且主将身死,但所部士卒并未慌乱,立时有人指挥撤退。奈何山坳之上。不知预伏多少宋军,但闻弦如霹雳,箭似飞蝗,朵朵血花绽放在金军阵中,人马中箭者,不计其数。

    数名士卒上前抢过拔速离尸首,推至马背上。仓皇撤退。那千余宋军骑兵也不见追击,任由他们离去。短暂的伏击之后,山坳中丢下数百具金军尸体。此时,两侧谷顶,方冒出无数人影。仅仅朝下面望了几眼。便立即撤出战场。

    “太尉钧旨,不得恋战,全军速速撤离,与姚都统会师,违令者定斩不饶!”

    却说郭药师待拔速离前往追击之后,不疑有他,南朝既已疯癫至此,还有何惧之有?正收拢部队,准备进军时,忽听前头蹄声大作,定眼一看,拔速离铁骑又原路返回!这么快?那千余宋军就算全是猪愕,也不至于杀的这么轻松吧?再仔细一瞧,神色陡变!但见数千骑兵之中,竟有身插羽箭而还者!心头忽地一落,难道说,,

    仓皇奔回的金兵此时大乱,无数将士奔向一处。大声叫嚣着,狂吼着,郭药师不通女真语,急向身边众人问道:“他们在嚎什么?”

    “好像。好像是说拔速离被,”与他并骑而立的一将吞吞吐吐地念着。

    郭药师嘴角一阵扯动,脸上肌肉极不自然地抽搐着,拔速离!银术可的亲弟弟!金军之中数得上号的骁勇之将!前些日子,宋军青沧之兵进援真定,就此人杀得南军大败而逃,受到二太子斡离不大力嘉奖!

    猛地一鞭抽在马身上,疾驰向前,奔向那金军士卒扎堆之地。马未停稳便跃将下去,他身材极长大,较女真勇士还高,一路连推带踹,终于挤了进去0可朝地面上一看,这位宋之厉阶,金之臣功,几乎瞬间矮上三分!拔速离就躺在烂泥地上,一支白羽贯穿铁甲,入胸半箭之长!但很明显,集中在胸腹之间的五个血洞,才是致命伤。曾经作为宋军燕山守将的他深知,这是神臂弓造成的可怕创口!五支弩箭都洞体而过!

    “怎么回事!”他歇斯底里地嚎了起来,急怒之下,吼声如雷,竟盖过士本喧闹!

    当下,便有人讲述了经过。拔速离率军急追宋军骑兵,但因地面实在太过泥泞。马速受到很大影响,被那部宋军引入一处洼地。遭到伏兵于此的宋军万箭齐发,死伤甚重,拔速离一马当先,身中数箭而亡。眼下,所部骑兵愤怒难当,都叫嚣着杀往东京,替主将报仇!

    郭药师缓缓蹲下身圭,似乎在察看这位金军骁将的尸体。实际上,他是在急索应付之策。宋军将于孤松岭设伏的情报,是自己探来的,分作三段进军的战术,也是自己提出来的。让拔速离挥师出击,还是自己建议的。

    一旦二太子的知拔速离受伏身死,其震怒可以想见。若此时,跟在他身边的王讷趁机进言,那自己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郭公。现我军极为被动,拔带离死难,士气受挫,咱们是不是退回去?”有部将小声提醒道。

    退?不能退!拔速离虽死,但他部队所折不过数百人而已,宋军既在前面设伏。要么还在,要么所去不远。自己应当率军急追,破敌斩将,方能将功补过!况且,拔速离麾下将士情绪如此激动,自己一个。汉将,万一弹压不住,恐要惹起更大混乱。到那时二太子追究下来……

    坚决地摇了摇头,郭药师愤然起身,怨毒的眼光扫过身旁激愤的女真士卒,一把抽出身旁之刀,高举大呼道:“此等大仇,如何不报!药师欲引军进击。谁愿相从!”

    部将着实骇了一跳,趋身过去急叫道:“郭公!敌暗我明,此时引军突进,恐再遭伏击!况且,地面如此泥泞,我军倚重的铁骑难以”

    郭药师闻言大怒,不待他把话说完,一把扯过对方。几乎脸贴着脸喝道:“宋金两军之间战力悬殊!我会怕他?只这不到三万人,我可击溃任何宋军!便是种师道来了,也叫他兵败如山!”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南朝已到生死存亡关头

    战!

    傍晚时分,金军已经扎下营寨,将士不卸甲,战马不去鞍,保持高度戒备,如临大敌。此去东京,只有二十余里了。可前军主将拔速离阵殁,给士气以沉重打击。

    斡离不铠甲不离身,两腿泥泞,高坐于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往日热闹的大帐此时也死,一般沉静,各族文臣武将尽皆垂首,似在为拔速离致哀。郭药师五花大绑着跪于帐下,以极其沉痛的语气说道:“罪将完颜药师,自绑入帐。恭听太子郎发落!”

    斡离不腮帮一阵鼓动。良久。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一句:“拔速离因何而死?”

    有官员解释之后,郭药师以头触地,将下午战事简单复述一遍。并奏明。自己为替拔速离报仇,急引军追击,方出三里地,便遇上宋军大部,对方人多势众,旗帜漫天。可自己还是毫无畏惧,亲带数千铁骑猛击,斩首千余级,大败宋军。一路追杀,至东京不到十五里地时,赫然发现两座大营,雄踞东京之前,互为犄角之势,这才罢兵归来。

    “药师自知罪大,并无所求。愿献千级宋军之首,祭奠拔速离在天之灵!”郭药师仍旧保持额头沾地的姿势痛声说道。

    话音方落,一秃头结辫,耳挂金环的女真将军突然一脚踹翻面前桌子,手指郭药师放声大骂!别人听不懂,王讷却听了个明明白白。这金将在说,甭说区区千级宋军头颅,就是拿砍尽大宋君臣百姓的人头,也抵不上一个拔速离!

    再看上前二太子,右手紧抓刀柄,死死盯住郭药师。一阵之后,起身下得帐来,行至药师身前,肃立许久。帐下各族官员将领都把目光放在他右手之上,等着看这只手是否会拔出弯刀。

    斡离不右手五指一松。继而又紧,众人都悬着一颗心,莫非二太子有杀郭药师之意?帐中除了噼啪作响的火焰,再无其他声响,又等一阵,只见二太子右手终于缓缓抽出弯刀,在火光映照下,刀身炫目!

    此时,挞懒见事态紧急,用女真语焦急地说了一声什么。韩离不充耳不离,递出刀去,只探至药师后背,忽地一挑,断了绳索!继而收刀还鞘,又双手扶起他,并拍打着他两肩,沉声而语。

    “二太子说,他素知你对大金国的忠心可昭明日。

    拔速离随先皇起兵抗辽。征战多耸,今日却贪功冒进,中伏身死,与你何干?让你不必个怀。二太子问。你所说的两处大营,都在何

    郭药师在看到二太子那双脚停在自己身前许久时,心里实是忐忑。不过他知道,斡离不是女真人中为数不多的智勇双全之辈。眼下金军即将兵临东京城下,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绝不是一个拔速离可比的。不过二太子犹豫这么久,也着实让他捏了一把汗。

    听闻相关官员解释之后,如获大赦,接连称谢后回答道:“就在从此西去不到十里的地方,两处营寨规模极其宏大,布局严谨,恐怕就是东京最后屏障。太子郎,卑臣建议,明日引军往攻,破此二营,直逼东京城下!”

    斡离不闻言未置可否。忽听一人抗声喝道:“不可!万万不可!”

    众人惊视之,正是王讷。只见他快步奔到帐中,直面斡离不道:“太子郎君!药师刺探之军情已证明纯属虚假!拔离速也因此而捐躯!此事必然有诈!况且,东京周边十余县皆未扫清,若孤军前往,恐有不测!臣建议,太子当引兵退守滑州,据要塞,抚浮桥,静观局势,甚至可以重启议和,与宋廷周旋。索要钱粮。若粘罕大军渡河,则可合击东京。反正。我军粮草充足。支撑数月,当无问题!这方为万全之

    郭药师漫不经心地盯了这位同僚一眼,说道:“太子郎,恕臣直言。眼下。南朝各路勤王之师必然已在途中。如果我们不迅速进兵,待南朝援至,如之奈何?现在我们挥军猛进,对那两处大营和东京形成直接威胁,就算不破营寨。不克东京,至少也可要挟少帝,许我两河之地。若等到宋军各路援兵齐聚东京,非但两河无望,还有可能陷入重围之中。诸位不要忘了,太原至今未克,粘罕至今未能过河,必须趁大宋君臣胆寒之际,捞取足够好处!”

    两名汉臣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相持不下。斡离不冷眼旁观,只听解释,不发一言。以目前局势看,粘罕迟迟未能过河合师,破东京,希望已经不大。那么退而求其次,至少要把河东河北弄到手中,还要向宋廷索取巨额钱财,一言以蔽之,如同郭药师所说,趁机捞取最大利益!我一路打到东京,南朝太上少帝尽皆丧胆,相信自己提出的任何条件。他们都会考虑。叫愕呐。出征!前。自只古下誓言必破东京。擒拿二帝六,晓曰来,又得等下回了,

    “传我号令,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进兵,往攻宋军大营!”斡离不突然打断二臣争执。

    郭药师面露喜色,王讷惊急交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极力进谏道:“太子!据药师言,那两处大营非但规模宏大,且与东京成犄角之势。急切之间。如何破得?且孤松岭伏击一事子乌虚有,此中有诈!定然有诈!太子郎万勿进兵!倘若徐卫等辈断我退路,太子如何应对!引蛇出洞,反被蛇咬,太子三思呐!”

    斡离不似乎心意已决。并不理会。王讷无奈之平,只得哀叹,若韩昉在,必能说动二太子,只是那厮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月初三,本来死气沉沉。哀声四起的东京城突然有了节庆的氛围。眼下已将至寅时,可你看那东水门到封丘门一带,人头攒动。万人空巷!这里可不是夜市,今天也不是元霄灯会,可几十万人云集在此,激动得难以自持。大半夜不睡觉,东京居民都疯了?自然不是。

    虽已立春,但天气仍旧寒冷,东京居民举家而出,在这外头吹风受冻,为的是什么?为的便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从昨天开始,城里就有人传出消息,说朝廷已经拟定了绝地反击之策。军中两员后起之将,姚平仲徐卫将会半道伏击金贼!而且何时、何地举事,说得是有鼻子有眼,让人不信都难。

    姚徐二将端得走了得!姚希晏救太原,重创金军。徐子昂守黄河,挫敌凶焰,此二人皆是将门虎子,丝毫不惧金贼!有他们领兵伏击,金军必败无疑!更何况,正月初一,姚平仲曾在东京街市慷慨陈词,引起军民激烈反响。现在忆起,原来是成竹在胸!

    到了今天,东京百姓奔走呼告,举城尽知此事。是以,时至寅时,这城东已聚焦数十万众。较之当日宣德门请愿,更为壮观。两个。人面对面说话,都得放声大喊。

    与此同时,在东京皇城。禁中要地,官家赵桓也是激动得睡不着觉。本来丑时网过,皇帝就摆驾回宫歇息,可躺下没半柱香的功夫,又起来了。而且穿戴整齐,披了绎纱袍,顶着通天冠,驾临福宁殿木头桩子似的正襟危坐。左右内侍皆不知原由,搞得一头水雾。可坐了一阵,还是十分躁动,又降下诏命,把三省都堂的宰相,枢密院的执政,御史台的长官,三衙的大帅统统召进宫来。也不说什么事,先一人赏一碗莲子羹暖暖胃。那睡眼惺松的大臣们心里却是雪亮,试想,老百姓都传疯了,他们怎会不知道?官家如此激动,必是急待捷报。

    可如此机密之事,何以满城风传?有大臣上奏说,是不是追查一下,万一消息走漏,被金人觉察,岂不前功尽弃?赵桓却是洋洋自得,说甚么东京戒严,鸟也飞不出一只,何愁消息走漏?听他这么说。大臣们也就不再多嘴了。

    与其他大臣吃得极是畅快不同,少宰何栗,枢密使徐绍端着那质地精美的瓷碗。如同绀水一般无味地吃着,两人时不时互看一眼,发现对方都是神色凝重。也难怪。背着这天大的事,任谁也轻松不了。尤其是徐绍,表面上稳如泰山,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老九啊老九,三叔可是调动了七万大军在给你撑场面。你要是不能建功,非但自己招祸,连带着三叔,你爹,你兄长们都得到霉。徐家也就不甭提将门了,守着柴门度日吧。”

    殿头,放在案上那碗羹。官家连一口也没吃,坐立不安地在殿上来回踱步,不时询问时辰。这会儿,又向内侍钱成问道:“什么时

    “陛下,寅时四刻。”钱成回答道。

    “寅时四刻,宾时四刻,”赵桓梦呓般念明着。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将放亮。两个,时辰呐,在这深宫里坐着,真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俯视朝廷重臣,这位大宋天子一挥衣袖,快步走下殿来,边走边喊道:“众卿,随联登上东水门!”

    一众朝廷大臣望着疾步如飞,险些摔个跟头的皇帝,面面相觑。这深更半夜的,登上东水门作甚?莫不是急不可待,要去城东等候捷报?说句不该说的话,姚徐二将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陛下这般乘兴而去,可不要扫兴而归才好。

    有大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立时强压下去。姚徐若失利,东京亦不保!于我何利?还是祈求满天神佛庇佑,让两位小将立下这盖世殊勋!

    耿南仲头一个起身,李邦彦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将目光撇开。姚希晏,徐子昂,此时怕已兵败如山,溃师遍地,可怜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啊!圆读最薪童节就洗涧书凹加甩凹)”谎某全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图穷匕见

    时,若用后世计时法,大概也就是凌晨三时系五小候在一天之中,人最为放松。警慢全无。就算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也都进入梦乡,熟睡正酣。杞县之东。约二十里外,是一片坦途,别坡,连个坟包也不见。月黑风疾,伸手不见五指,茫茫旷野之中,一片宁静,不见任何异动。可呼号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人声,若有若无,让人难辨真伪。细细一看。偶尔会发现地上有颗东西微微颤动,那竟是颗人头!这颗头时而抬起。时而埋下,伏于地上似乎已经多时。

    “岗哨密布。但大喜已倦怠。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哨骑出营而巡,估摸着,这队游骑就快回去了那颗人头低声说道。这荒郊野外,只他一人而已,是在跟谁说话?余音仍在,他旁边又昂起一颗头,朝正前方望去。

    约两里地外,有一处营塞。规模较大。四围栅栏,望楼高耸。拒马横于营前,甚至可能布有陷坑。营内,更构建各种工事。这扎营之法,深得南军精妙,想必出于汉将之手。

    “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后起之人小声念道。“不过无妨,金人起于山林,至今也不过十数年,我们可是打了几千年的仗。

    量女真人不懂这营寨的奥妙。必不能善用,况且”后面的话,他生生吞了回去。因为。风声之中,暗藏蹄声!向北望去,一条黑带疾速向前,金军的游骑回来了!两者相距不过一箭之地!

    “撤!”一人见金骑入营,低声喝道,话音网落,四周竟突然跃起十余个身影,统统向西而去。片刻之间。便隐入夜幕之中。被利破的夜幕瞬间沉静下来,一切又恢复常态。可仅仅过去盏茶功夫。金营之西,一堵黑墙缓缓移动着。

    待走得近些,才看出端倪来,哪是甚么黑墙。分明是骑兵牵着战马步行!可怪的是,这支部队规模极大。兵力极大,却未听到丝毫人语马嘶。大军甚至与这夜幕浑然一体。若不是移动,简直分辨不出。偌大的队伍中,只听得粗重的喘息声,泥浆的践踏声!行在最前头的几人突然停下,一人高举左手,低声令道:“停止前进!”身后士卒迅速传话,不多时,大军停滞不前,等候命令。

    “九弟,我们走了二十五里以上,至多还有三里地就到!你看,金营就在前方!”这人的声音夹杂着一分激动,几分期待。

    “嗯,金军游骑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出来。此时正是机会!但据细作回报,正营之前,遍布陷坑,四哥小心。”这分明就是徐九的声音!可夜色之中,竟看不表他容貌。只见得两只眸子里依稀的光芒!

    “无妨,我与马泰、陈虎、宋达分趋南北,破其营塞。你麾下步军伺机而动!”听得出来徐胜此时信心十足。

    徐卫不再多言,徐胜一见。迅速跨上战马,沉声下令道;“弟兄们,上马!”风传军令。眨眼之间,夜空之下无数战骑闻声而动!

    ,“吴阶张宪,速行准备!”徐卫随后下令。

    “九弟,当心!”徐胜说出这句之后,一提缰绳,战马虽未缚口,不能嘶鸣。却人立而起!他一挺手中掩月刀,放声虎吼:“弟兄们,杀”。

    顿时!荒野之上,杀声震天!如惊雷般划破夜空!数千轻骑发动,马蹄践踏大地,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但见骑军分作两处,一南一北,直冲上前!地面泥泞,限制了马速,可三里之地,眨眼便至!

    金军营中,望楼之上,身背长弓,腰悬弯刀的女真士卒忽闻蹄声大作,正惊疑不定时,突然望见营盘西南处,一彪骑兵迅猛冲来!脸色徒变,飞快取下长弓,一箭射去。同时狂吼出声!

    他这一喊,惊起营中金兵无数!不多时便有士卒各从营帐出来,四处张望!正当此时,只听得一声巨响!金军将士齐齐向西南望去,却见那丈高的栅栏轰然倒塌,手持大刀长枪的敌骑突入营中!还没回过神,又听得西北方向传来一片惊呼!

    南军劫营!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二太子不是亲率主力逼近东京了么?宋军为何却来攻我营塞?可不容他们多想,冲入营中之敌,见人就刺,见帐就挑。熟睡中的女真士卒仓促出帐,要么就被一箭射中胸腹,要么就是被一刀砍中头颅。方才还宁静的金营,突然之间,乱成一团!

    可金人能在短期之内攻灭契卑。将大宋打到半残,,二可不是嘴皮当徐胜、马泰、陈虎、宋达四将…品:一一,网在逞凶时,忽闻金营后部杀声四起。将士急视之,却见女真骑兵陆续杀到,便一人一骑亦毫无惧色!一名女真骑士手持弯刀,面对人海般的宋军骑兵疾冲过来。紧紧贴着马背,避过箭矢。有一宋军骑将。打马迎敌,两骑交错之际,那金骑弯刀一闪,宋将连人带马栽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金军步骑踩踏,几成肉饼。

    营内混乱不堪,宋金两军舍命相搏。嘹亮的号角声打破深夜宁静,回荡在金营上空!

    三里之外。徐卫大军正在待命,士卒早已点起火把,将四周照映得如同白昼。方才那部骑兵,人数众多,可此时徐卫身后,竟还有一万之众!虎捷乡军,可以说是精锐尽出!但好钢用在刀刃上,徐九将主力拉到杞县之东数十里外,难道不顾已经挥师扑向东京的韩离不?

    身披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种愕的铠甲,头戴一顶铁盔,洒着一颗黑缨。背后,一杆大旗已经亮出,大宋天子御笔亲书“忠勇徐卫”四字分外夺目!徐卫手提陌刀,背负税粑,闪动着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混乱的金营。他身旁,吴阶、杨彦、张宪、李贯、杜飞虎等将或躁动如火,或静止如水,神态各异。

    “九哥!我带部队冲进去,将金狗人马绞成肉酱!”杨彦不但自己心急,连胯下战马也不住地划着蹄子。手中那杆曲刃枪在火光映照下,锋口炫目!

    徐卫并不理会,遥望金军营中。人马混杂,杀声入云。自两厢攻入的骑兵至今未能推进。果然名不虚传啊,深夜遇袭。竟然这么快就组建反击。骑兵,的确是我军的软肋。

    胸膛一起。他大声叫道:“吴阶。张宪!”

    “卑职在!”二将吼声如雷。

    没有半句废话,徐卫高举右手,猛挥向前。吴阶张宪一抱拳,号令士卒。齐向金营。吴阶统帅三千弓箭手。人人手持硬弓,左右腰悬箭壶。张宪部下三千步卒更走了得,非但全身铠甲齐备,椅刀提盾。甚至十数人为一队,围着一辆“敌车”两位指挥使一声令下,六千人马齐力向前。

    步卒冲在前头,推着战车行进至金营正门之前约三百步距离。将战车排列于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幕。而后,所有士卒挺刀立盾,以身作墙护在前头。弓箭手随后赶到,列成方阵,每人之间隔着两步距离。而后将手中火把插入湿地之中。再取过羽箭搭在弦上。怪的是,他们所用箭矢十分特别。箭头之下,缠绕着浸过油的棉纱,这不稀奇,火箭不都这样么?可那棉纱之下约一指距离。还有一个状似炮仗的物体。更怪的是,这里距离金军大营起码三百步。宋军装备中,即便是硬弓。射一百五十步已是极限。当然,神臂弓实际是一种巨弩。而且,既然是放火箭,当然除杀伤敌人来,主要是想焚毁对方重要目标。所以,你不可能只射营门。必然要覆盖金营大半部分。就算这些弓手都仰角吊射,仍旧不可能增加覆盖范围。

    点火!”吴阶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其稳如泰山般的风范,让士卒们仿佛产生错觉,以为到这里来不是打仗,而是练一般。

    军令一下,所有弓手动作整齐戈一,都将箭头伸到火把上,点燃棉纱。而后,火箭稍稍离开火把。等候进一步命令。

    “准备!”

    这句命令刚刚出口,弓手们迅速将那“炮仗”下端的引线点着。再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拉开弓弦。一时间,弓弦扯动弓臂所发生的吱嘎声此起彼伏。

    “放!”几乎就在同时,吴阶目光为之一凌,将手中佩刀猛然向前一挥,厉声喝道。弓弦响成一片,三千支火箭腾空而起!因是吊射,至半空力尽之后。就会以弦线跌落。

    可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火箭升空力尽之后,居然继续飞行!全部飞向金营上空!

    射出一箭之后,弓手们毫不停滞,第二只箭紧接着搭上弓弦。吴阶却不急着下令,远眺前方金营。果见团团火光跃起,心头一喜,神色一松,大声吼道:“放!将你们的箭全部射光!”

    徐卫在后头看到,扭头对身边杨彦笑道:“吴晋卿果然是员能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激战正酣

    ,卫笑容尽敛,昂头望着那矛边的夜幕。又回首看向东不…。沉声道:“你还别窜,天亮以后,少不了你仗打。”

    杨彦闻言不明就里,天亮以后?现在是寅时,距天明怕还有两个时辰。我就不信,两个时辰我们还打不垮面前金军?这次出击,九哥整整集结了两万多马步军,除虎捷乡军精锐尽出之外,尚有御龙直骑兵、京畿禁军骑兵、以及常捷军一部。女真那鸟太子既然带领主力扑向东京,那这里能有几个,兵?女真人就算是三头六臂,我也给他斩尽朵绝!

    “报!”一骑疾驰,直踏得泥浆飞溅。至徐卫面前三步时居然勒不住缰绳,险些直接过来。那骑卒拼命稳住之后,大声禀报道“都指挥使!金军迅速反击!我马军几乎推进不动!”

    近八千骑兵趁夜偷袭,居然难以推进,难怪女真大军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天下,的确是凭硬功夫打出来的。不过无妨,也没指望宋军骑兵与金军抗衡,要的就是这一冲之威!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撤回来了。遂传下军令,命所有骑兵回撤!

    号令一下,阵中锤声大作!

    “九哥,让我部上吧!”杨彦厉声吼道。他的部队号称虎捷乡军头等主力,俱是重装步卒,人人都是千挑万选,力大剿悍之辈。从头到脚防护严实,一手持巨盾,一手持大斧,结成阵势后,无异于钢铁城墙。

    徐卫略一沉吟,扭头叫道:“杜飞虎!”

    “卑职在!”那面色阴沉,永远一副吃人卑脸的杜飞虎大声应道。此人在虎捷乡军中大大有名,一来他出身于王善贼部,二来他武艺绝伦,军中罕逢敌手,当初在相州与金军野战,一人斩八级,轰动全军。

    “给你一千重步,截杀北面来敌!”徐卫目视火光大盛的金营,以鞭摇指道。杨彦一听,急得没奈何,九哥也忒小看人,我杨义云难道还不如这贼厮?他武艺是高,可你再剁悍,能一人杀败万敌么?正想请战时,却见杜飞虎在马上抱拳道:“卑职遵命!但有个不情之请!”

    “呸!让你去便去,还敢讲条件?九哥,当军法杨彦一时大怒!

    徐卫一抬断他的话,目视杜飞虎道:“说!”

    杜飞虎无视面前满脸怒容的杨指挥,俯首对徐卫道:“都指挥使既派飞虎出战,卑职必身先士卒,不辱使命!闻大人有宝刀一口,名为拔枕,能斩铜朵铁刀口不卷,锋利无比。卑职斗胆,乞借拔祝刀一用!”

    他话网说完,徐卫就将背上那口宝刀解下。此刀,乃马泰之父同门师兄所铸,据说就是京畿军器监的良匠也没这般手艺。徐卫一直宝贝得紧,常刀不离身,此时却毫不犹豫递到杜飞虎面前:“这刀以后姓杜了!”

    杜飞虎双手接过,从刀头至刀柄一一扫过,朗声道:“若不胜,请取我首级!”言毕,从鞍上取过一顶兜餐罩住头颅,扯了身上战袍,跃下马去,放声吼道:“弟兄们,跟我来!一颗人头,三贯赏钱!”

    一块巨盾飞来,他伸手稳稳接住,继而大步向前。

    身后,密集排列的一千重甲步兵持刀斧,椅大盾,踏出了坚实的步伐!虎接乡军的重步,全身装备加在一起,负重达到**十斤!在战场上,这个重量相当惊人!

    “杨进!”徐卫不理会杨彦的躁动,继续下令。

    没角牛杨进,自义军整编入虎捷乡军后,被委为副指挥使,相助杨彦,号为“虎捷二杨”听得都指挥使呼唤,立即应道:“在!”

    “你也率一千重步,截杀南面来敌!”徐卫喝道。杨时亦装备整齐,领命而去。

    此时,金营中混战正酣。宋军突然袭击,的确打了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可等他们稳住阵脚后,从心底对宋军的蔑视立时转换为巨大的心理优势,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刻悍本性,使得他们迅速打了起反击。没有千夫长万夫长的指挥。女真将士人自为战,无论步骑,皆一往无前!徐胜、马泰、陈虎、宋达四将的骑兵甚至没能在金军大营中心会师,就被阻挡下来。骑兵一旦失去机动性,而又被挤作一团的话,当年相州遭遇靖绥营的金军冤魂会告诉你结局是什么。

    马泰身躯奇伟,披重甲,戴兜鉴,手里一柄大斧挟开山之威横扫!无论是人是马,敢挡者,俱为肉饼!一斧下去,将一名金兵连人带马砍杀当场,忽然瞥见有秃顶金环的金将,背铁铠,手持一刀,腰悬两刀,背后,:二弓。步战无人能挡!眨眼点间,点淬续格杀四名宋,六杀一人,嘴里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此时,那金将也看到了马泰,突然加快脚步,虎吼而来!

    心里一慌,正想维动坐骑迎敌时。

    胯下战马却因负荷过重,马失前蹄,将他掀翻出去!几在同时,除了那金将,至少三五件兵器同时招呼过来!马泰被摔得够呛,心里正慌时。又听惨叫四起。急忙爬将起来,一看,却见徐胜手持掩月刀,上下翻飞,匹练一般斩将开来!

    “徐四哥!金贼甚多,遮掩不住”哼!”一声闷哼,马泰背后遭到重击!直打得他眼前发黑,阵阵眩晕。猛然回首去看,只觉眼并什么东西一晃,脑袋上炸雷般轰然作响,耳里也似群蜂乱舞,嗡嗡不绝。

    “马大!马泰!起来!”徐胜杀得人马俱涂血污,见马泰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四周金狗群起而攻,大声吼道。本欲相救,奈何被打得找不着北的部下挤在中间,脱身不得!正惊急交加之际,忽见马泰那柄大斧再度挥舞起来,近身者无不后退!有一敌退却不及,竟被大斧撞击,直跌出三步开外,再也爬不起来。徐胜环视四周,见金军化巢而出,难以计数。恰在此时,闻得金声大作,赶紧吼道:“撤!快撤!马大,走!”可四周嘈杂,马泰似乎没能听到他的话,仍使大斧,左劈右砍。但见团团血花飞溅,挡者披靡。身边敌寇越聚越多,马泰拼尽全力,突然脚下一滑,仰面栽倒。四面之敌一拥而上,长枪弯刀一起招呼!

    “九哥!杨彦!”马泰极力挣扎,狂声大呼,语气中,竟有哭腔,充满绝要!

    数千宋军骑兵蜂拥往外撤出,女真将士全力追击,凶性大发!宋军一路丢下尸首,急向西面撤去。

    就这等模样,也敢摸营?也敢骑马?也敢称军?此时,女真勇士心中对南军的鄙夷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竟不顾营中大火四起,只管追杀溃师。方追出大营不到两箭之地,许多女真士气都听到一个奇异的声响,渐行渐近。张目眺望,只见前方一堵黑墙稳稳推进,不断发出铿锵之声。又往前追出数十步,前头金军赫然发现,数百上千的南军步卒列成方阵,大步而来。士卒全身罩甲,头戴兜鉴,一手持刀斧,一手椅长盾。刀斧击打盾牌,发出响亮的撞击之声!非但如此,这部南军士卒嘴里,配合着行进脚步,整齐地呼叫着号子。

    女真士卒虽不通汉语,无从知晓南军士卒喊的什么意思,但见其军容鼎盛,步伍整肃,也不敢小觑。可一想到这是宋军,天底下最懦弱,最无胆,最惧死的军队,况且不过千把人马,心中底气徒增。骑兵催动坐骑,步卒加速奔跑,直向来敌冲击而去!

    徐卫在后方脚踩马镫直起身子,远远望见南北两面皆有金军追击而出,且与自己的重装步兵交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一屁股坐回马鞍,眼中精光一闪,举起右手号令道:“擂鼓!进兵!”可这金营南北两面皆在混战,正面又布有陷坑,从哪进兵?

    战鼓雷鸣,听得还未集参战的将士们心神激荡!

    “杀!”阵中突然爆发出一片吼声,这支部队,既不是虎狼铁骑,也不是重装精锐,人人皆穿皮甲,亦无长兵,只腰里悬着手刀一柄。六人一队,围着一架壕桥,约有四五十架。徐卫军令一下,数百兵士,数十壕桥齐齐发动,直线向金营冲去!两人在前拖,两人在中推,两个,在后顶,那一丈四尺长的壕桥车飞速向前!

    背后鼓声震动,金营已经在望!壕桥部队到达之后,吴阶张宪的弓手步兵立即让道!那壕桥的形状,与板车无异,只是更长更宽,上覆木板,如同平地。一旦吴张二将所处之地,每车壕桥前面的士卒统统后撤,六力合力推动!

    只见四五十架壕桥纷纷着金军营寨而去,突然!一辆壕桥车前头一挫!士卒无论如何使力,再也休想推动半分!低头一看,却见两个车轮均掉入陷坑之中。那坑里,不是石灰就是利刃!可推车之卒并不慌乱,六人在后配合,将壕桥位置摆正,高低放平。不多时,数十架车绝大多数都陷入坑中!可这样一来,金营之前,却已成了坦途一片!

    “弟兄们!随我杀进营去,屠尽金狗!”张宪一马当先,飞奔而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熊熊大火

    ::深壕桥。奔跑如飞。张宪身生士卒直夺金营!里面跑术认为金兵,当先一个悬着刀紧盯着他,至两步距离时突然身形一矮,手中弯刀直切腰肋。张宪号称“六艺精熟。”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铁枪一格,铿锵作响!右膝猛地一撞,趁敌兵后仰之际,枪头如蛇信般吐出!身后三千杞县步卒,都挺着长枪大刀潮水般涌进金营,仗着身上坚韧的铠甲左突右击,士气大盛!虽然虎捷乡军新创,但他的部下经历数次杞县防御作战,早不是生瓜蛋子。三千人冲进营来,一路猛进!

    步兵方过,便听得后头车轮滚滚。吴阶指挥的三千弓弩手,都背了长弓,八人一队,两人推动费车,六人作为护卫。紧紧跟在步兵身后。那煮车实际上是两轮手推木车,因车前安置有兽面大盾,兽口中插有排刀,而车厢上下窄,中部鼓,其形如敌,因而得各。

    当时金营之中,大部队将士都出寨追击宋军,又被重装步兵截住搏杀,因此甚为空虚。张宪三千步兵在前冲锋,吴阶三千弓手领着车队如入无人之境。但见金军营帐大多起火,地上宋金两军的尸首东倒西歪,未死者哀号呻吟,挣扎爬行。张吴两部既顾不得给未死之敌补上一刀,也顾不上抢救受伤的同袍,像是找什么东西一般直向营寨后部突去。

    张宪手提铁枪,四处张望,忽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他伟岸的身形一颤,低头视之,左腹上,一支铁箭已贯穿战甲!身旁弟兄中箭倒地者甚多!冲势为之一阻!向前看去。借着火光,只见那金营东面,一个个如山般的轮廓依稀可见!很明显。就是前面乱成一锅粥,这里的守卫也没有离开过职守!

    “指挥使!小心!”副手急冲上来,拿手中眉尖刀不时拨落利箭!

    张宪牙关一咬,只听“咔嚓。一声折断箭杆,将铁枪一招,声传四方:“弟兄们!今日之事,不是敌溃便是我亡!杀过去!能动的都与我朵成肉酱!”声未绝,又一箭射中左臂,仍旧眉头也不皱一下,折断箭杆,挺枪冲锋!士卒一见,吼得震天响,全力冲击,唯恐落人之后!利箭纷飞,不时有士卒中箭倒地痛呼,可同袍们却是前仆后继!且不说报效国家,捍卫帝阙,那一颗人头三贯赏钱着实诱人!更不用说都头以下统兵官职,都可通过累积斩级数获得!步卒后头的弓手们,推车的借助车前大盾闪避金军飞蝗,其余的取下弓箭还射,一步不落!

    正冲得紧时,听到前头爆发出一片吼声,持长枪抡弯刀的女真人迎面闯来。张宪部下立即与敌短兵相接,贴身肉搏!喊杀声、哀号声、兵器碰撞之声、泥浆飞溅之声,不绝于耳”,

    吴阶到提着一柄凤嘴刀,引领车队前进,见张宪与敌展开激战。急引兵迂回,奔至一处,看到面前如城楼一般高的堆积物,长刀一挥戈,破油幔。身后士卒尽皆效仿!一名士卒握着枪往那堆东西里面一捅一绞,而后伸手爬出一把,立时大吼:“这是豆!”

    “我这是干料!丰肉!谷料!全是白面!”

    吴阶手里抓着一把草,放在鼻子底下一闻,这是战马吃的草料!要知道,马吃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供军用的战马要保持耐力,可不能光吃草,还得吃谷,吃豆!女真人靠骑兵打天下,这草料是万万不能缺的!四处一眺,只见这金营后面,光是能目测到的,这小山一般的堆积,便有数十处之多。没想到,女真人粮草储备竟然如此充足!这里面,该有多少是从两河府州之中掠夺而来,有多少是大宋百姓的血汗!

    “没有草料,我让你几万匹马都击吃泥!”将手里干草一扔,吴阶立即下令“弟兄们,烧”。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抑足了劲推动责车。至大堆之前,两人合办将车掀翻!只听得阵阵响动,那车里装的竟全是干柴、硫磺、火硝等物!当下,车兵们东奔西跑,尽可能多地将引火之物倾倒各处,准备付之一炬。很明显女真士卒发现了宋军企图,顾不得张宪刻悍的步兵,直奔吴阶弓手而来。急促的耸角声再次响彻金营!

    金营之西三里处,徐卫仍旧勒马静待,不见丝毫疲倦。

    一双眼中,也不知是倒映的火光,亦或本就光芒如此。见金营已成一片火海,仍不敢掉以轻心。斡离不从燕云一直打到东京,一路南下所破府州甚多,更攻陷北京大名,其粮草肯定得到了极大补充。若不能尽焚,于战局无益,可这需要时间。东方已渐露白曦,天就二丁”得再加把劲啊

    “刘全!”徐卫这一声喊出去,竟半天没人回应。杨彦嘴皮子都快磨起水泡了,可徐卫就是不让他上,这会儿也有火没处撒,遂怨气冲天地嚎道:“刘全!死了没有!没死吱个声!”

    大阵之后,一将奔来。至徐卫面前停住,在马背上躬身道:“卑职在”。此人年纪当在四十以下,方面大嘴,毛发极密,一张脸几被浓须完全盖住,尤其是一双耳垂极厚大,几乎垂到肩头。全身披挂整齐,手持一条狼牙大棒,在众军火炬下微微耀出黑拜

    “我听说你常捷步军号称两河第一?”徐卫肃容问道。

    刘全俯首答道:“那都是军中谣传,当不得真。”

    “怕不是谣传吧?”徐卫轻笑道。常捷军,是当年童贯为了分化西军而招募西北勇壮少年组成的军队,练有素,极其勇猛,且装备精良,不下上四禁军。后为童贯从太原前线逃跑,为了保命,不惜带走数万常捷猛士。童贯一死,常捷军成了过街老鼠,因为他们曾经射杀东京城外挡驾赵估的军民。引起了朝野活天大怒!童贯被枭背后,就有大臣建议,撤了常捷军!

    赵桓似乎也有此意,但顾忌到狼烟四起,强敌压境,并没有同意。此次金军再度南侵,他便趁机将常捷军打散,分属各将,徐卫得到了马军七百,步兵六千。

    “金狗还在负隅顽抗,我想派你上去打垮残军,你意如何?”徐卫以肘挂鞍,探身向前问道。

    刘金面露惊异之色,疑惑道:“当真?”

    “军中无戏言!”徐卫坐正身子,“你们常捷军我是佩服的。太原保卫战,数千常捷军艰苦奋战大半年,终使河东重镇屹立不到!这份殊勋,当得起我徐卫由衷之敬!现在我虎捷乡军已经和金狗战至胶着,你骁勇的常捷军再往上一压,必能打垮金军!再立奇功!”

    刘金听了这话,也不知是震惊,亦或是感激,竟嗫嚅不能言。良久,抱拳一礼,切齿道:“夹帅之师,四处碰壁!蒙大人不弃,收至麾下,日常供给不分亲疏,我常捷上下感念在心!卑职愿率部曲,踏平金营”。

    徐卫闻言大笑:“好!大言者必有大能!你只管去拼杀,战后计功,少不了你常捷一份!”

    “都指挥使大恩,卑职谨记在心!”刘全再拜,吼声如雷。

    “我不管你们从前是谁的部曲,今天谁跟我并肩而战,谁就是我的弟兄!”徐卫此话一出。不止刘金,阵后数千常捷勇士都听得热血沸腾!本以为,被戈,到小徐官人帐下,估计大战一开,就得被充作人墙,先挡女真人的兵锋。可徐九非但没有这样做,还把咱们放在最后参战,这份恩情,还有什么说的?死战以报!当下无二话,在刘全率领下,杀气腾腾直冲金营。

    杨彦一忍再忍,终手还是按奈不住,侧首见九哥紧盯着金营。把牙一错,翻身下马,几个大步窜到徐卫马前,扑通一声跪在泥地里!

    “你这是行甚?”徐卫疑问道。

    “九哥!都指挥使!”杨彦在烂泥里一叩头,大声说道“我部四千铁甲,日日操练,从不懈怠!成军之日起,无论官兵,盼战之心日盛一日!如今大战正酣,作为虎捷精锐,我部却站在这泥地里看同袍撕杀!九哥,你回头去看看,看看我部四千弟兄,哪一个不是血红的眼睛”。他本生得俊俏,此时激于义愤,眼红面赤,更显神威。

    徐卫回首环顾将士,又扭头真视杨彦道:“杨彦,靖绥营组建之时,你就是都头之一。你麾下部队,也是靖绥营的底子。因此,你部责任更为重夫!你明白么?”

    杨彦顿首道:“卑职明白!一个时辰之内,击溃金军!若不胜,甘受军法严惩!”

    “好!有志气!就命你出战!”徐卫大声赞道“我立即命伙头造饭,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回来,便有熟肉、面馍、热汤”。

    杨彦大喜,一下子窜将起来,提了曲刃枪,圆瞪双眼虎吼道:“弟兄们!咱们从夏津出师!打到今天,才算遇上有模有样的战事!裤裆里有玩意儿的,跟我杀进金营,屠猪宰狗!记住了,我们第一指挥,是虎捷乡军头等主力!此战赏钱,我们至少拿走一半!是也不是!”

    “是!是!是!”四千铁甲轰然应声,直骇得军官们的战马嘶鸣倒退,几乎牵扯不住!

    

第一百六十章 望眼欲穿

    泛曦东露。距天明凡的时不这六若是往常。东京城内早儿。忙碌,无论居民商贩都在为崭新的一天作着准备。可今日,大年初四,京城百姓十有六七都聚集在城东,尤其是东水门一带,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见人头攒动,嘈杂之声从深夜至今未曾断过。数十万百姓云集于此,通宵达旦!自前年以来,国家灾祸不断,金人背盟来攻,两河之地生灵涂炭,狼烟四起。东京帝阙也饱受威胁。如今,金军居然打过黄河,直扑都城,此真大宋生死存亡之际!幸有忠勇之将忘身于外,贤良之臣不懈于内。姚徐二将设伏于京城之前,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了!

    东水门敌楼之上,早设好了御座,大宋天子赵桓虽双眼通红,却是全无倦色,不时从御座上起身。凭楼而望,焦急地等待着前线消息。后面,三省都堂之宰相,枢密院之执政,台谏之言官,三衙之统帅一个不落,各按官阶落座。

    耿南仲、李邦彦、李概等人坐于一处,从头到尾只有眼神交流,并无只言片语。与四周同僚不时窃窃私语相比,仿佛十分沉得住气。何栗、徐绍、徐彰、何灌四人亦坐一处,彼此之间也不交谈。但何徐二人心知肚明,他们与赵桓一样,急待佳音!因为此事若成,自然是扭转乾坤之功。如果失利,他二人就得背黑锅!罢官夸职还是小事,恐怕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赵桓于城上东望,心里忐忑不安。东京的军力差不多快被掏干了,此役若败,对自己来讲无疑是个灾难。眼看就要天亮,怎地还没有消息传回?联会不会太莽援了一些?当日听到何栗徐绍两臣进言,几乎没多加考虑就全盘答应下来。可后来想想,不论姚平仲还是徐卫,都是军中年轻一辈,恐怕贪功冒进,大意轻敌啊!

    折身返回御座,闭上双眼似在养神,一阵之后,内侍匆匆赶到耿南仲身边耳语几句。何栗徐绍等人为之侧目,但见耿南仲面露喜色,慌忙起了身,竟小跑着赶到官家身边。

    “爱卿,对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赵桓声音有些沙哑,中气也嫌不足。

    耿南仲听了这话,凭在东宫任职十东的经历判断,官家心里定然犹豫了。思之间三,谨慎地回答道:“姚希晏徐子昂都是军中后起之秀,臣当然希望他二人能建立盖世奇功,挽狂澜于既到

    赵桓暗叹口气,联比谁都希望他们能成功,可金军势大,凭这两人能扭转战局么?万一,万一失利,东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那时,可怎生是好?耿南仲偷偷打量,见官家甚是若恼,心中一动,趁机进言道:“陛下,凡事都需做两手准备。官家能建功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怎么应付女真人。”

    很明显,赵桓怕是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立即问道:“以卿之意,该当”话未说完,忽听城头守卫吼道,说是有飞骑至东而来。此言一出,城上君臣不约而同猛然起身。赵桓想是太过劳累,突然一窜之后,直感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内侍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不多时,只见一将匆匆奔上城来,张目四望,见了兼任京畿制置使的徐绍纳头

    。

    徐绍不等他说话,疾声道:“天子便在此处,你随我来”。言毕,领了那将快步上前,至赵桓面前正欲行大礼,可皇帝等了大半夜,早已心急如焚,哪还顾得这些虚礼,脱口问道:“可有消息?”

    “陛下!昨日,大军于城外与金军遭遇,各有死伤。后金军距我军十里扎营,未见异动。不久前。折大人派人马窥视,却发现金军大营一空,不见一兵一卒!”那战将伏地奏道。

    赵桓与城上重臣,大多不通军务,听了这话疑惑道:“金人此举何意?。

    “回陛下,金军是连夜撤走。甚至顾不得拆掉营寨”。战将报道。

    赵桓仍旧不明,可耿南仲却心头狂震!姚平仲和徐卫欲于昨日在孤松岭伏击金国二太子,这战将既报金耸昨夜扎下营寨,那就说明,女真人已经击溃伏兵,进逼东京!我等所谋,已然奏效!

    正欢喜得紧时,忽然又觉不对。斡离不既然击溃伏兵,就该直扑东京而来,何故连夜撤走?自己就算不懂军事也明白,如此仓促撤兵,定然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莫非是陕西勤王之师到了!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见徐绍趋身于官家旁边,低声说着什么,皇帝听了之后,竟紧握双拳,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若诚如徐卿所言,联必不吝惜任何封赏!”赵桓情绪激动,连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变

    徐绍瞄了耿南仲一眼,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遣姚平仲,折彦质二将引大军追击。臣敢断言,两日之内,东京之危必然解除!甚至”

    赵桓猛然抬头。直视徐绍,他当然知道“甚至”之后是什么话。一时之间,大宋天子手足无措,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离了御座,于城头上来回踱步,文武大臣尽皆失色,官家这是怎么了?少宰何栗以手捞额,暗呼庆幸,猛然想起自己身边坐的便是徐卫之父,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徐彰,赶紧侧身一礼,低声道:“恭喜徐大人!你真真养了一个好儿郎!”

    徐彰听得一头水雾,还礼道:“少宰相公。这。这从何说起?”你堂堂次相,总领政务,却为何对我行礼?

    何栗笑而语。正当此时,皇帝的声音响彻城头:“追!当然要追!徐爱卿,你即复下令!让将士们奋勇杀敌,联这就命有司备好钱、银、绢各一百万。待大事已定后,搞赏全军!”

    城上文武,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官家在欢喜个什每劲。正一脑袋糨糊时,又听皇帝仰天大笑,众臣尽皆失色!

    札县之东,金军大营。

    熊熊大火,仍呈诣天之势,滚滚浓烟,甚至遮蔽了朝阳之辉!那金军大营,几被焚尽,唯后部火势正盛,虎捷乡军士卒穿行于其间,一片繁忙。徐卫已率两千亲兵推进至金营之前,细细察看。

    一名都头提着已经卷口的屈刀,浑身血污向徐卫奔来,身后六名士卒用枪杆抬着一人紧紧相随。徐卫一见。心里头没来由地一跳。慌忙跃下战马,大步迎上。待奔过去,士卒将那人放下。但见头盔塌陷,铠甲残破,刀砍枪刺的痕迹入目皆是!那张大脸上被血迹涂满,难以一堵真容。

    可就凭这体格。虎捷乡军中能有几人?更不用说还有一名步卒扛着柄开山大今,

    徐卫脚步为之一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都头见状报道:“都指挥使,卑职于金营中寻得马指挥”

    徐卫似乎没听见。至马泰身前蹲下,检视他的创口。头上遭到了钝器打击,身上起码有四处贯甲之伤,这一千五百片甲叶串成的步人甲,也没能护得了他。可见,金军对他必然是群起而攻!四周将士大气也不敢喘,虎捷人人尽知,都指挥使与张庆、杨彦、马泰四人是磕头弟兄。打小便在一起。情深义重。如今马指挥遇难。都指挥使的心情可以想见。

    徐卫伸出两指。往马泰脖子上一摸,神色突变。那都头此时也说道:“马指挥虽身受重创,但气息仍在”

    “医官!医官!”徐卫狂吼出声。

    奄奄一息的马泰网被抬走,熏得跟卖炭翁一般的吴阶又匆匆赶来,嘴唇干裂,双目尽赤,头发也被烧焦不少,使劲吞下一口唾沫,抱拳道:“都指挥使,金军粮草之多,大集卑职预料!烧到现在,尚余十之三四,若不能尽焚。被金军抢回,至少可支应二三十日!”

    徐卫吃了一惊。这么多?金军远征,打的就是速战。肯定不会携带如此之多的粮草。必是沿途抢劫府州百姓,换言之,那都是两河百姓的血汗!可惜限于时间器具,否则真该搬运回去!

    “休说二三十日。便半月也足以生变!不行,必须烧尽,不给女真人翻身机会”。徐卫不容置疑地说道。

    吴阶领命而去。没走出几步,却被徐卫唤住,吩咐道:“传我命令,留下三千人继续焚烧,其余部队立即撤出来,吃饭歇息。”略人一停顿,沉声再道“以备恶战!”

    吴阶神色肃然。抱拳一市,又待离去,徐卫却已经唤人送来热汤一碗,面馍三个,牛肉半盆。亲自端过热汤递到他面前说道:“晋卿辛苦,用完饭再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吴阶腹中早已饥渴,却看也不看肉食一眼,笑道:“士卒在前头不辞劳苦,卑职如何敢用?待尽焚金军粮草,再吃不

    !”

    “好!我没错看你”。徐卫大声赞道。

    吴阶见他也是嘴唇泛白,早已干渴,俯首道:“都指挥使不也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么?与士卒同甘共苦,是我辈职责,不敢松懈。”

    徐卫不再多话。待吴阶走后,他昂首向天。此时天已放亮,如果不出意外,金军回师很快就会赶到。可粮草还未尽焚,绝不能被金军抢回去,哪怕是一颗麦粒,一把干草!必须给他烧光焚尽,让斡离不不知道明天去哪里找饭吃!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路强援

    上三竿。守候了一夜的东京居民仍不愿散去。觉不睡乳口一紧?国破家亡才是切肤之痛!更何况,东水门城楼上。官家和朝廷大臣们不也通宵达旦地等待消息么?只不过,经历了昨夜的亢奋之后,如今百姓们那股狂热的劲渐渐过去。试想,女真人何其勇悍?短短时间踏平辽国,攻陷两河,一时间天下无人能敌。姚希晏和徐子昂两个,固然是少年英才。虽说初生牛犊不畏虎,可虎毕竟是虎。牛终究是牛

    徐绍已以京畿制置使的身份下令给扎营城北的姚平仲,命其尽起大军追击。同时,又令城南营垒的张叔夜率那州军两万与姚平仲一同进军。也不知是想一举击溃金军,又或是担心侄儿安危,徐绍还嫌不足,进谏皇帝,派遣从滑州兵败回京的折彦质统马军五千、禁军八千、班直三千随行。并严令,务必全速前进,若贻误战机,以通敌罪论处!一时间,帝阙之东,旌旗遮天蔽日,前头部队已至孤松岭,后续队伍还未出东水门。

    张叔夜虽只两万驻泊禁军,但一接到军令,立即命部曲开拔,到走在了前头。姚平仲兵强马壮,带甲八万,这会儿却刚刚走了十几里。他的部队,除收编的两河溃师外,还有近三万常捷精锐。若论实力,数他最强。此时。他骑着一匹青骡,全副甲胄,提一口“刀八色”之一的掉刀,神态冷峻。黝黑的脸绷得极紧,看不出丝毫表情来。四周战将环侍,尽是刻悍勇武之辈。

    “报!”一名骑卒拖长着音调自东疾驰再来,寻到中军,见了平仲,于马上抱拳道“姚都统!奉知府相公之命,有紧急军情禀报!”

    姚平仲盯他一眼,沉声道:“说!”

    “张知府率军急行,未至杞县,已探得金军正与徐卫所部激战!知府相公担心徐卫不支,已飞马增援,特请姚都统速速进兵!”那士卒满面惊色,想是被恶战所慑。以此看来,徐卫处境恐怕不妙。

    姚平仲暗思。战前策划,徐九仓促之间最多只能集结两万人马。他的部下,绝大多数是新练的虎捷乡军,且未经战阵。唯一拿得出手的。怕就是那七千常捷和两千班直。金军兵力倍数于他,这小子恐怕尖撑不了多久。

    “知道了,去吧!”一挥手,姚平仲喝道。

    那骑卒去后。身旁一战将立即接口道:“都统,去是不去?”这话就问得不着边际了。去不去?国难当头,帝都危在旦夕,徐卫甘冒风险亲去袭击。如今身处险境,同为袍泽,你说去不去?

    可姚平仲听后却不觉有异,反问道:“依你之见?”

    “恕卑职直言。此次举事,徐九献策在先,执行在后,再加上枢密相公是他亲叔父。此役若胜,非但徐子昂立下盖世功劳。必受官家重赏。连带着他们徐家都”部将刚说到此处,就瞧见姚平仲猛然侧首直视自己,一时胆怯,竟不敢言。

    姚平仲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初见徐卫时,他是鄙夷至极,一个。乡兵首领,撞大运守了黄河五天,竟风传天下!就算到了今天,目睹了徐卫确有才干。可他还是不服气。因为他是西军出身,姚氏子弟。不但勤王有功,还解了太原之围!若说天下将门中,还有可与之比肩联。也就是折家了。徐家算得甚么?只是,父亲兵败滑州,被官家治罪,已遭贬谪。自己如果不能尽快建功,姚家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徐卫找他商量这事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应该由自己去偷袭金营。只是无奈金军将大营扎在杞县之东,是虎捷乡军防区,他也没奈何。此番,到让徐九独挡一面,他反而成了陪衬。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很是吃味。

    “可徐枢密如今兼着京畿制置使,我若观望不救,任由他侄儿身陷绝境,恐怕大祸不远了。”姚平仲说这话时,妾少有些酸味。徐九凭什么?不就是仗着他三叔是执掌军务的枢密使么?

    “都统勿忧!我军也不是不救,这道路泥泞,大军行进困难,迟个。一时片刻也在常理之中,谁也怪罪不得。”原来这厮,就是当初姚平仲到靖绥营大塞耀武扬威时,挺刀欲杀徐卫那人!

    不错,我四万大军迟个一时片刻,那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身后就是东京,谁能抓我把柄?可这“一时片刻”徐卫那帮乌合之众恐怕

    又行一阵,张叔夜麾下信使再来,说是徐卫虎捷正万肯文撑。邓州军赶到后,斡离不竟不后撤只是分兵拒之心瑰杜杞县之东是战成一团。已陷胶着,请他速速增援!

    打发走信使后。姚平仲仍不下令。部将又趁机进言,说张叔夜与徐卫有旧,当初徐九还带着乡兵剿贼,时任济南知府的他就十分欣赏,甚至向太上皇举荐过。让他们战去吧,等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捡现成岂不两便?

    “在人后动手脚,编阴风,甚么东西!”那战将方说完,忽听一个。声音炸雷似的吼将起来,直骇得四周将士纷纷侧目。视之,原来是统制官杨再兴。

    “放肆!你说谁”。那将一怔之后,怒从心起,厉声骂道“量你不过是个莽夫,安敢出言侮辱官长!”

    言毕,又向姚平仲道:“都统,此人入我军后,依仗微末之功,桀骜不驯,数度冲撞上峰!断断不可留此害群之马!”

    姚平仲眉毛几乎皱成一团,挥挥手制止部将,望向杨再兴道:“此等机要军务,不是你能明白的,还不赔罪?”杨再兴之勇,他亲眼所见,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便是霸王在世,伏波重生。也未必过此。因此,他很是器重。所以冉言庇护。

    哪知杨再兴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不领情,还是根本没领会,持枪报道:“都统为军中大将,若行此小人之事,岂不被人耻笑?那徐卫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带帮乡兵,竟敢亲往金营。我军兵强马壮,难道还不如徐九么?卑职乞八百精骑为前锋,誓为都统破金贼!”

    姚平仲沉吟不语,那部将见机又骂道:“大胆狂徒!你以为在太原杀得几阵,便天下无敌了?”

    “行了!”姚平仲面露不耐之色,“我自有分寸!”二将这才住口,杨再兴闷哼一声,忿忿不平。

    又走出二十里。张叔夜士卒接连到来,言三军混战,血流成河,形势万分危急,连徐卫都亲临一线了。姚平仲大惊,急问如何得知。士牟答说,“忠勇徐卫。四字战旗高举不到,那虎捷乡军虽数次被金军铁骑冲乱阵形,却鲜见溃散。知府相公急欲相救,奈何两万那州兵,如何冲得破女真虎狼之辈?也只能缓解徐卫的压力,苦战待援!

    “身先士卒。临危不惧,真真是条好汉”。杨再兴大声赞道。

    不知为何,姚平仲眼中精光一闪,牙关错得格格直响,胸膛起伏不已,忽地举起掉刀。正当此时,背后喧哗之声大作。中军将士尽皆回首去望,又都面露惊色!姚平仲心里疑惑,扭头一看,脸上顿时阴晴不定!

    身后两箭之外。一彪马军疾速而来,直踏得泥泞四溅。战马军士皆吐白气,行色匆匆。不多时已赶超姚部,行至中军。姚平仲待看清那领军之将时,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

    来人三十不到。身材削长,穿山文甲,戴铁盔。洒红缨。眉挑鼻挺,虽也英武,却自有一分儒雅气在。你道来的是谁?不是旁人,正是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滑州兵败,姚古作为统军大帅,难辞其责。可徐原折彦质都是力战有功,可折其罪,因此未受处置。徐卫献破敌之策,朝廷批准。徐原因身受重创,不能出征。朝中又无其他大将可用,折彦质因此再度掌军。

    “折大人!”姚平仲大呼。

    折彦质正全速奔行,听到这句呼喊,寻声望去,不见何人在呼。姚平仲见状,赶出队伍,迎上前来。折彦质一见,眉头微皱,下令继续前行后,也抢出列来。两位军中后起,西门将种相对而驰,约三五步时各勒停坐骑。

    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片茫然。

    “大人这是,”

    “都统这是”

    刚一照面,两人异口同声,话说半句,又同时噤声。姚平仲心下狐疑,折仲古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许多兵马?莫非朝廷担心张叔夜与自己不能抵挡?因此增派他来助战?诚若如此,也太小觑我姚某了!金军也不过四五万人马,何惧之有?

    折彦质更惊!他率军出城时,姚张两位已开拔接近两个时辰。为何姚平仲才走到这里?张叔夜何在?徐卫兵微将寡。女真人突然撤退,定是得知消息,因此匆忙回师。这一回去,想必不惜代价,誓灭徐子昂!虎捷乡军此时。怕是凶险万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惨烈搏杀

    当下。折彦质将事情原委粗略讲了遍,姚平仲听后孙勿彦质见状问道:“希晏开拔已经两个时辰,为何才走到此处?那州军何

    “道路泥泞,战马士卒皆陷泥地,因此缓行。

    张知府行在前头,已与金军交手姚平仲支吾道。折彦质一听便知道这是托词,连日阳光普照。导致积雪融化,道路确是难行。可自己率一万六千兵马出城。这不到半个时辰,前军不也追上你了么?姚平仲定是有意拖延!

    折彦质获得皇帝超擢。官拜从二品签书枢密院事,又是文阶,地位在平仲之上,本欲申斥,但转念一想,眼下战事吃紧,平仲性急,既骄且横,不如激他。打定主意。遂言道:“那你便作为大军后缓缓行罢,我自领前军去救徐卫

    姚平仲心头一惊,折仲古率军后进,却赶超我部,他为枢密院长官,尚且身先士卒,自己若行在最后,且不说朝廷必然追究。自己的脸往哪里放?因此劝道:“签书相公为国重臣,安危所系,奈何轻

    折彦质盯他一眼,哼道:“既为国家重臣,当以家国天下为重,如今金寇犯境,两河之地尽遭屠戮,山河破碎百姓流离,我等既食君禄,当为君分忧。徐子昂六品武职。年方二十,率疲弱之师往劫金营,此可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等忠勇之臣,彦质实敬之!他有难,我必死战相救!决不芶安于后!”

    一席话直听得姚希晏胆战心惊,面露惭色,竟无言以对。

    折彦质见他如此模样,缓和语气劝道:“希晏,金人背盟来攻,军中先辈或病亡或战死,朝中大将所剩无多。你我都深受国恩,当思回报。如今东京危急,你、我、徐卫皆为统军之将,当精诚团结,共赴国难。眼下子昂劫金营料想必有所获,破金贼解东京之危在此一举。你我都算是徐九长官。这扭转乾坤之功,岂能让他一人独占?。

    姚平仲听罢,将牙一咬。抱拳道:“签书相公所言,如辊瑚灌顶,令平仲大梦方觉!”折彦质一席话,让他又惊又急。惊的是,自己此番到小器了,想那徐九不过是六品武臣,自己是他上峰,跟他置什么气?若行此小人之事,就算他人不知,朝廷不究,也会令亲痛仇快,断不可为!急的是,折彦质提醒了他,破金贼便在此役,如今盖世之功,岂能让徐卫专美?嗨,部将误我太甚,险些让自己陷于不义!

    “签书相公尚且亲冒矢古,平仲怎敢畏缩不前?愿率精兵三千,与大人先军同往”。一旦打定主意。姚平仲猛将之风尽显无余。

    折彦质心喜不已,但却说道:“不可,我已撇开主力,率铁骑两千先行一步。希晏若再如此,数万大军何人指挥?此战朝廷授我等自主专断之权。我意,待我后续部队赶上,与你合兵一处,你统一指挥,我先行一步驰援张叔夜徐卫。”

    姚卑仲沉吟片亥,突然回首吼道:“叫杨再兴来见我!”

    不多时,杨再兴飞驰而来,姚平仲令道:“你率常捷马军一千五百人,听从签书相公指挥,先大军一步,往救徐卫”。

    杨再兴大喜,慨然领钱折彦质奇其容貌,惊问道:“莫非太原之战,单骑入敌阵,斩将而还者?。

    “正是此人!再兴之勇。举世无双,签书相公可命为先锋!”姚平仲面有得色道。

    当下,折彦质领杨再兴所部。与自己前军合作一处,共计马军三千五百人,别过姚平仲,向东疾奔。姚平仲也号令全军,快速前进!

    却说折彦质引军往东。道上连遇张夜叔信使,知徐卫虎捷军深陷金军重围,犹拼死力战,且金军之粮营已被徐卫尽毁,又惊又喜,告谕将士,此去非胜即死!有胆怯战者,定斩不饶!三千五百马军士卒,尽皆肃然!

    时过晌午,他率军赶至杞县以东二十里,已闻金鼓之声,且不断有溃兵自东而来。折彦质也不理会,催军疾行!方走过五里地,那撕杀之声越加激烈,且溃兵愈多。再往前行,忽见东向,两支兵马正在交战。遥望中军帅旗,果是张叔夜!

    时叔夜之兵阵势已见乱象。其正面女真步军已与宋军绞作一团,北侧正遭金骑猛攻,喊杀之声响彻原野。当时便有部将请战,要援邓州军。折彦质却未同意,张叔夜阵形虽显乱象,但他是沙场宿将,征战一生,膝下两子张伯奋,张仲熊,皆有万夫不挡卜观金军点过数千人,叔夜战胜未保心下急需援助的,是徐卫!

    遂引军再东,行不到十里,那震天之声惊得将士失色,战马固步!眼前是何等惨烈的一幅景象!数里之外,一处残营余焰未尽,半空之中,浓密的烟雾遮挡了太阳的光辉!烟幕之下,宋金两军混作一团,殊死搏杀,难分敌我。唯独阵中,那杆“忠勇徐卫”的战旗屹立不

    。

    “大人!北面!”有战将大声呼道。

    折彦质寻声望去,北面数里之外,一支金军正在观望,怕是金国二太子韩离不在压阵。

    “签书相公。虎捷军长枪阵已被金贼攻破,刀盾重步业已不支,你看,连弓弩手都提刀参战了。只是,怪了,他阵侧两翼铁骑云集,如何不动?”一名战将见到徐卫阵法,怎么看也不明白。这两翼马军,少说五千以上。为何坐视主阵被创,却无动于衷?

    折彦质嘴然一叹:“徐子昂真将种也!”众将急问原由,他解释道,徐卫的骑兵之所以没动,其一是以备北面之敌,让其不敢轻动。其二,就是待援。他是想等援兵一到,再遣铁骑迂回践踏,意图一举击溃女真大军。身处逆境,仍思破敌,徐卫不容易啊。

    而且,看金军兵力就知道,斡离不铁心要灭徐卫,精锐都压在虎捷阵前,轮番攻杀。金军昨晚趁夜撤走,打到现在,徐卫还没有溃败,难能可贵。

    “签书相公。卑职乞率本部往攻!”杨再兴还未参战,双目已

    。

    折彦质略一沉吟。远眺北面,此时虎捷乡军已与金军混作一团,便欲冲击,也无从下手。况且自己这三千五百骑就算加入战团,也是起效甚微,不如,,

    “杨弓兴,我听说你在太原单骑入敌阵,杀女真金环贵将数名,军中甚是钦,果有此事?”折彦质问道。

    再兴一听签书相公有轻视之意,忿然道:”相公若有疑,可驻军此处观望,卓职自率本部一千五百骑冲阵!”

    “好!那北面定是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可敢随我直取敌酋?”折彦质又问。

    “愿为先锋!”杨再兴一举铁枪,吼声如雷。

    折彦质挺手中大刀,环视将士,慷慨激昂道:“再难当头,正是我辈效死之际!今敌酋钟离不便在数里之外,当攻而破之!我军虽兵少,但姚平仲统精兵十万,眨眼将至,此役大宋必胜!东京之危必解!待功成后,本官将明奏天子,为诸君请功!”

    三年五百将士受此激励,高呼赤心报国,士气大盛!

    “相公乃朝廷栋梁,不可涉险,我等往攻便是,相公可留数百骑后退观望。”部将担心他的安危,诚心劝道。

    折彦质一声冷笑。没有片语支言,忽然催动坐骑,挺刀飞驰。杨再兴狂吼一声,紧随其后,数千马军将士热血沸腾!战马扬蹄,声势骇人,直冲北面而去!

    方奔出再三里,已见北面军中一彪兵马来拒,折彦质毫无怯意,身先士卒,一往无前。杨再兴盼战心切,极力催动战马!

    两军相对而驰,一方盼击敌酋,一方死保主帅,都尽全力。不多时,相距不过百十步!金军骑兵已张弓搭箭疾射,不时有士卒落马,将士担忧折彦质安危。皆护于身前,却被他斥责,命令还射。

    “杀!”杨再兴双眼血红,一马当先冲向金军!刹那之间,兵器碰撞之声大作!两军相接!

    一金将也使长枪。瞅瞧了杨再兴而来。方一照面,枪如蛇信。扶冲击之势直取再兴胸腹。可这绝世之悍将断非浪得虚名,电光火石之间,竟以单手抓住敌将兵器往前一拖,右手铁枪直捅入对方胸口。巨大的力量使得枪头贯穿铁甲!拔出之后,血如泉涌!方杀来将,七八名金军骑卒已至面前,长枪弯刀各取要害,杨再兴双手抡枪,绕身前猛地一挥,竟无人能挡!

    折彦质西军出身。自小弓马娴熟,尤善使刀!突入敌军之后,手由笔刀自下而上。砍翻来袭之敌战马,又横胸一斩,迫退后敌,继续前行。三千五百将士高吼出声,拼死力战。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宋金两军,皆以血肉之躯相搏!金军纵横天下,独仗战马之利,可眼下,宋军之骑兵竟能与之抗衡而暂时不落下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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