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7章 信息联通
尾尖聚落群远比奇卡聚落更适合作为根据地，起码卡尔勒是这样认为的。这里拥有绝佳的地形优势，聚落群位于一个小小的河套之中，敌人若想进攻，必须经过狭窄的入口，要么就必须趟水过河。但众所周知，恐兽是惧水的生物，也许那裟殁人不怕水，但它们是绝对不可能下水的。
那裟殁人若是舍弃恐兽下水，也就成了很好的靶子。
位于小河套之内，正是尾尖聚落群没有被那裟殁人瞧上眼的原因之一。而这个聚落群适合作为根据地的另一个原因，便是群落之中有一只丛兽觉醒了灵魂。
那是一只盖亚之灵，生活在这里的托维纳人和首领长老们都不知道它们赖以为生的最大的一只丛兽已经觉醒了，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是蒂娜。
祂主动联系了她。
这也难怪，盖亚之灵似乎从不干涉祂们认为不需要干涉的事情。但反过来说，当这种干涉的必要性出现时，没人能阻止祂们进行干涉。
祂就这么开门见山地把蒂娜吓得魂飞魄散：“你可以通过我联系安铂大聚落的盖亚之灵……”
“啊——！”蒂娜吓得尖叫了起来。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是谁在她心里面说话。
拥有敏锐直觉的卡尔勒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睛回过头，对蒂娜问道：“是盖亚之灵么？”蒂娜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天助我也……”卡尔勒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卡尔勒没理由不高兴，通过尾尖聚落群的盖亚之灵，他得以联系上安铂大聚落的盖亚之灵们。联系上了安铂大聚落的盖亚之灵，也就等于联系上了苏哈台。
他一字一句地将需要传递的信息说与蒂娜听，蒂娜听到，盖亚之灵也就听到了。
那些信息被转化成一丝肉眼不可见的念力流动，这些念力流动飞跃了时空，传递到了安铂大聚落的上空，而这里的盖亚之灵们，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条来自远方的信息流。
消息传递的速度近乎于实时，远在天边的卡尔勒几乎话音刚落，安铂大聚落的苏哈台便收到了小红帽传递来的消息：“你的两位伙伴在西边进展顺利！”
小红帽现出身形后，便将卡尔勒那张略显兴奋的脸一同显示了出来，这画面是由蒂娜的眼睛记录下来的。
它化作信息流，直接传递了过来，跟时事通讯没什么两样。
苏哈台听着卡尔勒生动的叙述，得知他和蒂娜已经在敌人的大后方建立了根据地，准备要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游击战争了，他现在纠集起来的托维纳战士已经突破千人。
小红帽还顺便幻化出了一副比锡河流域全貌图。
这全貌图的精细程度堪比最先进的全息作战地图，其上精准地标注了所有丛兽聚落的位置，并用动态形势演示了卡尔勒接下来的战略计划。
他将继续在比锡河中上游流域南部聚集力量，预计几天之内他所在的尾尖聚落群会遭遇一场战斗。
他对歼灭来犯之敌有着坚定的信心。
他将以此为契机，将托维纳游击军的数量扩大到万人以上，具体细节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在结尾时冲苏哈台竖起大拇指道：“看我的就行了！”
“你这个凶神恶煞的同伴还挺靠得住的呀……”小红帽调皮地冲苏哈台伸了伸舌头。
苏哈台只觉得大松了一口气，卡尔勒和蒂娜在西边的动作，早晚会引起那裟殁军队主力的注意，到那时候，安铂大聚落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他深吸一口气，对小红帽请求道：“能帮我传递一份讯息给卡尔勒他们吗？”
“乐意为您服务。”小红帽微微低下身子，看得苏哈台脸微微一红，她连忙捂住胸口道：“喂，你在想些什么啊……”
……
……
卡尔勒没想到他几乎是在刚刚传递完讯息后，苏哈台就传了讯息回来，蒂娜兴奋地说她看到苏哈台的真人的，就好像在她耳边说话那么清楚清晰。
“快告诉我他说了些啥。”卡尔勒催促道。
蒂娜噢了一声道：“他说安铂大聚落的情况不容乐观，敌人的主力部队仍在向安铂大聚落挺进，他要我们在这边闹个天翻地覆，好拖住敌人进攻的步伐，让安铂大聚落喘口气。”
卡尔勒轻哼一声道：“他没说现在有多少敌人在进攻安铂大聚落？”
“苏哈台顺便发来了一份信息，你稍等，我解读一下……”蒂娜微微眯起眼睛，沉吟了一阵后，睁开双眼道：“他说了，有两万那裟殁恐兽骑兵进攻安铂大聚落，被他们歼灭了一万五千人。”
听了这话，卡尔勒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得严肃了。
“不过——”蒂娜立即补充道：“苏哈台说了，他是依托有利地形和敌人的狂妄自大侥幸取得了胜利，剩下的五千骑兵后撤并围住了主丛兽，他们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听了这话，卡尔勒的脸色变得不是那么严肃了。
他不是不了解恐兽骑兵的恐怖战斗力，细细思索了一阵，也就明白了：“苏哈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你发现什么了？”蒂娜好奇地问道。
卡尔勒一挑眉毛道：“我猜他是利用主丛兽上横贯东西的那条大道的两个入口，消灭了一万五千敌人吧，没想到他还挺了解战争的艺术的。”
蒂娜揶揄一笑道：“没想到你还挺爱在人背后夸人的……不过说起来，你和苏哈台在雷诺要塞结下的梁子，似乎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开吗？”
这个问题，害得卡尔勒瞬间想起了他杀死苏哈台父母双亲时的场景。
他狠狠地瞪了蒂娜一眼，并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说完，他便一甩胳膊转身离去了，留下蒂娜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刚刚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卡尔勒偷偷吃错了什么药。
“你们俩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加神神叨叨！”蒂娜忿忿不平地冲卡尔勒的背影吼道。
第0108章 战神在此
让苏哈台感到忧心忡忡的，是深夜的来临。经过了一白天惊心动魄的战斗和担惊受怕，以及夜幕降临时所取得的重大胜利，托维纳人的神经已经被拨弄得疲惫不堪了。
尤其是那些在主丛兽外围驻守的托维纳武装，长老议会不发话，它们也就没有设立任何警戒哨岗。
净化团和警卫团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举行起庆祝胜利的晚宴来，它们喝得醉醺醺的，隔着老远便能看清它们竖起的火炬，听见它们的咝咝低语。苏哈台站在主丛兽的一座瞭望塔上，望着那些士兵的样子忧心忡忡的。
他基本上猜得出来那些可怜人今晚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那些火炬很清晰地将托维纳武装力量的分布告诉了那裟殁人，如果苏哈台是那裟殁人的首领，他就一定会选择在今夜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夜深了，人也静了……初秋的夜间冷风徐徐，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划破了长空的寂静——“那裟殁——！”那是那裟殁人携裹着复仇火焰的突然袭击。
敌人如烽烟一般四起，五千骑兵喊出了五万人的阵势。
那股整齐的杀意直指星空，惊醒了熟睡的人，也顺便吓破了它们的胆，主丛兽外围的丛兽群落背上驻留的武装力量一茬接一茬地被屠杀，血腥味和咝咝惨叫声四处蔓延。
很快，恐慌就在几十万托维纳武装力量当中互相传染，使它们患上了“非主丛兽恐惧症”。
因为在黑暗中无法得知敌人究竟会从何而来，数量几多，这些托维纳人本能地认为是那裟殁人的主力杀来安铂大聚落了。这谣言一起，不由得人们不相信，所有托维纳武装力量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丢盔弃甲，顺着吊桥向凯旋大道汇聚。
它们被区区五千那裟殁骑兵如同撵羊群一样撵上了泼满绿色献血的大桥。
那拥挤的场面再一次上演了，桥面上已经站满了人，每一秒钟都有几百人被挤下桥去，从高空看，这桥就好像沙漏的底部，其上还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沙砾，层层重压挤向大桥，桥两边掉下去的人，就好像注满又溢出的水。
外围的丛兽几乎再也没有托维纳人的武装了，它们都被那裟殁人的恐兽骑兵杀死了。
敌人露出了青面獠牙，在开阔地带追逐着沙堆顶端的沙砾，它们砍杀它们，撕咬它们，扯碎了它们。
少部分人试图反抗，但更多的人却为了活命而拼命挤向大桥。
不少托维纳人不是被恐兽骑兵杀死的，也不是掉下桥摔死的，而是被活活挤得窒息而死的，被踩踏致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了活下去，强壮些的托维纳人转而对同族下手，它们开始扬起手中的武器，去攻击桥上的人，要它们快些走。
它们就像它们身后的那裟殁人驱赶它们一样，驱赶自己前面的人。
它们把它们推下边缘地带，只是为了不然让自己太拥挤，在狼群面前，羊群只有任凭宰割。
成功从桥上逃回主丛兽的托维纳人都是第一时间决定逃回来的人，它们虽然人回来了，但是魂儿却丢在了桥上。它们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回头瞧一眼。
逃回来的人都被吓疯了，主丛兽的平民百姓们被这地狱一般的场面吓得掩面哭泣。
“真是人间炼狱啊……”苏哈台身边，安东尼声音颤抖着说道。
……
……
同安铂大聚落发生的惨剧形成了鲜明对比，比锡河流域西边的卡尔勒和蒂娜于当夜混得风生水起。卡尔勒一夜未眠，他搜索了尾尖聚落群附近，结果收到了一份意外惊喜。
他在一片丛林中发现了一支托维纳人的武装力量。
“我是你们的战神……”卡尔勒立即用肢体语言对它们说道。
这些托维纳人很是惊讶，它们看上去浑身是伤，但双眼都是炯炯有神的。它们没有首领长老率领，一名较为年长的雄性托维纳人便是它们的领袖。
这也许是卡尔勒第一次见到的，除伍之外的于托维纳人内部自行产生的领袖。
它的目光很犀利，带着怀疑用手语对卡尔勒问道：“你怎么证明……”
卡尔勒没有看懂这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内容，他也不在乎，他打着蹩脚的手语对它们问道：“你们同那裟殁人战斗过吗？你们的首领长老呢……”
“丛兽被肢解了，首领长老死了……”这支小小的武装力量的领袖用手语回应道：“我们并不是同一个聚落的人，我们来自不同的聚落……我们在森林里相遇，心中装着的是复仇的火焰……”
这些话，卡尔勒看懂了。
他点了点头，对这支队伍表示了赞赏，然后，他带着将信将疑的它们回到了尾尖聚落群。它们发现整个聚落群几千托维纳人都承认卡尔勒是它们的战神，于是它们便对这件事深信不疑了。
有蒂娜帮忙，交流顺畅了许多，卡尔勒问了那支武装力量两个关键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比锡河流域南边敌人多吗？”
卡尔勒得到的回答是：“不多，都是敌人当中小股骑兵，四处烧杀抢掠的败类。”
卡尔勒的第二个问题是——“比锡河流域南边，像你们这样的人多吗？”
“多。”卡尔勒得到的回答非常坚定。
随后，卡尔勒宣布这支能够在密林中隐藏自己的托维纳人都成为他的侦察兵和传令官了。他给它们发布了一个任务——他要它们每个人都尽可能地把像它们这样的队伍带回到尾尖聚落群来。
“告诉它们，战神在此……”卡尔勒对它们比划道。
这句话，后来成了比锡河流域南部托维纳人的口头禅，不论是对自己人，还是对敌人，它们都喜欢说这句话。反击力量便是从今夜开始逐渐壮大起来了。
“真是个好现象啊……会省不少事儿的。”卡尔勒突然对蒂娜说道。
蒂娜不明就里，皱起眉头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卡尔勒神秘兮兮地眯起了眼睛。
第0109章 弹尽粮绝
安铂大聚落主丛兽东西两边的大撤退从深夜一直持续到了清晨。与其说它是一场大撤退，还不如说它是一场大规模死亡来得真切，整个撤退过程结束时，死在对岸的，死在桥上的，还有坠落下去摔死的人不计其数。
凯旋大道好似铺了一条由尸体编织成的地毯。
这既是一座生还之桥，也是一座死亡之桥，现在，这座桥，让敌我双方都望而却步了。
清晨来临后，胜利属于那裟殁人，它们站在桥对岸，对主丛兽虎视眈眈。六万新军部队在城墙和瞭望塔上严阵以待，再也没有谁敢越雷池半步。
长老议会终于体会到了敌人的可怕，遭遇这样大的惨败，导致一部分长老因自己的自负而羞愤自杀了。
大长老法辛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托维纳武装溃不成军，仅一场战斗便死伤过半，托维纳人的希望全在苏哈台的六万新军部队身上。
它匆匆走来，面色惶恐，孤傲的神色也换成了言听计从。
“伟大的托维纳啊……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理和冒犯吧……看在余下的托维纳人的份儿上，救救我们……”大长老法辛说得情真意切。
苏哈台面色平静地对它回应道：“敌人不敢过来……”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法辛在一瞬间把心脏又放回了腔子里。同时它也被苏哈台的气度折服了……要知道昨夜的战斗中，长老一族的死伤也非常惨重，长老议会500成员已经三去其二，这个托维纳社会的最高行政组织甚至已经失去了行政能力。
苏哈台的对敌策略依旧是坚守主丛兽，同时在主丛兽上实行食物配给制度。
在之前的战斗中死掉的人不用再分一分口粮了，这也许是坏事当中唯一的好事。但当长老议会遵循苏哈台的建议将所有食物集中在一起，并粗略计算之后，发现所有的食物也只够主丛兽上还活着的人们坚持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主丛兽将“弹尽粮绝”。
……
日落月升，月升日落，比锡河流域广袤的大地上，生灵在奔走。也许是之前的战斗太过惨烈，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安铂大聚落再没发生过一次战斗，甚至安静得出奇。
夜晚来临时，甚至能听到灵魂的缀泣。
朝阳升起以后，经历了悲惨和惊吓的人们堪堪入睡，在呜咽的夜里，它们睡不安稳，也不想睡。
将主丛兽团团围住的敌人的骑兵再也没有进攻过，它们明显是在等待后援部队的到来，就算后援部队不来，它们也准备一边好吃好喝，一边将托维纳人困死在主丛兽上。
它们吃过亏，领教过主丛兽上某个人的厉害，因此不敢再轻举妄动。
它们将外围的丛兽都占领了，食物非常充沛，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是滋润——它们经常远远地扬起手中的食物，来刺激主丛兽上饥渴的人们。
主丛兽上的粮食日渐枯竭了，饥荒即将来临。
而长老议会对固守策略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大长老法辛的脸上，言听计从荡然无存，它开始质疑起苏哈台的战略决策来。
“这样固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断粮了……”法辛匆匆到来，对苏哈台默念着。
苏哈台收到了它的默念，并立即回应道：“你准备怎么做……”
“全体托维纳人放手一搏，夺回失地……”法辛回应道。
苏哈台知道，法辛的想法，甚至也是全体饥饿的托维纳人的想法。粮食枯竭之后，首先断粮的一定是拼命百姓，饥饿会要了人的命，被索要性命的人就会激发起无限的勇气来。
饿死，或者战死，横竖是个死，不如战死来得痛快。
无数心智未开的托维纳人开始感受和思考死与新生，它们在这炼狱一般的主丛兽上，于几个瞬间产生了群体的思想进化。
鼓起勇气冲出去，拼杀一个活下去的未来，是非常诱人的提议。
但苏哈台却明白，托维纳人不会有任何机会，因为他早就从盖亚之灵那里了解到了敌人的真实意图——那裟殁人等的就是这样的一刻。
它们的援军早就来了，它们隐藏了起来。
若没有了解到这一点，苏哈台一定会同意大长老法辛的提议，但他现在只选择能力排众议。
“我不同意这样做，这是送死……”苏哈台一边摇着头，一边对充满期待的法辛回应道。法辛脸上尽是失望，但苏哈台不同意，不代表它就没有做这件事的能力和权力。
“伟大的托维纳，就算您这样说，我们这些余下的安铂骨血，还是要为活下去拼命一次的……”法辛向苏哈台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身后，苏哈台叹息一声，然后将默念传递进了法辛的心中：“如果你那么做，六万新军部队手中的武器，将架在长老议会的脖子上。”
法辛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苏哈台。它轻轻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回过头又走了。
但苏哈台知道，它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为了保险起见，苏哈台真的调动了一千新军勇士，将长老议会软禁在了议政厅内。没有了长老议会的怂恿和鼓动，饥饿的托维纳人们开始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保存体力。
它们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活得更久一些。
“大概还要多久……”苏哈台低着头，对左边幻化出来的小红帽问道。
小红帽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她用只有苏哈台才能听到的美妙声音回答道：“卡尔勒和蒂娜的反击力量已经足够壮大了，他们已经拖住了敌军主力前进的脚步。”
“可我们的粮食已经没有了，三天之后，主丛兽上的托维纳人，将开始面临死亡……”苏哈台说。
小红帽没有说什么，她幻化出来的那张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怜悯的神色。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也什么都说了，苏哈台只需要看她一眼，不需要走进她的心里，就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第0110章 万夫莫开
比锡河中游流域南。
卡尔勒的身后现在站着两万托维纳自由战士。不论任何时候，战神都是身先士卒的，在他身后的自由战士还没有突破一万人的时候，托维纳自由战士们目睹了一场令它们感到震撼的场景。
千余恐兽骑兵追着战神的踪迹前来复仇，它们出现在了河套入口，战神身着铁甲，手持双尖长矛，犹如一粒沙子一般没入了骑兵的洪流之中。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战神死定了。
可这位相比托维纳人个头瘦小的战神，突然高高跃起，他跳起来的高度接近十米。
他手中的双尖长矛轮了一个圆，轻而易举地将恐兽的头颅齐整整地砍了下来，矛于手中再轮半圈儿，便割开了骑手袒露的胸膛。战神的战斗方法，好似一只优雅的精灵在跳舞。
他身形瘦小却力量极大，他的双腿和双脚充满了力量，他棱着双眼于敌群之中辗转腾挪，跳了一曲死亡之舞，然后……然后他突然撤退了。
他像猎豹一样，面带着极其享受地微笑，身子前倾四十五度，如水漂一般在土地上奔跑着。
他身后的恐兽骑兵反应了足足五秒钟，才想起来蜂拥追去，可卡尔勒已经将它们远远甩在身后几百米远了。他奔跑时候的样子也像极了在跳舞。人类的力量在托维纳星上被放大了数倍，卡尔勒本就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在托维纳星地表，他本来就是神。
托维纳人本以为卡尔勒是雷霆战神，没想到他所掌握的战斗技艺，不仅仅只有雷霆。
他能在敌人的包围中斩杀敌人，还能随时安然离去，这是对敌人最大的羞辱，对我方极大的鼓舞！站在丛兽群落背部的托维纳自由战士们沸腾了。
它们纷纷抡起投石索，拉起弓箭，竖起投矛，加入战斗之中。
迅疾如风的卡尔勒瞬息不动如山，他猛然挺住脚步，带起一阵尘土。他微微颔首，默默转身，手中长矛直指汹涌来犯之敌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场战斗，卡尔勒杀敌无数，被绿色血液溅满全身。长矛的两尖完全崩口破碎。
千余骑兵没有一人登上尾尖群落群丛兽的背，便从河套口仓皇撤退了。
经此一战，尾尖聚落群声名远扬，比锡河中游流域广袤的大地上，无论是南岸还是北岸，尾尖聚落群的名字如雷贯耳，无论是托维纳人还是那裟殁人，都知道战神在此。
反击力量的汇聚速度呈几何级数增加，无数支托维纳人的武装队伍从密林中，丘陵顶部和草原、沼泽深处向尾尖聚落群移动着。
卡尔勒和蒂娜所掌握的托维纳人口数量很快突破了五万人。
今天跟随卡尔勒主动出击的这两万人的自由战士，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所有自由战士都明白，今天，战神卡尔勒要给它们一场主动出击，并要它们取得胜利！
两万自由战士要对阵的敌人，就在另一侧五公里外虎视眈眈。
那是那裟殁侵略军中的恐兽骑兵部队，不是侦察部队也不是次级梯队，而是正规军。只需仔细观察它们胸前的伤口就明白它们经历过多少生死。
如果托维纳人绕到它们背后，会发现这些骑兵勇士的后背，一条伤疤也没有。
这是一支不知求饶和后退为何物的精锐骑兵部队。
它们手中没有盾牌，只有依靠两只手才能抓握的重武器，那些巨型镰刀、斧头、长连枷和狼牙棒甚至能轻易砸烂一只恐兽。好在它们的数量只有不足两千人。
两万托维纳自由战士对抗两千那裟殁精锐恐兽骑兵，数量十倍于敌人。
可熟知恐兽骑兵威力的托维纳人根本不敢因此而懈怠，卡尔勒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些骑兵是真正的硬茬子，跟之前进攻尾尖聚落群的二流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这不足两千人的正规军，是从向安铂大聚落挺进的主力军当中临时调派出来的。
看来卡尔勒和蒂娜在敌人的大后方掀起的风浪引起了那裟殁首领们的足够重视，否则它们不会分出这些人来专门处理身后的麻烦。
卡尔勒不急着进攻，他知道敌人是带着歼灭的使命来的，这里是开阔平原，它们一定会先冲锋。
果不其然，在一声嘹亮的“那裟殁——！”怒吼声响起之后，所有那裟殁骑兵都冲了过来。卡尔勒身后的托维纳战士们拉起弓弦，扬起投矛和标枪，远程武器如平行于地平线的毛毛细雨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向了战场。
敌人被箭雨覆盖了，每一骑恐兽骑兵都变成刺猬，但它们依旧在向前冲。
这场战斗打得很艰难，在恐兽骑兵冲过五公里并同自由战士们短兵相接后，双方开始了惨烈的肉搏战，自由战士心中的恨意并不比恐兽骑兵们少，大部分自由战士的家人都被那裟殁人杀死了。
它们之所以流浪在密林中，沼泽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多杀几只那裟殁人，好为它们死去的亲友报仇。因此，虽然实力悬殊，但自由战士们毫不畏惧。
在十比一的比例下，每骑恐兽骑兵都被至少十名自由战士围攻。
托维纳自由战士的生命在迅速消亡，恐兽骑兵部队的数量消减的速度更加快。
自由战士不会撤退，也不会认输，恐兽骑兵部队也是一样。另一方面原因，自由战士们选择不撤退，是因为它们已经能够预测出这场战斗的结果了。
一直高高在上的敌人的精锐部队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嫩绿皮肤的家伙们之前还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无能之辈，怎么数日不见，它们就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在付出惨重伤亡后，这支部队的首领终于决定撤退，近两千骑的骑兵队伍，只剩下几百人了。
自由战士们要追，但卡尔勒却用手语和肢体语言阻止了它们的指挥官们：“别追了，放它们离开……好让它们回去报信儿……”
第0111章 自由战士
战神所领导的自由军的声威在短短十几天内响彻了比锡河流域。
它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比锡河流域南部，一支支托维纳族的反抗力量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犹如星星之火一般，它们当中的大部分领袖，都是普通的托维纳人，而非聚落的首领长老。
战神卡尔勒就像是一座灯塔，战神在此的誓言将零星火焰慢慢汇聚一处。
无数支队伍跋山涉水，在经理了血与死的考验后，余下真金，围绕在战神身边。残酷的远征便是自由战士们最好的教官，就算没有遇到那裟殁恐兽骑兵的斥候，它们也要同自然和野兽搏斗。
在比锡河流域，有几千万托维纳人，而入侵的敌人数量，却只有二十万人左右。
自西向东，从北向南，持续不断有托维纳自由战士向尾尖聚落群汇聚。这个不起眼的聚落群，俨然已经成了反抗那裟殁侵略的另一座堡垒，终有一日，反抗战士的数量会超越入侵者的数量。
聚拢一处的自由战士人数已经接近五万人，卡尔勒平日里派一支支小队外出狩猎，顺便收集情报。
他传授它们判断敌我力量对比和行军打仗的技巧，甚至亲手教它们搭帐篷，告诉它们夜晚怎么放哨。他教它们远远躲避那裟殁恐兽骑兵的办法，他把它们变成了最敏锐的侦察兵。
他教会它们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道理，当敌我力量对比合适时，外出的小队会大胆的围猎落单的恐兽骑兵斥候。
那些斥候是那裟殁入侵者安排在身后的眼睛和耳朵。
如今它们一个个失去了音讯，正在前进的主力部队不得不像一只害怕身后有老鼠的巨大的白象那样，频频回头张望。可它们派出去的斥候还是会一个个消失无影踪。
托维纳自由战士本以为它们真的是出去狩猎，没想到这竟然也是一种光荣的作战，是复仇的机会。
每支狩猎到恐兽骑兵的小队，回到尾尖聚落群后都会成为英雄。
尤其是那些活捉了敌人骑兵的托维纳自由战士，它们被成为英雄中的英雄。它们会当着其他托维纳人的面，撕咬已经死亡的恐兽的皮肤，喝一口恐兽的鲜血。
虽然人数越来越多，但卡尔勒的自由军根本不愁补给，从敌人身上缴获的，乃至狩猎得到的食物，甚至敌人的坐骑都成了自由军的口粮。
战神卡尔勒告诉它们：“没有吃的，就去敌人手中和胯下抢！”
自由军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卡尔勒不再率领它们，它们也能自行组织更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了，这支反抗力量的指挥体系完全凭能者任之，因为最高处是战神，庸碌者是不敢在战神面前夺取统领权力的。
除了集中优势力量狩猎小股敌人外，自由军还在敌人的后方干着些诸如佯攻、骚扰、解救同胞、围点打援等等令敌人深恶痛绝的“勾当”，各队伍之间相互配合十分默契，这些也同战神卡尔勒的教导脱不了关系。
它们的作战方法，完全是游击战争。蒂娜终于亲眼看到了星星之火究竟是如何燎原的。
“你改变了一个民族，卡尔勒……”蒂娜由衷地赞叹着。
她说的是心里话。托维纳这个种族，在她的印象当中，是胆小，懦弱，不懂得抗争求存的种族。卡尔勒作为战神出现在这片大地上之后，于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聚集起了一支自由军。
这些拥有抗争精神的托维纳人，已经不再是从前意义上的托维纳人了。
它们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群体，在思想上得到了极大的进化。
自由、牺牲、团结和协作意识成了这个群体的性格，每一个独立的托维纳人只要融入了这个群体，便不再独立，它们心甘情愿地做自焚的薪火，投入到反抗的浪潮当中去。
它们从前是什么样，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全都无所谓。
在它们成为这个群体的一份子的一瞬间，就算它们从未拿起过武器，它们也已经变成了自由战士。
改变，就在那五分之一秒钟内发生。尽管自由战士当中很多人手无缚鸡之力，但面对死亡，它们百分之百不会再退缩。它们也不会随意以赴死为荣，因为战神卡尔勒教导过它们，没有杀死过一个敌人就死去，很可悲。
“我起的作用并不大。”出乎蒂娜意料之外的是，卡尔勒竟然如此谦虚：“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并成了它们的指路灯塔，如果没有我，托维纳人也会出现另一个战神。”
……
“你要明白的是，有些时候，这个世界，并不是因为某个人而向前推动或者向后倒退的。所有的时候，都是特定的环境需要一个人那么做而已。托维纳人之所以会出现自由军，是它们遭遇的苦难造成的。”
蒂娜看着卡尔勒的眼神微微眯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才认识这个凶悍的男人。
……
……
三天后，安铂大聚落主丛兽终于断粮了。
这里所说的断粮，指的是长老议会以及净化团、警卫团高级成员们都没有东西可以果腹了，对平民老百姓来说，粮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完全断了，它们只能从石尖柱泉水中喝水续命。
三天来，主丛兽背上饿殍遍地，这是安铂大聚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同根同源的托维纳人从未遭遇过那裟殁人的入侵，但也许正是因为同根同源，才会如此相爱相杀。
就如地球上的人类，在七万年前从非洲走出去时，他们拥有相同的祖先，但七万间它们发生了太多自相残杀和互相灭绝的悲惨事件，比托维纳人和那裟殁人要频繁得多了。
正因为有灭绝也有反抗，有屠杀也有求存，人类的民族才会变得多种多样。
细细观察任何智慧生命的历史，其实都是一部战争史。
“很多孩子都饿死了……”小红帽眉头紧锁，在苏哈台耳边低语道。苏哈台当然知道，他不仅见过这样的惨剧。
他甚至看到过托维纳人吃死人的尸体。
第0112章 短暂的爱
主丛兽上饿死的亡者尸体，会被警卫团士兵直接扔下丛兽的背，那些尸体在丛兽脚下腐烂，这对丛兽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体验。否则小红帽此刻不会如此悲伤难过。
她所能感受到的叠加起来的痛苦，大概是苏哈台所能感受到的几十倍。
苏哈台不知道主丛兽的盖亚之灵是何方神圣，他自作主张地认为，主丛兽所感受到的痛苦，应该是小红帽的几十倍，是他的上千倍，毕竟所有死亡几乎都围绕着主丛兽发生。
而小红帽，应该是外围的一只丛兽的盖亚之灵，她感受到的痛苦，是主丛兽传递给她的。
就像苏哈台传递给安东尼痛苦时那样，他不敢传太多给安东尼，怕他一时无法承受。
“你认识主丛兽的盖亚之灵吗？”苏哈台突然想问问。
小红帽愣了一下，苦笑着回答道：“算是认识吧……”
“你们关系很近吗？”
“近得不行。”
然后，一人，一盖亚之灵就沉默地伫立在了充满死亡气息的天地之中，感受着自己的渺小和无力。苏哈台能听见那些饥饿的人的所思所想，它们是如此渴望食物，因此散发出来的念力波动也极其强烈。
“请给我一口吃的吧……”
“如果石头和泥土可以为我提供生命力量，那该多好啊……”
“多希望我是一只丛兽啊……”
“丛兽的血肉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
苏哈台心中猛地一颤，他突然听到的这句话，让他在一瞬之间，冷汗淋漓。“丛兽的血肉应该是可以吃的吧……”没错，丛兽的血肉当然是可以食用的，苏哈台甚至无法界定它究竟是动物还是植物。
但是……诞生于丛兽体内的灵魂，盖亚之灵，却是比人类还要伟大的生灵。
苏哈台不知道主丛兽的盖亚之灵究竟是谁，但他难免会替祂感到忧心忡忡。如果主丛兽真的被于其背部共生的托维纳饥民活生生吃掉，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伟大的思想家，被一堆驱虫挖空了身体。
就算那灵魂再伟大，失去了肉体，祂也会像一阵烟尘一般随风飘散……
这种痛苦和恐惧让苏哈台感同身受，他甚至在心底开始呼唤起主丛兽的盖亚之灵来。他自周身散发出灵力波动来，试图链接主丛兽的盖亚之灵，他想同祂谈谈，要祂在这个时候，尽量为自己着想。
如果祂有办法逃离这个悲惨的命运的话，一定要逃离。
也许是感应到了苏哈台的呼唤，一丝明亮的光突然出现在苏哈台眼前。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他同主丛兽的盖亚之灵建立了心灵连接。那一刻，整个世界成为了“你”世界，盖亚之灵成为了苏哈天的“你”，对盖亚之灵来说，苏哈台成了完整的“我”。
在这我与你的天地之中，不存在“它”，一切都被屏蔽了。
两份灵魂水乳交融，这种全心全意让苏哈台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温暖和自得，仿佛灵魂完全被洗涤了一遍，他感受到了灵魂的完善和充盈，感受着欢呼雀跃。
就仿佛盖亚之灵刻意地在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共享给自己。
那一刻，苏哈台心中所有的痛苦都荡然无存了，他的灵魂跃升了一个台阶。这个过程在自然的时间流逝里没有持续很久，但在两份合二为一的灵魂之间，却是永恒的。
苏哈台或盖亚之灵在感官上没有时间的概念。
这份水乳交融的灵魂相交，一直在持续，没有尽头，没有终结，它本身就是一种“永远”范畴的事物。直到……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身边的小红帽却突然开口了。苏哈台心中一痛，猛然睁开眼，那颗人类的凡心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他发现，与自己连接的光芒，从脚下发出，经由小红帽周身，连接着自己全身每一条神经末梢。
小红帽在流泪，但却是笑着的：“这是盖亚之灵表达爱意的具体方式……苏哈台，我承认我爱上你了……”
“不……你不应该是主丛兽的盖亚之灵……”苏哈台的眼神满是亏欠和闪躲。
“请原谅我的冲动和自私，我从未体会过‘爱’……这算是我玷污了你吧……”小红帽笑着流泪，笑着说：“请原谅我只能给你一个虚假的永恒，我在你的脑海里孕育了一个我们俩的‘孩子’，但你需要帮助祂降生……方法我已经印刻在你的脑海中了，请再一次原谅我的自私……噢，天啊……”
“你要干什么？不，别这么做！”苏哈台甚至大吼着叫出了声。
但无济于事了，小红帽的形象正在消散，就像一幅美丽的画突然变成了一堆随风飘散的细沙。
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幅细腻柔软的笑容，苏哈台至今才明白，她之所以幻化成这副样子，是因为她认为这是苏哈台所认为最完美的另一半的形象。
她。不，应该说是祂——主丛兽的盖亚之灵，选择自裁。
在彻底消散之前，祂向自己背上所有的托维纳人一同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苏哈台自然也听得见。
“请吃掉我吧……”
祂说。
然后，祂彻彻底底地消散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所有的当下和临在都不存在了，祂成了苏哈台的回忆。祂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祂留在苏哈台脑海中的，灵魂的萌芽。
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苏哈台瘫坐在地，额前的一束发梢，从末端开始缓慢变白。
泪水汹涌，无法抑制，他在一瞬间得到了灵魂完全契合的爱人，却又在一瞬间彻底失去了祂。但仅仅十秒钟过后，这悲伤就停止了。小红帽在苏哈台的脑海里种下的，不仅仅是祂和他后代的灵魂萌芽，还有一份对爱的终极理解。
苏哈台突然就明白爱是什么了，虽然还有些懵懂。
眼泪停止流淌了，紧锁的眉头松开了，额前持续变白的发梢，也不再变白了。心中，只剩下坦然。
第0113章 极端异变
在比锡河流域广袤的土地上，托维纳人在侵略、战争和牺牲当中，获得了思想上的解放和灵魂的启蒙。在战神卡尔勒的引领下，它们逐渐团结起来，抵抗外敌，这些托维纳族人带领着周边临近的聚落不断反击，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势，自由思想形成的心灵解放在战争洗礼下迅速传播。
越来越多的托维纳族人加入了反抗侵略的行列中来，反击战斗四起，敌人简直是烦不胜烦，焦头烂额。
托维纳自由战士拥有自己大大小小的领袖，它们的指挥系统比较分散，但正是得益于如此，每支自由战士小队都拥有极高的主动权。卡尔勒在很多天以前就不再插手自由军的任何事务了，他任由着它们发展壮大，就好像海绵迅速吸满了水那样。
“比锡河流域这边，已经不需要我了。”某一天，当卡尔勒突然对蒂娜这样说的时候，蒂娜意识到，是时候回安铂去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蒂娜问道。
卡尔勒回答道：“最好现在就走。趁那裟殁军队的主力还没有打算回过头来封锁我们回去的路，我们绕过它们的大部队，抓紧时间回安铂，那边更需要我们。”
蒂娜对卡尔勒所说的表示赞同，照自由军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敌军主力一定会无暇东顾。
……
……
主丛兽的盖亚之灵消散了，苏哈台感觉得到。巨大的能量流溢满了安铂城的上空，那还一股宏伟的力量，连普通的托维纳人和长老们都有所察觉，所有人齐齐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灵魂消散的那一刻，碎片的确是随风飘走的，那是比风还要轻盈的碎片。
祂魂归天际了。
虽然盖亚之灵自裁了，但主丛兽的肉体还是活着的。其背上的托维纳人都收到了“请吃我”的讯息。丛兽的肉体是动植物混合体，于西部沙地生活的那裟殁侵略军一路走来，便以丛兽为口粮。
它们所经之处，遍地都是丛兽的骸骨。
有灵魂的丛兽，在无神论的那裟殁人眼里都是鲜活的补给品，更何况那些没有灵魂的丛兽了？
与那裟殁人不同的是，托维纳人是相信盖亚之灵存在的，它们是受有神论支配的民族。没有灵魂的丛兽在它们眼里是神圣无比的，更何况那些有灵魂的丛兽了？
即便托维纳人知道丛兽的灵魂已经消散了，它们也不会去触碰禁忌，动丛兽的肉体分毫的。
但主丛兽上的托维纳人已经变了，它们被饥饿折磨和威胁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群人。这个过程在主丛兽背上的托维纳人来看很漫长，但对历史和生命来说却只有一瞬间。
忍饥挨饿的生灵，会爆发出强大的黑色生命力。
这个时候的生灵已经不再接受任何道德的约束，为了生存，它们慢慢抛弃了尊严和底线，一点点蚕食掉自己的灵魂，只为了能让胃里有点儿东西。
到最后，无论什么都会做，只要能够活下去。
没有经历过饥饿灾难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些饥民是如何在一瞬间从活生生的智慧生灵变成无恶不作的野兽的，正常人永远不会体会饥民的痛苦。
饥民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人，而是一个充满暴虐和黑色灵魂的群体。
它们变异了……为了填饱肚子，它们已经尝试过吃树，吃草，吃泥土，甚至吃粪便……甚至是已经死去的动物和同类的尸体，这些都可以作为食物，只要它将自己的灵魂懵逼起来，掩耳盗铃地咀嚼并将其吞进胃里就好。
在这种情况之下，变异的野兽们早就在内心深处脱去了仁义道德的束缚，尊老爱幼的行为成为笑话。
老人和小孩因为体质原因，大多都会成为率先被淘汰掉一批，剩下的都是有力量的青壮男女……
大多数暗黑托维纳人不敢带头咬下第一口禁忌的肉，它们都在忍耐，因为它们的首要目的是活下去。
它们也害怕，第一口禁忌的肉在填饱它们的肚子的同时，也要了它们的命。
但只要有人起头，其余的就会蜂拥效仿，硬生生地更改道德标准。当填饱肚子并存活下去成了最大的道德，智慧生灵便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性。它们依旧是拥有智慧的托维纳人，但它们变成了暗黑托维纳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徒手挖起脚下的泥土来。
它挖得很用力，以至于双手都流出绿色的鲜血来，它仿佛是移山的愚公，试图挖开丛兽宽厚的背脊。
但随后加入的人，力量足以毁天灭地。饥饿的暗黑托维纳人们蜂拥而至，徒手挖后背，它们挖得狼性十足，好似一群固体硫酸一般，很快便腐蚀了丛兽的背部板骨。
血流如注。
先挖到血肉的托维纳人，张嘴撕咬，咀嚼，温热的血肉进入了胃里，它们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唯一仍然保持着理智的长老们，从它们开挖的那一刻便拼命阻止，但根本无济于事。尽管长老们知道这是盖亚之灵自己的意思，是盖亚之灵要其背部的托维纳人吃掉自己的肉体。
但长老们还是无法接受这悲惨的一幕。
身着白衫的它们，用瘦弱的身躯，拼命阻止着饥饿疯狂的托维纳子民们。
它们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变异了。冲突瞬间爆发了，一些失心疯了的托维纳人开始攻击长老，它们甚至用牙齿去撕咬活生生的长老，把它当成丛兽的血肉的一部分。
形似丧尸。
很多长老都在这剧烈的冲突当中丧了命，安铂大聚落的长老阶级，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损失殆尽。它们几乎完全失去了对托维纳人的统治能力。
而那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嘴中嚼着血肉的托维纳人，喉咙间正在发出低吼声。
那吼声并不是托维纳人的咝咝声，而是更像那裟殁人发出的那种吼声。
生生吞噬同类及神灵的血肉，让它们的声带发生了突变，它们的双眼冒出了凶光，身体恢复了力量。“那……那裟殁……”一个暗黑托维纳人突然低吼一声。
而后，更多的暗黑托维纳人纷纷吼叫了起来：“那裟殁——！”
第0114章 永恒的爱
大长老法辛在啃噬丛兽的集体行为发生的第一时间，内心深处坚固的城堡便宣告破碎了。面对黑色异化的人形野兽，长老议会显得势单力薄，大长老法辛看上去形单影只。它也只能流着眼泪恸哭。
它试图向别的盖亚之灵询问，主丛兽的盖亚之灵是否真的允许其背上的子民吞噬祂的血肉。
但盖亚之灵们不做任何回应。
在安铂大聚落的盖亚之灵们看来，主丛兽的盖亚之灵，做了一件极其愚蠢且不理智的事，祂竟然让饥饿的托维纳人吞噬自己的血肉，但祂们都懂得主丛兽的盖亚之灵为何要如此决定。
祂活得年头最久，感受到的痛苦最多。
几千年的寿命累积下来，祂已经见过了一切。当寿命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任何智慧生命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去。长寿剥夺了祂们死去和感受死亡的机会，这对祂们来说极其不公平。
但盖亚之灵们的自杀倾向并不高，这是因为祂们极度理智。
祂们的理智就像北极的坚冰，似乎永远不会温热起来。祂们认为主丛兽的盖亚之灵，是受了地球人苏哈台的影响，祂的理智在同苏哈台灵魂的交互中慢慢融化掉了，几千年没有过的感性喷薄而出，导致祂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这一点，苏哈台也明白，他明白小红帽死时很幸福。
法辛形容枯槁，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逢人便会询问一个它一直不停在问的问题。
“盖亚之灵真的允许它们吃掉祂吗……”
它那幅样子令人动容，尤其是那些依旧保持生灵理智和道德底线的新军勇士们。它们忍受着饥肠辘辘，对随时可能冲过桥来的那裟殁先锋部队严阵以待。如果此时此刻，那裟殁骑兵部队能够冲过来，一定会拿下主丛兽。
但它们没有这么做，而是隔岸观火。
它们中的不少人也被托维纳生吞丛兽血肉的场面震惊住了。它们虽然吃丛兽，但不是这样吃的，起码会割解下来，烤熟再吃。可那些呜咽的托维纳人，完全是在生吞活剥。这让那裟殁骑兵先锋部队感觉像是在观看一群魔鬼作恶。
“主丛兽的盖亚之灵，真的允许它们这样做了，你不必再自责了……”苏哈天见法辛实在可怜，便用灵语力量回答了它的话。
法辛听了，神情一滞，突然就不再哭泣了。
它匍匐在了苏哈台的脚边，口中不停默念着远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句子。苏哈台明白那些句子的含义，那是一首古老的诗歌，讲述的是从托维纳人的祖先同丛兽一族建立共生关系之初，一路走来直至现在的历史长河图卷。
苏哈台只觉得法辛就像一张琴，它跪在瑟瑟寒风里，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它不停地歌颂着主丛兽盖亚之灵的自我牺牲与奉献精神，它为祂救赎了几十万托维纳人的生命而歌功颂德，就好像虔诚的信徒跪拜在牧师面前，对上帝祷告那样。
“牧师，法辛大长老这是怎么了……？”连日没有进食，安东尼眼窝深陷，憔悴不堪，指着跪在地上的法辛问道。
苏哈台舔了一口干裂的嘴唇，回答道：“它在替那些托维纳人忏悔。”
……
……
七天后，围攻安铂大聚落的先锋骑兵部队，以及那些后来陆陆续续抵达的骑兵队伍，突然撤退了。它们放弃了对安铂大聚落的围攻，在半天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丛兽中心地带被几十万托维纳人吃出了一个血坑，但边缘的城墙还是完整的。
防御敌人的墙始终屹立未倒，但墙内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的风景。
依靠主丛兽的血肉之华，几十万托维纳人，存活了下来。它们的灵魂变了，它们成了和那裟殁人一样的复仇者。因为心怀对主丛兽的愧疚之情，它们仇恨的对象，是那裟殁人。
它们，可以算得上是“托维纳人的那裟殁人”。
主丛兽腹足处，苏哈台正跪在冰冷的泥水里，他双眼紧闭，看上去好似正面对主丛兽的腹足进行着进入潜意识深渊那种级别的冥想。周围静悄悄的，连流水声都很轻微。
苏哈台正在生产。
不过他所生产的，不是肉体凡胎，而是盖亚之灵的萌芽。
他需要将那灵魂的胎儿传递到丛兽幼体中去，种下盖亚之灵的种子，这个过程十分辛苦，同母亲分娩胎儿时遭遇的痛苦别无二致，疼得苏哈台冷汗淋漓。
“快出来，小红帽……”苏哈台的忍耐力已经远远超过常人，但生产祂的过程也令他几近崩溃。
是的，祂就是小红帽的种子，并非苏哈台执意要给一个新胎儿取名小红帽。
苏哈台知道这盖亚之灵的萌芽，并不是他和小红帽的孩子，那只是小红帽为了照顾苏哈台而说的一句苏哈台立即便能理解的话，也包含小红帽对苏哈台的深深爱意在其中。
但盖亚之灵萌芽，只不过是拥有小红帽所有记忆信息的灵魂碎片。
这碎片终有一日会恢复完整，从而使小红帽死而复生，只不过，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几千甚至上万年。
盖亚之灵是不会有后代的，小红帽也许只是觉得这样说浪漫，才对苏哈台说祂的灵魂碎片是祂和苏哈台的孩子。就像小红帽在苏哈台脑海里留下的那句话所描述的那样：“爱是短暂的，也是永恒的。你能活多久，我便活多久。”
小红帽终于进入了丛兽幼体之中，苏哈台脑中一空，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的双眼湿润了。因为，毕竟，他再也见不到这个曾经在一瞬间对他表达过爱意，却又选择立即牺牲自己的灵魂了。祂就在他面前，但是他和祂，却天人永隔了。
“你能活多久，我便能活多久，就算我不存在了，我也会永远陪伴着你……”苏哈台喃喃默念着。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在丛兽幼体内的灵魂碎片中，留下了这句话，还有一些苏哈台自己的珍贵的记忆。
第0115章 王兄王弟
宽阔的比锡河上波光粼粼，迈着频率相同的步子，卡尔勒和蒂娜踏上了归程。落日在东边，把两人的影子向西面越拉越长，蒂娜哼着节奏明快的歌，卡尔勒一言不发。这两个托维纳星的天外来客，看上去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颗星球。
几步之后，卡尔勒突然停下脚步，并蹲了下来。
蒂娜的反应慢了三两步，她发现卡尔勒不在身边后，立即回头寻找，发现他蹲下之后，她也原地蹲下。
她知道卡尔勒的视力很好，能远远看清楚几公里外移动的小黑点儿究竟是什么来头。蹲下不动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不过，很可惜……
“它已经发现我们了，起来吧。”卡尔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将突击步枪从肩头摘了下来，端在手中。
他气定神闲地等着几公里外的小黑点由远及近，离得足够近时，蒂娜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骑着恐兽的骑兵，那裟殁的恐兽骑兵。
“卡尔勒，我觉得我们需要个俘虏。”蒂娜建议道。
卡尔勒表示很赞同，于是一枪击毙了骑兵的坐骑。恐兽额头中枪，在高速度突然瘫软，将背上的骑手远远掀飞了出去。那骑手落地后，弹了三五下，滚了六七圈儿，到卡尔勒脚边才停下。
它的几根骨头都被摔断了，可它看上去还是战意十足，甚至用没有断掉的手臂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它距离托维纳的战神如此之近，心中难免产生恐惧，不过那裟殁人越是在恐惧的时候，便越能激发出无限的勇气，它决定以自焚的方式同托维纳人的战神交手。
毕竟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没错，几乎所有那裟殁骑兵都听说过战神的描述。
“砰——！”
卡尔勒干脆利落的把它那条完好的手臂一枪打断了，解决了后顾之忧。他用枪口瞄准着俘虏的脸，指了指东方，声音冰冷道：“走。”
那裟殁斥候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俘虏，面对战神的危险，尤其是在亲自承受了战神的雷霆和花火后，它心底的勇气彻底消失无影踪了。
它乖乖地照着卡尔勒的指示，向东走去。
……
……
那裟殁侵略军主力部队目前在比锡河流域中下游交界处，铺了整整一地，就好像是一群即将出发的蝗虫。侵略军将领们围绕着一位英武健壮的那裟殁人，它的名字是“敖”。
它是那裟殁人的最高领袖，是那裟殁人的王。
敖的先祖在西部荒漠中，发起了针对长老一族的革命运动，将那裟殁人从长老的统治中解放了出来。
那裟殁人杀死了所有的长老，自己统治自己后，发现它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好。因此，在忍受了无数年的干热、风沙与贫瘠后，到敖成为那裟殁人的王时，那裟殁人终于决定向东进军。
它们不再遵守古神留下的禁止东进的遗言了。
高级将领们都明白东进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在干热的沙漠中，那裟殁人活得太辛苦了。
但它们很聪明，它们为侵略托维纳人想出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将托维纳人从长老的残酷统治中解放出来。就像它们一路走来所宣传的那样，它们是来屠杀长老的，而不是为了屠杀托维纳人。
想出这理由的人，正是敖的亲弟弟——“稚”。
稚与敖不同，它很聪明。但那裟殁人尊敬肉体的强大，因此敖才得到了王位，兄弟俩感情很好，稚心甘情愿辅佐自己的哥哥，取长补短，共同进行这场伟大的事业。
敖决定亲征，稚激烈反对，但敖非要亲征不可，稚便跟着来了。
敖问稚，为什么不留在神殿，稚说，因为它知道，这是一场除非胜利，否则将有去无回的远征。于是，那裟殁人的王，和唯一的亲王，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场侵略战争上。
侵略给托维纳人带来了无尽的伤痛，但压在这两兄弟身上的层层压力，也并不轻松。
它们一路小心翼翼，稳扎稳打，奈何军队纪律涣散，战士野性十足，经常不遵照命令执行任务。两兄弟只能绷紧了全部心神，生怕出一点儿错。
哥哥敖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弟弟稚则较为理智。
尽管稚再三阻拦哥哥敖的冲动行事，但在身后的托维纳自由战士越来越放肆之后，稚再也无法阻拦它的哥哥了。敖愤怒地命令所有正在包围安铂大聚落的，以及正在赶往安铂大聚落的骑兵部队全部回到中下游交界。
它要所有力量掉过头来，先解决身后的敌人。
稚激烈反对，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它非常能理解哥哥的想法，身后的托维纳人，竟胆敢反抗！因此在发现无法劝说敖朝令夕改后，稚转而坚定地支持起自己的哥哥来。
可前线的将领们大多心怀不满，它们怒气冲冲地带着失掉即将到手胜利的遗憾，带着部队回到了中下游交界处。它们甚至愤怒地喊叫和咒骂起来，这一切，高傲的敖决定视而不见。
但弟弟稚却承担起了王该有的责任，倾听将领们的抱怨和辱骂。
然后，将领们的气消了大半，在稚的引导下，它们也觉得身后的敌人实在是罪大恶极，它们应该集中所有力量先解决任何胆敢反抗的敌人。
那裟殁侵略军刚刚稍稍涣散一些的凝聚力，在稚的努力下，得以重新团结。
敖是个刚愎自用的王，它对那裟殁骑兵的力量过分自信了，它再一次做了一件令所有将领感到不满的事——它竟要求恐兽骑兵部队分散出击。
这一次，稚激烈反对，但敖却将稚关了禁闭，因为它看到，稚在将领们面前的威望日益增加。
这让心中煎熬的敖感到恐惧。
一同被禁闭起来的，还有那些同稚私交甚好的将领们。这个举动让那裟殁军队中大部分将领感到心寒。强大的骑兵队伍被分散出去了，但比锡河流域的托维纳自由战士数量，已经浩瀚如海。
骑兵部队被神出鬼没的敌人各个击破，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那裟殁军队伤亡了近三分之一的骑兵。而这在整个那裟殁族的历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
第0116章 战神归来
在回安铂大聚落的路上，卡尔勒和蒂娜抓到了一只那裟殁骑兵俘虏。在回到安铂之前，两人并不知道这只那裟殁骑兵，是一只级别很高的传令兵，它是负责催促和收拢滞后部队向比锡河中下游流域靠拢的敌军军官。
他用突击步枪枪口指着骑兵俘虏的背，慢悠悠地走进了满目疮痍的安铂大聚落。
“啧啧……”卡尔勒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感慨着。
周围的托维纳人看到战神归来，满目都是崇拜，但卡尔勒也看到了一些眼中充满毁灭的托维纳人，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懂它们，因为那些暗黑托维纳人，同卡尔勒根本就是一类人。
见到苏哈台时，四个地球人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情。
苏哈台和安东尼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死亡，生命力和灵魂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损耗，自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而卡尔勒和蒂娜纯粹是因为劳累，他们俩走了好几天的路。
“给你带了个好东西，牧师。”卡尔勒一脚将那裟殁俘虏踹倒在地。
苏哈台点了点头，轻轻眨了眨眼，便将念力丝线侵入到俘虏的心神之中去，不需要严刑拷打，他便能知道任何俘虏脑中存在的信息和情报。
但如果不刺激一下被探知者，对方是不会知道探知者希望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的。
这种连接不是灵魂交融的连接，而是一方防备，一方入侵。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苏哈台用心灵念力对它说道。这让它面露惊恐之色，骑兵俘虏也许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体验。
毕竟在西部沙地里，是没有丛兽生存的，没有丛兽也就没有盖亚之灵。
在托维纳星，也只有盖亚之灵能做到如此，能做到如此的，几乎都是神明。看到战神时，骑兵俘虏就已经开始产生畏惧的情愫了，再同苏哈台建立起灵魂连接之后，它的恐惧和畏惧更深了一分。
它不自觉地看向蒂娜和安东尼，它确信这四个模样奇怪的人，是能力不同的四个神明。
“为何托维纳人会有四个神明……这不公平……”俘虏的想法被苏哈台感知到了。它是个信念比较坚定的那裟殁人，即便是面对它所认为的神明，也绝不会有背叛那裟殁人的意思。
从前，对那裟殁人来说，长老一族就是神明，它们早就已经是弑神者了。
但，面对苏哈台这样的神明，任何坚定的弑神者也无法藏住秘密。
它拼命想要隐藏的那些信息，直接便被苏哈台轻易捕捉到了：“我才不会让你知道，那裟殁军队之所以决定撤回比锡河中下游，是为了集中力量清缴身后的反抗力量……”
……
“我才不会告诉你，在击败了比锡河流域托维纳人的杂碎之后，我们会集中力量直取托维纳人的首都安铂，我们将一举歼灭托维纳族，使所有托维纳人全部沦为奴隶，而并非像我们之前所宣传的那样，只是为了消灭长老一族……”
……
“我们那裟殁人，是弑神者，我们要成为自己的神明……”
感受到俘虏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后，苏哈台的内心却一点儿波澜起伏都没有。那裟殁人是否要奴役托维纳人，对地球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对苏哈台来说也是如此，但苏哈台并不是不在乎托维纳人的生死。
他只是觉得，那裟殁人太过自信，它们也许能征服得了托维纳人，但他绝对无法奴役它们。
“比锡河流域的反抗力量不容那裟殁人小觑。”卡尔勒突然对苏哈台说道：“那裟殁骑兵部队想要彻底消灭自由战士，恐怕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苏哈台点了点头，他知道卡尔勒也看出来了，这个俘虏的脑袋里没什么重要的情报。
他结束了对俘虏的拷问后，几个净化团勇士便将这俘虏架起来带走了。
“喂，它们要把它带哪儿去？”蒂娜皱起眉头问道。苏哈台和安东尼都不说话，而是将视线转向了被高耸围墙围起来的主丛兽。卡尔勒见两人这副表情，便认定主丛兽的围墙里一定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卡尔勒冲蒂娜扭了扭头。
两人跟着净化团勇士走过了凯旋西大桥，没有从城门进入主丛兽，而是从一旁的楼体登上了城墙围墙。
走上围墙后，蒂娜瞬间变得脸色苍白，连卡尔勒这个充满了黑色生命力的人，也瞬间变得表情凝重。这两个地球人看到了他们平时根本看不到的景象……
……一个血肉的深坑周围，密密麻麻地立着几十万托维纳人。
它们不说话，没有表情，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裟殁俘虏的脸上现出了一股恐惧，它从那些暗黑那裟殁人的脸上，从那巨大的血肉深坑当中，看到了恐惧和绝望，它本以为那裟殁人才是带来恐惧和毁灭的人，可它今天看到了这个充满了毁灭的深坑。
它基本上直到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了。
而后，犹如一滴水进入了油锅一般，那裟殁俘虏被扔进了深坑。
寂静的暗黑托维纳人们沸腾了，它们一瞬间就把那裟殁俘虏炸熟了。
“那裟殁——！那裟殁——！那裟殁——！”远处的暗黑托维纳人在低吼，距离俘虏近的暗黑托维纳人，把俘虏拆成了无数块儿，塞进了嘴中。
当最后一点渣子都被暗黑托维纳人塞进嘴里之后……
这口巨大的油锅突然寂静了下来。
蒂娜早已经看得吐光了胃里面的东西，没什么可吐的东西之后，她就只剩下干呕了。但卡尔勒却双眼放光，双目充血，他摊开双臂，迎风而立，陶醉地自言自语道：“好一群充满暴戾和毁灭的家伙啊……好一支强大的军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突然发出的大笑声在安静的城墙上显得十分刺耳，所有的暗黑托维纳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战神。
第0117章 霎那永恒
骑兵部队伤亡惨重的报告不停传来，那裟殁人的王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变成了一条断了的弦。它急火攻心，大病一场，眼看着气若游丝了。在那裟殁后人书写的历史中，敖王是被其弟稚毒害的。
但实际情况却是，敖确实大病了一场。
濒死的生灵，本能地想要回到故乡，敖也一样，它的故乡和千千万万入侵异国他乡的那裟殁人一样，属于西部荒凉的沙漠，虽然比锡河流域水草肥美，但那裟殁人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归属感。
入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人人都很是疲惫，因此，赞成撤离的那裟殁人很多。
更何况，这也是王的意愿……每一个那裟殁人，都要服从王的意愿。
一大群那裟殁将领围绕在敖王的床榻前，王已经无法睁开双眼，它的病，来得太急了。稚回头望了一眼那裟殁将领们，它看到了它们渴求的双眼。
但这种渴求，并不完全是对回到家乡的渴求，还有对生存的渴求。
同普通那裟殁人不一样的是，将领和军官们明白的事情要比普通那裟殁人多许多，它们至少懂得，想要回到家乡去，首先要赢取胜利的道理。
这场战争让所有将领意识到，托维纳人并没有它们想象当中的那么软弱。
它们数量众多，如同茫茫大海，太过自信的那裟殁人，一头扎进了这样一片海洋，却仍不知海洋的危险。
但是将领们知道，它们早就已经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了。围绕在稚身边的将领，都是喜欢思考过程和结果的那裟殁人，这说明它们的身体中，仍找得到托维纳人的基因。
同那些鹰派的那裟殁人也有所不同，这些人渴求的不完全是胜利，是且只是存活的机会而已。
它们一路拼杀到这里，明白只有胜利了才能继续活下去的道理，直接撤退，或者失败，都是死路一条。
战争进行到这个份儿上，仇恨已经浓得无法化开了，需要更多鲜活的生命进入这台绞肉机，直至这机器彻底凝固，战争才可止息。但那时，首当其冲的战士们早就魂归天际了。
王的命令——直接撤退无异于自杀，回去路途遥远，不但要穿越丛林和沼泽，还要翻过数座大山。
那裟殁人没有太多补给品，密林和沼泽里，四处隐藏着托维纳自由战士，这些对归程的那裟殁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危险。
王的弟弟稚明白，围绕在它身边的将领们也明白。
此时此刻，它们唯一的生路，在东方。
于是，在那顷刻之间，在稚的眼神会意下，十数名高级将领突然亮起了手中的武器，不由分说便杀掉了所有异己。那些摇摆不定的将领连忙做投降状。
它们只是认为吾王之弟要趁王病危，夺取王的权力。
稚无心王位，因此饶过了这些日后为它兄弟二人编排了各种各样故事的将领。
它一步步来到了那裟殁之王敖的面前，它流着眼泪，举起了屠刀，终究于心不忍。但哥哥却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对弟弟的所作所为表示的充分的肯定。
“带它们回家……”敖指着身边的将领们说道。
稚点了点头，回应道：“一定……”
然后，长刀落下，稚眼中的泪也落下，它砍下了哥哥的头颅，成为了那裟殁人的新王。它扔掉沾血的屠刀，擦干脸上的泪水，连下数道命令。
它命令所有在外的骑兵立即重新于比锡河中下游交界处集结。
它要支取安铂大聚落，一鼓作气，彻底赢得这场战争。
……
……
卡尔勒的新任务是率领六万新军盯紧主丛兽围墙内那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这些托维纳新军几天前还在保护墙内，现在它们却调转了方向，开始保护墙外了。
但无论是保护墙内世界还是墙外世界，新军勇士们只听战神卡尔勒的，要不就听苏哈台的。
长老议会依旧调遣不了这支高傲的军队，尤其是它们在防御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之后。
卡尔勒却对那些暗黑托维纳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看得清楚它们眼中所饱含的黑色生命力。卡尔勒认得那些生命力，他也是依靠这种力量维持着自身的生存。
他捏起下巴，自言自语道：“嘶……如果给你们几十万副地球人的身板儿……你们岂不就是几十万战神？”
就仿佛听到了卡尔勒的自言自语似的，坑内的几十万青壮年男女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了高墙上小小的，形单影只的卡尔勒。在那一刻，卡尔勒呼吸都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觉得他在同一个庞然大物对视。
但他很快便适应了，他知道这庞然大物对自己是臣服的，他有这个自信心。
毕竟卡尔勒是真正的战神，坑中迷失了灵魂的几十万青壮年男女，亟需一个方向感。
这一坑几十万人对安铂大聚落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长老议会多次派人来，试图将这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以反托维纳人罪处死。它们害怕这些人会成为极其不稳定的因素。
但在卡尔勒看来，它们却是一支极其强大的战斗力。
如果能将它们变成一支强大的军队，它们的战斗力，恐怕会是新军勇士的十倍。这样想着，卡尔勒竟直接从高耸的围墙顶部，跳下了深坑。
他就像一根垂直落下的钉子，吸引着所有暗黑托维纳人的目光。
当然也有普通托维纳人的目光。
新军勇士们无不动容，它们不明白战神卡尔勒为何要做如此危险的举动，难道祂不怕自己被坑里那些嗜血的怪物分尸吗？！可卡尔勒稳稳地扎进了地里，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跟跳下围墙时一模一样。
他盯着满坑满谷的暗黑那裟殁人，却不需要说些什么，这一刻，他和它们的心灵是相通的。
暗黑托维纳人们明白战神为何要跳下来，战神也知道它们明白战神为何要跳下来。心意相通的统帅了士兵们，在万籁俱寂的天地中，一秒便交流了永恒。
“从今天开始，你们是我卡尔勒的人了。”
第0118章 暴雨将临
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将由卡尔勒负责训练，说来也奇怪，战神卡尔勒仿佛是它们的灵魂指引一般，一出现既是灯塔。这支新军队的名字叫做托维纳复仇军，自然是卡尔勒取的。
他没有像训练托维纳新军那样去对这支军队进行具体训练。
他只是经常走进它们中间，和一双双充满毁灭的眼神对视。
他不需要做手语和肢体语言，他只需要用灵魂的双眼，便能让这些暗黑托维纳人明白：“从今往后，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向那裟殁人复仇……”
他充分地懂得它们全部，它们全部也充分地懂得他。
苏哈台从未见到过如此可怕的灵魂契合现象，即便他拥有着强大的灵语力量，也不敢轻易走进这些暗黑托维纳人的内心深处。可卡尔勒并不拥有灵语力量，却能轻易走进这些暗黑托维纳人的内心深处。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和它们，是同一类人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有卡尔勒的存在，安铂大聚落幸存的托维纳人以及长老议会的长老们，终于可以把砰砰直跳的心放回到肚子里面去了。在险些经历了望族灭种以及灵魂的崩溃破碎又重组的过程之后，大长老法辛重新振作了起来。
它重新组织了长老议会，一点点将安铂大聚落的统治权力拿了回去。
不同的是，这一次，长老议会和地球人并没有起太大的冲突，很多项权力甚至并不是它们非要在主观意愿上拿走的，而是在那裟殁侵略部队撤退之后，不得不重新掌握一些权力，以便于更好的恢复外围遭受破坏的丛兽。
苏哈台也愿意将诸项权力交还给大长老法辛的长老议会，毕竟管理一座城市，是非常劳心费神的事。
“托维纳……长老议会不愿从您的手中拿回任何权力……”法辛起初是拒绝的。
但在苏哈台的坚持下，在发现启动某些行政和管理机器就不得不需要某些权力的情况下，它不得不接受。
“安铂大聚落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法辛大长老，将我借走的权力统统拿回去吧……”苏哈台补充道。自那以后，安铂大聚落的各项权力虽然重新回到了长老议会，但苏哈台，却成了托维纳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领袖。
……
……
几十万那裟殁骑兵集结在比锡河流域的大平原上，那股阵势令人胆寒。
尤其是当一排排骑兵和它们的坐骑一声不吭的时候，空气里肃杀在凝固，似要凝聚成一把把尖刀，悬在所有人的头顶一般。早已得知消息的临近区域的自由战士们偃旗息鼓了。按照卡尔勒的战术思想，它们绝不打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仗。
但集结在一起的那裟殁骑兵部队，却跃跃欲试着想要扳回一城。
在那些青壮年将领们的强烈要求之下，同时也为了重振那裟殁骑兵部队的士气，稚决定先找找偃旗息鼓的自由战士们的麻烦。
那些自由战士们虽然将身形隐没在密林和沼泽之中，但伏在比锡河畔的丛兽聚落基本是无法移动的。
老幼妇孺都在丛兽背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在新王稚的命令之下，恐兽骑兵洪流轻而易举地横扫了整个托维纳人的几个大型聚落群，将数十只上百年的丛兽变成了军粮，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它们如同蝗虫一般扫荡了中下游交界地带的所有丛兽聚落群，屠杀了数十万托维纳人。
这才是它们真正的侵略方式。
这支铁骑重新集结在比锡河流域下游，每个人都面朝着东方。偶尔有满腔仇恨和热血的托维纳自由战士飞蛾扑火一般来以卵击石，但自由战士再也没法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了。
那裟殁人的士气终于重回巅峰。
它们的补给也达到了最佳状态，是时候向安铂大聚落——它们敌人的权力中枢进攻了。
……
……
“敌人重新集结了……”
一只慌张的托维纳哨兵连滚带爬地来到了苏哈台的面前，是长老议会的长老们领着它来见苏哈台的。它亲眼看到遍地那裟殁骑兵几乎在一瞬之间将一座丛兽聚落肢解粉碎。
那种场景它从未见过，此时此刻它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同苏哈台对话。
恐慌已经在安铂大聚落迅速蔓延开来，之前敌人的几万骑兵便差点毁灭了安铂大聚落，现如今，几十万敌人集结一处，它们速度极快，不日便将重新包围托维纳人的首都。
而它们想要毁灭这里也易如反掌……起码托维纳人是这样认为的。
安铂大聚落再次如同上一次被围攻时乱作一团，不少托维纳人甚至决定弃城逃离，净化团和警卫团中已经出现了逃兵。托维纳新军成了追捕逃兵，维护城内治安的主力。
那几十万暗黑托维纳复仇军，则静静地站在被围墙隐藏起来的深坑之中。
在这样的时刻，它们倒像是安铂大聚落最后的柱石。
地球四人组正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苏哈台，卡尔勒和蒂娜三人正在思考，安东尼喋喋不休：“按照敌我力量的对比来分析，咱照它们也不差什么啊……”
……
“但那裟殁骑兵确实厉害，那些恐兽弹跳惊人，甚至还能攀爬……再说安铂大聚落四通八达，桥桥相连……除非拆掉所有的桥，让所有丛兽变成孤立的岛，才能延缓它们的进攻吧……”
……
“就算加上那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复仇军的力量，安铂大聚落也不会是恐兽骑兵的对手……接下来的战斗，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的艰难……喂，要不然，咱们也跑吧！”
说完，安东尼惊讶地发现，苏哈台，卡尔勒和蒂娜三人都在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着什么。
他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暴风雨要来临前，燕子会低飞，蚂蚁会搬家。他对三人道：“我的天，你们不是在想办法呢吧！”
“别出声！”这三人异口同声地对安东尼说道。
第0119章 非你不可
寻找最合适的对敌战略，成为了四名地球人的头等大事。除安东尼之外，另外三人都在苦思冥想着扭转战场局势的办法。但思来想去，所有人都觉得，想要克敌制胜，仅仅依靠现有的武力是不够的。
“扭转战场局势的方法，不外乎这两种——一是拉盟友，二是直接投降。”卡尔勒突然站起身来，好像已经想到合适的对敌策略了。
但他站直了身体之后却摇了摇头道：“不行，来不及，骑兵部队的速度太快了。”
“什么来不及？”蒂娜疑惑地问道。
卡尔勒看了蒂娜一眼，回答道：“去集结比锡河流域的自由战士来不及，骑兵部队会先一步抵达安铂大聚落……不过，如果我的速度足够快，倒是可以组织自由战士拖一拖那裟殁骑兵部队的速度。”
那裟殁骑兵先锋部队撤退时，留下了一些已经驯化好的恐兽坐骑，卡尔勒的打算是骑着其中一只直奔比锡河流域南部，他在这里的作用并不是很大。他不需要去统领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复仇军，因为他知道，当那裟殁骑兵再次到来时，它们不需要有人统领。
他的作用在比锡河流域更大一些。
“那我就走了。”卡尔勒打定了主意就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次蒂娜没有要求同去，因为她知道此行凶险，她不能拖卡尔勒的后腿。
主丛兽临近的丛兽背上，卡尔勒稳稳骑上了他亲自挑选的一只速度最快，最凶狠的恐兽坐骑。
那只恐兽老实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毕竟它的背上坐着的是卡尔勒。
若要是换成任何一个托维纳人，它很可能会一口咬下胆敢跨上自己背脊的托维纳人的脑袋。“我负责牵制敌军，延缓它们的进攻时间，牧师，你们继续想别的办法，我脑子不行，想不出来了。”
卡尔勒说完，双腿一夹恐兽的肚子，一骑绝尘。
这一人一骑，如风一般穿过纵横交错的桥梁，越过一只又一只丛兽的背，很快便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然后消失不见。
苏哈台三人站在丛兽背部边缘，目送卡尔勒离去。
突然，身后，走来一个身着长衫的长老，是大长老法辛。苏哈台并不需要回过头去，便知晓了它的到来，而且也接收到了它直接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它这样喃喃默念着：“托维纳啊……比锡河流域的生灵，能摆脱这场浩劫吗……”
苏哈台默不作声。
“盖亚之灵大人们，还是没有开口吗……”大长老法辛又问了一句，苏哈台还是沉默，法辛便明白了。它的失望当中透着一丝绝望，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突然，盖亚之灵开口了，就好像微风一样自然的细语，轻轻地被送入了苏哈台的灵魂之中。
“东部海岸生活着的龙族，是以恐兽为食的……它们的智慧非常高，苏哈台，如果你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去试一试，看看它们愿不愿意做托维纳人的盟友……”
那电光火石之间，苏哈台收到的信息可不止这么一句话。
首先，盖亚之灵从不轻易开口，因为这个族群习惯让历史自然而然的发生，而不做任何干涉。祂们当中的一些个体甚至能看到不同结局的未来。
苏哈台不明白祂们最关心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是托维纳人的生死存亡。
尽管这只盖亚之灵十分理智和谨慎，但苏哈台能察觉得出来，祂在极力隐瞒着什么。
这是苏哈台在同小红帽进行心灵交流的时候，没有过的感觉，祂隐瞒得很生硬，也许正是因为祂太过理智和谨慎，苏哈台才能察觉出不对劲。
同样的，祂也能察觉出苏哈台察觉出祂不对劲，灵魂交流的隐蔽性是很差的，更何况苏哈台在这方面还是个雏儿。“不要在意我隐瞒了什么，你不必知晓……”盖亚之灵甚至刻意补充了一句，显得……很刻意。
人类与人类在进行互相交流的时候，本能通过眼神与对方的灵魂互相守望。
但人和人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心灵力场，时而相斥，时而相吸，归根到底是相斥的。所以人类和人类之间的相互交流，是不可能如同灵语者之间的相互交流那么透明通畅。
盖亚之灵还有能力隐瞒一些事，但苏哈台在盖亚之灵面前，就是透明的。
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同小红帽交流的时候，他就没有被人扒光了细看的感受。小红帽是主丛兽的盖亚之灵，这位盖亚之灵们新的发言人，显得十分生涩。
“如果你也希望我幻化出人类的模样来同你交流的话，我是愿意这么做的。”这位新的盖亚之灵突然变成一个面带着很开地微笑模样的温暖大男孩儿的形象。
他呲着牙笑着的样子，显得特别的假。
但苏哈台真的觉得好多了，他也冲着温暖大男孩儿笑了笑道：“你还是别笑了吧……”
“太假了吗？”大男孩儿迅速收回了笑容，面色平静道：“你们人类的笑容真的很复杂，竟然还分真与假，盖亚之灵之间的交流都是灵魂间的交流，我们只会隐藏，不会作假。”
“嗯，我知道。”苏哈台点点头道：“人类不会像你们这么真诚，人类会编造出谎言来欺骗同类。”
“东部海岸线生活的龙族，只是龙族的一小部分。想要获得所有龙族的信任，你必须说服望海崖的龙族首领。它们是一支比丛兽还要古老的民族，智慧极高，而且并不平易近人。”大男孩儿眯着眼睛说。
不得不说，他这副表情做得还算蛮到位的。
“盖亚之灵在一千年前便同龙族达成了互不侵犯，互不往来协议，和平共处了几千年。因此，它们是拒绝同盖亚之灵进行交流的。”
……
“至于托维纳人，它们根本看不上眼。所以苏哈台，只有你才能去争取这场战争获得胜利的绝对机会。”
第0120章 埋骨之地
安东尼这个人，平时邋里邋遢，胡子拉碴的，他带着的那副金丝镶边眼镜儿，跟他所处的时代极不相符，就好像是从古董堆儿里冒出来似的。他整个人都丧丧的，是那种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的家伙。
哦，对了，他唯一的希望应该就是蒂娜了吧。
可惜安东尼此行却不能同蒂娜一同前往东部的望海崖，他必须和伍留在安铂大聚落负责城防的布置，那几万名托维纳工匠还需要安东尼来指挥安排，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哭丧着一张脸，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他冲着蒂娜依依惜别，就好像要生离死别了似的。
蒂娜真是无语了……她只能尴尬地配合安东尼的表情，并且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回来的，放心……”
安铂大聚落是个易守难攻之地，数百座丛兽互相连通，几乎每座丛兽的背部，都有托维纳人建筑的房屋。拆除链接桥梁会让安铂大聚落的各个丛兽更加安全，但同时也断了丛兽背上的托维纳人的粮食运输通道。
所以安东尼决定不拆毁任何一座连接桥梁。
伍所率领的六万托维纳新军，以及长老议会统帅的五万净化团及警卫团战时，都被安置在了丛兽背部的各个咽喉要道。
这些桥梁的出入口，通常只需要三五人把守，就能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但鉴于净化团和警卫团战士战斗力的弱小，伍没有让它们守卫主要桥梁。
深得卡尔勒真传的伍，懂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的道理，也只有六万托维纳新军，才能担负起扼守要害的重任。
况且，伍也不信任净化团和警卫团，正是净化团毁灭了它曾经的家园，它不仇视它们就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安铂大聚落的城防没什么可继续布置的了，再怎么布置也布置不出太多花样来，几十万暗黑托维纳人静静地站在主丛兽背部凹陷的大坑之中，被围墙挡着，这些恐怖的存在究竟是安铂大聚落的一张王牌还是双刃剑，暂时还不好说。
但随着侵略的逼近，所有托维纳人都没法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陷入黑暗的灵魂上去了。
托维纳工匠团一直在夜以继日地赶制新装备，所有的部队几乎都装备了更强力的弓箭和火枪。所有外围丛兽通向地面的阶梯、绳索和滑道都被收了起来。
安铂大聚落上空的空气安安静静的，但任谁都明白，大战即将来临。
普通托维纳人望着西面远方，静静发呆，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在岗位上不离半步。战争令人疲惫，令人沮丧，但它们不得不卷入其中，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家园啊……
……
……
骑着恐兽的卡尔勒一路风驰电掣，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由于发质又粗又硬，就算长长了那头发也是根根直立的。冷峻的卡尔勒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峻的，他的眉头皱得很深，似乎总有事情在思考。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那么做，他那只不过是正常的表情，如果让他真的思考点儿什么，他恐怕会将眉头松开来。
他挑选的恐兽是万中无一的，速度快得快要飞起来。
在这样高速度的风驰电掣下，卡尔勒觉得他不需要避开前面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敌人。于是他冷哼了一声，便骑着恐兽高速冲了过去。他甚至贴着那裟殁侵略军大部队的侧翼钻进了密林。
许多那裟殁侵略军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卡尔勒，它们大部分没见过人类。
“没见过死神？”卡尔勒咧嘴一笑，抽出腰间的刀，一刀砍翻了一个目瞪口呆的那裟殁骑兵。
直到此时，那裟殁骑兵部队的骑兵们和低级将领们还以为那是一只突然迷失了方向，或者临阵脱逃的本部骑兵斥候呢，它们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裟殁人生性残暴，自相残杀是常有的事，将领们并不以为意。
当时那裟殁军的侵略部队向东挺进，卡尔勒是向西，双方相向而行，显得卡尔勒的速度更快。
当卡尔勒砍翻了数骑之后，那裟殁骑兵部队的将领们才意识到恐怕是敌人来了，可当它们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卡尔勒已经穿过了那裟殁骑兵部队。他穿过了敌军侧翼，通过一道浅滩，向比锡河流域南部地区狂奔而去。
“那裟殁——！！”一个中级将领怒吼一声，立即有一支百骑组成的斥候部队追击了过去。
可惜这是徒劳无功的，它们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卡尔勒所骑的那只恐兽。
……
……
东方，苏哈台，蒂娜以及几位托维纳长老一同抵达了安铂大聚落东部的峭壁山，山峭的另一边，便是东部山崖，托维纳星球上的龙族就生活在那片区域，它们的巢穴就建筑在山崖顶部的峭壁上。
当然了，这些都是长老们对苏哈台说的。
山峭地形尤为陡峭，众人是艰难跋涉，才爬到峭壁的顶部，顶部宽阔平坦，宛若刀砍斧劈的古城大道。山风呼啸，令人心惊胆战，苏哈台举目四望，满目都是猩红色的笔直山峦，自然鬼斧神工，果真离奇不已。
在山峭的东面，横向长出了不少岩石尖刺，远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裂谷，裂谷中堆架着无数龙骨，这里，便是龙族的埋骨之地。
“只见龙骨，不见龙族……”蒂娜喃喃道：“难不成这里是埋骨之地，我们要见的，其实是不死族的化骨龙？”
对蒂娜的问题，长老们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埋骨之地的再东边，就是望海崖，对安铂大聚落的托维纳人和长老们来说，这里是绝对的禁地，一同前来的长老们也没来过这里，它们只听说过零星传说。
它们甚至没听说过祖先有谁来过望海崖，或者同龙族打过交道。
“在大海的那一边，总会有龙族的年老体衰的巨龙飞过来，落在这片望海崖上，等着老死……”长老们向苏哈台讲述着龙族的传说，根据它们的描述，苏哈台大概知道了龙族的长相。
不过他很快，就能亲眼看到一只巨龙了。
第0121章 围攻反教
密林之中的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水汽，一动不动的托维纳自由战士们就隐藏在这密林之中。它们融入绿色植被里，融入暗夜之中，隐藏了脉搏和呼吸，静悄悄。
这片森林位于比锡河流域南部，是托维纳自由战士们的主要藏匿之所，密林中充满了各种各样危险的原生动植物，还有沼泽、毒气等致命的自然陷阱。
这些自由战士们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依旧能生存下去。
这是因为它们心中的仇恨远比森林的危险本身还要深浓。它们渴望复仇，但集结起来的那裟殁骑兵大军就好像一场能够摧毁一切的泥石流，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些，自由战士们不得不暂避其锋芒，于这片广袤的密林中积蓄力量。
无处发泄的仇恨全都发泄在了这森林中的野兽身上，托维纳自由战士在磨练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就算是面对沼泽和毒气，它们也能做到坦然。
因此……可想而知，当一只恐兽骑兵突然闯入这片密林时，究竟会发生怎样的情形？
卡尔勒骑着他亲手挑选的那只最快的恐兽，在林间空地中穿来插去，密林和山石中，涌出无数黑色山魈，犹如蚊蝇扑向腐肉，一路尾随着不知姓名的骑手。
卡尔勒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继续驱策着恐兽疾驰狂奔，越来越多的托维纳自由战士被他吸引过去了。那些自由战士甚至向卡尔勒投来了投矛，射来了弓箭，也扔来了石块，它们向他发起密集的攻击。
卡尔勒骑着恐兽一路疾驰，躲过了身后的攻击，他就像一道犁，将土壤中隐藏的甲虫和蚯蚓全部犁出来一般，他也像一只猎狗，穿行于灌木丛之间，将树叶背面趴着的小飞虫全部搅动了起来。
他将整座密林都搅动起来了，比锡河流域南部的密林，仿佛发生了一场战争。
“这可真是有趣啊……”卡尔勒一边疾驰，一边哈哈大笑着。
但在密林之中，恐兽的速度大打折扣，一支箭雨扎进了猝不及防的恐兽的屁股，疼得它扬起脖子嘶吼一声，紧接着，更多的箭羽和投矛射来，正中因疼痛而急停下来的恐兽的腰腹。
恐兽哀鸣一声，轰然倒地，卡尔勒只能一跃而起，跳上一条粗壮的树干。
他冷眼瞧着树下慢慢围拢过来的托维纳自由战士，脸上却露出了欣慰地表情，那些自由战士路过恐兽时，很自然地来上一刀，或刺上一矛，卡尔勒心中有些心疼，那只恐兽的速度真的很快。
无奈的是，在密林之中被成千上万自由战士包围，再快的恐兽也难道一死。
自由战士们这是将对那裟殁骑兵的憎恨发泄到恐兽身上了，它们的愤怒越烧越烈，纷纷抬起头看向树干之上的不速之客，密林中光线很弱，此时又是黑夜，自由战士们仰起头来，却没能看清来者是谁。
它们没有急着发起攻击，因为各股自由战士的领袖们正在向这颗古树靠拢。
聚拢过来的托维纳人越来越多，卡尔勒低下头，倒是看得清，他慢慢看到了眼中充满好奇和恐惧的妇女和孩童，终于，一个较为熟悉的面孔出现了，那是一只曾在卡尔勒身边并肩作战过的托维纳自由战士，如今已经是一名高级领袖了。
“飒托维纳——！”那高级领袖神情激动地喊出了微弱地咝咝声。
飒托维纳的意思便是战神。
这片密林在这一夜沸腾了，比锡河流域南部的土地，在这一夜间沸腾起来了，自由战士们奔走相告着，有的甚至在眼中留出了激动的泪水……它们的战神，归来了！
很快，高级将领们聚拢了过来，它们聚集在古树下，细心观看着卡尔勒做出的肢体语言，用心记着战神发布的命令。
……
“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地牵制住敌人前进的步伐，为你们的托维纳神拉拢龙族盟友争取足够的时间……你们当中很多人会死于惨烈的战斗，也有很多人即便牺牲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随我走出密林，越过大河，去攻击如钢铁般坚硬的那裟殁骑兵，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今天我想问问你们，谁愿意与我同去……”
……
卡尔勒问完之后，古树附近所有的托维纳战士，几乎在同一时间，扬起了手中的武器，它们等待这一天太久了！
它们隐藏起来，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害怕牺牲得毫无意义……如今，战神卡尔勒给了它们一个意义，它们有血战沙场的意义了……况且，追随战神上战场，对自由战士们来说，是无上的光荣，即便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战神出现了，它们就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托维纳自由战士们当中，早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若是在同战神并肩作战的过程中战死，死以后，灵魂将永远与战神同在……自由战士们愿意让自己的灵魂永远与战神同在。
……
于是，一批又一批自由战士走出密林，一批批黑色山魈如鬼魅一般越过河流，对那裟殁骑兵部队的尾翼发起了突然攻击！这场突然发起的攻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比锡河流域广袤的大地上，自由战士蜂拥四起，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那裟殁骑兵部队所在的大地，犹如鲜绿色的蝗虫群扑向一块碧绿色的麦田。
数量巨大的自由战士战斗起来毫无章法，但漫山遍野着实让那裟殁骑兵受到了些许惊吓。
那裟殁骑兵部队被杀死了不少人，但牺牲更多的还是托维纳自由战士。
不过尽管如此，那裟殁骑兵部队的将领们，还是将这严重的袭扰报告给了它们的新王——稚。如果换做稚的哥哥，它一定会不顾身后的袭扰，决意继续向前挺进。
但那裟殁人的王，不再是敖了，而是更会思考的弟弟——稚。
它决定停下来，暂停行进，先解决掉身后的袭扰。恐兽坐骑们需要口粮，那些托维纳人是坐骑们很好的粮草。可出乎稚的意料，当它的大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停止了前进，转过身准备同敌人作战时，它们的敌人，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