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2章 单枪匹马
在众多托维纳军官面前，卡尔勒脸上带着令人愤恨的微笑，一边踱着步子，一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没错……你们也要恨我，这就对了，因为我可不想统领你们这帮杂碎。”
托维纳军官们也只能带着一股愤恨的心情继续埋设单杠。
完成埋设的军官，便被立即要求跳上单杠，由伍进行引体向上示范。大部分托维纳军官都对这种愚蠢的动作表示嗤之以鼻，但它们无一例外地都跳起并抓住了自己埋设的单杠，并学着伍的样子做起了引体向上。
卡尔勒的要求是每人必须做15个以上，但是……
“不及格！重做！”卡尔勒手中的木棍，重重抽打在一名托维纳军官的背上。被命令重做的军官并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实际上它的错误动作很多，首先它的身体没有绷直，其次它的手不是正握单杠。
而且它拉起的时候下巴都没有过杠，身体的摆动幅度也太大了些。
这些都是拉单杠做引体向上时容易犯的毛病，这名托维纳军官竟然一次性都犯了，卡尔勒当然会评价不及格。托维纳人长长的尾巴导致它们并不是太适合做引体向上。但卡尔勒发现伍做得就很标准，尽管它做得很吃力。
这说明托维纳人是适合依靠引体向上进行体能训练的。
一排排托维纳军官被要求重做，15个引体向上，是很累人的……
它们不敢抱怨，只能偷偷去问伍，怎么才算标准。
“用力收紧你们的肚子，这样就会容易上去了，找到这个用力点……”它朝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比划一边咝咝的说道：“这样就会容易很多。”
军官们做引体向上的样子在勇士们看来有些搞笑，它们在不远处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引来了一片敌视的目光。
士兵们毫不在意军官们的处境，它们早晚会后悔今天这样轻浮的行为。
不过无论如何，卡尔勒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
军官们的引体向上考核结束之后，天都快要黑了，这一整天时间以来，军官们累得好像一条条狗，但勇士们则不然，它们觉得这是有趣而且悠闲的一天。
军队的伙食由安铂城提供，蒂娜的团队成立了专门的后勤队伍，负责六万人的饮食。
晚餐吃得很是丰盛。兵营之内，随处可见军官们收拾士官们的情景，很多新兵都跑来向伍和卡尔勒汇报，但卡尔勒却觉得这样就对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卡尔勒一边撕咬咀嚼着肉排，一边对同桌的苏哈台，安东尼和蒂娜说道：“明天我要训练那些军官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弓箭射击，止血包扎和战术科目训练。”
……
“所有的军官都必须掌握全部技能，而它们的部下依旧是旁观者。那些勇士会在后天尝到它们的军官们的厉害，训练效果也会变得绝佳。”
卡尔勒说完，竟发现没人回应他兴致勃勃的谈话。
这一整天，卡尔勒都处于亢奋和紧张的状态当中，他也很疲惫，但那种兴奋的疲惫感，让他不觉得疲累，甚至还想多说几句。不过，没人搭理自己就有些太尴尬了。
他将啃干净的骨头仍在桌子上，皱起眉头道：“给点反应行吗？”
苏哈台只是稍稍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卡尔勒一眼，那眼神让卡尔勒觉得嗓子被糊住了一样难受，不知为何，当苏哈台的目光移开之后，卡尔勒心中竟然暗松了一口气。
在最近这几天，卡尔勒对苏哈台是越来越心虚了。
幸亏蒂娜及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卡尔勒，别唠唠叨叨的了……你知道我们这一天有多累吗？”
“难道有我累吗？”卡尔勒瞪圆了眼睛反问着，还顺便拍了一下桌子。安东尼在此时充分发挥了和事佬的能力，赶紧左哄右劝，试图平息一场根本不可能吵起来的架——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等我完成了对军官们的训练……”卡尔勒又拿起一块烤肉，一边撕咬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就把这支军队交给伍来指挥，我还是习惯单枪匹马。”
“你单枪匹马的要去哪儿？”安东尼问道。
卡尔勒回答道：“去西边。我要去沦陷区，侦察一下敌情，顺便建立起一支又地方托维纳人组成的抵抗组织。别这么看着我，百万大军无法奈何一个幽灵杀手。”
“可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安东尼不解地追问道。
卡尔勒顿了顿，他怎么可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他之所以决定去西边，是为了离令他感到不舒服的苏哈台远一点儿呢？他只能这样回答：“帮助上游的托维纳人团结起来，抵抗异族的侵略，我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不要牧师跟你去？毕竟语言不通啊……”蒂娜建议道。
卡尔勒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需要。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跟托维纳人进行交流了，虽然没有牧师交流的那么深入，但我又不是要跟它们谈恋爱，我是去拯救它们的。”
……
“而且我这样做，能很有效的煞一煞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我想会会它们，看看它们都是几斤几两。说句自吹自擂的话，我可是托维纳人的战神啊……想想看，如果西边真的出现了一个孤身一人抗击侵略的战神，对侵略者和守卫者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难道不是吗？”
安东尼脸上现出一股崇拜的神色，眼神中露出星光点点，对卡尔勒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极了战神！”
卡尔勒没有理会安东尼的奉承，他只是认真的吃完了最后一块烤肉，然后仔细地舔了每一根带着油花的手指头，惬意地拿起一块餐巾擦了擦嘴巴。
……
……
几天后。
卡尔勒将整支托维纳军队的最高指挥权交给了伍。临行之前，他看着苏哈台的眼神稍微有些复杂。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哪怕一句再见也好。可苏哈台却什么也没有说，连蒂娜和安东尼都感受到了异样。
“如果要去西边的话，我跟你一起去。”蒂娜突然对卡尔勒说道。
第0093章 乐在其中
这一决定立即遭到了一直不温不火不以为然的安东尼的反对，安东尼喜欢蒂娜早已不是地球四人组间的秘密了，只可惜蒂娜对安东尼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安东尼也许永远都记得，当初在雷诺要塞的时候，自己拿着电弧发射器救下蒂娜的英勇场面。
当然还蒂娜一头扎进安东尼怀里的那一小段儿，正是那在蒂娜看来是感谢的一小段儿，在安东尼看来却成了爱情的无声宣言。没有比这种事再愚蠢的事了，这世上最大的错觉也许就是“她喜欢我”。
但从那以后，安东尼算是陷入了某种自设的陷阱当中去了。
虽然蒂娜并不喜欢他，但在他丰富的想象力的促进作用下，他已经同蒂娜在其他平行世界爱了个天翻地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也把这个世界的蒂娜保护好。
“不行！”安东尼讲得很大声：“不可以！蒂娜，你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关你什么事？？”
“这——”
安东尼无言以对，他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句话，而是这样的话对安东尼来说，实在是太伤人了。陷入单恋，而且是公开单恋的人有多脆弱，看看现在的安东尼就知道了。
“卡尔勒，如果你不嫌弃我累赘的话，请让我与你同行。”蒂娜眼中闪烁着星光点点，对卡尔勒道：“我一直都对大众心理学很感兴趣，我很想搞清楚，集体英雄主义是如何产生的，被侵略的人究竟在什么因素的影响下，才能形成一股反抗的浪潮。”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到时候你跟我去看看就明白了。”卡尔勒似乎对蒂娜的决定并不赞同，也不支持的样子。但是看得出来，他并不觉得蒂娜是累赘。
告别很是短暂，连个仪式都没有，蒂娜兴冲冲地跟着卡尔勒离开了，留下安东尼在原地自我纠结。
……
……
六万托维纳军队依旧在伍的带领下日日保持训练，这支军队还没有名字，但是在后来，它被托维纳人称为“战神军”。沉浸在忧伤和焦虑当中数日后，安东尼也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小小阴霾。他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托维纳战神军的武器装备制造上来。
“不仅仅是缺少原材料，还缺少工具……”安东尼对心不在焉的苏哈台说道。
这几日，苏哈台总会陷入一种沉思状态当中，安东尼清楚他并没有在同那些盖亚之灵进行交流，这是他正常发呆时候的样子。于是便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牧师？”
“没什么……”苏哈台摇了摇头。自从卡尔勒走后，也许是因为精神放松了些的缘故，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这种胡思乱想的能力似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力量，同他已经超越人类极限的灵语力量毫不相干。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但缺少原材料，还缺少工具……”安东尼又说了一遍。
苏哈台点点头道：“我会同盖亚之灵和长老议会谈谈，建议它们将分阳图腾之下的古遗迹奉献出来。”
……
……
卡尔勒和蒂娜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在第十五天经过克拉唔河支流，抵达了比锡河流域的上游。这里的夏季白天热，晚上凉，郁郁葱葱的河岸边充满了拥有碧绿味道的湿气。白天赶路比较辛苦，卡尔勒和蒂娜大部分时候是白天睡觉，夜间赶路。
他们碰到过零星的野生生物，有有害的，有无害的，那些胆敢靠近的有害生物都被卡尔勒收拾掉了。
第十六天白天，天空中传来一阵鸣叫。那是托维纳星天空中特有的一种鸟的叫声……那实际上并不是它的叫声，而是气流冲出气囊时发出的声音——它靠泄气获取前进的动力。
被惊醒的卡尔勒立刻推醒了沉睡着的蒂娜，蒂娜浑身一激灵，赶紧拿过突击步枪，抱在怀里，同时双眼警惕地看向四周。卡尔勒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头顶，她抬起头，竟看到成百上千只气囊凌空飞过。
那种尖锐的叫声很快变得密集，更加刺耳了，卡尔勒和蒂娜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蒂娜皱眉问道，但卡尔勒没有回答。通常情况下，这种现象应该由蒂娜来负责解释。鸟群飞过后，大地开始震动……卡尔勒警觉地将蒂娜拽进一颗枯树洞中，然后用一人高的宽叶片挡住洞口。
“藏好了！”他对蒂娜说完，便钻进了盖满蓝色落叶的泥土中。
几分钟后，几百只普通托维纳人仓皇逃过蒂娜所藏的树洞，它们不但惊恐，而且绝望。
再几分钟后，几百只恐兽骑兵出现了……每只恐兽都被按上了皮制的鞍，骑在上面的人，皮肤是灰绿色的，它们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蒂娜认得出来，这些家伙，是曾经突入雷诺要塞的那些人。
它们是那裟殁人。
这些那裟殁恐兽骑兵，眼中毫无怜悯，仿佛同根同源的托维纳人，在它们看来不过是穿着亚麻衣服的野兽。它们肆意屠杀着它们，驱赶着它们，它们和它们，很快便经过了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卡尔勒从蓝灰色的枯草败叶中坐起，看着树洞方向道：“看来我们已经进入沦陷区了。”
“这里可是比锡河流域的中上游，那裟殁骑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入侵到这里了吗……”蒂娜喃喃道。
卡尔勒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了……不过敌人赢得溃不成军，只要我们足够小心，这里应该比还未沦陷的地区更加安全。”
“我们现在怎么做？”蒂娜问道。
“击杀敌人的有生力量，缴获它们的武器；寻找托维纳幸存者，并将它们武装起来。”卡尔勒脸上现出极度兴奋的笑容。仿佛这种充满了危险的冒险，对他来说是一件好玩至极的事。
蒂娜同样乐在其中，她终于可以亲眼看到反抗力量的形成全过程了。
第0094章 智力解放
长老议会大厅的顶盖进行了翻新和装修，在顶部安装了一只巨大的木十字架，也许是因为长老们觉得，从这个时代开始，这也算是属于它们的新纪元了。客观的来看，这的确是它们的新纪元。
装饰一新的议会大厅内，长老们严肃的表情同鲜亮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切都是因为苏哈台开门见山的告诉它们，分阳图腾之下的古遗迹必须奉献出来，用以制造托维纳战神军的武器装备。这个提议自然而然地遭到了长老议会的强烈反对。
“……古遗迹对托维纳人的意义，您不是不明白……长老议会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大长老法辛用低沉的语气默念着。而它的默念，苏哈台能够听得到。
他甚至能听到在座所有长老的默念，并将数百份默念条分缕析，归门别类。
他同时对它们传递着自己的想法：“……想象一下，尊敬的长老们……若那挲殁人的大军毁掉了一切，所谓古遗迹的意义，还会存在吗……”
……
“……我知道古遗迹是一种珍贵的文化遗产，在我们地球也有类似的宝物……可若是连民族都倾覆了，谁能来保护神圣的它们呢……”
尽管苏哈台说了无可辩驳的实事，尽管部分长老改变的主意，但长老议会的决定并没有发生改变。
它们不同意将分阳图腾下的古遗迹奉献出来。
苏哈台闭上眼，决定不再同长老议会浪费时间。如今面临着战争降临和灭顶之灾的安铂大聚落所形成的联盟，是由一种微妙的三角关系组成的，这三角关系的三个点，分别是地球人，盖亚之灵和长老议会。
代表地球人的苏哈台，能同长老议会和盖亚之灵进行无障碍的交流，这便是地球人最大的优势。
长老议会迂腐不知变通，但活了几千年的盖亚之灵们，一定会懂得苏哈台所说的道理。
他微微闭上了双眼，屏蔽了议会大厅内密集又令人烦躁的咝咝声响，很快，一个红衣小女孩儿的形象便出现在眼前。“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请放心好了，盖亚之灵们会说服长老议会将地下遗迹奉献出来的。”
苏哈台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冲红衣小女孩儿点了点头。
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整个议会大厅都变得极度安静了。
长老们不再窃窃私语或是议论纷纷，苏哈台知道，盖亚之灵们正在向它们发言。对长老们来说，虽然它们才是托维纳人的正统统治者，但盖亚之灵的话对它们来说分量极重。
在托维纳人的历史上，盖亚之灵从不轻易发言，但只要祂们发言了，长老议会就要将自己的决定完全推翻，重新考虑一切。
盖亚之灵就是长老们的真神，真实存在的神。
因此，苏哈台的要求在突然之间，被轻而易举地满足了。
……
……
安东尼和苏哈台终于进入了他们一直以来都充满了好奇的地下遗迹中，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半空中充满了历久弥新的味道，那是尘封了多年的尘埃第一次接触湿润的水汽所产生的气味儿。
籍着火把的光亮，安东尼看清了地下设施的内部结构，他惊呼一声：“好大的一座实验室！”
托维纳人的地下遗迹，实际上是地球人的实验室，这间实验室比雷诺要塞中的任何一间都要大，其中设施一应俱全，安东尼想要的东西几乎全能在这儿找得到。
他找到电力系统，并将其启动之后，整座实验室变得灯火通明。
苏哈台身后跟随的长老们吓得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连连后退，只有大长老法辛忍住了这种精神上的冲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苏哈台还是读到了它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恐惧感。
“……这便是古神们创造出来的邪恶器具和邪恶之地……”法辛对苏哈台低语着：“……今天被你们打开了，封印便开启了……但，正如盖亚之灵所言，开启封印，是为了延缓灭族……”
苏哈台没有回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能想象得出来，在他面前，在托维纳星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地球人的科技会给古朴的托维纳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若是某一天，托维纳普通人或某个长老掌握了这科技的秘密，手中握着更强大的力量，托维纳人的社会会有什么样的改变，苏哈台试图去想象，但他想象不出来。
那也许要经历很久，才能产生变化，影响未来吧，就像蝴蝶效应那样。
长老们陆续离开了，地下实验室入口只余下用以传令的卫兵。安东尼开始利用古遗迹中的地球科技进行充分的武器准备工作，他自己忙不过来，因此每隔一段儿时间，便要苏哈台帮忙传个话：“帮我叫托维纳工匠来！”
苏哈台先后叫了5次，从十几个到几十个。
那些托维纳工匠陆陆续续进入了实验室，很快，几百个绿皮肤的家伙成了人类工程师的学徒。
它们用只有三根手指的手艰难地操作着计算机，按着按钮和杠杆儿，它们学得很快，普通托维纳人的智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
苏哈台终于明白，它们只不过是被长老议会的愚民政策禁锢在了原地。
这些托维纳工匠，将是托维纳人当中，第一批接触科学技术的原住民，它们将成了智慧解放的先驱，只是它们自己尚不自知，唯有长老议会的集体智慧在替遥远的未来感到担忧。
在未来的某一天，当这些工匠的子孙后代所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视野越来越开阔，它们的思想会得到充分的解放，它们的心中就会产生关于生命意义和自由意志的疑问。
“……为什么我们要被长老议会统治……”
但那一定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苏哈台和安东尼一同留在实验室内，其他人在忙忙碌碌，他也终于有时间继续寻找Ds-1小队的线索了，毕竟这座实验室，就是由Ds-1小队建造的。
第0095章 归家线索
苏哈台早已从盖亚之灵那里得知，Ds-1小队来到孪星星系的时间，是距此1656年以前。在这样漫长的岁月当中，苏哈台肉眼可见的他们存在过的证据，便是安铂城的地下遗迹。
他想象着Ds-1小队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建造了这座对托维纳人来说是古神遗迹，但实际上却略显粗糙的实验室，利用穿梭机上携带的少量工具和原材料，在几乎是一穷二白的情况下，不知究竟要花多少年，才能建成这样规模的实验室呢？
苏哈台完全想象不出一千多年以前的情况，因此，他需要在这些古老粗糙的仪器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他觉得兴许能从这些蛛丝马迹当中寻找到回家的线索。
苏哈台并未将此想法透露给长老议会，迂腐固执的议会制度和程序的繁琐让他不厌其烦。
虽然长老议会派人送来的那些丝帛制成的允许令挺漂亮的，但苏哈台没有收集那些破玩意的癖好。
他直接了当地打开一台台类似计算机的设备，这些设备完全是由Ds-1小队的工程师自主研发制造的，类似21实际初的台式机。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计算机没有设计晶体管儿，因此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比较单调，黑色底幕，绿色字符，要多简洁就有多简洁。
苏哈台找了半天鼠标没有找到，便放弃了，改用键盘上的光标，幸好界面足够简洁，光标足以担任本该鼠标执行的任务。
搜索线索的行为是瞒不住盖亚之灵的，苏哈台也没想隐瞒。
盖亚之灵同长老议会不同的地方太多了，苏哈台觉得，首先盖亚之灵其实一直在参与着长老议会的所有决策，长老议会在托维纳星的文明当中，所扮演的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角色。
它们自以为早就独立了，但实际上却一直在盖亚之灵的把控之中。
用“把控”这个词，苏哈台觉得是比较恰当的，因为他感受得到，盖亚之灵并不在乎长老议会如何统治自己的民族，近千年来，也只是苏哈台的出现才让盖亚之灵群体纷纷觉醒。
毕竟祂们是活了几千年的灵魂，积累的经验和知识所形成的智慧对苏哈台来说都是无边无际的。
祂们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一切，苏哈台的短暂人的所有见识和经历，祂们用不上百分之一秒就能看透。这样的存在，连苏哈台都会觉得恐惧和敬畏，更别提那些托维纳人的长老了。
盖亚之灵对苏哈台探寻真相的行为是默许的，尽管苏哈台知道，有那么一丝念力一直在隐约观察着自己。
那丝念力的主人是苏哈台相熟的那位盖亚之灵，祂在苏哈台的脑海当中化身的形象，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儿。
“你们管这形象叫做小红帽，是吗？”盖亚之灵的小女孩儿形象凭空出现在实验室中。
忙忙碌碌的工匠们没有一个能看到她，只有苏哈台看得到，他知道，这是盖亚之灵用念力为自己单独成的像，这样的形象让苏哈台瞬间减少了不少的压力。
他对小女孩儿说道：“小红帽的故事，几乎每个地球的孩子小时候都听过。”
“我很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才扮演了她。”盖亚之灵说：“以后我就叫小红帽了。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不会干涉你在这里所做的任何事。我只是和你一样好奇。”
……
“我只需要百万分之一秒就能从你的脑海中读取有关小红帽的所有信息，但对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便不知道。我是在四位旧神及他们的后代全部死亡之后才觉醒了自我意识，我的寿命算起来只有六七百年。”
苏哈台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饶有兴致地对小红帽问道：“你的长辈们不给你讲过去的事吗？”
“我们没有什么前辈后辈之分，每一个盖亚之灵都是互相独立的。其实如果我愿意的话，其祂盖亚之灵会很愿意分享给我任何东西，只不过我比较喜欢用我自己的眼睛去发现而已。”
小红帽在说自己的眼睛的时候，还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就好像祂真的有眼睛一样。
苏哈台觉得很有趣，眯着眼睛盯着小红帽看。
祂幻化出来的并不是小女孩儿的形象，而是一个火辣性感的年轻女孩儿的样子，穿着带着红色帽子的斗篷，身材婀娜多姿。祂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也许是因为读取了苏哈台思想中关于女性的所有美好一面，再加上祂感兴趣的小红帽，便成了这副样子。
小红帽也学着苏哈台的样子，眯着眼盯着苏哈台看，并对他说道：“你眼睛下面那两条细密的肌肉，就是卧蚕吗？听说这样的眼睛很招桃花！”
苏哈台眉头微微一皱，但奈何心中真实的想法根本瞒不住小红帽无处不在的精神波频。
“天啊，你对我有……感觉？”小红帽惊讶地问道。
苏哈台举起一只手，对小红帽说：“别这样……你，你能稍微安静一点儿吗？”
“哈哈哈……”小红帽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之后，她对苏哈台认真地问道：“这就是你们地球人情感当中的‘喜欢’吗？我似乎有些理解了你们的爱情。”
苏哈台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理智驱散了心中悄然升起的情感。
小红帽感受到了这一点后，脸上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苏哈台知道她的失望不过是因为她失去了研究人类情欲的机会而已。
“我们盖亚之灵是自我生殖的，先祖给我们生命，千百年之后，我们的灵魂才会觉醒，你们人类真是奇怪，竟然要依靠‘爱情’才能繁衍后代。”
苏哈台听着小红帽的喋喋不休，眼睛却一直盯着屏幕上的一篇篇日志。
他现在能充分地集中自己的精神，使自己免受任何外来因素的打扰。
他的神情是越来越严肃了，因为这些日志当中，记录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身旁的小红帽惊呼一声道：“天啊，你可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苏哈台……否则托维纳族一定会产生剧烈的动荡的……”
第0096章 所谓秘闻
Ds-1小队在托维纳星上的全部秘闻，都储存在苏哈台面前这台笨重丑陋的电子储存设备当中，苏哈台伸出双手抚摸着笨重的机器，他能感受得到，这笨重丑陋的机器出自小队四名成员——杜陵，克里克.达比，卡米拉.宾宁和内森.华莱士——当中一人之手。
他觉得最有可能是“内森.华莱士”这个粗犷名字的主人。
化身小红帽的盖亚之灵虽然能随时随地进入这座实验室，但祂毕竟无法开启这里的仪器设备，就算能够开启，祂也看不到屏幕上绿花花一片的字符。
祂们只能通过其他生物的感官来观察东西。
“你的同胞们很孤独……”小红帽幻化出来的女子形象，竟然湿润了双眼。苏哈台的心甚至因此波动了一下，一个词汇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梨花带雨。
“很感谢你能这样评价我，这是人类对女性的很高级的评价啦……”小红帽破地微笑了。
苏哈台真的是很，非常不喜欢这种时时刻刻都能被对方看透自己心思的感觉。但要是放在从前，他可能会跟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抱怨——你为什么不懂我心里想什么？
人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一点儿不懂他也不行，什么都懂他也不行，非常难伺候。
“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苏哈台皱起眉头想道。
可这样的想法竟然也被小红帽实时捕捉到了，她笑得更加开心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好好玩儿啊……”苏哈台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道：“够了，不要再这样了……”
“可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小红帽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苏哈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皎洁。
……
“好啦，我不再这样了，我保证！”小红帽收起那双迷离的眼神，决定不再拿苏哈台开心：“其实你们人类在心灵上的自我防御机制挺好的。”
苏哈台炸了眨眼，皱起眉头问道：“什么自我防御机制？”
“心灵力场啊，你们人类每一个个体都拥有心灵力场，这心灵力场的强弱导致你们有时候相吸，有时候相斥，但归根到底是相斥的。这力场导致你们无法完全感受和理解到对方的感受，因此你们才需要语言和表情……”
……
“而我的种族，我们能控制自身的心灵力场，一只盖亚之灵感受到的全部痛苦，能完全让另一只也领悟到。你知道盖亚之灵是如何出生的吗？我们的灵魂是用其他盖亚之灵的痛苦浇灌出来的。”
她顿了顿，想了想之后，补充道：“所以我们数量稀少。”
苏哈台这还是第一次知道盖亚之灵原来是这么“孤单寂寞”的一个种族，从前他认为自己作为人类是非常寂寞的，但仔细想想，正如小红帽所说的那样，人类的孤单和寂寞，恰恰使人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孤单和寂寞。
两条完全不同的灵魂，将彼此的心灵力场稀薄淡化，然后碰撞彼此的孤独感受，这本身就是一件能够排解孤独的事情。也许人类需要孤独，才能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寻找和发掘出那么多让盖亚之灵无法理解的事情。
是的，苏哈台知道盖亚之灵许多事，就像盖亚之灵也知道苏哈台许多事一样。
但不同的是，苏哈台只能知道盖亚之灵想让他知道的事，而盖亚之灵却知道苏哈台的全部，包括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黑暗的部分，盖亚之灵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会保守你的任何秘密。”时刻能看穿苏哈台心思的小红帽，老成的点了点头。
苏哈台也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
Ds-1小队抵达孪星星系后，立即降落在了托维纳星的比锡河上游，这些事都记录在苏哈台正在观看的那篇日志里，写得很简短，读起来更像是小学生日记，丝毫没有什么艺术性可言。
但日志所记录的百多年的故事却令人一阵阵心悸。
小队的四名成员，杜凌，克里克.达比，卡米拉.宾宁和内森华莱士，他们本以为地球方面很快就会派出援助，他们粗略估计了一下，顶多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甚至又飞了一次托维纳星的外太空，完成了建立精准空间坐标系的任务。这是Ds-1小队唯一的任务。
可几年过去了，地球方面却没有传来任何音讯。
为了生存下去，Ds-1小队同当地的土著人——那挲殁人建立了从属关系，他们成了那挲殁人的神明。他们决定依靠崇拜着他们的那挲殁人的力量，自己救自己。
具体的方法是——建造传送装置，传送回地球。
内森.华莱士是Ds-1小队当中唯一的工程师，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Ds-1小队的实际领袖。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Ds-1小队率领一支那挲殁人在人迹罕至的比锡河流域上游开始规划建设传送阵。
可真正动起手来后，四名地球人才发现这究竟有多难。他们突然发现，就算他们四人带着数千那挲殁人一直干到死，传送阵也无法完成建设。
四名地球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工程师内森.华莱士和随队医生卡米拉.宾宁倾向于继续自救，但遗传学家杜凌和特种兵克里克.达比则觉得Ds-1小队作为地球在托维纳星的先驱，应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儿了。
这看似互不相干的两件事儿，却引发了非常严重的分析，Ds-1小队分裂了。
这种分裂夹杂着雄性天生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小队当中有三名男性，却只有一名女性——卡米拉.宾宁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她决定跟随内森.华莱士，带领一部分那挲殁人，继续向西走。
杜凌和克里克.达比则带着余下的那挲殁人，向比锡河流域下游进发。这日志的篇幅很长，但有关于卡米拉和内森的记录，暂时中断了。
但真正震撼人心的，还是接下来的记录内容……通过这内容，苏哈台终于明白了小红帽的警告。
如果将这消息透露出去，一定会在托维纳民族当中引发剧烈的动荡……
第0097章 古神传说
前往比锡河流域下游的那挲殁人，便是托维纳人的先祖。在温热湿润的气候环境中，它们进化成了智力更高的种族，懂得同丛兽共生。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几乎完全丧失了抵御侵略的能力。
而跟随内森.华莱士和卡米拉.宾宁前往比锡河流域上游的那一支那挲殁人，不知道它们在进化发展的过程中，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西边的那挲殁人的后代，极富侵略性和攻击性。
历史就这样在漫漫长河中埋下了伏笔。如今，侵略托维纳人的民族，正是那挲殁人。
……
千五百年的历史还没有在苏哈台眼前展示完全，Ds-1小队的成员之二，杜凌和克里克.达比陆续去世后，失去了神明护佑的托维纳人的祖先们，在几百年后突然遇见了自西向东迁徙过来的“新神明”。
那时候，托维纳人的祖先的确认为它们的神回来了。
看上去，在记录中断了几百年后，接下来的记录，都是由长老一族的先祖所记录的。
长老长得实在是太像地球人了……这些长老，不但带来了新信仰，还带来了一批能改变托维纳人基因的药剂，正是这份药剂，让托维纳人的后代开始产生自己的长老。
下面这份记录，由迁徙长老们所记录，是让苏哈台最感到震惊的一份记录……
“古神们（迁徙长老对两名Ds-1小队队员的统一称呼）寿命将尽，决定在炽热之地繁衍后代，但古神们似乎受到了天地自然的责罚，祂们起初的后代还算正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出生的古神寿命更加短暂，而且失去了神性……”
……
苏哈台明白这段他尚能看懂的记录都记载了些什么事。
内森.华莱士和卡米拉.宾宁开始繁殖人类的后代，这些地球人的后裔形成了一支固执的民族，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可由于是近亲繁殖的关系，他们就像记录中所记载的那样，失去了神性。
在记录中，这些地球人的后代，每一个都是暴君，他们画地为牢，在西边的荒漠中奴役那挲殁人并彼此征战。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具有强烈的毁灭倾向，最终也没能走出毁灭的怪圈儿。
不过，在这支地球人完全毁灭之前，他们创造了长老一族。卡米拉的子子孙孙们利用她遗留下来的珍贵遗产——生物基因遗传学——创造出了能够融合人类自身和那挲殁人两者基因的药剂。
正是这份药剂，在托维纳星上创造出了长老一族。
这个自那挲殁人或托维纳人族群中衍生出来的新种族，并不会在乎那挲殁人的祖先经历了几万年的进化，它们凭借人类那一部分的聪明才智，一跃成为族群的统治阶级。
长老一族，便是由Ds-1小队的后代们，凭空创造出来的种族。
而后，托维纳星上的人类彻底灭绝了，但继承了他们遗志的长老一族，却没有停止过建造“地狱之门”，传说中，古神们会穿过地狱之门，回去祂们的家乡。
看到这儿，苏哈台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狂跳，这是回家的线索！
那所谓的地狱之门，其实就是传送阵！
他扭头看了一眼小红帽，小红帽却送还给他一个“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的眼神，这让苏哈台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了下去。
可是接下来打开的这篇日志，却让他犯了难。
因为在漫长的岁月当中，长老一族的文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经不再是地球人所使用的那种汉语和英语混杂的文字了，而是慢慢退化成了一种夹杂着奇怪拉丁符号的象形文字。
也许到今天为止，这样的文字都已经消失并被长老一族废弃使用了。
“这不是什么大障碍。”小红帽对苏哈台说道：“让我借用一下你的眼睛，这些文字我能解读。”
小红帽那并不存在的话音刚刚落下，苏哈台突然就失去了视力，他双眼一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知道，这是小红帽在借用他的双眼去解读屏幕上晦涩难懂的文字。
她一边解读，苏哈台也就一边接收到了这些文字所蕴含的意思。
……
向西迁徙的长老一族之所以迁徙的原因，是因为西部那挲殁人的暴动，在干燥严酷的沙漠环境中生存了几百年的那挲殁人实在是太好战了，它们不但喜欢欺凌弱小，还热衷于挑战权威。
统治了它们的长老一族，是它们最先讨伐的对象。
它们拿起武器，认清同类，斩杀异类。长老一族，在这场野蛮的，算不上是启蒙式的革命运动中几乎亡族灭种，逃出升天的长老，带着药剂翻过大山，沿着比锡河流域向东走，他们相信在遥远的东方，另外两名古神能给它们救赎。
正是由于这批长老的努力，它们足迹所经之处，处处都留下了古神（地球人）的传说。
而推翻了长老统治的那挲殁人，在无意之间开启了地狱之门，它们疯狂地涌向那扇闪烁着死亡蓝光的大门，手中握着木棍和石块，叫嚣着要占领神明统治的国度。
“原来如此……”苏哈台终于明白，突袭雷诺要塞的那批那挲殁人，究竟是那一拨了。
小红帽却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道：“可是时间对不上……如果说Ds-1小队是1656年前传送过来的，而经过了236年，那挲殁人突袭了地球的雷诺要塞的话……”
……
“怎么着，苏哈台，难道你们被传送到了托维纳星系时间线上的未来节点吗？”
苏哈台恢复了视力，怔怔地看着小红帽，喃喃道：“必须再找一个发生了重要事件的时间节点才能确定。”
“可你说的那种时间节点，不就是你们Ds-2小队来临的时间节点吗？”小红帽抬起头，眼睛闪烁着有神的光芒，盯着苏哈台说道。
好像她已经得知了一切的答案，但她并没有急着对苏哈台说清楚。
她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
第0098章 于心不忍
苏哈台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摸到那隐藏着的真相了，就好像小时候爬上斜靠在屋檐下的梯子，伸手进鸟窝里掏鸟似的，可惜梯子不够高，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很快，苏哈台便不再纠结于星系发送装置为两支Ds小队造成的时间上的错乱，他更关心的还是那挲殁族的长老们建造的地狱之门。
那座门就在西部荒漠的复地之中，是由Ds-1小队中的工程师内森.华莱士，卡米拉.宾宁及他们的后代，以及他们后代创造出来的长老一族所建造的。
通过那扇门，Ds-2小队便可以回家。
回家的线索果然就在这安铂大聚落的地下古遗迹当中，苏哈台脸上保持着镇定，但心中的兴奋是隐藏不了的。
“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小红帽对苏哈台说道：“我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原来一千多年来的历史是这副样子啊……好像一部史诗啊！如果写成小说的话，估计能卖不少钱吧！”
在苏哈台哭笑不得的表情下，小红帽的影像渐渐消失了。
地下遗迹隐藏的秘密已经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不需要再逗留于此处了。苏哈台却仍沉浸在对秘闻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安东尼沾满了油污的大手在眼前晃了不知多久，他才缓过神儿来。
安东尼皱着眉头问道：“我说牧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没在自言自语。”苏哈台简短地回答道。
“啊……”安东尼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儿的话，能来帮帮我吗？托维纳工匠虽然比普通托维纳人稍微聪明些，但它们实在是太笨了……”
……
……
比锡河流域上游。
一批那挲殁族的恐兽骑兵刚刚从卡尔勒和蒂娜两人身旁经过，同样经过的，当然还有一批批慌张逃窜的托维纳人难民。恐兽骑兵并不是追不上那些难民，它们只是在享受围猎的乐趣。
这是一边倒的战争……不，不能算是战争，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为什么我觉得那挲殁人好像全都是骑兵……它们从哪儿驯化了这么多恐兽？”隐藏在低矮乔木和败落叶片中的蒂娜低声对卡尔勒说道。
卡尔勒眯起双眼，他下眼睑上那两条卧蚕的宽度都超过7毫米了。若不是身上杀气太重，他这副面孔实际上会挺招女孩子喜欢。他没有回答蒂娜的话，而是伸出一根缠着布条的手指，指着不远处。
蒂娜扭头看去，只见一群恐兽骑兵，正围在一只雌性托维纳身边。
它是个母亲，怀里抱着四个蛹。它拼命用双手护住怀里的蛹，同时在苦苦哀求着，它根本就不计较，正是这些蛹拖慢了它逃亡的速度。
“恐兽骑兵想要那些蛹……”卡尔勒眯着眼睛说道：“如果那只托维纳人放弃了那些蛹，它就活不了，因此它才拼命护着它们。”
卡尔勒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冰冷的。
他将那充满母性慈爱的托维纳人贬低成了一只只顾自己死活的野兽，蒂娜大概明白卡尔勒这样说话的原因——他可能已经决定好不去管这个闲事儿了。
于是蒂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冲着卡尔勒。
“干嘛……”卡尔勒皱起眉头道：“你知不知道救它的话，会把我们两个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之中……你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恐兽骑兵，如果我们被那帮家伙盯上了，等着我们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战斗……”
蒂娜耸了耸肩膀，表示她一点儿也不怂。
卡尔勒盯着蒂娜看了足足二十秒，然后拉动了突击步枪枪栓，从鼻孔里吐出一口热气儿道：“真是服了你了……”说完，他从落叶中站起身来，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四只恐兽骑兵，四名骑手的脑袋，被12发3连射子弹击碎了，绿色的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它们身下的恐兽和怀抱着四个蛹的托维纳母亲都被枪声吓得浑身一颤。
失去主人驾驭的恐兽，又恢复了野兽的蛮横和无理，当它们发现卡尔勒的身影时，便呲牙咧嘴地围了上来，它们刚刚进化出来的脑子里面，想着的只有一个词——仗势欺人。
它们有四个，而卡尔勒只是一个。它们基本上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主人是怎么死的了。
两只恐兽后腿一蹬，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卡尔勒冷哼一声，双腿蹬地，如雪片鹅毛一般腾空而起，向后滑动，同时瞄准那两只恐兽，扣动扳机。
火舌明灭间，两只恐兽轰然倒地。
余下的两只恐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死了两个同伴，它们必须衡量接下来究竟该进攻还是撤退。恐兽的体型对这颗星球来说，算是小个头中的小个头，它们是群居动物，总是成百上千地成群出没。
群体性使它们获得了额外的优势，帮助它们战胜了很多体型庞大的生物。
但论单打独斗，可能除了托维纳人之外，恐兽谁也打不过。
剩下的那两只恐兽，一个聪明一个笨，笨的那只被聪明的那只怂恿着冲了上来，它这悍不畏死的劲头可得不到卡尔勒的任何尊重，他轻松结果了它的性命。
剩下的那只聪明恐兽，却猛然转身逃了。
“糟了！”卡尔勒大吼一声，冲蒂娜道：“我得追上那家伙！”吼完，便将突击步枪背在身后，甩开膀子狂奔起来。他跑得如同一阵风，一步就能迈出五米远，但是很可惜，在速度上他依旧不是恐兽的对手。
在发现追不上后，卡尔勒停下脚步，端起突击步枪努力平息心跳和呼吸。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逃跑的恐兽便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了。
“这下麻烦可大了……”卡尔勒收起突击步枪，吐了口痰。
他知道他和蒂娜不能再在这附近乱转了，他们必须得转移了。因为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大批恐兽骑兵来到这里，在那只聪明的恐兽的带领下，来到这儿，发现可疑的遍地狼藉。
第0099章 如期而至
卡尔勒的担心实际上是有些多余的。
托维纳星的外太空轨道可不是地球的外太空轨道，它没有任何人造卫星，不会给卡尔勒提供地面的任何情报。光从这几天收集的少量情报，卡尔勒虽然能分析出很多有用的东西，但串联不出整体局势。
恐兽骑兵的速度是很快的，它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了下游。
在慢速经过上游流域并发现托维纳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后，那挲殁族骑兵开始了大规模推进，很多骑兵甚至觉得派它们来打这场仗是大材小用了。
就像卡尔勒起初所分析得那样，那挲殁人赢得溃不成军。
它们的战线拉得很长，大部分兵力都在前线。它们掠过了大部分托维纳人的在中上游的丛兽聚落，目标直指托维纳人的首都——安铂城。
它们认为只要攻陷了安铂，比锡河流域就是它们的了。
但这样的局势，卡尔勒暂时判断不出来，如果他判断得出，他早就放开手脚在敌人的大后方大干一场了。庆幸的是，他很快就会判断出所有的局势，通过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回到林间空地后，卡尔勒惊讶地发现蒂娜已经在安抚那只托维纳母亲了，它对她很信任。
“你是如何做到的？”卡尔勒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从来都是难于上青天的。他就像是一块冰冷理智的石头，从不知温暖和同理心为何物。
蒂娜撇撇嘴道：“我只是轻轻摸了摸它的孩子们。”
被救下的托维纳人嘴中不停地发出咝咝声，配合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和手语动作，使托维纳人的语言看上去和听上去像是一边吹着蹩脚的口哨一边在跳蹩脚的舞蹈。
但卡尔勒和蒂娜都能看懂那些肢体语言和手语动作。
它在表示感谢。
在安铂城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卡尔勒和蒂娜都掌握了一定的托维纳手语。卡尔勒打着手语对那只托维纳人问道：“你的聚落沦陷了吗……”
托维纳人脸上带着惊讶，她举起双手，做了一连串的手语动作。
这段手语动作对卡尔勒来说太过复杂了，他求助地看向蒂娜，蒂娜点点头，充做翻译解释道：“它说它的聚落沦陷了，它很感激我们救了它和孩子们的命。并且它问我们是不是神明。”
“告诉它，我是托维纳人的战神，是来拯救它们的，让它带我到最近的一个丛兽聚落去。”卡尔勒对蒂娜说道。
……
……
比锡河流域下游，双黄蛋一般的孪星自西边冉冉升起。安铂大聚落外围的丛兽顶部边缘，一座瞭望塔上，一只净化团哨兵正在打着瞌睡，突然，一声响亮的螺号惊醒了它。
这螺号是有寓意的，一声代表野兽靠近，两声代表有人归来，三声则是战争爆发。
哨兵揉揉眼睛，皱起眉头细看远方，但朝阳的光刺得它看不清石板森林之下的景象，橘色的光透过缝隙光芒大作，掩盖了靠近者的身影，甚至痕迹。
哨兵努力寻找野兽的踪迹，它估计应该是一波小型兽潮。
兽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些日子哨兵甚至有种生活了无生趣的感觉，如果真的是兽潮，那倒是给它无聊的哨兵生涯增添了一抹亮色。
可是第二声螺号响了，哨兵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两声螺号，代表有人归来。
这归来的人，也许是商队，也许是净化团远征队，也许是净化团探险队，但无论是谁，跟它哨兵都没有多大关系。哨兵嫉妒所有能外出的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窝在瞭望塔上睡觉，没意思极了。
两声螺号响完，哨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坐下继续睡觉。
它听说过托维纳神和工匠之神在城里制作武器的事情，也听说过那挲殁人入侵自己王国的传言，没错，只是传言而已，它甚至都不知道那挲殁人是个什么鬼人。
长老议会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哨兵这样的净化团小喽啰能听到点儿传言已经算是消息封锁的一种失败了。
不过这都无伤大雅，安铂大聚落的几百万托维纳人，几百只大大小小的丛兽都活得安然无恙，日复一日地迎接着孪星的西升东落。
可当第三声螺号声响起时，哨兵刚刚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三声螺号，代表着战争的来临。它噌地站起身，僵硬地转过身，迎着朝阳，它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恐兽。它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兽潮嘛……为什么要吹三声号角……
可是当阳光的角度稍稍升起一些时，哨兵终于看清了它之前没看清的东西。
那些恐兽的脖子上，都挂着鞍带，背上，骑着一只只凶神恶煞的家伙。它们的皮肤是灰绿色的，仿佛在砂砾上狠狠地打磨过，有些人手臂上全是伤痕，伤痕上还有新伤。
哨兵不知道的是，这些伤，没有一处是托维纳人造成的。
这些伤痕，都是这支崇尚武力的民族的成员们，互相给彼此的尊重和敬仰！伤痕就是它们的勋功章，那伤痕越多的战士，目光越冷峻。
偌大的安铂聚落，在它们的眼中，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它们来了，成千上万，比成千上万只恐兽要可怕得多。它们要杀死安铂大聚落中所有的长老，奴役所有托维纳人。百余只丛兽，将成为饥饿干渴的那挲殁人生生世世享用不尽的口粮！
“那挲殁——！！！”
为首的那只那挲殁人，高举狼牙棒，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怒吼。
这怒吼声虽小，但附近所有的哨兵都听见了，它们的双腿在颤抖，它们终于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很快，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号角声，从安铂大聚落边缘的丛兽背上，一直传到了主丛兽背上。
两万那挲殁骑兵的先头部队开始进攻了，它们骑着恐兽踏上托维纳人的旋转楼梯，轻而易举登上了恐兽的背部，它们开始屠杀任何胆敢拿起武器的人，如入无人之境！
第0100章 强敌环伺
跟随托维纳幸存者母亲前往奇卡聚落的卡尔勒和蒂娜，并不知道安铂大聚落此时已经遭到了那挲殁人先头骑兵部队进攻的事，他们现在自顾尚且不暇。
在离开战斗过的林间空地后不到20分钟时间后，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
那是卡尔勒埋设在恐兽骑兵尸体身下的手雷陷阱被引爆了，这充分说明，逃走的那只恐兽果然引来了敌人的骑兵。地球人的味道对恐兽来说是陌生的，但只要闻过一次，它们就能追着踪迹找过来。
卡尔勒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多少敌人，但凭着他目前对那挲殁人的认知，这帮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它们可以原谅手无寸铁的人，但对杀伤了它们同伴的人，它们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因此，卡尔勒必须尽快找到一只丛兽，在祂的背上作战，比在旷野空地里作战要好得多。
在穿过一片高耸入云的密林后，卡尔勒，蒂娜和托维纳幸存者，还有四只蛹，抵达了比锡河流域上游的一条支流流域，一只小型丛兽静静的趴在河边，其背部炊烟阵阵，蒂娜猜测住在上面的托维纳人正在做早饭。
“也可能是敌人在做早饭……”卡尔勒却极度警惕。他似乎对任何事都不会报乐观的态度。
这么说着，卡尔勒已经将突击步枪端在手里了。
河岸边的草原上，三个小点从密林中走出，慢慢靠近着那名叫奇卡的聚落，丛兽背部的人发现了靠近的人，它们将炊烟熄灭了。
“我说什么来着，托维纳人会这么警惕吗？”卡尔勒低声道。同时，他看到丛兽顶部的绳梯被放了下来，有一小队人顺着绳梯下到了地面，它们的背上都背着木棍或长矛。
卡尔勒放低了姿势，弓起了腰，像一只黑猫一样，做好了攻击准备。
可当两者足够接近时，卡尔勒看到对面草丛里的家伙，皮肤是鲜绿色的，身上的伤疤也没有那挲殁人多。卡尔勒懊恼地将突击步枪甩向了身后——他猜错了。
“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这里可是上游，卡尔勒，即便是托维纳人，也知道警惕两个字儿怎么写。”蒂娜得意地笑了起来。
被解救的托维纳人抱着蛹跑了过去，它替卡尔勒和蒂娜解决了不少麻烦。
得知其中一位竟然是托维纳人的战神后，那些托维纳人肃然起敬，丝毫不起疑心，并且诚挚地邀请卡尔勒和蒂娜前往丛兽背部，去见它们的长老巴伦。
卡尔勒和蒂娜欣然前往，他们跟着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来到丛兽脚下，这只丛兽看上去很苍老，似乎没怎么长大过，身上遍布伤痕，一看就知道经历过不少痛苦。
就像蒂娜说的那样，这里可是上游，临近那挲殁人的地盘。
在战争没爆发的时候，这片土地便经常遭遇零星那挲殁骑兵的光顾，因此这里的托维纳人，也比下游的那些，更擅长战斗，也更加警惕一些。
但卡尔勒和蒂娜都没有想到，它们竟然能警惕到这个份儿上——顺着绳梯爬上丛兽的背部之后，十几只石长矛立刻对准了卡尔勒和蒂娜两人的脸。
拿着石长矛的托维纳人跟那挲殁人一样孔武有力，虽然它们的皮肤是鲜绿色的，伤痕也不多，但卡尔勒确定，它们一用力，那些锋利的石头矛尖儿就能轻易刺破自己的脖子或者颅骨。
“投降，蒂娜，这帮家伙一看就是打过猎的……”卡尔勒不敢冒险。
他们放下突击步枪的时候，把保险打开了，免得这帮家伙好奇心泛滥，瞎鼓捣导致擦枪走火。然后，在被解救的托维纳母亲的苦苦求情中，卡尔勒和蒂娜双双被绑在柱子上，身下还放着许多柴火。
看到托维纳人在脚下放木柴的那一刻，蒂娜就知道害怕了。
她开始大吼大叫，说着那些托维纳人听不懂的话，她一边想象着自己被烧起来的情景，一边试图解释自己和卡尔勒是友不是敌。
可无奈的是……没人能听得懂她的话。
两个地球人的双手，都被捆绑住了，唯一可以交流的通道，也同时被绑住了……这下悲剧了……
……
……
两万恐兽骑兵先头部队迅速侵入了安铂大聚落，这支军队自西向东赶来，一路都在轻而易举地胜利着，它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依旧相信，安铂大聚落只不过是一处需要砍杀得时间长一些的地方而已。
托维纳人在那挲殁人眼中，都是货物和财产，它们的第一优先屠杀目标有且只有长老。
那些胆敢拿起武器的托维纳人，在那挲殁人眼中，就是不听话的奴隶，需要以死来惩戒，杀鸡儆猴，仅此而已。一只只丛兽背上，一群群手无寸铁的那挲殁人在四处逃窜，一群群恐兽骑兵在四处追逐。
它们抓住托维纳人后，第一个问的问题，便是——“长老在哪儿？！”
语言并不太相同，但归根到底是同根。
在因为没能第一时间回答问题而死了很多托维纳人之后，还活着的托维纳人硬着头皮猜对了敌人的问题，并给出了正确答案。
它们得救了，长老紫色的血染黑了丛兽背部的大地。
在安铂大聚落的所有丛兽背上，都有大批长老居住，比锡河流域所有的长老蛹都会被送到这里，那些未成年的长老都分散在各个丛兽背上学习知识，以便于它们成年后能立即参与统治。
它们就像书呆子一样任人宰割。
在外围的丛兽背上，恐兽骑兵在向中心肆虐，更外围的小型恐兽背上，一只恐兽骑兵就占领了一座城。
敌人的进攻太过迅速了，来不及反应，安铂大聚落便失去了外围所有的丛兽，驻守在外围的托维纳警卫团士兵，同平民百姓几乎没有差异。
也难怪，它们从未经历过战争，平日里的作用也只是镇压托维纳人，在面对强敌时，它们是最先放下武器的人。丛兽间有桥梁相连，再不采取措施，中心区域的几只主丛兽也将沦陷！
第0101章 凯旋大道
在侵略尚未到来的日子里，长老议会这个群体的心态发生了几次转折。在得知那挲殁人自西部荒漠翻越高山入侵比锡河流域的最初的日子里，它们的心态是崩溃的。
就好像正在沙滩附近的海水里玩耍的孩童，突然看见了海面上，一条鲨鱼由远及近。
这孩童慌不择路地逃上了岸，还叫来了他认为强悍的人去对抗鲨鱼，毕竟沙滩上还有他辛苦修筑的城堡。可鲨鱼距离岸边还很远，在等待的过程中，孩童心中的慌乱，慢慢变成了不屑。
他指着海里的鲨鱼，趾高气昂地说：“这家伙怎么游得这么慢！”
在入侵发生的前一刻，长老议会还是这样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它们正聚集在一起，用华丽的手语和肢体语言还有托维纳人说话时发出的咝咝声来议论纷纷。
它们怪罪苏哈台等外来者花费太多。
这也难怪，毕竟那可是六万人的军队，保证它们吃上饭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别提训练它们以及武装它们所花费的费用了。这议论到了最后，得出了一个令地球人听了会哭笑不得的结论——那六万托维纳新军都是些酒囊饭蛋，它们根本保卫不了安铂大聚落，还不如警卫团和净化团有用。
但当入侵的消息传到这些长老们的耳中时，它们便收起了傲慢和不屑，纷纷看向了它们的领袖——大长老法辛，希望它能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承担起主心骨的作用。
法辛厌恶地瞪了这些或年轻或年长的长老们一眼，它发现它们就好像一群随风摆动的草一样。
它其实很想让托维纳新军立即投入防御战，它一直都想看看成果。但有一件事令它多少有些下不来台，那边是托维纳新军的统领权归属。
严格来说，托维纳新军应该属于安铂大聚落，属于托维纳人。
可奇怪的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伍，包括其麾下大大小小的将领，甚至每一个士兵，都觉得它们是托维纳的亲卫军。如果没有苏哈台或者卡尔勒发号施令，它们绝对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
法辛觉得这样很尴尬，首都危在旦夕，它还要去低三下四地请救兵，这是它无法容忍的。
于是，在这鬼使神差间，法辛便没有下达向托维纳新军求援的命令，而是命令派出了长老议会所能掌握的全部兵力，包括净化团和警卫团在内的三万托维纳士兵。
战事如火般四起，这三万托维纳士兵被分散到了几百只丛兽的背上，面对强大的恐兽骑兵，它们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毫无抵抗之力。
安铂大聚落几近沦陷，只剩下最后几只主丛兽尚未沦陷了。
这里是安铂大聚落的绝对中心，两万恐兽骑兵，正在对最后的丛兽完成合围，几十万手无寸铁的托维纳难民，被恐兽骑兵驱赶着涌入了这只巨大丛兽的后背。
进入主丛兽的两个最大入口，是凯旋大道，它悬空而建，贯穿东西。
凯旋大道的两个入口处，托维纳新军正在重兵把守，这些托维纳新军，身着兽皮甲，手中握着弓箭和投矛，少部分精锐勇士，装备了安东尼的工匠团队制造出来的霰弹枪和燧发火枪。
以安东尼的能力，他本可以造出更高级的东西，但时间不允许他沉下心来弄得那么精细。
霰弹枪和燧发火枪的威力，对托维纳星上的智慧生命来说，已经足够令它们印象深刻了。
新军勇士们看到那些因被敌人驱赶而坠落桥下的同胞，目眦欲裂！它们手中的弓弦，或者勾着扳机的手指，已经绷得紧紧的了，前排那些身着铁甲，手持铁剑的新军勇士，更是捏紧了剑柄，捏得咯吱作响。
在伍的指挥下，它们让开了一道口子，让难民们进入主丛兽的背。
这些难民在长老议会长老们的指引下，前往武器库领取武器，这对托维纳人来说已经是紧要关头了，所有人都要拿起武器战斗，包括长老们也一样。
大长老法辛率领着一批长老，它们全都装备了燧发火枪。
之前试射时，这种雷霆一般的造物让它们感到稍稍心安。法辛礼貌地看了一眼苏哈台，并用地球人的动作点了点头，它依旧觉得高高在上，仿佛是这场战争的督战者。
凯旋大道西面的入口处，聚集了一万五千敌人的骑兵，它们将几十万托维纳难民硬生生地推进主丛兽的背部之后，并没有急着进攻。
桥面很宽，但对作战来讲，太窄了些。
站在高处的苏哈台眯着眼细看，觉得这些那挲殁人很不简单，它们并非长老们所描述的那样，是一群不开化的野蛮人。起码在战争上，它们是有智慧的。
“托维纳，它们不过来，武器射程不够远，怎么办……”身边，托维纳新军的将领伍用意念问着，而这股意念被苏哈台轻易捕捉到了。
“放几个诱饵过去……”苏哈台回应道。
伍点了点头，命令几名身着铁甲的敢死队成员上桥挑衅，它们虽被称为敢死队，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生死，走上桥的过程，它们的腿都在微微颤抖。
这细枝末节无法瞒过那挲殁人犀利的双眼，它们远远的怒吼了起来：“那挲殁——！”
这声音离得远，听着不响，但震耳欲聋。
几个托维纳新军勇士立即转身要逃，但身后，手持长矛的伍用矛尖指向了它麾下的士兵。它咝咝低声道：“……你们是托维纳的亲卫军吗？如果不是，便从这桥上跳下去……”
那几个勇士听了，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愧难当。
伍的命令只是让它们引诱敌人过桥，并没有要它们冲锋陷阵，做必死的牺牲，可它们却连敌人的怒吼都无法抵挡，当真不配成为托维纳的亲卫军。
它们转过身，冲着那挲殁人的骑兵嘶吼了起来：“飒——！”
几百那挲殁骑兵被激怒了，它们不顾上级的命令，驱策着身下的恐兽，如凌厉的风一般冲了过来。
第0102章 一厢情愿
几百只恐兽在凯旋大道西侧桥梁上如履平地，几十只恐兽甚至可以并排奔跑，它们的速度快极了，但悬空的桥梁长得很，够它们跑上一阵子。
在它们身后，仍有稀稀拉拉的恐兽骑兵失控冲来，苏哈台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数。
敌人的骑兵部队纪律性很差！他决定将它们一军。
数百骑兵冲过大桥一半距离时，苏哈台命令伍撤回桥上的勇士，同时命令前线部队遇敌后继续后撤。伍尚不明白它的托维纳为何要新军一退再退，但它还是照做了。
聪明的大长老法辛似乎看出了什么，它干瘪的脸挤出了一丝笑意来。
“……地球人，你可真是聪敏啊……”它默念着，苏哈台接收到了它的默念，但没有回应它。安铂大聚落的盖亚之灵们从未发出过半点声音，苏哈台不知道祂们究竟是因为吓破了胆，还是胸有成竹。
他觉得盖亚之灵们应该是胸有成竹的，毕竟一些年长的盖亚之灵，能从现在看到不太远的未来。
如果祂们需要发言，早就发言了。
恐兽骑兵冲过了桥，狠狠撞在了身着铁甲的新军勇士身上，它们手中巨大的狼牙棒挥舞得虎虎生风，隔着铁甲，也能震碎目标的内脏。
那挲殁人都是力大无穷又嗜血成性的猛兽，恐兽也都是些力大无穷又嗜血成性的猛兽。
两只猛兽合二为一，就是一只只怪兽，就算身着铁甲，也无法抵御这怪物的冲击。
占据了瞭望塔，城墙，房屋屋顶和高地的托维纳新军们，已经快要忍不住发射枪弹或者弓弦了，但它们没有得到命令，就不能擅自行动。这是卡尔勒最大的训练成果之一。
通过诸多微小的细节，养成了一支军队令行禁止的习惯，这对获胜来说是非常关键的。
前排的铁甲勇士们不用佯装败阵，它们是真的在节节败退，几百只恐兽骑兵，便能将一层层列阵的它们冲得七零八落，骑兵果然是步兵的克星。
这边数百骑兵取得的辉煌战绩，被对岸的恐兽骑兵看在眼中。
尽管它们的首领们不厌其烦的要它们原地别动，但它们最终还是耐不住嗜血的性子，一批一批的冲了出来。它们就像是一堆铁砂，而主丛兽上好似有一块巨大的磁铁。
铁砂被一小股一小股地吸引到了主丛兽背上的磁铁上，导致这磁铁的吸引力越来越强。
终于，铁砂阵决堤了，几乎所有的恐兽骑兵都驱策着身下的恐兽，争先恐后地冲到了桥面上，把这座坚固的大桥，挤得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随口一个命令，就要毁掉四万条生命，苏哈台有些于心不忍。
他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大长老法辛一眼，而眼神从未离开过苏哈台的脸的法辛，第一时间便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了惊喜和欣慰的神情。
他接过了苏哈台递给他的指挥棒，对伍直接发号施令。而苏哈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东边。那边防守严密，没有大碍。
法辛的命令内容很简单——“攻击！”
伍扭头看了一眼苏哈台，见苏哈台轻微点了点头，他这才对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一场让托维纳人印象深刻的，使用远程武器清缴骑兵军团的战斗开始了。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前排的恐兽骑兵本以为它们会轻而易举地突入这最后一只丛兽，然后高高兴兴地去和它们的首领们领赏，可阻力突然出现了。一直在退却的托维纳新军铁甲勇士们，突然不再退却了。
它们由一块柔软的海绵突然变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
凯旋大道西边的入口是深入丛兽背部的，很多托维纳新军士兵都在环绕着桥头的暗堡和瞭望塔上。它们低下头，看着被拥堵在桥头和桥上的密密麻麻的敌人，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
在传令兵的命令到来时，它们便第一时间投出装着火油的陶罐，射出燃着火焰的箭。燧发枪和霰弹枪射程刚好，闭上眼睛扣动扳机，也能保证百发百中。
一时间，枪炮齐鸣。
恐兽骑兵部队开始燃烧，它们开始大批死亡，这些自西向东走了一路的屠杀者直到今天才明白恐惧为何物，虽然它们是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骑兵，但面对漫天箭雨和夹杂其中的火光，它们还是会胆怯。
桥这边的恐兽骑兵想要退回对面，却发现桥对面的恐兽骑兵依旧在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那些恐兽骑兵被血腥味道激发了凶性，它们才体会不到桥这边的同伴们正在经历着些什么，它们甚至还咆哮着责怪着前面的人为何打不开缺口。
两端的骑兵都在往中间挤，这就导致中间部分的骑兵连恐兽带骑手被挤得直往深渊里坠落。
这可真叫做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进来！“尝尝你安东尼大爷的厉害，哈哈！”安东尼显得很兴奋。但苏哈台却感受到了万千灵魂的哀嚎声。
……
……
卡尔勒和蒂娜被绑在了奇卡聚落丛兽背部的一根石尖柱上，被绑住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要命的是，两人的双手都被绑住了，蒂娜不停地大声叫着，她眼前的这些托维纳人让她感到害怕。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而令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就是这些托维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卡尔勒身上也有这种杀气，但蒂娜并不惧怕卡尔勒，毕竟眼前这些绿皮肤的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另外一个种族。
卡尔勒感受到了蒂娜的恐惧，他数次阻止她这样大喊大叫，但是没什么效果。
直到奇卡聚落的首领长老出现了。
它穿着一袭白衫，缓步走来，很年轻的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蒂娜却因此不再大吼大叫了。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双手从捆绑着它们的绳索里面挣脱出来。她的手语要比卡尔勒好多了！只要能抽出双手来，她就有把握消解地球人和比锡河上游流域这些警惕的托维纳人之间的误会。
可是她错了。
第0103章 眼神交锋
蒂娜无法挣脱绳索，也就用不了托维纳人的手语，情急之下，她又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可奇卡聚落的首领长老的兴趣似乎并不在蒂娜身上，它的眼镜直勾勾地盯着卡尔勒，它明显感受到了卡尔勒周身故意散发的气息。
卡尔勒和蒂娜不一样，越是这样的局面，他就越是冷静。
虽然失去了手语和肢体语言的帮助，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地球人同托维纳人之间的交流，但卡尔勒却永远不曾忘记，最好的交流方式，时眼神的交锋。
这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被命令杀死苏哈台的父母的那一刻。
要知道，下达命令的人，正是苏哈台的父亲，那一天，是卡尔勒这一生第一次进行眼神交锋。他们就那么面对着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用说。但卡尔勒却在那次眼神交锋中败下阵来。
他知道，这一次，如果他的眼神败给这个托维纳人的长老，他和蒂娜就真的死定了。
卡尔勒和长老的两双眼睛就像磁铁一样死死地互相吸引住了，仿佛有一股立场迫使双眼圆瞪，瞳孔的细微变化，便是彼此想要传达给对方的信息。
长老名叫巴伦，它是奇卡聚落的首领长老。它是个无神论者。
在环境严酷的比锡河流域上游，它和它所引领的子民都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因为神明从未在严寒、野兽和那裟殁人三者侵袭时出现并拯救过它的子民。
它觉得卡尔勒和蒂娜这两个它所从未见过的生物，一定是邪恶的那裟殁人创造出来的妖魔鬼怪。
这两个东西一定是那裟殁人从西边派来的奸细和间谍，模样像极了那裟殁人的长老的样子。如果长老巴伦了解苏哈台在安铂大聚落地下遗迹中发现的历史，它就会知道，那裟殁人根本没有长老，早就没有了。
可惜它不知道这段儿历史。
它自信的眼神正在试图让卡尔勒知道：我早就把你看穿了。
可卡尔勒的瞳孔却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巴伦的双眼，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睛里的变化都微乎其微。这不是刻意隐藏或调整的结果，卡尔勒的眼神似乎天生就是这样，冰冷如冬。
但若大着胆子再往里面看……
巴伦就这么做了，它眯起眼睛细细地瞄进了卡尔勒的瞳孔深处，它突然浑身一颤，险些坐在地上。那眼睛里，充满了毁灭！
……
……
安铂大聚落主丛兽背上，装备了火枪、弓箭、投矛的托维纳新军将两万那挲殁恐兽骑兵杀得血流成河。绿色的血从凯旋大道西面的桥上流下去，好像一道碧绿的瀑布一样。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儿，令敌我双方都不知该拿捏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出来。
虽然恐兽骑兵部队的首领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大部队拥挤在狭窄的桥面之上的严重性，但先锋骑兵部队本身直到伤亡过半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有多可怕。
在经历了惨败之后，它们顶着托维纳新军弓箭手们的箭羽，在持续的死亡中开始撤退。
可最终，撤出大桥活下来的恐兽骑兵，不足五千人。
只一场战斗，便消灭了一万五千余敌人的有生力量，主丛兽背上的托维纳人，无论是长老议会，败退的净化团或警卫团士兵，新军勇士们，托维纳工匠们还是平民百姓，所有托维纳人都信心大增。
大长老法辛一脸得意，已然将这场胜利归功于自己了。
可苏哈台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上面，他感受到了那裟殁人心中的羞愧和耻辱，感受到了它们心中的恨意。他看到它们默不作声地包扎伤口，眼神里全都是憎恶。
敌人并没有被吓破胆子，相反，它们开始认真了。
苏哈台知道这绝对不是好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撤到安全范围，化整为零，占据了外围几乎所有的丛兽群落——它们将主丛兽完全封锁了。
“……我亲爱的朋友……”
一只手拍在苏哈台的肩膀上，它的主人默念着：“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场胜利啊……我建议托维纳新军立即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敌人的骑兵部队，收复我们刚刚失去的土地……”
苏哈台转过身，认真地向大长老法辛传递了这样的信息：“新军不会离开主丛兽出去送命，长老议会必须立即命令安铂大聚落的所有武装力量，包括警卫团，净化团和民兵部队，立即挨家挨户收集粮食，开始口粮配给……”
大长老法辛听了，脸上不悦。
“您的意思是……我们聚集在一起的这么多兵力，还不是五千那挲殁骑兵的对手吗……”
苏哈台没有传递信息，只是点了点头。大长老法辛对这样的回应明显不满意，它可是亲眼见过新军的战斗力，想必所有亲眼目睹这场战斗的长老议会成员们都不会满意的。
……
……
在这场眼神交锋中迅速败下阵来的人，不是卡尔勒，而是奇卡聚落的首领长老巴伦。它看清了卡尔勒眼神中隐藏的毁灭，那种毁灭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巴伦对无神论观点的看法。
它隐约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一定同最近那裟殁人的大规模出动不无关联。
在苦难和危险的环境中艰难求存的生灵，直觉都很准，巴伦也不例外。它毫不犹豫地命令它所引领的子民们释放了卡尔勒和蒂娜。这座聚落很小，丛兽发育不良，人民也没有多少，不足百人。
但在上游流域，这样的聚落已经算得上是大聚落了。
蒂娜被解放了双手后，便忙着给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打手语，她说他们是从安铂大聚落来，为解救上游的人民而来，她说了大长老法辛的名字，描述了安铂大聚落的样子，但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将信将疑的。
它们不知道法辛是谁，也没见过安铂大聚落。
但当她说卡尔勒是托维纳人的战神时，巴伦竟微微向卡尔勒表示了敬意。
第0104章 战神发威
首领长老致意过后，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们也都纷纷向战神卡尔勒低头致意，卡尔勒却不为所动，他没有高傲地站着，而是冰冷得好似一块于深空之中冷透了的岩石。
倒是蒂娜一直在夹杂着手语和肢体语言不停地说着话。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太多的话，一只托维纳人突然指了指北边的树林边缘。蒂娜回头看去，只见从密林深处，冲出了几十只背上骑着那裟殁人的丛兽。
这几十只骑兵，很快就变成了几百只，它们是循着卡尔勒和蒂娜，还有那只被解救的托维纳母亲的气味找过来的。
看到那些灰绿色皮肤的魔鬼，怀中抱着四只蛹的托维纳母亲浑身发抖，瑟缩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发出来。
“让它们收起绳梯！”卡尔勒指着丛兽背部边缘对蒂娜说道，这些日子他夜以继日地不停催眠自己，他让自己全然认为自己是托维纳人的战神。他知道，自己不怀疑，托维纳人就不会怀疑这件事。
现在，正是证明他的确是托维纳人的战神的时刻。
说来也奇怪，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无一人反对卡尔勒的发号施令，就连巴伦长老也不例外。也许同强敌突然来袭导致它们稍微有些吓破了胆子不无关系，那可是几百恐兽骑兵。
上游流域的托维纳人都领教过恐兽骑兵的威力，恐兽骑兵完全不同于地球的马骑兵。
除了背上的杀手之外，恐兽本身也是可怕的虐杀者，主人和坐骑是完完全全一同作战的，在协调完美的情况下，骑手和坐骑甚至可以同时杀死不同的目标。
如果一支托维纳难民队伍胆敢在平原游荡，一个恐兽骑兵就能在短时间内杀掉所有人。
卡尔勒走了过去，开始用凌厉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盯向发呆发愣的托维纳人，直到它们缓过神儿来为止。缓过神儿来的托维纳人，警觉敌人的骑兵已经近在眼前，它们连滚带爬地冲去丛兽背部边缘，将绳梯拽上来。
可它们依旧忧心忡忡。
即便绳梯被拽了上来，恐兽骑兵上不来了，但它们会撕咬丛兽脆弱的腹足，这只年老体衰的丛兽，会在一夜之间倾塌，到时候，丛兽背上的几百男女老少，还是不会幸免于难。
若论战斗经验，这些上游的平民要比安铂大聚落的净化团和警卫团丰富太多了。
可它们的人数少得可怜……想要同恐兽骑兵相对抗，在数量上起码要十倍于它们才行，可惜奇卡聚落并没有几千人，就算有，恐怕也不会是恐兽骑兵的对手。
所以，所有托维纳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卡尔勒，他在一瞬之间就成为了它们的主心骨。
而卡尔勒也没有辜负这些托维纳人的期望，他保持半跪姿势，蹲在丛兽背部边缘，抬起突击步枪，瞄准了敌人正在冲来的一只首领的眉心。
“砰——！”一发子弹精准地没入了它的额头，溅起一片绿色的血花，卡尔勒从倍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敌人的首领突然栽落马下，这导致所有骑兵都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它们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首领，心里纳闷儿极了……可是没过几秒钟，这帮骑兵竟然骚动了起来。
它们开始驾驭着身下的恐兽互相攻击对方，但攻击的幅度不大。
这种试探性进攻，是为了给这支拥有几百只骑兵的队伍选出新首领。初级选拔是点到即止的，几百骑兵很快分成了两拨，最后就只剩下两个骑兵互相对峙，剑拔弩张。
可惜的是……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这两个首领候选人纷纷栽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直到这时，那几百那裟殁人才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丛兽背部，它们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人，手中端着一种奇形怪状的武器。这奇形怪状的造型就那么一直保持着，好像传说中的魔法师一样。
下一秒，那奇形怪状的武器前部，火光亮起，约1秒钟后，巨响声传来。
这一次，所有骑兵都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它们开始对这种声音产生恐惧。巨响一声接一声响起，每一声都伴随着一名骑手的倒地不起，终于，在两只弹夹打空，死亡了约50名骑手之后，这些那裟殁骑兵，决定撤退。
从那天起，卡尔勒被那裟殁人称为雷霆死神。
他将成为那裟殁远征军最大的麻烦。
……
……
长老议会的热情高涨如火，它们非要主动出击不可。苏哈台明知道它们是去送死，但却无计可施，他试着同法辛交流，但后者根本不听劝告，它不停地怂恿着长老议会，净化团，警卫团和民兵部队的武装力量，要它们去收复失地。
无奈之下，苏哈台只能求助于盖亚之灵。
接洽苏哈台的还是小红帽，在苏哈台有求于盖亚之灵的一瞬间，她便幻化在了他的眼前。她似乎是盖亚之灵们选拔出来同苏哈台接洽的发言人了。
只不过她这过分成熟的妆容和打扮真是令苏哈台尴尬又无奈。
“怎么了？在我印象里，你应该对这样的形象是喜欢的呀……”小红帽脸上带着调侃道。
苏哈台越过她的调侃，直切主题道：“盖亚之灵可不可以在这关键时刻说上一句话……若真的让它们追过去，它们都会被强大的敌人各个击破的……”
小红帽摇了摇头道：“盖亚之灵不能轻易干涉长老议会的决定。苏哈台，万事有因就有果，你怎么不知道这种主动送死的行为，不是历史轨迹的一部分呢？”
苏哈台眉头紧皱。
却听小红帽继续说道：“六万新军不是不听长老议会的吗？我的天，苏哈台，你的心地是那么善良……”
苏哈台只是扭头看了小红帽一眼，后者竟冲他抛了个媚眼儿。
既然长老议会不愿听从善意的警告，苏哈台也只能认命了。他悄悄命令伍的六万托维纳新军部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以至于后来长老议会的高级成员来传达命令时，整个新军部队无一人理睬这些传令者。
第0105章 夕阳东下
传令人回到长老议会添油加醋地报告了这件事，人类之间尔虞我诈的政治基因完美地融入了长老这个群体的基因链中，否则它们不可能这样擅长斗争。
长老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它们开始为苏哈台和实际受其领导的托维纳新军思索各种各样的罪名。
它们当中有的甚至决定，等这场战争一结束，就要对苏哈台进行彻底的清算。
法辛对这样的议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它明白想要对苏哈台进行彻底的清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赢了这场战斗。托维纳新军不对拒绝服从长老议会的命令，那就派遣除它们之外的所有人。
法辛不相信，它拼凑起几十万人来，还能不如一个区区六万人的新军部队？
每一个安铂大聚落的长老都不会承认它们在军事上究竟有多么白痴，简直是痴心妄想，它们甚至连上游小聚落普通的首领长老都不如。它们一边幻想着胜利图景，一边将一批批打了鸡血一般的净化团、警卫团和民兵战士派向东西两边。
这些出击者怀着忐忑不安又兴奋的心情，走上了绿色血液都还没干透的大桥。
它们走过血桥，进入临近的丛兽背部，本以为等待它们的会是一场血战。即便是血战，只要日后子孙后代能为它们歌功颂德，它们觉得也值得了……一股热血自尾部涌上脊梁，一部分托维纳人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名叫使命感。
但结果出乎它们的意料——驻守在临近丛兽背部的那裟殁恐兽骑兵竟不战而走。
出击的士兵们起初没搞懂究竟怎么回事，但几分钟后，它们觉得它们已经获得了胜利，这种欢呼雀跃从几个点向外蔓延，一直沿着东西两侧的大桥传染回了主丛兽。
长老议会兴奋极了，毕竟收复失地，是比击退来犯之敌更大的战功。
可苏哈台和安东尼却看得清楚明白，敌人只不过是学会了苏哈台上午使用过的诱敌战术而已。血桥之殇随时可能再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主角将换成托维纳人。
“我的老天爷爷……这几十万人都出去了……可只有两座桥通向主丛兽啊你看看！”安东尼不停地感叹着：“那裟殁人的智力一点儿也不低！它们一场战斗就学会了欺诈！”
“我必须跟法辛大长老谈谈……”苏哈台眉头紧锁道。
安东尼冲着苏哈台的背影喊道：“喂，算了吧！那家伙油盐不进的！”
……
……
卡尔勒用自己的杀戮技术，彻彻底底地向奇卡聚落的托维纳人们证明了，他到底是不是它们的战神。结果很明显，战神以一人之力打跑了几百那裟殁骑兵，用他手中能发出雷霆轰鸣的神器。
他若不是战神，还有谁能是？
这下，首领长老巴伦算是心悦诚服了，它跪拜在卡尔勒脚下，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卡尔勒大方地接受了整个奇卡聚落的宣誓效忠，蒂娜也没有阻拦他破坏两个文明之间的平等关系。她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托维纳人拥有一个战神，比什么都重要。
她稍微有些懂得处于压迫的人是如何掀起反抗浪潮的了，这就是卡尔勒的计划，为它们创造一个神，一个信仰。
神只有一个，信仰可以是自由，可以是生存，为什么而战都行。只要有人带领，成群的羔羊都会变成勇士，追随着散发光热的明灯慷慨自焚。蒂娜也只能用慷慨自焚这个词来形容奋起反抗，毕竟死去的人，是为了活着的人的自由而战。
在奇卡聚落的丛兽背部，卡尔勒开始以战神身份发布一系列命令。
他要以这只丛兽为起点，撒下一张链接比锡河流域所有聚落托维纳人的大网。蒂娜从巴伦长老那里获取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她本想利用奇卡聚落的丛兽联系安铂大聚落的丛兽，从而同苏哈台取得联系，但可惜的是，奇卡聚落的丛兽并没有觉醒。
它无法利用心灵链接远程联系其他丛兽。
“蒂娜，要它们提供其它聚落的位置，并且让青壮年托维纳人都跟着我们，向下个聚落进发。”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蒂娜一眼道：“我们要聚集更多的反击力量。”
蒂娜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这不是卡尔勒散发出来的，而是他身上的战神光环散发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对卡尔勒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抛弃奇卡聚落的丛兽和生活其上的老弱妇孺不管吗……”
“你觉得呢？”卡尔勒反问道。
这一问，问得蒂娜哑口无言。她甚至才明白过来，她刚刚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这可是战争啊，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不是耍妇人之仁的地方。
怪不得卡尔勒能成为战神，他做得没错。
毕竟，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才是最大的仁慈。
……
……
安铂大聚落外围的恐兽骑兵不停地退却，这导致长老议会所统领的武力兵不血刃便收复了大片领土。苏哈台进入议事厅，目光直视高高在上的大长老法辛。
他不顾其余长老的好奇和揶揄的目光，对法辛建议道：“让我们散布出去的力量带着足够的补给品撤回主丛兽，收缩战线吧……那裟殁的骑兵一定会在夜晚来临后对我们发起反击的……”
“对不起，是我们，不包括你和你的新军部队……”法辛大长老急着跟苏哈台划清界限。
就好像当长老议会彻底取得胜利后，它们立即就要下了苏哈台所有的特权一般，包括对新军的领导权。鉴于新军的飞扬跋扈，长老议会很可能会解散掉这支军队。
从前，法辛大长老在面对苏哈台时，会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自己看上去并不那么可恶。
但今天，它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它不再去看苏哈台一眼，这个力挽狂澜的局外人，就这么被他的盟友们抛弃掉了。长老议会，不接受来自地球人苏哈台的任何建议。苏哈台失望地退出了议会大厅，坐在外面的石台阶上，默默凝视着夕阳东下。
第0106章 感同身受
在托维纳星地表看孪星落下地平线，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那一刻孪星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远比在地球看到的夕阳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更加明亮耀眼。但只有一刹那，这种景观被托维纳人称之为：一刹那的光辉。
这光辉迅速退散之后，夜幕降临了。
长老议会多少还是采纳了些苏哈台的建议，不，并不是采纳，这决定其实是它们自己讨论出来的，那就是——从收复的丛兽背部收集补给并运送到主丛兽来。
收集并运送补给的命令下达得乱七八糟，实际上这只不过是长老议会的权贵们忙着掠夺无主物资而已，一车又一车的物资都被运到了长老们的家中。
堆在法辛大长老府邸门前的最多，但都是别人送的。
虽然动机并不纯洁，但苏哈台多少还是觉得欣慰些的，这些补给品数量很大，主丛兽的补给也算得到了增强，这算得上是诸多坏事当中唯一的好事了。
苏哈台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么突然将自己代入到托维纳的社会当中去了，他其实是关心所有生命的生死存亡。
因为他能看到那些已经脱体而出的灵魂在飘散凋零，他能感受到那些痛苦灵魂的哀嚎。
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的事，虽然苏哈台能主动屏蔽掉这种感受，但屏蔽掉不等于不存在，那无异于掩耳盗铃。他之所以想要尽最大努力去帮助托维纳人从这场战争中尽量幸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信你看安东尼，他就没有这方面的忧虑。
对他来说，托维纳社会是一个“它”社会，不是“你”社会。
获得灵语能力之后，苏哈台获得了轻而易举构建“你”社会的能力。与其说是一种能力，不如说是一种本能，因为能感受到灵魂，因此他也无法封闭自己的内心，他基本回不到与自己完全隔绝的“它”社会中去了。
他甚至同他所身处的天地之间都建立了“我与你”的关系。
这使得他自然而然地萌生了责任感。
因此……“你这么忧心忡忡的干嘛啊，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当安东尼一边这么说并一边走过来的时候，苏哈台只是觉得很难过。但苏哈台的很难过，安东尼并不感同身受，那是一整个聚落的难过的集合。
“让我感受一下。”安东尼伸出了手，他知道苏哈台有这样的能力。
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其他人的能力，他曾经这么干过，他把安稳和坦然传递给过Ds-2小队的所有成员，这就是安东尼唤苏哈台做“牧师”的原因。
“我建议你别感受了。”苏哈台眯起双眼道。
安东尼呵呵一笑道：“我感受到你其实是想让我感受一下的，来吧……”
安东尼猜中了苏哈台心中的想法，但苏哈台并不觉得奇怪，他已经把这种倾诉的渴望表达得非常直白了。他握住了安东尼的手，将心中所感受到的痛苦的十分之一传递给了安东尼。
安东尼猛然瞪大了双眼，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不能移动，血液都凝固在身体之中……真是太疼了……原来心中的痛苦达到极致，是这样的体验……安东尼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只要能尽快死去就好。
而这才只是苏哈台内心深处十分之一的痛苦量。
苏哈台觉得他给安东尼的量恰到好处，如果多了，他很可能会爬到丛兽背部边缘跳下去了事。那样一来，苏哈台还得费力气去拦着他。这些痛苦无法收回，给予了就是给予了，苏哈台内心的痛苦总量并没有丝毫减少。
原来痛苦和快乐都一样，只要一分享，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你也一份儿，我也一份儿。
怪不得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的人，都愿意对他人分享快乐，却极力隐藏自己的痛苦呢……那一刻，安东尼明白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我的天……”安东尼拼命忍住泪水对苏哈台说道：“你每天都在感受些什么啊……”
“现在你还觉得托维纳人的生死同你无关紧要么？”苏哈台轻声问道。
安东尼也轻轻摇了摇头。
……
……
卡尔勒带着百多托维纳自由战士，向支流的下游赶去，同撤退了的骑兵部队背道而驰，方向是东南。卡尔勒知道那几百骑兵会叫来更多的骑兵，很可能是几千人。
“得教它们制作先进些的武器了……”卡尔勒一边走一边对蒂娜说道。
制作弓箭对赶路来说太麻烦了些，但卡尔勒教会了这些托维纳人制作绳投石索，一边走一边教。
用人类拳头大小的石块，它们一路上一边练习，一边也收集了不少。在丛兽背上，这种原始粗陋的武器能发挥巨大的威力。夜幕降临时，它们抵达了尾尖聚落群。
在支流下游的河岸边，趴着大大小小八个丛兽，每只丛兽背部都有托维纳人生活，人数近千。
最大的一只丛兽坐落在最中央，其余丛兽围绕着祂。这里土地比上游肥沃得多，丛兽的个头儿长得也大，因为位置足够靠南，因此它十分幸运地没有遭受那裟殁族恐兽骑兵的摧残。
那裟殁人的进攻方向自西向东，它们几乎都是沿着河北岸走的直线，一路狂奔。
也许它们曾经远远地看到过比锡河南岸的这个小聚落群，但它们没空搭理。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卡尔勒决定接下来要多在南方活动，身后的追兵就是他给托维纳人找的陪练。
他要一点儿一点儿的壮大自己的队伍，让敌人的大后方成为它们不得不掉头西顾的麻烦之源。
抵达尾尖聚落群后，巴伦长老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南部的托维纳人普遍对上游寒地的托维纳人很尊敬，对它们的首领长老也就更加尊敬了。
卡尔勒几乎是在到达的第一时间，就成了尾尖聚落数千只托维纳人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