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疯狂的股票 下
长公主心里那个高兴啊!
她当初帮虞问道买了五十万股西山股份,心里觉得这玩意儿新奇,又是傅小官捣鼓出来的,于是她自个也买入了五十万股。
她预计这个东西会涨,但这西山股份居然能够涨到十八两银子一股,却实实在在的出乎了她的预料。
一百万两银子,就这样变成了九百万两!
增值了足足九倍!
本宫现在可也是个小富婆了,对了,得感谢一下傅小官,他那两个妻子想来快生产了,得去准备些好东西送到他府上。
……
礼部从六品的主事葛忧现在心里很方。
去岁他用儿子的聘金一百两银子买入了西山股份的五十股,这玩意儿如今就像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握在他的手里。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股票上市,持有了这么久,今儿得赶紧去把它给卖掉,不然无法给家里的那只母老虎交代啊!
这都被数落了一年多了,万一还卖亏了……这特么在家里可就彻底无法抬头做人!
葛忧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他正打算赶紧去那四通钱庄,却没料到被欧大人给一把抓住了。
“听说四通钱庄发行的那些股票今儿个上市交易?”
葛忧一听,连忙点了点头,问道:“欧大人也有买?”
“本官怎可能信那玩意儿?骗人的把戏罢了。”
“啊……那下官先告辞。”
“你不会买了吧?我敢向你保证,那些前面买了的,现在没有人能够卖掉!”
葛忧一惊,“……为何?”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那就是一张纸!前面买的那些人不明就里,已经上了当,现在还想着卖出去?谁会那么傻?这就是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前面买了那些人已经拿着了花,而四通钱庄就是敲鼓的,它想要将这花给传下去,锣鼓敲得热闹,可得有人去接手啊!”
“谁知道它那鼓会在什么时候停?万一正好你花了银子接住了那花,那鼓正好就停了,我问问你,你手里的花还有何用?”
葛忧更是一惊,是啊,说来说去它就是一张纸,有人买,它就可以变成银子,可若是没有人买……这特么擦屁股还嫌硬呢,早知道当初就卖了它,还免得这么些日子来的担惊受怕。
如此一想,他连忙拱了拱手,“下官家里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好吧,记住了,千万别想着去接那花!”
“下官记住了。”
葛忧忧心忡忡啊!
他跑得飞快,仅仅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来到了四通钱庄的门口——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如此多的人?
难不成都是来卖花的?
完犊子了,葛忧心里一沉,这么多人卖,谁特么会接手去买啊!
悔不该当初鬼迷了心窍,一百两银子啊!就这样扔在了水里,连泡都没冒出一个来!
他从怀中摸出了那张认购书,一屁股坐在了四通钱庄外面的墙角下,脸上满是悲切,正在寻思着如何回家向夫人交代,却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似乎对他手里的这张认购书有些眼熟,于是他走到了葛忧的身边,偏着脑袋仔细一看,心里顿时一喜。
“这位官爷,您老手上的这玩意儿,卖不卖?”
葛忧穿着朝服,他一听,连忙抬起了头,“卖卖卖……小哥给多少银子?”
那人伸出了一根手指,葛忧顿时脸色一沉,一两银子?这特么直接亏了一半,老子还不如收藏起来当个教训。
那人一瞧,十两银子一股看来确实买不到了,按照牌价,现在西山股份的股票已经涨到了十八两一股,这张认购书是五十股,那就是九百两……
这股票涨得太厉害,有点吓人啊,九倍了,它能涨到多少倍去呢?
葛忧觉得这人是嫌弃,于是他一声叹息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正要走人,这人却一把抓住了他。
“就按照牌价,您这五十股,我给你九百两银子,可以了吧?”
葛忧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多少?”
那人以为葛忧还想抬抬价钱,便一脸苦笑道:“官爷,这西山股份的股票涨势已经没那么厉害了,莫如早些脱手为妙啊!”
“不是,我是问你给多少银子?”
“九百两,再加我可就不敢买了。”
葛忧愣了五息,“当真?”
“……这自然是真的,你若愿卖,我们现在就进去办理交割手续。”
“卖卖卖,小哥请!”
“官爷请!”
……
……
葛忧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的怀里此刻揣着足足九百两银子!
而本钱不过区区一百两!
若是当初买入一百股,岂不是就能赚一千六百两?
若是当初砸锅卖铁甚至把房子也卖了,买入一千股,岂不是……一万六千两!
我的个天啊!
葛忧一拍脑门,这银子赚的多容易?
可惜啊可惜!可惜错过了如此良机!
都是那该死的婆娘!
老子回去得休了她!
就在葛忧正要离开这人潮汹涌的交易大厅的时候,大厅里猛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哇……西山股份又涨了!”
“二十两银子一股了!”
“看来到三十两银子一股没有问题。”
“凭着定安伯的声誉,我觉得极有可能达到五十两银子一股!”
“……”
葛忧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的,居然如此疯狂!
短短盏茶的功夫,老夫就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一百两银子!
他觉得想要吐血,为什么我就沉不住气呢?
都持有一年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持有这一点点的时间呢?
若不是那姓欧的那番危言耸听,老子会这么急急忙忙的卖么?
“欧老匹夫,你害我呀!”
就在四通钱庄正在上演这疯狂的一幕时候,定安伯府里的燕小楼和董书兰都皱起了眉头——
“这股票涨得如此疯狂,现在居然达到了二十两……我怎觉得有些心慌呢?书兰姐,咱们是不是需要减持一些?”
董书兰想了想,“若是减持,我们手里可是有足足两百万股的原始股票,这抛出去岂不是会将股价给砸落得一塌糊涂?”
燕小楼蹙眉沉思了片刻,“那就得慢慢卖出!”
第七百二十一章 盛宴
沃丰城的四通钱庄分部同样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这里的四通钱庄成立时间较短,所发行的股票不过区区六种,其中还有两种股票是官方发行,但这同样没有影响到所有人的热情。
毕竟无论是沃丰城的原住民还是从虞朝各道而来的移民们,都没有见识过这个玩意儿。
张文辉等人自然也在这里。
一来是想看看自己家上市的公司股票卖得如何,二来也是想亲眼看看股票的交易究竟怎样。
张七月和汪朝风以及司马韬等人也早已来到了这里,他们尽皆看着交易大厅的那面墙,此刻四通钱庄的人正在更新着股票的价格。
“哇,祥泰股份涨得厉害呀,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已经成交了五千六百股,涨到四两银子了!”
“锦绣股份的表现也很不错,老夫当初买入了一千两百股,这就涨了三倍了!”
“最好的还是道府发行的道桥股份,可惜当初买少了。”
王孙无涯等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忽然转头对司马韬说道:“也不知道上京四通钱庄的股票如何,我们当初在金陵可是买入了许多的。”
“这地方都能如此疯长,更不用说金陵城了,肯定比这里涨得更厉害!”
随着数据的一次次更新,交易大厅里的人愈发的疯狂。
他们中的许多人当初纯粹是看着这玩意儿新鲜,跟着买入了几十上百股,本想着玩玩,却没有料到居然收益如此之高。
于是,有很多的人捶胸顿足的哀叹:“李兄啊,当时悔不该不听你一言,若是这道桥股份买入个一万股,这才一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卖出可就足足赚了四万两银子啊!”
“哈哈陈兄啊,世间没有后悔药,我可是买入了两万股的道桥股份,另外还买入了五千股的飘香股份,不错不错,见好就收,等我去卖掉,请陈兄在新开的四方楼去尝尝江南美食!”
这处四通钱庄的大掌柜陈青衣无比谨慎的关注着每一支股票的表现,他自然也极为惊诧这玩意儿会涨得如此之快,但他同时也更加的担心莫要崩盘。
万一这就是昙花一现……那后果他难以想象。
可直到午时,这六支股票的涨势缓了下来,却没有任何一支出现下跌的迹象。
股票的交易在最初的一个时辰交易最频繁,可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减少了一大半,至午时,几乎没有人再卖了。
稳住,只要稳住了这个价格,下午两个时辰的交易时间里,想来波动不会太大,这就说明人们接受了这个玩意儿,并愿意长期持有。
就在这时候,大厅里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陈青衣心里一紧,从柜台里望了出去,然后便笑了起来。
定安伯来了!
交易大厅里的人们在短暂的骚动之后,自然的分成了两边,让出了一条路来。
傅小官在宁思颜和张沛儿还有徐新颜的保护下,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一边对两旁的人拱了拱手:“诸位,希望你们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但本官要在这里和大家说一句……”
他走到了大厅的中央位置停了下来,“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没有任何一支股票能够长出天际,却极有可能跌入地狱,所以诸位……本官劝你们见好就收,这银子还是落袋为安的好!”
陈青衣一惊,这定安伯是来砸自己家的场子的?
他这话一出,岂不是鼓励这些人大量的卖出?
若是没有人接盘,这股价可真会一泻千里的呀!
果然,傅小官这话说完之后,许多的人面面相觑,似乎觉得他这话极有道理,于是有人就在蠢蠢欲动,想要将自己捂着的股票售卖出去。
可傅小官却径直走到了柜台边,看着陈青衣一笑,“清州船务,给我买入一百万股!”
他这话立马传入了许多的人的耳朵里,这些围观群众顿时就懵逼了——
不是,定安伯这边叫我们卖出,他自个却在那边买入,这是几个意思?
对了,这清州船务是刚发行的股票,今日并没有上市交易,所以定安伯是看好清州船务?
对于这支股票,许多人可是花了心思去研究过的,最后并不看好。
为啥?
将洗马河开拓成大运河……从兰陵城通入长江,由东至南得八百余里地,这特么得修到什么时候?
再说这开掘河道可不是像修路那么简单,路桥股份的招股说明书说整个沃丰道的路桥网络建成大致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而收益则来自于过路费。
这收益可有专人算过,一年之后,沃丰道的商业布局基本可以完成,那么作坊的产出必然是天量,按照百里一段收费,恐怕也就两三年就能收回投资,那么持有的道桥股份就能分得不少的红利。
可那东南大运河……却需要修建八年之久!
到时候还得成立航运司,得建造不少的商船,得招募不少的水手船工,这一算就算不明白了,收益肯定会很大,毕竟沃丰道的货物通过船运能够更快的抵达虞朝各个地方,但这成本却难以计算。
收回投资的时间,就更加难以预计。
这就成了不可预测的事情,一旦持有了清州船务的股票,极有可能要在手上放个十年八年才有可能看见收益。
不划算啊!
但定安伯今儿去偏偏一家伙就买入了一百万股……定安伯好像就买了二十万股的路桥股份,他更看好清州船务?
许多人此刻思索了起来,咱们是不是陷入了一个误区?
沃丰道所有的商品,都将在兰陵县汇集,听说兰陵原正在修建一处巨大的物流港用来囤积沃丰道的商品。
那么这些商品要发往虞朝各地,走水路显然节省了至少一半的时间。
到时候那运河一旦和长江连通,岂不是航运会非常繁忙?
每一船可都是天量的银子啊,这根本不是收点过路费可以比拟的。
一定是这样!
还是定安伯的目光长远!
既然定安伯都看好清州船务,那跟着他买,一定错不了!
于是,非但没有发生陈青衣担心的抛售问题,反而这许多的人涌到了柜台前,争先恐后的要买入清州船务。
陈青衣一脸懵逼……
随后的短短三天,清州船务三千万股在沃丰城销售一空!
第七百二十二 喝茶
“太疯狂了!”
就连傅小官本人,也未曾预料到这世界的人居然会如此热情高涨的去购买股票。
百姓们手里的银子不多,但胜在人多啊!
一股一两银子,每人买个三五十股,这沃丰城而今可是有了近百万的人,这就是三五千万股……他们似乎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极有可能跌的,哪怕就在四通钱庄的门口写下了醒目的大字,他们依然盲目的认为只要买到了股票,就是捡到了银子。
偏偏正是因为他们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心,让他们把买入的股票捂得紧紧的,这便导致了股市里面各支股票的流动减少,行情反而一路看涨。
“这不是个好事情!”
“为什么不是好事情?”云西言问道。
在云西言看来股票这个东西简直是神来之笔!
商人通过股市募集到了充裕的资金,而百姓通过股市获得了极大的收益,这绝对是两全其美之无上妙法,可为何定安伯此刻却说这不是好事呢?
“你们想想,一两银子一股的股票,现在活生生涨到了六两,这多出来的五两银子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交易产生的啊!”
“对,那我问你,花六两银子买入的人,他要盈利,是不是得六两银子往上的价格才能出手?”
云西言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人接手呢?”
云西言一怔,是啊,如果没有人接手,这股市岂不是就变成了一潭死水,那最终在高位持有股票的人岂不是血亏?
“除非他们持有股票的公司能够大量的盈利!只有这些公司创造出了足够多的价值之后,通过分红的方式反利给他们……现在这矛盾还不会显露出来,甚至未来三五年问题都不会大,因为这是虞朝经济的上升期。”
云西言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若是虞朝的经济停滞甚至下行……只怕就是一地鸡毛。
“那这个问题怎么去处理?”
傅小官微微一笑,“暂时不用处理。”
“为何?”
“不人为去干涉,市场自然有调剂的能力。股市活跃也有其好处,至少说明虞朝的经济向好,当然,现在买入股票的人带有极大的盲目性,若着眼于未来……它可是经济的晴雨表。”
云西言不懂,傅小官没有再作解释,而是问道:“来沃丰城的乡绅士族安排好了没有?”
“都安置妥当,这是名册大人瞧瞧,下官将新开的四方楼给包了下来,今儿晚上酉时开席。”
“好,你去通知一下宁知州,今儿晚上你和他都随我去……最大的这个宁氏和金氏家主,现在在何处?”
“回大人,他们在半水茶楼喝茶。”
“……你现在就去把这位宁氏家主给我请来,我在后院见他,就说……我请他喝喝茶!”
……
……
从沃丰道各地而来的乡绅士族一共有四百八十余人。
其中族人在上万人的乡绅就有三十多名,其中又以清州宁氏、金氏、章氏以及祁州的韦氏和尤氏最大。
此刻,这五大氏族的族长正坐在半水茶楼里,面色颇为严峻。
宁氏族长宁立润捋着花白的胡须打破了此间的沉闷:
“你我都是因为家族族群太大的缘由留在了沃丰道,这位定安伯一来就将我们的身份全部改为了虞人……老夫倒没有料到他居然还请了我们前来这沃丰城,说是赏月议政,”
他咧嘴一笑,“以老夫所见,怕是要给我等一个下马威!”
金氏族长金三省微微颔首,“来之前,老夫也召集了家里的一些能人讨论了一番,定安伯倒不至于对我们动手,毕竟他这沃丰道有足足三百多万的夷人。最大的可能是想要拉拢我们,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沃丰道,而我们这些族长,就是他这沃丰道稳定的基石。”
“以金家主之意……他此举对于我们并无不利之举?”
“韦家主就放一万个心吧,定安伯有此举,极大可能是因为宁桑县的那次冲突。”说着这话,金三省看向了章氏族长章平举,“章家就是宁桑县红叶集最大的家族,那次冲突章家主自然最清楚不过。”
章平举微蹙了一下眉头,“虞人欺我,难不成任由他们欺负?”
说着这话,章平举手里的拐杖在地上一杵,“定安伯,不过舞象之年,他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老夫不信,尤其是他居然任用了一个女子为宁桑县县令……你们可曾见过女子为官?她何以服众?老夫面见她时还得要规矩的行礼,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元!”
其余四名家主都看了看章平举,祁州韦氏低声的说了一句:“章家主,慎言!”
“你们这是怕了傅小官?老夫可不怕!他敢把我怎样?若是老夫掉了一根汗毛,老夫保证他清州不得安宁!”
宁立润假咳了两声,这位章平举三个儿子曾经都是这沃丰原的官,可当沃丰原被划归了虞朝之后,他们的官身自然就丢了,但他们并没有回夷国,反而留了下来,据说也在宁桑城经商。
“章家主,这位定安伯你可不要小觑了,正是这位舞象之年的少年,从太子手里取得了这片土地!老夫年事已高,只想求个平安罢了。”
“宁家主,听说你宁家在渭源县投入了大笔资金栽桑养蚕,看来是落地生根,要夹着尾巴过日子了,老夫记得以前的宁家主……可不是这样。”
宁立润豁然大怒:“章平举,你在宁桑县,老夫在渭源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觉得定安伯好欺负,你尽管去,但别拉着老夫去趟这浑水!”
章平举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一脸的悲愤:“你们,这才多少时间?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夷人!是夷人啊!”
他这话一出,其余四位家主豁然色变。
四人心中所想各异,有人觉得章平举此言有理,有人觉得这厮实在癫狂。
此间顿时寂静,那门却嘎吱一声开了,吓了所有人一大跳,便见云西言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对宁立润躬身一礼,说道:“定安伯请宁老家主去府上喝喝茶!”
第七百二十三章 猜忌
宁立润一听,顿时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杀人不见血!
定安伯,好手段!
他自然无法拒绝,起身对着四人拱了拱手,跟着云西言转身离开了半水茶楼。
他这一走,章平举顿时有些慌措,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有些后悔说出了那番话。
可随之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老夫与宁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来宁家主是会在傅小官的面前告老夫一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倒要瞧瞧这位定安伯能把老夫咋样。”
尤氏族长尤鹏忽然一笑,“章家主啊,说一句不好听的,世道变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就说这沃丰城,短短三月,而今已次序井然,商铺林立……听说那些商品和房舍可拍卖了一个好价钱,其中约半,是曾经的夷人买的,不瞒你们,老夫也在这里买了五进院落,和三处铺子。”
“祁州落架县来了个虞朝五大商业世家之一的王孙世家,老夫和王孙家的大公子王孙月明秉烛夜谈,对定安伯的了解,恐怕比你略微多那么少许。”
“说了你恐怕也不信,就刚刚这一手,老夫问你,你当真不怕?”
章平举强作镇定,淡然一笑,“这么说来尤家主算是投靠了王孙世家?”
尤鹏忽然起身,对着金三省和韦一帆二人拱了拱手,笑道:“老夫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今儿晚上再见。”
“尤家主慢走,老夫忽然想起也有一些事情,告辞!”
“告辞……!”
尤鹏的一番作别,却带走了金三省和韦一帆,此间独独留下了章平举。
此刻他的脸色才变得通红,他觉得有些热,没过多久却又觉得有些冷。
“都是些孬种!若是能够团结起来,那小儿有什么可怕的?”他咬牙切齿的说着,抓起一个茶盏“哐当”一声就摔得粉碎。
一个小二走了进来,低头一看,抬头笑道:“大爷,赔钱!”
……
……
道府后院。
傅小官亲自煮了一壶茶,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老人,亲切的笑道:“宁家主请坐!”
“回定安伯,小人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宁立润心里一紧,“……小人,确实是不敢!”
“你若是不坐,呆会本官会搀着你的手一同走入四方楼。”
宁立润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冷汗顿时流了出来,这位定安伯是想把老夫架在火上烤啊!
而今这沃丰道,夷人自然尚未归心,其中像章平举那样心怀不满之人甚多,而若是定安伯当真搀扶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四方楼,那么自己在其余家主的眼里,必然是彻底归了心——
事实上他已经归心,他不想再折腾啥,只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安好,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定安伯做的那些事并没有损害族人的利益。
但他却不能去出这个头!
那样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在傅小官的对面坐了下来,“定安伯,好手段!”
“宁家主过奖,”傅小官为宁立润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宁家主可别去想那么多,本官在沃丰道的主张一直是公平公正,都是虞朝的子民嘛,当一视同仁。今日请宁家主来,就是喝杯茶,顺便问问宁家主……”
“你在渭源县大力栽桑养蚕,这是极好的事情,可有遇见麻烦?或者有没有官府的人故意为难你?”
宁立润捧着茶盏,没有抬头,他低声说道:“这倒是没有。”
“没有最好,渭源县养蚕历史悠久,宁家主就放心大胆的去干!清州将会建起许多的纺织作坊,他们都需要蚕茧,宁家主这一步走的很对……”
傅小官顿了顿,忽然又道:“对了,云西言云秘书长对养蚕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到时候我派他到你那地方去看看。”
对于傅小官这话宁立润并没有放在心里,他拱了拱手,“多谢定安伯的一番好意,小人就静候云、云秘书长的到来。”
傅小官也不以为意,他侃侃而谈,说的却是农家的那些事情。
宁立润就这样听着,并没有插几句话,而傅小官也就这样说着,似乎他仅仅是需要一个听众。
但傅小官的话里却随时会有那么几句关于沃丰道的计划,随时都在宁立润的脑子里画了一个个的饼。
这就让宁立润有些纳闷了。
这位舞象之年的定安伯,一句要拉拢他的话都没有,但他说的那一切难不成会成真?
“比如这路吧,现在已经在勘测了,从沃丰道通往兰陵县的主干道大致明年开春就会动工,而你所在的渭源县,也一并纳入了沃丰道的交通网络……”
“这意思是以后从渭源县通往州府通往这沃丰城乃至于通往沃丰城的任何一个县郡,所需要的时间都将大大的缩短……比如我若是再想请宁家主来沃丰城喝杯茶,宁家主大致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抵达。”
宁立润一惊,对于这路的重要性他当然明白,所以他抬起了头来,问了一句:“当真?”
“这是你即将看见的事情,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都会看见,就像当初我说秀水城的稻谷亩产恐怕会达到六百斤一样,起初没人相信,结果呢?平均亩产七百七十斤……是吧,我是个诚实的人,以后你都会清楚。”
宁立润来了这沃丰城就听说过了这事,他当然也不信,可现在却忽然信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傅小官继续的说着,天马行空一般的话语弄的宁立润有些懵。
夕阳渐去,夜风渐起,一壶茶居然就这样喝清了,宁立润居然忘记了他将自己请到这里是离间之计。
他活了快七十岁了,本以为这心已不会再有多少波澜,但此刻他却忽然间觉得应该再努力多活几年,去见证这位定安伯所描绘的沃丰道的美丽画卷。
宽阔的马路,林立的厂房,还有一条东南大运河……若是能够乘船从兰陵出发而至金陵去看看……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傅小官不动声色的将他搀扶了起来,“走吧,咱们同行,去见见别的家主们!”
第七百二十四章 威
沃丰城的四方楼位于秀水河畔的响水巷子。
当傅小官和宁立润抵达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并在云西言的安排之下,皆已入座。
四方楼的一楼摆着足足二十八张桌子,二楼的大厅里也摆着十二张桌子,五个雅间分别摆着两张桌子。
四百八十三个乡绅士族,十三个沃丰城本地商贾,再加上傅小官、宁玉春、云西言以及宁思颜,正好五百人。
五十张桌子满满当当,济济一堂。
五百来人面色各异,心思难揣,但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惶恐——
一道之道台居然要宴请他们这些乡绅士族,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何况他们曾经的身份还是夷人。
对于这位道台的名声,他们当然早已知晓,偌大虞朝的定安伯,皇帝的女婿,甚至还是武朝的皇子!
他的身份如此之高,今儿个却要在这里和这些糟老头子们同聚一堂……他是为了立威呢?还是当真只是把酒赏月共图沃丰道之兴旺?
许多人都在猜测着这位定安伯的真实意图,都在颇为焦虑的等着他的到来。
这些家主们几乎都是花甲老者,他们能够成为家主,自然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自然也有着一番养气的功夫。
所以这场宴席,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听,和看!
听其言,观其行,便大抵能够知道定安伯对他们这些前夷人的态度。
云西言此刻正和宁玉春站在一楼门口,他见傅小官搀扶着宁立润走来,便大声的吆喝了一嗓子:“定安伯携渭源县宁氏家主宁立润到……!”
随着他这一声吼,一楼大堂里的所有人尽皆站了起来,相识之人却在顷刻之间彼此对视了一眼——宁立润这老匹夫有些手段啊,他居然不吭不声的就站在了定安伯的身边……而今之沃丰道大势已成,若说别有二心之人自然存在,却已经是绝少数了。
他们既然没有离开沃丰道,想的当然是家族在沃丰道长存。
想要长存,想求发展,那当然得抱紧定安伯这条最大的大腿才对。
一时之间,许多的家主起了这个心思,既然宁立润已成了定安伯之心腹,那么接下来就走宁立润的路子,若是能够和定安伯扯上关系,对自己的家族必然大有裨益!
宁立润此刻一听停下了脚步,他一声苦笑,微微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不必再说。
他已打上了定安伯的烙印,至此之后,他必须为定安伯摇旗呐喊,这少年……心思若渊,却风轻云淡,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宁家与他绑在一起,未尝不是个好事。
如此一想,他反倒是放开了,他站直了身子,更加的从容。
“定安伯请!”
“宁家主请!”
二人相携而入,就在一楼许多人炙热的视线中,傅小官和宁立润走了进来。
傅小官一脸春风,他抱拳对着所有人一礼声如洪钟:“诸位,看见你们本官非常欢喜啊!你们留在了沃丰道,本官向你们保证,你们一定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感到自豪!”
场间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他继续说道:“今日我们在此相聚,这,就是你我之间千百年来修得的一场缘分。”
“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所以诸位,我们都得珍惜这样的缘分,它……来之不易,舞蝶与飞花,满月偕盂水,切莫要分了它们,破了它们!”
这一句话,傅小官的语气略重了三分。
其意自然,此间的所有人都听得非常明白,也理解得非常透彻——定安伯抛出了他的善意,同时释放了他的恶意!
善意在于若珍惜,彼此安好。
恶意在于,若破之……只怕会承受这位爷的雷霆之怒!
宁立润这老狐狸此刻站了出来,既然这烙印已经打上,那莫如就打得更深一点。
“老夫宁立润,今儿下午在定安伯府上喝了一壶茶,聆听了定安伯之宏图大计。老夫以为沃丰道之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老夫之宁氏家族定以定安伯之马首是瞻,为沃丰道之繁荣添砖加瓦,尽一份绵薄之力!”
“诸位家主们,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一应过往已如昔日黄花。我们现在是虞人,沃丰道是虞国之领土,作为家主乡绅士族,我们理应共同维护沃丰道之安定局面,紧密的团结在定安伯的身边,共同创建一个繁华的沃丰道,也共同将自己的家族,带到一个崭新的台阶!”
云西言心思八面,此刻一听顿时明白,他率先鼓起了掌来。
在他的这一带动之下,此间所有的人尽皆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一个个家主乡绅们听了宁立润的这番发乎于心的话,心有所感,眼有所期,这掌声倒是越来越诚挚。
一个安稳的沃丰道符合他们家族的利益,若是这位道台当真能够让沃丰道改头换面变得更好,对于他们而言,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就在这掌声中,傅小官和宁立润上到了二楼。
二楼的许多人本已经下到了一楼仔细的听过了他们的这番话,当他们来到二楼的时候,二楼的掌声也连绵不断的响了起来。
傅小官一脸笑意,这宁立润很不错啊,这么快就弄清楚了形势,并能够借势而为,嗯,这宁家若是有读书人,倒是可以提拔起来当官,算是在曾经的夷人心里竖立起一面旗帜。
如此想着,傅小官和宁立润在云西言的引领下入座。
他双手虚按,待得掌声渐歇,笑道:“诸位,会心不在远,得趣不在多。在座的所有人我相信都有高士之眼界,达人之胸襟。”
“今夜清风明月正好,请诸位入座,上酒……!”
随着傅小官一声大喊,众人落座,西山天醇上了桌。
傅小官居然亲自为这一桌的人倒了一杯酒,接下来他举着杯子,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荣与辱共蒂,生与死同根……各位家主们若是约束好了家族的子弟,本官绝不吝于给你们家族以荣。让我们举杯,以祝沃丰道之繁荣昌盛!”
所有人再次站起,同饮了这杯酒,将这荣给喝了下去,但他们却都知道定安伯那句话原本还应该有下文:
有容就有辱,有生……就有死。
章平举深深的看了一眼傅小官,觉得这酒……有点苦!
第七百二十五章 捷报
那场被沃丰道的人称为百叟宴的宴会圆满结束。
接下来的数日,傅小官亲切的接见了许多的家主乡绅们,在笑谈之间,他递出去了胡萝卜,却也毫不避讳的亮出了棍棒。
这些老叟们自然接下了胡萝卜,并慎重的应承下来绝无二心。
“这沃丰道……至此便风调雨顺了。”乔六爷不无感慨。
张文辉微微一笑,“还得等等。”
“等什么?”汪小钟问道。
“等不长眼的冒出头来!”
……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
沃丰道的秋仿若温婉的女子,令人察觉不到秋的萧瑟与寒意。
傅小官依然仅仅只穿了一件长衫,此刻他正在他的院子里徘徊。
有些焦虑。
按照时间算,董书兰和燕小楼都应该已经生产了,但这消息却还没有送来。
他早已嘱咐了蚁群的崔月明,一旦有消息,就必须立刻从金陵以信鸽传书最快的送到这里,但至今却还没有得到。
会不会是生产又出了什么问题?
哪怕他将南宫飘雪给送了回去,但手术这玩意儿可不靠谱!
沃丰道医学院他没有着手去成立,其原因有二:若是自己离开,这医学院便相当于废弃。其二是解剖学需要尸体……这地方去哪里找来那么多尸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战争,那些失去的人的家里根本不会将尸体献出来为医学作贡献。
反倒是青霉素这个玩意儿,南宫飘雪倒是在实验,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始终空落落有些慌。
这时候宁玉春和云西言走了进来。
“沃丰道所有县郡州府以及这沃丰城空置的房屋铺面,昨儿个已经全部拍卖完……”宁玉春兴冲冲的说着,却陡然一顿,傅小官的脸上没有喜悦,还很是忧愁。
对了,肯定是他的夫人生产的事。
“你也别瞎担心。”
傅小官摆了摆手,“所有拍卖的银子,就留在本地。该修路的修路,该修水利的修水利,肯定还不够,让他们统筹计划一番,拿出个条陈,看看缺口有多大……”
“不是,告诉他们首要的是新建学堂,从村一级开始,所有的教习必须是虞朝的旧人,课本必须和虞朝一样。这个事情放在首位,其次才是基础设施的建设。”
云西言一听,定安伯今儿个有些魂不守舍啊。
新建学堂,是为了统一这里的教育问题。
毕竟整个沃丰道三百多万的夷人,他们中绝大多数的孩童现在接受的还是曾经夷国的教育方式,这确实是最紧要的事。
只有将他们的文化统一了,才能够统一他们的思想,改变他们的观念。
这是定安伯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事,现在正是着手办理的时候了。
“下官现在就去发文。”
“呆会……”傅小官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云西言,“你记一下,我需要一份新的数据,到目前为止,沃丰道招商引资落实下来的资金具体有多少?有多少商人在沃丰道建设了工厂?有没有欠缺劳工?缺口有多大?这些数据的东西务必准确,以后每三个月得呈报一次。”
“下官领命。”
“去吧。”
云西言转身离去,宁玉春坐在了石桌旁,煮上了一壶茶。
“要不……你回去一趟?”
“过年我得回去。”
“嗯,秘书处的人少了一点。”
“秋闱已经结束,你找陛下再要点人。”
宁玉春抬头看了看傅小官,这小子的心思,已经不在这沃丰道了啊!
……
……
金陵的秋意已浓,时至辰时,大雾漫天。
定安伯府上今儿个来了许多人。
以尚皇后为首,还有长公主殿下以及宁贵妃虞轻岚董夫人等等。
当然,最多的还是太医和稳婆以及尚皇后带来的数十个宫女。
今儿董书兰会生产,傅小官不在,她们如临大敌。
南宫飘雪再一次的为董书兰做了诊断,“姐姐放心,胎儿安好,他正急着出来呢。”
说着这话,她拿着一方棉巾为董书兰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道:“他……他实在走不了,在沃丰道忙得脚不沾地……”
董书兰微微一笑,“你可别宽慰我,我知道他忙,再说生孩子这事,他在没在身边都一个样,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南宫飘雪心想这位董姐姐倒是坚强,他在身边可不一样。
他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可他却是主心骨啊,若是他在这里,董姐姐肯定会更加开心。
“姐姐说的是呢,我临行前他倒是说了过年一定会回来。”
“当真?”
董书兰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在身边。
“嗯,他亲口说的,肯定假不了。”
燕小楼挺着大肚子坐在床尾,此刻一听也顿时欣喜,“他能回来过年就太好了,不然总是觉得这府上冷清清的……哎呦……!”
她忽然捂住了肚子,“嘶……我、我好像也要生了!”
南宫飘雪慌忙一看,可不,这一家伙两个姐姐都要生产,“看来是燕姐姐肚子里的孩儿听见了呢,他也想要出来,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南宫飘雪急忙走了出去,向尚皇后等人一说,“什么?同时生产?”
“错不了,肯定都在今天。”
“快快快,再准备一间产房!”
半个时辰之后,两间产房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紧接着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两处产房里相继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生了!”尚皇后豁然站起。
“老天爷保佑,总算没有出现意外!”
两个稳婆抱着两个婴儿从两间产房里欢喜的走了出来,“禀娘娘,董夫人诞下一女,燕夫人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好好好……快将这喜讯传给陛下!”
南宫飘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出了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他们的啼哭声仿佛破开了这晨雾,令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贾南星颇为激动的也走了过来,他左看看右看看,裂开嘴笑了起来,“好俊俏的两个娃儿,等定安伯回来可得和他商量一下,我这一生的功夫,可想找个人儿传承下去。”
尚皇后伸出一只手来逗了逗两个孩儿,那女孩儿居然停下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看着尚皇后,那男孩儿却依然在大哭,声音洪亮如钟。
“得送去给他们的母亲喂奶了。”
南宫飘雪又抱着这两个孩儿走了进去,苏苏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师姐前些日子生产,此后就像变了个人儿,她说……这就是当了母亲之后的改变。
当母亲,苏苏此前从未曾去想过,但现在她却隐隐有些期盼——小孩子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要不等傅小官回来,我也生一个来玩玩?
长公主此刻的神色略显落寞,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为傅小官感到高兴,但心底终究有些失落。
她没有孩子!
这都近不惑之年了,老了能够依靠谁呢?
对了,莫如抱养一个!
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一个小女孩身上,她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她叫鱼忆昔,是四皇子虞问书的女儿,这辈分上隔着一辈,不行啊。
皇兄和娘娘也定然不会允许,得另外再想想办法。
让樱花生一个!
借了傅小官的种!
长公主虞书容脸上的笑意更胜,她如此作出了决定。
……
……
宣帝此刻还在承天大殿。
他正在和群臣说着长江黄河的灾祸问题。
“朕有言在先,今岁长江黄河两道降雨远远超过往年这不是为他们开脱的理由!”
“早干什么去了?巡河的人呢?水部向他们发出了警告,若他们能够重视,能够以身作则,就算堵不住溃口,提前疏散了灾民,会死这么多的人吗?”
“朕不杀他几个,他们还当朕的旨意是放屁!他们这就是在践踏朕的仁慈!”
宣帝很生气,黄河水灾又死了三千多人,更离谱的是长江水灾,居然死了一万余!
两地足足三十多万人受灾,而今无家可归,又特么成了流民!
“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朕要这样的臣子有何用?朕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去填那些窟窿!”
“粮食,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朕不想再剿匪了!”
群臣一个个都低着头,无人敢正视宣帝一眼。
“哎……若是小官在,荆州会出现饿殍遍野那般的惨剧吗?沃丰道的呈报你们都看过,同样是官,为何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们若是能够有傅小官一半的用心,长江黄河两道,何至于此啊!”
宣帝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他忽然很是想念傅小官。
朕的好女婿啊,朕应该把你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年公公匆匆而来,“陛下,沃丰道奏报。”
“念!”
沃丰道来的肯定是好消息,朕得让群臣听听,自己也欢喜欢喜。
“……沃州秀水县种植的傅三代,今岁产量最高亩产八百二十斤,最低亩产七百二十斤,平均亩产七百七十斤……”
“轰……!”
群臣哗然!
就连宣帝都一家伙站了起来。
谁能解忧?
唯有朕的女婿啊!
第七百二十六章 好事连连 上
“什么……拿来,给朕瞧瞧!”
宣帝一把将这奏章给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
“哈哈哈哈……!”他顿时大笑,伸手扬了扬手里的这奏章,陡然间意气风发,“傅小官的亲笔!秀水县种植了两万亩傅三代的稻种,最高亩产八百二十斤,最低亩产也高达七百二十斤……”
他在龙台上走了两步,伸手往下一划拉,“你们肯定不信!”
这特么谁敢相信?
就连燕北溪心里也咯噔一下,心想傅小官这小子难不成放飞了?
你弄个四五百斤的亩产也是好的呀,一家伙弄到了八百斤……你根本不需要去捞这功劳啊!
此刻工部下设的农部侍郎周业站了出来。
他躬身一礼,面容严肃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对此有异议!”
宣帝眉间一蹙,“哦……周侍郎,说来听听。”
“回陛下,臣领农部十年,这十年中,臣在江南之地种植了八年的水稻,臣派专人精心侍候,八年来亩产最高不过三百斤。臣想问问诸位大人,可曾听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有超过亩产四百斤的稻谷吗?”
他转身面向群臣拱了拱手,慷慨激昂的又道:“就算沃丰原的土壤更加肥沃,可在沃丰原的历史上,也未曾出现过哪怕一次亩产超过四百斤的记录……”
他再次转身面向宣帝,“臣以为,定安伯确实极有本事,这亩产平均七百七十斤的数据……只怕是定安伯被下面的官员所蒙蔽!”
他这话说得漂亮。
他不敢得罪傅小官啊,那家伙可是凶名太盛,若是招惹了他,自己这小小的农部侍郎可经受不了他一根小拇指的弹压。
所以他只能将这罪过丢给傅小官下面的官员,定安伯依然伟大,但下面的官员却骗了他,这不是定安伯的罪,最多就是个失察。
宣帝一听,也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傅小官又不是神农转世,怎么可能一家伙将稻谷的亩产翻了一倍多?
周业一瞧皇帝的脸色,又补了一句:“诸位大人都知道定安伯为沃丰道取仕,取的可都是一群少年。这些人为官……下官以为他们欠缺了经验,也或许是为了想要在定安伯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所以谎报了这产量。”
群臣一听,有道理啊,都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为了表功做出这样的事可不奇怪。
宣帝这就更加怀疑了,难道这一次这女婿也被骗了不成?
可若是当真能亩产七八百斤那能多好啊!
一旦全国铺开,就算其余地方的田没有沃丰道那么肥沃,能够翻一倍……朕之虞朝还会缺粮吗?
那肯定是不缺的了啊!
还多得有卖!
可惜了,老子空欢喜了一场,得发文给傅小官,让他小子好生去查查,莫要弄出了这等打老子脸的笑话。
他正要说话,又见一名太监从侧门急匆匆走了进来,年公公迎了过去,手里拿着三份奏折。
“陛下,急报,从瑶县和平陵曲邑三县传来的急报。”
宣帝眉间一蹙,取了瑶县的急报打开一看——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无比精彩!
“臣燕熙文奏报:
瑶县今岁种植了五千亩傅三代的水稻,而今秋收完成,产量令臣极其震惊!
瑶县其余稻田亩产依然在二百四十斤上下,但这五千亩稻田的产量,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亩产六百五十斤!”
群臣此刻尽皆看着宣帝,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紧接着宣帝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你们,井底之蛙也!”
群臣一惊,陛下不会是患了失心疯吧。
不然怎么这神色如此的变化无常?
宣帝这一下子心里稳了,明白了傅小官可真没有骗他。
“朕告诉你们,要与时俱进要与时俱进,可你们呢?还是老观念,老思想,这就叫固步自封!”
他又扬了扬手里的这份折子,意气风发的说道:“秀水县的稻谷亩产平均七百七十斤,这根本没错!”
群臣大惊,这特么还没错那什么才叫错?
周业慌忙拱手说道:“陛下,这怎么可能没有错?”
“因为……傅第三代的种子,同样在瑶县种植了五千亩,这就是来自瑶县的奏报,朕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傲然的看着群臣,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喜,“瑶县这五千亩稻田,平均亩产是六百五十斤!”
“嘶……”满堂倒吸了一口凉气,周业更是张大了嘴巴。
“没可能,这根本没可能,江北之地,水稻亩产不会超过三百斤,这、这、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
宣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周侍郎,你身为农部侍郎,你捣鼓不出如此高产的稻种,莫非就以为这天下无人能够弄出来了?”
“朕告诉你,这稻种叫傅三代!是朕的女婿傅小官,亲自弄出来的!”
“朕知道你们这些冥顽不化之人的思想难以改变,周业,朕就派你亲自去瑶县!你去瑶县给朕看看,去问问那里的百姓,另外……明年你在瑶县呆一年,看看人家那稻种是怎么提高了一倍多的产量的!”
“啊……臣领旨!”
周业并没有惶恐,反而他听到这旨意之后还很是兴奋。
为啥?
我特么就是要亲自去揭穿他们的谎言!
这天下,就没可能有这么高产量的稻种!
老子明年亲自去种那稻种,用实实在在的数据,来洗刷自己的冤屈!
奸臣误国啊!
若是陛下当了真,会做出多少错误的决策,往大了说,极有可能导致社稷不稳,往小了说,恐怕许多人会被饿死!
民以食为天,这吃的东西若是作假,那可是真正的大恶不赦。
所以周业这一刻正气凛然,他甚至站直了腰杆,就连对定安伯的恐惧此刻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相比于社稷之重,老子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得将定安伯和那燕熙文的丑恶嘴脸给揭穿!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宣帝拿起了另外一份来自平陵县的折子。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好事连连 下
这两份折子来自平陵和曲邑二地……这两处地方可是虞朝最早的两个试点县。
莫非是这两个试点县又来了什么大商人投资建厂?
宣帝如此想着,展开了这份奏折,然后……
他的眼睛陡然大睁,满脸的难以置信。
“臣平陵县县令张文翰起奏陛下:
今岁四月,临江西山农人王强,受定安伯之托付,从西山带来红薯共计四万斤,平陵县得其半,种植了贫瘠荒地共计四千亩。
在王强带着平陵农人的侍候下,四千亩红薯在九月底成熟,而今已收获完成。
臣无比欣喜,定安伯乃神人也!
那四千亩地,亩产红薯足足五千六百余斤,拢共收成两千两百余万斤!
臣极为惶恐,故而称量了足足五次,无误也!
臣恐是梦,亲去了曲邑面见了曲邑县令燕临秋,得知曲邑之红薯亩产和平陵无二,是夜,臣与临秋大醉!
此乃大虞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定安伯之功劳……臣难以言喻。
此物味道极佳,臣随此奏折一同送来红薯三百斤,请陛下品尝!”
宣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亩产五千六百余斤,还是贫瘠之地……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一旦这东西在虞朝的土地上全面开花,虞朝,将再不存在粮食问题!
人口可以尽情的繁衍,百姓可以丰衣足食啊!
犹记得曾经就在这朝堂上,傅小官曾经提起过红薯这个事物,他说亩产恐怕能够达到四五千斤,可无人相信。
就连朕自己,也不相信!
但现在这活生生的事实却已经摆在了朕的面前,这……朕汗颜啊!
宣帝抬起了头,稳了稳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儿当真是好事连连!”
他这话一出,群臣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看陛下的脸色,那可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揣摩是喜是忧。
甚至燕师道还担心会不会是荒人打过来了。
那么还会有什么好事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宣帝,今儿那秀水县亩产稻谷七百七十斤这个消息,在他们看来若是真的,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刚才宣帝如此激动,难不成还有比那稻谷更令陛下震惊的好事情?
宣帝扬了扬手中的折子,“定安伯远在沃丰道,但他却早已在平陵和曲邑这两个地方落下了笔!”
又是定安伯?!
他、他在平陵曲邑落下了什么笔?
红薯?
陡然之间,有人想到了这个东西。
就在数月之前,陛下册封傅小官为定安伯的那次朝会上,陛下就说起过这红薯,言说这玩意儿亩产近五千斤,朝中大臣都听着,却没几个人真的相信。
而今正是十月,正是红薯收获的季节,难不成那东西还当真有近五千斤的亩产?
果然,宣帝说话了:“平陵曲邑二县的县令传来的捷报,这,才是朕想要看到的捷报!”
宣帝声音陡然增大,他背负着双手霸气的走了几步,“朕告诉你们,红薯,丰收了!亩产平均五千六百余斤!”
“轰……”全场百官无不震惊,就连燕北溪和董康平明明知道这个东西的人也不例外!
因为这是实打实从地里面种出来的产量,而不是估计。
它比西山曾经传来的产量还要高!
而平陵曲邑是怎样的土地他们都很清楚,就那瘠薄之地,居然能够如此高产,这便说明此物不挑土地,它能在任何的环境下生长,并能获得极大的收成!
其余大臣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撼。
定安伯……这家伙不是人啊!
你特么都去沃丰道捣鼓去了,居然这雷声却在平陵曲邑响起……
群臣们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从临江来的小地主,他做出的事,简直匪夷所思啊!
掐指一算,在文事上,他已经是天下文魁,无人能敌。
在军略上,他的神剑军可是陛下钦封的护国之剑,在平陵山和西南战场上,以及岷山之战,还有突袭岭南蒙山的彗亲王之战,无一不显示出神剑军的强大威力。
甚至听说神剑军还深入了荒人汗庭,一举炸毁了荒人的军械局。
这种种战绩,天下还有哪一只军队能够做到?
而现在,他居然一举解决了天下最难的粮食问题,稻田的产量比以往高了一倍有余,他还凭空弄出了红薯这个东西——
亩产五千六百余斤,这一亩的产量,就能满足一个家庭一年的口粮。
其余的那些产出,可就能够折现成银子。
忽然之间,这些大臣们才感觉到傅小官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居然已经做下了如此多的大事!
文韬武略,经世治国……他,才是真正的全才!
这定安伯的封号,似乎还有些低了。
宣帝看着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朕的这个女婿……他终究是武朝的皇子啊!
半子半子,朕,却只能得他一半,若是能得了他的全部,朕之虞朝一举腾飞当指日可待!
就在宣帝如此想着的时候,又有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年公公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年公公一脸喜意的向宣帝走去。
“陛下、陛下……”
“啊?”
“禀陛下,定安伯的两位妻子,今日同时生产,董书兰诞下一女,燕小楼诞下一子。”
宣帝一怔,今儿不是董书兰生产么?怎么燕小楼也赶上了?
“母子如何?”
“母子安好。”
宣帝放下了心事,脸上浮起了笑意。
“今儿好事连连……诸位,定安伯的两位妻子,又为傅府增添了一子一女,可喜可贺!”
这是了不得的好事啊!
群臣们的心思自然活络了,定安伯这样的红人当然是他们想要靠拢的对象,定安伯今日得了一子一女,这礼道可得备得更丰盛一些才好。
宣帝此刻却有点为难了,傅小官这小子为虞朝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又恰逢他傅府添丁,该赏啊!
但怎么赏呢?
他已经是三等伯爵了,也已经官居三品了,这爵位再一提,可就到了二等侯爵,说好的等他沃丰道做出成绩再封侯爵的,现在怎么弄?
这小子本事太大,也是个麻烦啊!
宣帝很伤脑筋,而此刻定安伯里早已一片欢腾。
贾南星笑眯眯的看着,然后放飞了一只信鸽。
殿下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在生孩子这条路上,你可还得加把劲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谋 上
就在傅小官心绪不宁之中,日子悄然而去。
沃丰城里的柳树终究还是褪下了叶子,而那些黄角树却依然绿意盎然,而在金陵本该接近尾声的秋菊,在这沃丰原上,却依然开得正旺。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二这一天,傅小官终于得到了来自金陵的消息。
母子平安,董书兰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小棉袄,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傅小官当场就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回去,他担心董书兰对生了一个女儿而难过,在这封信中他很是宽慰了一番,并着重说明了自己更喜欢女儿。
然后他为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女儿叫傅朵朵,儿子叫傅子梁——对这女儿的名字他挺满意,这儿子的名字嘛……就那样吧。
最后他自然也说了今岁过年定会回家,大致十一月底出发。
由崔月明通过信鸽送出了这封信之后,傅小官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多日来压在他心里的不安终于消散,他又恢复了满血满蓝的模样,以至于云西言又敢大胆的去卖他捣鼓的‘傅小官诗词文集’了。
云西言这些日子也高兴啊。
掐指一算,这文集而今已经卖出了足足五册!
每一本他能赚三两银子,这就是纯利一万五千两,所以在他的心里,这位定安伯就是他的财神爷!
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他全部砸在了股市,没错,在听说了定安伯买入了一百万股的清州船务之后,他立马跟上,也买入了一万五千股的清州船务。
他等着发财,却不知道傅小官压根就没想过那一百万两银子能够回来。
“东南大运河,这是清州的一个耗资巨大的工程。按照我的预计,这项工程要实现通航……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
坐在秘书处的办公室里,傅小官和宁玉春云西言以及卓东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前世隋炀帝下令开凿大运河,倾举国之力,动用劳工上百万之巨,耗时足足七年!
当然,整个京杭大运河比较复杂,历朝历代都在修,耗时一千多年,这个不能去比较。
可从兰陵至长江,按照河流走向测算,肯定不止八百里,而且清州也没可能招募到百万民工,所以十年的时间傅小官是很保守的说法,弄不好就是十五二十年的长期工程。
而沃丰道官府的所有收入,都将砸入到这个无底洞中去。
但他依然为这工程站了台,其一是因为这条东南航道若是真能贯通,它必将成为虞朝东南经济的大动脉!
而它与长江相连,这就意味着沃丰道和虞朝的十三道都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从其余各道运往沃丰道的原材料将会更加快捷,同样,沃丰道产出的商品也能快速的销往其余各道。
至于其二……在大运河完成之前,沃丰道的财税将无法上缴中央财政,甚至还需要中央财政的支持,整个虞朝的发展速度将会变慢,这是利于武朝的。
所以傅小官在看过这计划之后,仔仔细细的想了三天,批准了这一巨大的投资。
“十年……?”云西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傅小官点了点头,“是至少十年!”
云西言忽然觉得有些慌,自己买的那一万五千股股票……得随时去四通钱庄瞧瞧,一旦涨起来,还是尽快卖出去为妙。
“今儿找你们两个,是要说说明年沃丰道的计划。”
傅小官手里拿着一叠秘书处统计出来的沃丰道而今的产业,以及进入沃丰道的各种投资。
“清州适合栽桑养蚕,清州的纺织工厂最多,所以明年清州得着重解决桑蚕的问题,尽可能满足本地工厂的需求。”
“祁州多山,董详芳的呈报中说,虞朝五大世家之一的公孙世家在祁州的落架山探寻到了一处铁矿脉,州府给了公孙世家的采矿批文,而今公孙世家也正在落架县建设冶铁和锻造作坊……”
“祁州得继续探寻矿脉,另外……”
傅小官看向了云西言,“我记得你曾经说祁州的麻树不错,这件事你记一下,让祁州的百姓种植麻树,但这麻布得销往清州。”
云西言一怔,“为啥?”
“清州以后就是轻工业区……你们可以理解为主要是轻纺织品,比如麻布,丝绸,成衣,鞋帽等等这一类。”
“那祁州怎么搞?”
“祁州既然多山多矿,那就发展成为重工业区,也就是冶炼锻造这一类。”
宁玉春微蹙着眉头,他不是太理解傅小官为什么要这样去区分,只是盲目的认为傅小官既然这样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现在就把明年的事安排完了干啥?”宁玉春很是担心,担心这位爷莫要跑回武朝了。
傅小官咧嘴一笑,“荒人弄死了我两千神剑军,这个仇,我可得亲自去报!”
宁玉春和云西言皆是一惊,你特么是道台!
还是商业部的部长!
你不是大将军啊!
宁玉春愣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不会让你涉险!”
“你想说的是我擅离职守吧。”
“也有这个意思……这道台你当得不顺心?”
傅小官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荒人始终是虞朝最大的隐患,这个隐患若是不解决,北方永不会太平。你们不知道的是……夷国入侵荒人的蓝旗领地,战争已经结束。夷国仅仅只占领了蓝旗领地的一半……”
傅小官顿了顿,又道:“这就意味着荒人恐怕已经和夷国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荒人花了那么大力气训练出来的四十万天刀军,他不去将夷人赶走,为的是什么?”
宁玉春二人的脸色豁然一变,“荒人又要南下?”
“对……”傅小官点了点头,“荒人南下,这符合夷国的利益,所以夷国的军队没有再打下去,为的就是给荒人这个机会。”
“荒人不敢再拖下去,因为北部边军装备的燧发枪和红衣大炮只会越来越多。他再拖下去,就永远没有机会南侵,所以我断定明年春,荒人必然南下。”
“这是北部边军的事!”
“是啊,我就是带着神剑军去练练而已。”
当真就是去练练而已吗?
宁玉春和云西言卓一行都无法猜透傅小官的心思。
他当真是去为那两千神剑军的将士报仇吗?
他根本不必去那战场,毕竟神剑军训练有素,本身就有将领存在,他只需要去一道命令就能解决的事。
可他傅小官为何要亲临战场呢?
第七百二十九章 谋 下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五,傅小官离开了沃丰城,第一次巡查沃丰道。
与他随行的是卓东来,当然他的保镖宁思颜和徐新颜也在,而张沛儿留在了沃丰城。
“一个国家的强大,无外乎经济、政治和军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经济是国家强盛之根本。”
“但经济却又和政治息息相关,不一样的政治体系,哪怕施展同样的经济手段,最终出现的结果会有极大的差异……所谓解放生产力,其本质是打破政治的壁垒。”
“就像是为经济松绑,在不稳定不明朗不宽松的政治结构之下,没人敢投资,也没人敢消费。”
就在马车里,傅小官和卓东来相对而坐,他正侃侃而谈。
“虞朝的商人敢来沃丰道大规模的投资建厂,这就是建立在虞朝朝廷改革举措之上的信心,只要这个政策保持不变,虞朝的振兴繁荣就是必然。”
卓东来非常认真的听着,这虞朝的改革举措是眼前的这位殿下一力推动的,而事实上虞朝的商人敢来投资,更大程度上是相信傅小官这个人。
所以他想了想说道:“若你归去,这些商人只怕……”
傅小官摆了摆手,“不会,现在或许有我的因素影响,但至多再一年时间,当沃丰道的商人们真正赚到了钱之后,来沃丰道的人会更多。而我的影响会渐渐变少,最终,这一切行为都将步入法治……法,就是法则,是准绳,是底线和规矩。”
“只要法不变,就表示规矩不会变,那么沃丰道以后换任何一个人来,只要他不动这法,那么一切都将按部就班的进行。”
“所以一道也好,一国也罢,法治才是根本,而人治……则会因人的替换而产生变数,这就是不稳定,所以我要为商业立法,我要让席寻梅将法细化。
这些律法,而今已经在武朝推行开来,现在或许还看不到多少效果,但当武朝的商人们熟悉之后,武朝要进行商业变革,将会事半功倍,尤其是还有沃丰道这个榜样的存在。”
卓东来怔怔的看着傅小官,武朝推行那些商业律法他自然知道,他甚至还知道四通钱庄而今已经在观云城成立。
如此说来,这位殿下早已在为武朝谋划,并落下了棋子。
恍惚之间,他觉得这位殿下有些陌生起来。
他和曾经在武朝参加文会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
他谈的不是诗词文章,而是治国之道!
这番治国之道刷新了卓东来的认知,他在此刻才明白了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他也才明白了傅小官捣鼓出那么多的详细律法其意何在。
他正在推动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将整个社会,从人治而变为法治!
可这真的能够实现么?
毕竟任何一个国家位于权力巅峰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他说只要是人就可能产生变数,若是握着权柄的那个人否定了律法,改变了规矩……他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所谓明君,大致就是不折腾,若是再能够放松手里的权力,那就可以称之为圣君了。
但细观千年各国的历史,不折腾的皇帝却很少很少。
“权力这个东西就像餮饕大餐,坐在那位置上,看着这大餐而不动手,这需要极强的自制能力。这样的人实属凤毛麟角,哪怕是我坐在那位置上,只怕也难以抗拒那巨大的诱惑。
所以……得将那餮饕大餐给关在笼子里,让人想吃也吃不到,只有吃不到,才会放弃,才会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扯远了,现在我给你说说接下来你们要做些什么。”
卓东来不明白怎样才能将那大餐关在笼子里,但他隐约觉得傅小官这句话极有深意,可傅小官并没有对他细言。
“而今你们十人都有了秘书处和督察办的身份,凭着这身份你们可以自由的前往任何一个县郡。在明年整个一年之中,你们要多看!”
“看什么呢?当然不是看热闹。你们要看的是商业的本质!要看到制约商业飞速发展的原因,并找到这些原因,尝试着去解决。”
“一切的手段都必须为经济服务,经济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它不仅仅是建立作坊生产销售这么简单,它涉及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傅小官就像交代遗言一般的教授着卓东来,卓东来在这一刻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之小和傅小官之高。
这令他汗颜。
少年的那颗曾经高傲的头,在一刻,在傅小官的面前,彻底的低了下去。
那是一个令世界为之起舞的人啊!
自己的这点曾经以为了不得的本事,在他的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他虚心,并且极为用心的听着,许多的观念他还消化不了,但他却将其铭刻在了脑子里,这是学习的好方法,待此后再去一一求证,所得才能更加深刻。
傅小官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算是将经济的重要性灌输给了卓东来。
卓东来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向了傅小官,
“明年……你能不能不亲自去打荒人?战争这种事情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武朝需要你!”
这句话发自肺腑,卓东来是真不想傅小官出现任何意外。
傅小官咧嘴一笑,视线投到了窗外。
窗外的秋意稍微浓了一些,但野菊花依然开得很盛,染黄了偌大的原野。
“军事……神剑军在西山有三万人,而宣帝将在明年培养十万这样的军队。现在两国之间的军事力量看似平等,但事实上虞朝的军事力量已经超过了武朝。
神剑军的军人是虞朝的人,这得算入虞朝的军事力量里面。而今虞朝的军队已经装备了至少六万把燧发枪……必须和荒人一战了。
而我若是去了战场,这场大战才能打得更精彩一些。
另外……也是打给夷国看看,两头草,我不喜欢。”
傅小官这几句话说得有些拗,但卓东来却听明白了,傅小官这是要削弱虞朝的战斗力!
尤其是削弱神剑军的战斗力!
“他们……是你亲手缔造的!”
“所以我需要他们去为虞朝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这算是我为虞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七百三十章 态度
听了傅小官说的最后这一句话,卓东来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去揣摩傅小官这句话里究竟蕴含着何等的意图,但他明白了一点,殿下归国当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
那么他还在武朝做了哪些布局呢?
……
西山学院。
秦秉中此刻正坐在教习处,手里却拿着一封信。
这是武朝的文行舟写给他的信。
在这封信里,文行舟着重的说到了《理学法典》而今已被武帝认可,已经在武朝的各大学院里推行开来。
这是文行舟之幸,也是武帝有一双慧眼。
秦秉中对这本《理学法典》研之甚深,他很清楚这样的法典一旦推行,就必然对而今的圣学体系造成极大的影响。
甚至于彻底摧毁圣学体系也极有可能。
天下读书人皆出于圣学,而武朝幸运的是受圣学的影响远远没有虞朝这般深刻。
所以傅小官明明知道《理学法典》之长,却没有在宣帝的面前提一个字——哪怕他是定安伯,他也不敢去冒天下之大不讳。
秦秉中微微一叹,曾经引以为荣的圣学,而今反而成了虞朝之羁绊,这,或许就是傅小官说的樊笼吧。
“《理学法典》一书,而今经过了老夫第八次修正,理学思想和法典要义,而今基本是以殿下的主张为核心。这本法典与其说是老夫所著,倒不若说是老夫窃取了殿下的精要。
殿下之才能,老友想来比老夫更清楚。殿下在虞朝所作的一切,武朝都知道,他在武朝,无论是民间还是庙堂,他的声名都如日中天。
老夫在这里对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殿下是一定会归国的,这一点,想必宣帝也心知肚明。老友啊……殿下归国之途而今难以预测,你与他关系匪浅,万一……老夫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早些来武朝?
老夫这一辈子的好友可不多,而今你已经看开,那莫如就看得更开一点,老夫在观云城扫榻以待……”
秦秉中慢慢的将这封信折了起来,想了想,又取了火折子,将它付之一炬。
他走出了教习处,走入了学院。
抬头看着这崭新的充满着希望的学院,听着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他站了很久,想了很久。
下村的动作很大,没有去隐瞒任何一个人。
下村的建设如火如荼,而着重点,却在城墙!
所以,傅小官是担心的。
毕竟在临江傅府,还有一大家子的人。
而瑶县来了一百余的武朝船工,也正在建造舰船,这一切都说明了他正在为自己的离去做着准备。
只是这种准备宣帝显然很清楚,如果宣帝当真要强留……他傅小官还能走得掉吗?
作为一国之君,若是放了傅小官归去,天下人都知道武朝必然崛起得更高。
而今傅小官健在,武朝和虞朝想来相安无事,可若是百年之后呢?
一个无比强大的武朝,对于虞朝而言,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那么宣帝会不会基于这种顾虑而不惜留下傅小官呢?
如此一想,文行舟的担心是极有道理的。
他秦秉中现在已经深深的刻上了定安伯一系的烙印,若是宣帝要留下傅小官,那么和傅小官相关的所有人——
包括燕阀,包括董府,也包括商业部和沃丰道的所有官员,还包括这西山学院以及西山的一切,下村的一切……只怕都不得善终!
傅小官在虞朝留下了太多的印迹,这些印迹,宣帝定然会全部抹去。
他仰天一叹,这究竟是虞朝之幸,还是不幸呢?
傅小官给了虞朝百姓一个希望,甚至将虞朝带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若是虞朝就这样走下去,想来老百姓们很快就能够抬起头来看一看这天了。
可若是宣帝要抹去这一切,百姓的希望将又一次破灭,而傅小官也非易于之辈,虞朝战火再起,那是必然。
武朝为了迎接他们的皇子回归,兵出祁山也是必然。
若是傅小官有个三长两短……武朝倾举国之力与虞朝一战,虞朝而今的一切,便是镜中花、水中月!
或许,这就是傅小官的依仗。
他给宣帝出了一个选择题,要么让他安然归去,至少这数十年间两国相安无事。
要么他把命留在虞朝,而整个虞朝极有可能为他陪葬。
如此一想,宣帝的选择理应很清楚,文行舟之担忧并不是很强烈,道理也在于此。
万事,就是防个万一。
秦秉中相信宣帝会做出理智的选择,所以他放下了心来,却向西山研究院走去。
他觉得也应该防一个万一。
何况他的孙子秦成业,死心塌地认可的是傅小官这个人,而不是虞朝这个国家。
在西山研究院的外面,秦秉中和秦成业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而后,秦秉中回到了书院,他提笔给文行舟写了一封信,次日清晨,秦成业带着秦若雪悄然离开了西山,往武朝而去。
细雨楼的谍子盯着这里,蚁群的谍子也盯着这里。
细雨楼的情报飞快的送去了上京城,蚁群的情报也飞快的送去了观云城。
然而送去上京城的情报石沉大海,送去观云城的情报却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护送秦成业兄妹二人入观云城!
蝶仪宫中,深秋的黄昏更显昏黄。
长公主坐在尚皇后的对面,面色有些凝重,“这件事你不打算告诉皇兄?”
尚皇后看着夕阳,答非所问:“傅小官曾经说……黑夜过后,太阳照常会升起。活着的人才能够看见太阳的升起,才能够沐浴到这太阳的光辉,”
她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淡然一笑,又道:“虞朝才刚刚看见希望,才刚刚看见太阳升起,我不希望它很快就被黑夜遮盖,更不希望太阳升起了,虞朝却没有人能够看见。”
长公主眉间一蹙,愕然了片刻,才说道:“虞朝四大边军满编,有燧发枪数万,有红衣大炮数千!”
“神剑军……虽然是虞人,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枪口你认为会对着傅小官呢还是对着虞朝的军队?”
“何况,若是把傅大官给逼疯了,你是不晓得他疯起来的阵仗!”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一件小事
长公主不知道傅大官发疯会是什么模样。
但她很快想明白了此中的道理。
傅小官是武朝唯一的皇子,是傅大官心中比亲儿子还要亲的儿子。
虞朝犯不着为了傅小官而和武朝交恶,何况至少现在,傅小官依然在全心全意的为虞朝做事。
她为尚皇后倒了一杯茶,“可这事儿最好还是让皇兄知道,不然以后……”
“嗯,呆会陛下回来我就给他说说。”
长公主忽然压低了声音,俯过了身子,“你就不担心虞朝未来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武朝?”
尚皇后端着茶盏,盖碗轻轻的在盏沿滑动,“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已经为虞朝奠定了经济基础,也已经规划出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再说他就算回了武朝登基为帝,我依旧是他的丈母娘。他在武朝捣鼓什么,难不成我这个当丈母娘的还不能派人去瞧瞧?”
说着这话,她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又笑道:“他曾经说过,唯有在竞争中,才会进步……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一样。他还曾经提过要开启国家间的贸易,这就是搭建一个国家间的竞争舞台。”
“或许在这样的竞争之下,虞朝也能够出现许多卓越的人才……不经历风雨何以见彩虹?未耗尽心力的去攀爬,何以登险峰?”
“所以不要去担心太多,而今虞朝要做的,就是将沃丰道的经验汇聚起来,等明年再看一年,宣历十二年就可以将沃丰道的成功之道推行至其余十三道了。”
长公主没有再说,她默默的品着茶,想着傅小官那小子弄出来的稻种,还有那红薯,以及他的其余种种。
他对虞朝之贡献,有目共睹。
而他的潜在力量又极为可怕!
但愿皇兄能够大度的让他安然离去,此后两国交好,对虞朝可大有裨益。
但皇兄当真会放虎归山吗?
不对,傅小官这小子极为重情义,他不是虎,他是皇兄的女婿!
……
……
宣帝的好女婿傅小官并不知道秦成业受了秦秉中之劝诫离开了西山研究院,他更不知道这件很小的事情已经上达天听,居然把虞朝和武朝两边的皇帝都惊动了。
胖子自然高兴,还以为是傅小官布下的局,而宣帝却有些生气,也以为是傅小官布下的局。
对于傅小官回归武朝,宣帝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但他依然很是迷茫,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傅小官的回归。
他若就是一个寻常少年那也罢了,可他却不寻常啊!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登基为帝……偌大的武朝在他的驾驭之下,会发展到何等样的高度?
他能轻易的玩转一道,他也能轻易的玩转一国!
当整个国家在他的手里一转,那将发生多大的变化?
这一夜,宣帝难以入眠。
这一夜,沃丰道宁桑县的县令司马澈,也无法入眠。
倒不是因为傅小官即将抵达宁桑县,而是红叶集的一处作坊着了火!
这场大火直到后半夜才扑灭,将司马家的红叶一厂给烧了个一干二净,损失极其惨重。
司马澈在卯时才回到了县衙,面色冰冷如霜,令跟着她一同回来的一众官员们心里极为不安。
这位女子县令可不简单!
她是定安伯亲手委任的宁桑县县令!是这天下的第一个女官!
当然,这位县令大人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
她上任之后,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宁桑县,在清州是第一个落实户籍,丈量田地实现了包产到户,还划定了工业片区的女强人!
她的手腕铁血而强硬,在红叶一厂前次的招工事件中,她直接登门去了红叶集最大的章氏家族,就在章氏家族的大宅院里,和章氏族长章平举进行了一番不太愉快的对话。
最终她当然镇压住了章平举的嚣张气焰,红叶一厂顺利完成了招工——原住民和虞朝移民各半。
而今看来,那一场对话似乎为今日红叶一厂的这场大火埋下了祸根。
当然,只是目前的猜测,刑房典吏还带着捕快们正在查案,暂时还未得头绪。
司马澈坐在衙门里眉间紧蹙,久久没有吭声,其余官吏一个个肃然的站在堂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半盏茶之后,司马澈抬起了头,展开了眉,“这是小事,倒是本官小题大做了。眼见着就快到年底了,接下来有几件大事需要你们全力以赴的抓……”
“其一,就是宁桑城连通州府的道路勘测,这件事必须在年底拿出一个结果,路线要怎样去选?耗资几何?大致需要多少劳工等等?”
“其二,是百瓦镇工业区的用地,本月底必须得落实下来,人家锦绣坊的老板可还眼巴巴的等着!”
“其三,红叶集原住民太多,得迁出去至少一半!这件事本官亲自写个条陈给言大人,请言大人从合适的地方对调移民。”
“……”
司马澈在不知疲倦的工作着,而傅小官的车队此刻也从香檀县启程,往宁桑县而来。
就在昨日,傅小官收到了蚁群的三封情报,其中一封是关于沃丰道的。
沃丰道发生了三起起火事故,分别是祁州柱县的一处千亩麻田,清州墨县和上川县的两处纺织作坊。
柱县相距墨县至少六百里地,墨县相距上川县大致两百余里,这看似毫不相干的偶然事件,但傅小官却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秋天本就容易着火,您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就在刚才,傅小官命令蚁群全力留意各大夷人聚集地,这在卓东来看来有些小题大做。
傅小官微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但愿是我过于紧张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突然就跳转了一个话题,“你去过北宵六州没有?”
卓东来一怔,“三年前去过一次。”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说来我听听。”
“北宵之地位于武朝北境,分为上三州和下三州。下三州就是南苍江的发源地,气候条件却极为恶劣。而上三州则几乎是一片荒野,越往北越荒凉,最后就是千里黄沙了。”
“……那地方总的说来大致就是八个字:面积极大,人口极少!”
傅小官微微颔首,还是没弄明白傅大官昨日的那封回信里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第七百三十二章 傅大官的信
就在昨夜,他终于收到了傅大官的回信。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封信的笔迹,和夫子庙下留在石壁上的笔迹完全不一样。
“我儿小官:
这就是老子的笔迹!
回信晚了,因为当皇帝的破事儿太多。
五原州溃坝之事想来你已知晓,老子杀了三十多个官,用他们的脑袋祭奠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们!
这也是为父之责啊!
为父自知当不了一个好皇帝,因为为父太懒了,若是你回到了武朝,想来这场人间惨剧就不会发生。
所以……望我儿早日归来。
五原州失去家园的百姓们,为父是这样处理的,你且看看合适不合适。
灾民有一百万之巨,其中的三十万灾民,为父将他们收为了傅府的家奴,让他们去了南苍八州的墨州、白州、天州以及彦州。
明年春耕,咱们家的地就有足够的人耕种了。
而剩下的七十余万灾民,其中三十万采取就地安置之法,等洪水褪去,先让他们去筑堤赚些银子,那些田地等重新丈量之后,再采用你那包产到户之法分给他们。
而最后的这四十万灾民,为父将他们送去了北宵六州。
为父已经给春秀去了一封信,西山所产之红薯和傅四代的稻种,全数运往武朝,想来已经在路上了。这件事为父未曾和你商量,但想来你是不会有意见的。
……”
在这封信中,傅大官没有解释将四十万灾民送去北宵六州的缘由。
这就让傅小官有些诧异了,这胖子买下了南苍八州其中四个州的田地,已经将原本的八十余万农人给弄去了北宵六州。
他本以为是因为北宵六州地广人稀……现在听卓东来说来确实是地广人稀,可那地方有至少一半的地是沙漠,这特么怎么种庄稼?
他一家伙弄过去了一百一十余万人,“北宵六州有人口多少?”傅小官抬眼问了一句。
卓东来想了想,“估计在六百万上下。”
这就是七百多万的人口了,卓东来说北宵六州的人过得本来就苦,胖子又弄去了一百一十万人,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这胖子究竟想干啥呢?
傅小官愈发的看不懂这胖子的操作,若是需要移民或者说安置灾民,你往南七州去迁移也是合理的,哪怕是迁往西疆五州,都比迁往北宵六州更好才对。
“北宵六州……有没有发现大的矿藏,比如……金矿啥的?”
傅小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卓东来摇了摇头,“从未曾听说……那地方没有春秋,只有冬夏。从四月就入了夏,到九月夏季结束直接就是冬。夏季的气温极高,反正我去的时候正是夏季,热得人受不了。听说冬又极寒,飘雪五个月,人们连门都出不了。”
“尤其是上三州,根本就已经没人了。不毛之地,种不出庄稼来,活不下去,早已成了野狼的领地。”
胖子很显然知道,可他却偏偏就这样做了。
你这皇帝当得倒是任性啊!
傅小官没有再去想胖子的这骚操作,而是想着胖子在信里说的另一件事——胖子终于决定要将临江傅府的那五个婶娘和五个孩子给弄到武朝去了!
这是好事,但胖子的安排却不是将她们接去宫里,而是安排到了南苍八州的墨州。
“为父在墨州州府墨贤城购置了一处院子,比咱们临江的那处院子还要大三倍!
就将你的那五个婶娘一并接来吧,毕竟她们也是老子的妾,也为老子生下了五个孩儿,我偶尔也能去墨州看她们一眼。
但为父这身份依然不能让她们知道,免得她们起了别的念头,反成了祸事。”
这件事胖子派了周同同亲自处理,但傅小官相信瞒不过宣帝的眼睛。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傅大官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瞒住宣帝,他同时也给宣帝写了一封信,昨夜宣帝也收到了傅大官的信,导致了宣帝彻夜未眠——
“傅大官这厮,欺人太甚!”
宣帝看了这封信之后龙颜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老虞,见信好!
很久就想提笔给你写封信,但我不知道给你这个男人说点什么。
今夜观云城星光灿烂,忽然间来了兴致,忽然间想起你把夫子庙给炸了……陈朝都灭亡两百多年了,你把人家太庙炸了干啥啊?
拜月教已经被我儿给彻底灭了,至于吗?
我可惜的是上面的那颗枣树,老子若是回到虞朝,可就再也吃不到那颗枣树上结的枣儿了,你这不是搞些破事儿么?
听说我那儿媳妇问筠难产差点去了,算你走运,若是我那儿媳妇当真去了,老子和你没完!
她是我傅家的媳妇!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我就不出兵打你了。
老虞啊,你可还记得泰和四十一年春,腾溪山山花烂漫,你、我还有我那弟弟,以及樊国的樊子规,在腾溪山下放纸鸢的情景?
晃眼之间,二十一年已经过去,你那纸鸢当时爬到了樊子规的太子妃那一只纸鸢的背上,还是老子飞到天上去取下来的……你现在和樊子规那婆娘,就是樊国的慧皇后可还有联系?
去岁时候我去了一趟樊国,见过了樊子规和他那婆娘,樊子规变得比老子还胖!倒是他那婆娘比二十一年前更多了几分风韵,老虞啊,她可提起了你,说你当初看她的时候色眯眯的。
我此刻细细想来,好像当真如此,尚皇后风华绝代,你一把年纪了,可别再去瞎想!
哦,忘记了和你说正事,你特么赏赐给老子的五个妾……老子总得带回武朝来吧!
这你总不会拦着吧?
这事儿和你通个气,你就把西山那些细雨楼的谍子撤掉吧,傅小官是你女婿,就算他当了武朝的皇帝,难不成他还会出兵去打你?
到时候你把皇位丢给虞问道,老子陪着你去樊国揍樊子规一顿!
就这样……你把夫子庙炸了,究竟是想搞什么?”
尚皇后看了这封信,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宣帝一眼……
“你可别听那胖子瞎扯!他就是个粗鄙之人!是他丫的纸鸢爬到了樊子规那婆娘的背上……啊、不是,这死胖子,把老子都整晕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章氏大院
傅小官的车队正往宁桑县而来。
章氏家族章平举在傍晚时候得到了这一消息,此刻他正坐在后花园中,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俊秀的中年人,问了一句:“计先生,先礼后兵还是以兵对之?”
他是计云归!
他早在数日之前,当六皇子鄢晗煜收到了傅小官的那封信时,就从夷国而来。
他在观云城留了一日,四处看了看,听了听,做了一件事,然后就直接到了这里——鄢晗煜说,这章氏家族和夷国丞相边牧鱼有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
通过太临城细雨楼的谍子打探来的情报,边牧鱼确实和太临城的章家有过两次接触,这引起了计云归的高度重视。
随后太临城所有细雨楼的谍子都为此而奔忙,他终于获得了想要的情报——夷国皇帝鄢良择想要这沃丰道乱起来,而边牧鱼想的却是要傅小官的命!
这件事就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其一就是章平举,他负责让沃丰道乱,其二是乔六爷,他负责傅小官死!
傅小官这一路而来屁事没有,这是因为乔六爷已经死了!
就在傅小官离开观云城的前一天晚上,计云归就去了一趟乔府,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就在乔六爷的书房的房梁上放了一条蛇。
那蛇口之下,就是乔六爷的茶台。
乔六爷喜欢喝茶,尤其是产自夷国的洞山岩茶。
这条蛇也喜欢那茶的味道,它有个名字,叫做洞山岩蛇。
乔六爷那晚得了边牧鱼的密令很是惆怅,他将自己一人关在了书房里,一如往日般的煮了一壶茶,本想着细细想想这件事的得与失,却未曾发现那条剧毒的蛇嗅到了那茶的味道,嘴里流出了几滴涎液。
其实乔六爷死得有些冤枉,他当初能够在沃丰城站稳脚跟,确实受了边牧鱼许多的恩泽。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傅小官在沃丰道做的事他亲眼看着,并极为佩服。
边牧鱼居然叫他寻个机会弄死傅小官——这机会其实还真有,傅小官很是亲近他们这些商人,对他们并无防备。
凭着他乔六爷一流高手的身手,要刺杀傅小官,还当真不是个难事。
但若是那样做了,他当然必死,虽然边牧鱼承诺了他许多的好处,可他依然觉得还是定安伯似乎更靠谱一些。
计云归可没这耐心去了解乔六爷的心思,在他的眼里,凡是对傅小官不利的因素,都必须不择手段的抹去。
所以当第二天乔六爷的家人发现老爷全身发黑的死在了书房里之后,整个沃丰城可都惊动了。
宁玉春亲自派出了判官仵作去了乔六爷的府上,却成了一桩悬案——那书房的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是被乔府的家人给撞开的,那些窗也是从里面扣住的,窗纸一张未破。
茶叶罐子里面没有毒,水也没有毒,偏偏乔六爷的那碗茶有毒,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毒。
总之,乔六爷就这样神秘的死了。
计云归在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也离开了观云城,比傅小官提前了三天来到了章平举的府上。
在和章平举聊了几句之后,章平举就再没有怀疑过计云归的身份——这位计先生,显然是边相身边的红人!
他对边牧鱼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对太临城的章家也极为熟悉,这样的人,当然是边相派来对付傅小官的人了。
而那三场大火,不,加上昨夜那一场,就是四场大火,也正是出于这位计先生之策——要让沃丰道乱,这乱就不能起于红叶集,不然傅小官那厮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头上!
这火也不能烧得太多,四把正好,等到年底,再烧上四把火,人们只以为是意外,但给沃丰道所带来的损失却不小。
此策极妙,傅小官就算猜到是人为,他也无从下手。
老夫就慢慢的烧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但这样烧下去也不是最终的办法,最好是把傅小官给弄死……所以昨夜他就和这位计先生讨论了一番弄死傅小官的可行性。
“傅小官这次轻车简从……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计云归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按照他的行程来看,他大致明日傍晚才能抵达宁桑城。红叶集发生了一场火灾,他肯定会来看看……莫如这样……”
计云归在章平举的耳边一番低语,章平举频频点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计云归说完了,章平举阴恻恻一笑,“计先生妙计!他傅小官举办过一场百叟宴,可得了个好名声,老夫明儿就举办一场断头宴……等他酒醉归去,死在平桥上,尸首被那梅河水冲去,这总怪不到老夫的头上吧。”
计云归端起了茶盏,看了看夕阳,“你府上可有高手?”
“护院头领丁老三,曾经在剑林学过五年的功夫。”
“他一人不够,傅小官身边可有一个高手,并且这位女县令恐怕也会派出捕快随行。”
“那……”章平举想了想,“老夫那孙子章仲,是实实在在的剑林弟子,而今是一流身手,再带上几十个护院,这样应该妥了吧?”
计云归笑了起来,“那就……必死无疑了!”
“此事成了之后,还请计先生在边相面前为老夫美言几句,哎……”章平举一声叹息,“计先生是不知道傅小官那小贼的龌龊手段,他捣鼓了一出百叟宴,就将夷人给收买了去。老夫很想为边相爷多做一些事啊,奈何无能为力。”
“此事成了之后,你章氏家族就没有在红叶集存在的必要了!”
章平举听岔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是欢喜的点了点头,“事成之后,老夫会遣族人分批前往太临城,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国度才会觉得安宁,老夫一念之差,方才觉得而今这就是寄人篱下,处处低人一等,还要看一个女子的脸色……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计云归没有去安慰这个章平举,他依然看着夕阳,那张俊逸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温情,却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第七百三十四章 鸿门宴 上
宣历十年十一月初五,未时,傅小官一行抵达了宁桑城。
再见司马澈,她比在金陵时候清减了许多,脸色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水润,就连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看上去多了两分憔悴。
“辛苦你了。”
“……没有,”司马澈收回了落在傅小官脸上的视线,微微垂头,心肝儿止不住的一阵猛跳,她极为羞怯的又道:“只是、只是昨晚出了点事一宿未眠的缘故。”
昨晚红叶一厂起火事故傅小官已经知道,“若是觉得累……其实我还是建议你辞去这官职。”
“不!”这个字很是坚定,司马澈抬起了头来,视线也极为坚定,“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那事故不过宵小为之,很快就能破案。”
冬阳落在她的脸上,多了一份明艳,也多了几分光彩。
就在这县衙后院,二人喝着茶,说着宁桑城的事,多是司马澈在说,傅小官一脸微笑的认真听着。
不得不说这女子确实在很努力的当一个好官,她也确实当成了一个好官。
至少在目前傅小官一路经过的十三县郡,司马澈是他至今见过的做事效率最高的知县了。
宁桑城引入的资金远远超过了其余县郡,当然,这里面有司马家族在宁桑县大量投资的缘由。
可这也是她的资源呀,这功劳自然得落在她的头上。
“红叶集,没有进行包产到户,那里的土地主要由章氏族人占有,前些日子家父去谈过一次,想要将那些土地买下来,毕竟在规划之中家里的纺织作坊在红叶集要建设十余座。”
“红叶一厂原本已经投产,第一批丝绸也已经生产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却被一把火给烧了。红叶二厂已经竣工,正在安装织机,红叶三厂奠基完成,预计是明年三月建成投产,但其余工厂的地还没有着落。”
司马澈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中有少少骄傲,也有少少失落,还有少少委屈。
“章家不卖?”
司马澈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傅小官,“按照你的意思……官府不能强制人家买卖。”
这个章平举傅小官脑子里有点印象,似乎在百叟宴上见过。
他想了想,“这样吧,今儿晚上安排一桌宴席,以我的名义邀请这位章家家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县丞李崇知走了进来,他对傅小官躬身一礼,低声说道:“大人,章府送来了一张请柬,请定安伯和县尊大人,说是在章府设宴,为定安伯接风洗尘。”
傅小官乐了,他接过了这请柬看了看,笑道:“告诉他,本官准时赴宴。”
“是!”
李崇知退了下去,司马澈却皱起了眉头,“昨儿晚上的那场火灾,极有可能是章家所为,这宴,怕不是什么好宴!”
“其实,我还真希望是个鸿门宴!”
司马澈一愣,“鸿门宴是什么宴?”
“哦……就是、”傅小官挠了挠脑袋,“就是故意设宴,其意却不在宴,而在杀人。”
司马澈顿时紧张起来,“不行,你万万不能去!章氏在红叶集有族人十余万之多,单单他那章氏大院就有护院三百,这宁桑城的捕快才二十来人,如何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放心吧,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若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傅小官沉默了片刻,“那我就请你看一出血洗章家大院的戏!”
司马澈不知道傅小官哪里来的勇气,接着她便看见傅小官将宁思颜和卓东来叫了过来,耳语了一番之后,二人离开了这处院落,而徐新颜则留了下来。
“擒贼先擒王……当然,若是他不动,我也不会去动他,就是准备一个后手罢了。这眼见着年节就快到了,回萦丘不?”
司马澈还在担心这赴宴之事,没料到傅小官却问起了过年的事。
“今岁就不回去了,父亲和哥哥都在这里,爷爷奶奶也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司马澈顿了顿,又道:“家里在宁桑城买了一处院子,哥哥在沃丰城也买下了一处,这里的气候比萦丘好许多,爷爷的意思是准备把沃丰城作为司马家新的大本营,接下来恐怕主要是经营沃丰道了。”
这感情好,沃丰城房屋拍卖,虞朝五大家族都有竞标,都有在沃丰城置业,再结合他们在沃丰道投入的资金,他们恐怕已经将沃丰道作为了生产基地。
“你……什么时候回金陵?”
“走一圈就回去,大致十一月底离开。”
“哦……啥时候回来?”
傅小官嘴角一翘,“恐怕没那么快。”
司马澈的脸色有些萧索,心想他还是商业部的部长呢,他家里的三个夫人可都生产了,他理应在金陵呆的时间更长一点。
司马澈完全没有想到傅小官是要带着神剑军去荒人的国土上晃悠,傅小官当然没有提起半个字。
这倒不是为了保密,事实上他傅小官要去打荒人,这个消息他还会故意散布出去。
“前些日子父亲说,你极有可能会回归武朝,是吗?”
傅小官点了点头,“若没什么意外,大致我还会在虞朝呆……一两年的时间吧,沃丰道足以走上正轨了,莫要担心什么。”
司马澈嘟了嘟嘴儿,她可不是担心沃丰道的前程。
“那……我也再当一两年的官。”
傅小官一怔,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司马澈顿时一喜,这话的意思她也明白了,“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其实吧……”司马澈捏了捏衣袂,一脸小女人的姿态,“父亲正在计划另一项投资,明年春就将启动。”
“什么投资?”
“去武朝建厂,武朝南七州的若溪州和菁华州也是有名的蚕桑产地,但武朝的织绣技术却没有虞朝的先进。父亲揣度了你的意图,觉得你应该会欢迎他去武朝,是不是?”
傅小官笑了起来,司马家能够成为虞朝的五大商业世家之一,这就是他们的眼光和思维的独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