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为什么不愿意当武朝的皇帝?”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燕浩初好奇,这里所有人,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很好奇。
为了那张龙椅,从古至今上演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那张椅子就是权力的象征,坐在了那张椅子上,手里便握住了天下所有人的命运。有昏君者过着荒淫无度之生活,有明君者便会开创一番太平盛世,就算碌碌无为者,也能享受万民之敬仰。
那张龙椅曾经就摆在了傅小官的面前,他却没有坐上去,还一家伙跑得天远地远。
以傅小官之才,他若是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定然能够开万世之太平,于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传唱千秋万代。
这是何等样的伟业!
这又是何等样的名声!
可他却偏偏放弃了,反而回到了虞朝继续当一个臣子。
若说他为的是当一个逍遥小地主,他却又在为新政、为虞朝之前途而奔波忙碌。
他未得逍遥,反而俗事缠身。
若说他为的是一展胸中抱负,坐在那龙椅上,岂不是更容易实现他心里所想?
“我不是因为你是武朝的皇子才将小楼嫁给你,更不是鼓动你去武朝当那皇帝,我就是好奇,你莫要多想。”
傅小官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水,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傅小官沉默了许久,他本不愿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因为这些想法说出来之后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毕竟是落后的封建时代,而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时代。
“我若是说出来,你们都莫要惊讶,也莫要外传。”
燕北溪扫了自己这些儿孙一眼,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天下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燕北溪一怔,目光顿时严肃。
“我想做的是这天下间最难的事,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丽一些。”
“天下间最难的事是什么呢?”
“不是诗词文章,也不是推行新政,更不是当一国之君,而是解放人们的思想!”
“帝陵里有个樊笼,而如今天下人的思想同样是个樊笼。受圣学影响,人分三六九等,君权神授,这樊笼已成,并牢不可破。”
“可我想试试破去这樊笼,正如我在文行舟的《理学法典》一书中所补充的那样,理存于心,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
“嘶……”傅小官此话一出,满堂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这岂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当皇帝?
傅小官笑了起来,“看看,你们就难以相信,因为你们的思想樊笼已成,觉得皇权神授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燕北溪虽然大吃一惊,却依然没有阻止,燕师道和燕浩初颇为担心的看了看傅小官,而燕熙文和燕临秋却蹙眉沉思。
“我用了大致半年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要如何破除天下人思想这樊笼。直到我去了平陵,我觉得我有了答案。”
“如何破之?”
“启迪人心者,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毋强开其所闭!这意思就是需要循序渐进。可要如何循序渐进呢?”
“我曾经给白玉莲说过,人有五个需求层次,其一是生理需求,吃饱穿暖这是人最基本的需求,若是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就会落草为寇。
其二……
第五是自我实现的需要,人们会最大限度的去追求自己的能力,发挥自己的才能,并使之完善。”
傅小官洋洋洒洒又将五个需求阐述了一遍,顿了顿,喝了一口茶,脑子有些晕,他说的比较慢。
“当人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的时候,他的眼光只在眼前,盯着的是下一顿饭。而当人们的安全问题得以解决,进入第三个需求层次之后,才会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但这种思想依然浅显,基于最原始的情感交流。
只有进入第四个需求层次,尊重的需要。到了这一层次,人们的思想才会放得更远一些,才会去思考如何受到别人的尊重,才会破除这三六九等的观念。”
“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基于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口袋里银子的多少。这是从下而上的思想解放,是从需求的第一个层次进化到第四个层次之后才会发生的变化,这一切,都必须实实在在的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
“这种思想的解放和施政不一样,施政是由上往下,是以权力来推动。但思想的解放是由下往上,自然而然的萌芽。”
“所以哪怕我真去当了皇帝,也无法向穷苦的百姓灌输这样的思想。可若是我让这些穷苦百姓富裕起来,让他们自己产生这样的思想,这樊笼才会不攻而破。也就是说,这思想的樊笼,只能从内往外自发而破。”
他耸了耸肩淡淡一笑,“是不是觉得有些荒唐?或许你们会说我去当了皇帝可以更好的施展这一策略,这有利有弊。利在于这种策略的施展会更快,可弊在于……我若当了皇帝,恐怕会花费极大的精力来应付朝中那么多的官员。或许初时我的眼睛会清明,可时日一长,却难眠被蒙蔽。”
“我很难再知道民间之疾苦,很难再去看看民生究竟何样。我终将会把自己禁锢在皇宫的那一亩三分地上,所有消息的来源,将只能通过别人所说来获取,就像当今世上所有的皇帝一样。”
“我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明君,也或许能够在人民的心中竖立起崇高的威望。但这种威望并不是好事,这会导致人民对我的盲目崇拜。”
“朝臣们按照我的意图行事,不再会去思考变革之策。百姓们从我的施政中获得利益,也就不会再去思考我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哪怕知道不对,他们也不敢言语,因为那样的我,就仿若他们心中的神!
对神产生怀疑,这是亵渎,谁敢说出来,就一定会受到别人的谩骂、攻击,甚至带来生命危险。”
“一旦这种依赖形成,遇见明君,国家不会出任何问题,可若是遇见昏君……只怕会带给天下百姓莫大的灾难。”
“当天下人都把一生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就是灾难的源头。他们的思想依然在樊笼之中,他们终将没有勇气去拯救自己,这个世界依然一样,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百姓们如蝼蚁一般的活着,根本没可能抬起头来望一望高远的天。”
“再说了,权力这个东西会让人着迷。我不能保证我在尝到了那权力的滋味之后,还有放下权力的勇气。我更不能保证继任者会不会痴迷于这权力而再次禁锢了天下人的思想——天子受天之命,那么天子就会去维持这一使命。
可解放思想这个东西,却是启迪天下百姓的智慧让他们去勇于革命。所谓革命,就是革除旧习,并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不能说这是两种完全对立的思想,当天下承平,百姓安乐,他们不会去想着革命。
可若是遇见昏君,令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之时,我希望这样的思想能够产生一些作用,他们能够拿起武器,去革了昏君奸臣的命!
没有人愿意革自己的命,掌握皇权的皇帝不会愿意,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员也不会愿意,因为这一部分人,是而今的既得利益者。革命,革的正是这一群人的命。
所以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标榜皇权,就会给百姓灌输三六九等的思想。所谓愚民之策,目的也就在于此。”
“而我想做的,就是让天下人能够看得更远一些,在他们的脑子里播下一颗勇于寻求自由与平等的种子,在他们遭遇强权或者不公的时候,敢于拿起手里的武器。”
“这不仅仅是为了改朝换代,换来换去也换不出一朵花来,最终都是如这千年文明一般轮回罢了。”
“如果我们溯历史长河而上,就不难发现所有朝代的覆灭,都是因为执政中的腐败。而腐败的原因,又是因为绝对的权利!没有监管的权利,就像脱缰的野马,就像决堤的洪水。它们将肆意而为,最终葬送了国家,也给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所以我所希望的国家是这个样子的:没有皇权,国家的机构由人民选举而产生,立法、行政、施法三权分立,相互制约,健全法制,依法治国。最终实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这样的一个完美国度。”
“我想我终其一生也完不成这个美好的愿景,我希望能够将这样的一种思想播种下去,或许若干年之后,它会生根发芽,甚至开花。”
“到了那时……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丽!”
“行路难啊,且路漫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酒后狂言,就一笑了之罢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路漫漫其修远
是夜,傅小官大醉。
苏珏将他小心翼翼的抱起,随着傅小官的三个夫人回到了傅府。
燕阀茶房里的灯依然亮着,燕北溪祖孙三代依然坐在此间。
傅小官在作了那首诗之后说了许多颠覆了他们认知的话,这真是醉话吗?
在此间的所有人看来,并不是。
他向他们描绘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但他们的思想此刻却在急剧的碰撞。
这是要逆天啊!
“他这想法……太过危险。”燕浩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是后悔问了傅小官这个问题。
傅小官倒是解答了,可这答案,委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我却觉得如果真能实现那样的完美国度,那就真的很完美了。”燕熙文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又道:“他这二十四字愿景和陛下曾经提出的二十字方针相辅相成,陛下的二十字方针也是傅小官说出来的,如此看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燕临秋还没从那番话里缓过劲来,他只觉得那番话太过震撼,令他难以接受,“国朝新立,打天下者不是应该坐天下么?怎可能皇帝还要由人民来选举,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傅小官当真是醉了,痴人说梦罢了。”
燕北溪直到此刻才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艳红的灯笼,和灯笼映衬下飞舞的雪花,“夜已深,各自回房守岁,跨出这房间的门槛,就将他说过的这番话忘掉,此后决不允许在任何地方提起!”
儿孙们纷纷见礼离去,燕北溪依然站在窗前。
却在细细的品味着傅小官的那番话。
需求的五个层次他大致是理解了,所以傅小官推行新政,行商业之举,就是为了老百姓的口袋能够鼓起来。
如此,他们的视线才不会放在身边一丈距离的油盐柴米衣食住行之上。
他们有了闲暇,于是会抬起头看看天空,或者眺望一下远方。
他们在看过之后就会知道原来天空广阔,远方还有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就像水里的鱼,以往一直生活在水里,傅小官此举若是成功,就像是帮助这些鱼儿跳出水面,令他们知道世界有多大,风景有多美。
鱼终究不能上岸,可人不一样。
这人一旦有了更高的欲望,在有了条件之后,他们就会去追求,也就是傅小官所说的需求层次的提升。
他们会不满于现状,会试图去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他们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其路漫漫而修远,可终究有那么一天,他们恐怕真会走出一个新的国度出来。
这非一朝一夕之功,故而其路难行,唯有上下求索。
所以傅小官之路难行,并非指的新政推行,而是指的思想的推进。
若是到了那一天,这固有的权力结构就会被打破,那将会发生怎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燕北溪无法想象,正如他无法理解三权分立一样。
而傅小官说权力这个东西会让人着迷……对于这一点,燕北溪深表认同。
当握在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就会越来越在乎这权力的稳固,生怕某一天失去了这东西,而被政敌无情碾压。
所以任何一个官员手里的权力只会越握越紧,除非陛下一道旨意予以剥夺,否则没有人会自愿放弃手里的权力。
权力这个东西有太大的用处,可以号令手下,可以庇护家人,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也可以让自己的家族越来越强大。
这,当真是个令人着迷的好东西!
可傅小官这小子,未满十八岁却看破了这个东西。
这便是他所说的天下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
他担当了富民之责任,却拜托了那帝位之束缚。
他担心自己成为了一国之君,享有了至高无上、并且无人敢于监督的权力之后,再难以放手。那么他就不会去让人民自己破去思想之枷锁,他就会将黎明百姓的需求层次限制在第一第二这两个阶段。
这样做就很简单,愚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永远背负着枷锁,能够看见生的希望,但拼了老命,却无法触摸。
所有人会辛苦一辈子,或者为了吃,或者为了住。
他们没有时间抬头看天,登高望远。
他们的视线始终会被限制在身周丈许方圆。
所以他的选择是干脆就不去触摸那个东西,而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通过自己的种种行为,去影响天下百姓,让他们有机会脱去那沉重枷锁,让他们能够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这……真的能实现吗?
窗外有爆竹声响,有烟花绽放,新的一年终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来了。
……
……
傅府,栖雪堂,宜两亭。
苏珏解开了徐新颜的穴道,坐在亭子中怔怔的望着天上绽放的烟火。
苏柔抬起细细的眼看了看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沉默的走进来,沉默的解开徐新颜的穴道,沉默的喝茶,沉默的看天——
苏柔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了一句:“可有心事?”
徐新颜也觉得奇怪,也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我跑了?”
苏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苏苏吃着桂花糕瞪大了眼睛,你这是肯定呢还是否定呢?
苏珏收回了视线,正了正冠帽,徐徐开口:“少爷醉了。”
苏苏撇了撇嘴儿,“他那小酒量,喝醉不是很正常?”
“可少爷醉了之后作了一首诗,说了一席话……那诗我明白,可那一席话我有些不懂。”
苏苏顿时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徐新颜心里也是莫名的一喜,竖起了耳朵。
苏珏将傅小官晚上所说娓娓道来,这首诗自然再次惊艳了徐新颜,可后面那些话,却令她们的心里皆是一震!
当苏珏说完,徐新颜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夜空。
“最终实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样一个完美国度!”
这真的有可能吗?
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这样的话,大致也只有他才敢言。
“他莫非是疯了!”苏苏忘记了桂花糕,骇然的说道。
“不,他没有疯,因为他最后还说了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新年的更鼓在这一刻敲响,上京城的上空万花齐放。
徐新颜看着这迷人的烟火,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美,未来……定会更美!
第五百一十二章 再斩天一刀又如何!
“过年了。”
武灵儿坐在窗前,看着观云城广袤星空下绽放的烟火,摸了摸肚子,脸上浮起了一抹带着悲凉的微笑。
“我的儿,你本应该在阳春三月出生,可娘没法再等了。”
“娘未曾想到那老妖婆居然会谋朝篡位……那位置是你爹的,除了他,谁都不能从娘的手里将它夺去!”
“所以你得早些出来,若你能生,便是你之幸……”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是你死……便是娘之命!”
“陛下,不要!”她的两名亲卫霓裳和落英在听了这话之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陛下这是要早产,陛下辛辛苦苦隐瞒了七个月,这一旦早产,莫要说婴儿性命难保,就是陛下自己,也得将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这武朝……可就真落在了那老妖婆的手上了。
武灵儿淡淡一笑,“你二人随我多年,当知道我的性格。而今满朝文武尽皆被老妖婆所控制,甚至她还要起兵出祁山攻打虞朝,这种事情我如何能忍?”
“再说……”她又低着头摸着肚子,“这是他的孩儿,当如他一般坚强!”
“新年的更鼓已经敲响,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降临这个世界,也算是极有意义。”
她站了起来,“霓裳落英听旨!”
“陛下……!”
“朕,叫你们二人听旨!”
霓裳落英二人垂下了头,泪流满面,“臣,听旨!”
“宣太医稳婆觐见,朕今夜产子,着卓别离统御三万血衣卫,带刀披甲,待朕生产之后,随朕杀入皇宫,拨乱反正!”
“臣……遵旨!”
两人退了出去,武灵儿再次坐在了窗前,她怔怔的看着星空,看着那些灿烂的烟花,不觉间两行清泪流下。
若这就是命——我就再杀一次这命!
若这就是天意——我就再斩天一刀,又如何!
她擦干了眼泪,起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刀。
一刀劈出,长刀镶入了墙里,她松开了手,刀柄在无声的颤抖。
……
……
是夜,观云城的内城起了一场大火,发生了数起骚乱。
这火这乱吸引了禁卫的注意,也吸引了血衣卫的视线。
兵部尚书齐人带着血衣卫并没有去救火,而是牢牢的守着皇城——周同同来了!
数天之前,他派出去了足足一万血衣卫去抓捕周同同,在繁宁城一战,周同同和武大郎却脱身离去,而后再也不见踪影。
按照时间算,他们理应抵达了观云城。
周同同掌管天机阁数十年,他能够清楚的知道血衣卫之动向,所以陛下最终决定,就在这观云城里布下天罗地网。
这火这骚乱显然不是偶然,这意味着天机阁的那些谍子,为了掩护周同同入观云城而作出的动作,
齐人已经在五日之前将一万血衣卫化身为这观云城里的普通百姓,他们消失在人海之中,想来就算是天机阁的谍子也无法辨别他们的身份。
只要周同同和武大郎进了这观云城,也就踏入了为他们掘开的坟!
他站在皇城的高墙上,背负着双手看着这座城。周同同一旦抓获,就能打开天机阁十八层的门。
陛下说虎符和传国玉玺就在十八层楼里,有了这两样东西,陛下就能稳坐皇位,号令三军。
而自己,自然就能一步登天封侯拜相。
所以……这一役之关键,就是抓住周同同!
至于武大郎,他这就是地狱无门自来投。
……
寒山,寒灵寺。
彗觉大师亲自沏了一壶茶,斟上了两杯,递给了周同同和傅大官。
“这就是而今武朝局面,二相被罢了官,在奚太后的威逼利诱之下,有近半数的官员倒向了她。其中最麻烦的是户部右侍郎李一基,就在昨日,奚太后罢免了户部尚书孟常平之职,任命了李一基为户部尚书,如此一来,粮草之调集就会加快。
而北部卫戍军大将军本就是齐人的长子齐极,他不需要虎符调令就敢出兵。以天机阁而今所获取之情报,大致在一月中旬,粮草齐备,卫戍军就会兵发祁山。”
周同同点了点头,对傅大官说道:“殿下,这位是彗觉大师,乃天机阁工蚁之一。”
傅大官看了看这和尚,问道:“我想去镜湖山庄,当如何去?”
彗觉大师沉默片刻,“随贫僧来。”
三人在星光下展开身形,起落于山野之间,向镜湖山庄的摘星台而去。
与此同时,镜湖山庄中风声鹤唳,游北斗亲自坐在了主院的墙上,宁伐天守在了主院的门口,宁思颜依然守在山庄的入口处,而在隐隐的林间,伤势未愈的北望川正坐在一颗树上,擦拭着手里的破日神弓。
卓别离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剑走入了山庄,他去杀了几个人,将奚太后安排在这里高手给抹去,他走入了主院,叩开了武灵儿的门。
他怔怔的看着武灵儿,没有称一声陛下。
“再等三个月孩子出生。”
“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她就彻底把持了朝政,而虞朝将受到惨烈的攻击。”
“……”卓别离沉默片刻,“这样你有生命之危。”
“无妨,我能挺过来的。”
“我去把水云间抓来。”
“他是男的!”
“他是最好的稳婆,相信我,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卓别离转身正要离去,武灵儿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娘在打入冷宫之后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让我和你聊聊。我想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找你聊什么?”
卓别离没有回头,他再次沉默,数息之后缓缓说道:“这个孩子,若是顺利生产,他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武灵儿心里一惊,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孩子有问题,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的哥哥。
卓别离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能够肯定这个孩子不会有任何问题?
卓别离没有再说,她现在也没空去问,“我意已决。”
“那就等我带水云间回来。”
卓别离又急匆匆离开了镜湖山庄,这山庄里的御医还有稳婆们开始准备着生产所需的一切。
半个时辰之后,卓别离带来了水云间,进入了武灵儿的房间。
第五百一十三章 新生
水云间手里提着一口箱子。
他站在武灵儿的面前躬身一礼,正色问道:“陛下当真要这样做?”
“当真!”
“……臣需要向陛下讲讲此中风险。”
“不必,朕意已决!”
水云间抬头看向了武灵儿,他很佩服这个女子的胆色,但出于一名医者之心,他仍然问了一句:“若是术中出现问题,是保住孩子还是保住陛下?”
卓别离一听,连忙说道:“当然是陛下!”
“不……保住孩子!”
“你……”
武灵儿挥了挥手打断了卓别离的话,她看向了水云间,“按照朕的旨意去做!”
“……那请陛下稍等,我需要配制催产之药。”
水云间自去忙碌,武灵儿再次坐在了窗前,再次看向了窗外。
她的神色很是平静,映着天穹星光,甚至隐隐有圣洁辉光。
她的手依然摸着肚子,她正在默默的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交流——
你要记住,你的父亲他叫傅小官,天底下最出色的那个男人!
你不需要有他那样的才华,但你需要像他那般的坚强。
你出生之后就在这里先呆着,这里也是你的家。娘呆会就要出征,去把你的另一个家给抢回来!
卓别离就站在武灵儿的身后,他很想对武灵儿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除非傅小官这小子回来,只有傅小官登基为帝,这个秘密他才敢对武灵儿说起,否则……武灵儿便失去了夺回皇位之机会,她手里没有了权力,她就失去了保护自己以及这个孩子的力量。
但愿母子平安吧!
卓别离转身走了出去,径直去了血衣卫大营。
呆会还有一场血战,他需要去做一些准备。
半柱香的功夫,水云间再次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又问了一次:“这药喝下去就必须生产,陛下再三思可好?”
武灵儿站了起来,接过这汤药几口喝下,“朕说过,朕意已决!”
“……那就请陛下躺在床上,等待生产。”
水云间叫来了稳婆,着她们时刻准备好热水,他从那箱子中取出了一应用具,摆的整整齐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武灵儿的肚子痛了起来,然后越来越痛,她却死死的咬着牙,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水云间将一块折叠好的棉布递了过去,“陛下,呆会儿会更痛,你咬着这个可能会好一点。”
武灵儿咬住了棉布,肚子开始痉挛,她的双手死命的抓着床单,曲起了双腿,喉咙发出一阵阵呜呜之声。
“脱去殿下衣物,再燃两盆炭火,准备好热水。”
……
……
卓别离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心里极为不安。
游北斗看得脑壳有些发晕,于是问了一句:“陛下产子,你紧张什么?”
“……我担心陛下之安危啊!”
“陛下不是叫你整军,呆会出发么?”
“血衣卫有什么好整的,有唐千军和卓东来统御,随时可以出发。”
“皇城坚固,到时候我俩得杀进去开门。”
“可得当心着一点,那老妖婆恐怕也不简单。”
游北斗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一句,“你说……陛下肚子里那孩子的父亲,当真是傅小官?”
卓别离瞪了他一眼,“我哪里知道,你我别管这些破事。”
“我是想说如果真是傅小官,那这小子就不地道,无论如何这责任也得担起来,他却跑去了虞朝,这算什么?”
“不,他并不知道。”
游北斗愕然张了张嘴,无法理解卓别离这句话。
就在他还要想八卦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武灵儿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一声“哇……!”的婴儿啼哭。
卓别离瞬间看向了这房间的门,游北斗豁然站起,没多久,水云间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接生这种事情,全天下也就老子最牛逼!”
“母子无恙?”卓别离紧张的问道。
“当然,你特么大年三十把老子给撸来,若是出了问题,你恐怕会把老子给剁了。行了,诊金一万两,给钱!”
卓别离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叠银票,拍在了水云间的手里,“这里是五万两。”
“老子不要那么多。”
“不行,呆会灵儿还要出征,你得随行。”
水云间眼睛顿时大睁,“你特么疯了?她刚刚生了孩子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浑身脱力,才喝了一碗参汤,孩子呆会就要吃奶,她伤口仅仅缝合,恢复至少需要十来天,你懂不懂?”
卓别离沉默了许久,“我没疯,我也懂,可这是陛下的旨意,她要入宫。”
“这特么是玩命!老子不去,这一万两银子老子也不要了,万一出血,那就真会要命!”
“现在你不要也得要,谁叫你现在打不过我?我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我只要你保证陛下无恙。”
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房间的门打开了。
一脸虚弱的武灵儿披挂整齐,手握长刀走了出来。
她的面色虽然严肃,却有一种不加掩饰的放松。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她的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定。
“出征!”
“臣,遵命!”
卓别离长身而起,消失于林间,没多久,镜湖别院外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
武灵儿率领娘子军来到这只军队的前面,站在血衣卫之前的是卓东来、唐千军、门房宁思颜,还有他爹宁伐天。
这就是她而今所拥有的所有力量,她要用这支军队去夺回属于傅小官的那张龙椅!
她沉默的审视了一眼,手里长刀一挥,“儿郎们,随朕出发……!”
观云城已渐渐恢复宁静的夜,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
……
傅大官三人从摘星台而下,迎接他的是北望川的一箭。
他挥舞着双环击落了这一箭,周同同一声低吼,“是我。”
北望川皱着眉头飞了下来,他看了看周同同,视线落在了傅大官的脸上。
“……武大郎,殿下!”
“灵儿可好?”
“回殿下,陛下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生产,母子平安,此刻陛下率领三万血衣卫奔皇城而去。”
傅大官心里一惊,“可有高手护卫?”
“游北斗和卓别离随行,我在这里守着这院子。”
“那你继续守好!”
说完这句,傅大官三人长身而起,傅大官和彗觉大师向武灵儿追去,而周同同却隐入了夜色中,往观云台下的那处深渊而去。
第五百一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月初五。
金陵城大雪初霁,天空湛蓝,空气尤寒。
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傅小官此刻坐在陶然亭中,和苏珏惬意的煮着一壶茶。
“大师兄,青云山距离这金陵城有多远?”
“出金陵往东南而行大致三百里。”
那还是蛮远的,傅小官放弃了去青云山瞧瞧的念头,问起了徐新颜:“那姑娘的伤势痊愈还需要多久?”
“已经差不多了。”
“她……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苏珏想了想,说道:“这姑娘五更起而打坐练功,平日里和苏苏说话较多,只是独处的时候显得有些孤寂,毕竟她是在拜月教长大的,来这金陵也举目无亲,恐怕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傅小官依然没有去问她关于拜月教的事,过年的这几天他甚至都没去见过她,一来太忙,二来……他觉得自己的道心不够稳固。
这徐新颜和苏苏不一样!
两个女人都很漂亮,可苏苏才十五岁,苏苏喜欢吃零食,平日里大大咧咧,在他心中就是个孩子。
可徐新颜却已经二十岁了,浑身上下无处不透露着一种诱人的青春少女味道,就像那成熟的水蜜桃,傅小官很是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去咬一口——他不是圣人,这特么的七情六欲也没法斩断啊。
另外的一个问题就是九阳心经是个好东西,自从修炼了这个玩意儿之后,傅小官发现自己的精力太过旺盛,就和吃了大力丸一样,想到这里,他偷偷的瞄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道心稳固啊,都练到圣阶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憋住的。
茶烟袅袅,在这清新的清晨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傅小官给苏珏斟了一杯茶,自个也捧着杯子浅饮了一口,心思儿倒没有真落在徐新颜的身上,而是想起了傅大官。
周同同带高显一去,按照他们的脚程,想来已经抵达官云城了。
奚太后定然不会让周同同安然归国,贾公公说周同同这老家伙狡猾得紧,奚太后派出的人没可能将他抓住。
抓不到周同同,自然就抓不到傅大官。
可特么的这么久了,周同同理应传个消息回来才对啊。
尤其是关于武灵儿的消息,他不相信武灵儿能够将镜湖山庄布置得连天机阁这样的组织也渗透不进分毫。
武灵儿怀孕了,奚太后传出的流言那孩子是他的……这让傅小官很是恼火,若不是两地相距三千余里,他真想带着神剑亲自去一趟观云城,将那老妖婆抓来好生毒打一番,方解心头之恨。
可是,武灵儿怀的是谁的孩子呢?
她已经登基为帝,既然有相好的直接召进宫里,正大光明的产子就行,为什么要弄的如此神神秘秘,给了那老妖婆可乘之机?
想不明白,自然就无须再想。
傅小官将武灵儿这事放下,苏珏忽然问了一句:“前些日子你在燕府所说的完美国度,其中有许多我难以理解的地方,可我又觉得你说的仿佛有些道理,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给师傅,师傅回了我一封信。”
“师傅怎么看?”
“师傅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慢慢看。”
傅小官眼睛一瞪,“……这就是师傅说的?”
苏珏将一张纸摆在了傅小官的面前,“喏,师傅就是这样说的。”
傅小官垂目扫了一眼,笑了起来。
这未曾谋面的师傅装神弄鬼倒是一把好手,他肯定也是想不太明白的,只是那晚还是莽撞了一些,但既然已经说了,他倒是没有担心什么。
而今他的身份地位和临江时候不一样了,虞朝能够扳倒他的人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宣帝也不行,大不了跑回武朝去。
“小师弟啊,那样的国度……真的可能实现吗?”
“当然能够实现,但不是现在,而是比较遥远的未来。”
苏珏微微有些失望,傅小官又说道:“这需要一代一代人沿着这种思想去探索,那樊笼不是那么好破除的,得如抽丝剥茧般,潜移默化的消除。但这是历史的必然,到了那时候……”
徐新颜和苏苏正好走进了陶然亭。
苏苏依然大喇喇坐在了她的秋千上,徐新颜却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傅小官的侧面,然后抬起头看着傅小官,并问了一句:“那时候是怎样的呢?”
傅小官的小心肝儿又砰砰的猛跳了两下,他又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那时候城市的人们会住在高楼大厦里,城市里的商品商品琳琅满目,那时候会有一种能够千里传音的东西,人们可以坐在家里,比如像我们现在坐在这,通过那东西,就可以足不出户的叫来四方楼的席面。”
徐新颜眼睛一亮,“这么神奇?”
苏苏嘴儿一嘟,“又吹牛皮!”
傅小官哈哈大笑,“你就当我吹牛皮得了,可就是这么神奇,人们能够坐在一种叫飞机的东西上在天上飞行,从金陵到观云城仅仅需要一两个时辰。”
他抬起了头,冬阳三杆,并不刺眼,可他的眼里却充满了怀念:
“那时候的人,登上了月亮,月亮上没有广寒宫也没有嫦娥,就是一片荒芜,连菜都不能种。还有一个姓马的人想要登上了火星,说是要在火星上建起一座城。”
“总之,那是一个真正美好的时代,可惜的是你、我,我们,都没可能见到。”
苏珏听得一愣一愣的,徐新颜张开了小嘴儿痴迷的看着傅小官,苏苏歪着脖子,似乎在想火星是哪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苏珏问出了这么一句。
“我如果说我就是从那个时代来的,你信不?”
苏珏居然正了正冠帽,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很是坚定的说道:“我信!”
傅小官目瞪口呆……这么荒唐的事你居然也信?
“我吹牛的。”
“小师弟吹的牛我也信!”
卧槽,这大师兄居然还会盲目崇拜。
傅小官挠了挠脑袋,笑道:“好吧,那是未来的事情,我们得活在当下……”
他转头看向了徐新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而今你和拜月教再无半点关系,我也不会从你口中去知道拜月教的秘密,我只是希望你把过去忘记,好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徐新颜垂下了头,神色落寞,却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三从四德的典范
傅小官过了三天舒心的日子。
这三天里他没有出门,陪着三个妻子,偶尔苏苏会带着徐新颜过来和他们聊聊天打打牌——
傅小官用木头雕刻了一副麻将,当然主要还是大师兄苏珏操刀。
自从这麻将弄出来他教会了三个夫人之后,离宸轩里就顿时热闹起来。
麻将桌子就摆在离宸轩,傅小官和三个夫人搓麻将就跟打架似的,这自然引起了苏珏苏柔和苏苏乃至于徐新颜的注意。
于是他们也来了此间围观,很快弄明白了这玩意儿的打法,苏柔就请了大师兄又雕刻了一副,这离宸轩里就摆了两张麻将桌子。
苏柔放下了绣花针,苏苏忘记了糕点,苏珏是要看书的,却被苏柔给生拉硬拽的拖了进来,三缺一,你不打岂不是拆了台子?
如此热闹了足足两天,至正月初九,傅小官才想起了大朝会已过去了一天,陛下居然没有让人来叫他上朝。
他也才想起了还有夷国前来谈判之事,现在可以谈谈了。
而燕小楼也得去四通钱庄,董书兰得去南山走走,苏珏又接到了师傅的信——南山那地方傅小官去过,得建一处道观,名为南山道院。
这是道种所选的第一处观址,所以南山道院务必要建得恢弘大气,三清神像得请齐,真武大帝、玉皇大帝、广泽尊王、文昌帝君、六丁六甲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总之,观主的意思很简单,道教的神仙尽可能多,多才热闹。
这事儿落在了大师兄苏珏的头上,由他负责筹建,并给了他足足百万两银子。
所以苏珏也跟着董书兰去了南山,傅小官出行的安全事宜就落在了徐新颜的头上。
傅小官担心有拜月教藏在上京城的人没有清理干净而认出了徐新颜,所以他没有叫徐新颜驾车,而是叫上了门房李正。
李正当然欢喜,这一大早套好了车,等着傅小官和徐新颜登上马车,手里鞭子一抖,喜气洋洋的直奔皇宫而去。
马车里,徐新颜或许是想到那一夜的情形,有些拘束,不敢抬头,生怕碰到傅小官的视线。
傅小官的手拢在袖子里,握着那把枪,心想大师兄是哪里来的胆量让这个曾经的刺客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虽然徐新颜救了他一命,可他在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鬼知道她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如果在这样的空间里给自己一家伙,只怕拔枪都来不及。
捏墨斗来得及,于是他握住了墨斗,大拇指就放在机扩上。
“你不要紧张,若有人问起你要记得你的身份是礼部尚书徐怀树之女。”
“嗯。”徐新颜声如蚊蝇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紧张的,却不是担心外人问起,而是此间……有些狭小,对面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男人味道。
自从救了傅小官之后,自从傅小官在看过了她的身子之后,在徐新颜的认知里,这个男人,就已经是她的男人了。
这是师傅曾经说的。
她觉得也应该是这样子。
在她单纯的心思儿中,她从未曾去想过追寻爱情,自由贫苦长大的她,甚至不知道什么东西叫爱情。
她知道长大了要嫁人,既然傅小官已经对自己那样子了,那就只有嫁给他了。
所以她没有再想回拜月教,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
而侍候傅小官,这当然是她应该去做的。
“我进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些银票你收着,呆会叫李正带你去逛逛,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若是到了午时我还未出来,你就自己去吃点东西……最好戴个面巾,我担心你这样子出去会招惹一些不长眼的东西。”
“如果真有人敢来招惹你,你轻易也别拔剑砍人,就说是我的表姐,他们自然就不敢纠缠于你。”
徐新颜抬起头来,眼里有些疑惑,问了一句:“不应该是你的妻子么?”
傅小官一怔,这……他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妻子……还没那么快,不是,你怎么会认为就应该是我的妻子呢?”
“你看过,还摸过了我的身子……”徐新颜垂下了头,楚楚可怜,“你若是不想要我,我走就是了。”
“嗳嗳,我不是这个意思,妻子……”他又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位女侠讲明白,“成亲之后才是妻子,你看看,我们从头到尾才认识十来天,这还需要时间。”
徐新颜又抬起了头,眼睛里闪闪发光,“那我们成亲不就得了?我知道你有了三个夫人,师傅说外面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既然比她们晚了,那就做妾。”
这个女人这么好骗的?
傅小官对这个年代的女人了解还是少了一些,他遇见的董书兰和虞问筠是受过良好教育,有着自己思想主张的女子,就连燕小楼其实都极为传统。而徐新颜根本未曾上过学,她一直生活在封闭的岷山深处,唯一受到的影响就来自于她的师傅。
可她的师傅偏偏也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教给她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对自己的男人绝对服从的观念。
这并没有错,错的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三从四德,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的行为规范。
在徐新颜的认知中,傅小官若是弃了她,她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傅小官看着这娇滴滴的人儿思绪万千,他的思想就复杂了许多,他不知道这女子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沉默片刻说道:“这事儿得再等一些日子,成亲也不是说成就能成的,其中还有诸多规矩,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解释。”
徐新颜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傅小官既然说再等一些日子,那就等一些日子,这事儿终究是男人做主。
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徐新颜和傅小官挥手告别。
她哪也没去,就坐在这马车里,想着自己的命运因为这个男人而改变,想着拜月教是要杀他的,那以后若是他要去剿杀拜月教,自己该如何面对呢?
而此刻的傅小官却在仰天长叹,难不成自己真的长得帅?
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径直向礼部走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先声夺人
当鄢良择得到礼部官员前来邀请他参加谈判这一消息的时候,他简直是激动的大笑了三声。
这尼玛的,老子十二月初三来到金陵,等到了正月初九,花掉了四十万两银子,死了一个边蓉儿,傅小官那王八犊子终于要谈判了!
而今这谈判的结果对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赶回夷国都城。
据他的谍子来信所报,自己离开都城三个月,六皇子鄢晗煜在朝中广结党羽,上蹿下跳,甚至在父皇面前直言他这个太子出使虞朝不利,能力有限,不配东宫之位。
倒是小瞧了这厮,等本官回去,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鄢良择换上太子朝服,带着边牧鱼以及一干朝臣上了马车狂奔皇宫而去。
就在鸿胪寺的议事大厅中,傅小官坐在中间,正和身旁的礼部尚书徐怀树聊着天:
“大舅啊,虽然你和表姐足足十五年未曾见面,这父女牵念之情我理解。可表姐说你那府上太冷清,没有我那府上热闹,我也觉得是,所以就想着留她在我那府上多住一些日子,你没意见吧?”
徐怀树瞪了傅小官一眼,心想你丫分明就是想把那姑娘给收了,还找这么个破理由。
“这是上朝呢,说点正经事,你打算怎么谈?”
户部足足二十来个官员分两边坐在傅小官的左右,他们一听,顿时竖起了耳朵——
小官大人至今没有给他们一个谈判的计划呀,他们是一脸懵逼的来,完全不知道这小官大人想要将这谈判进行到何种程度。
没料到傅小官嘻嘻一笑,“还是那句话,呆会呢我谈,你们记录就好。在谈判的过程中,我做出任何事情你们可以惊讶,但绝对不能反对。”
说完这句话,他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很是严肃的扫了这群人一眼,“谁若是敢跳出来指责我,本官就把他当奸细处理!”
这些官员一听,顿时愕然,不过一场谈判而已,小官大人难不成还要弄出什么大阵仗?
这样的谈判通常都是需要经过好几轮,按照以往,今儿这初谈不过是虞朝喊个价钱,夷国回个底线,然后再彼此斗一番嘴,互不相让。
结果是肯定没有结果的,结果至少需要在三轮之后。
这小官大人可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谈判,他这年纪轻轻,怕是会沉不住气呀。
可小官大人这凶名在外,这里所有官员,哪怕是他的大舅徐怀树,也没那胆子在正事上和傅小官对着干。
那自然就只有听他的了,倒是落个轻松,就当看一出戏罢了。
没过多久,鄢良择一行踏入了议事大厅,傅小官哈哈一笑起身迎了出去,给了鄢良择一个熊抱,他还拍了拍鄢良择的后背:
“鄢兄啊,可想死我了!按照道理,鄢兄在金陵过年,本官无论如何也应该请鄢兄喝一杯的。奈何本官的亲戚实在太多,而本官的酒量又实在太小,每每一喝便醉,这便耽误了,抱歉、抱歉!”
礼部的官员们一看……小官大人这是几个意思?怎的和对手如此热情了?这又是什么礼数?
他冷落了人家一个多月,那太子可别一脚将他给踹飞出去才好。
而鄢良择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这王八犊子、笑面狐狸、口腹蜜剑的小人!
这种不要脸的话你特么居然说的出口?
老子都为你脸红!
可他不能脸红啊,好不容易等到傅小官开启谈判,若是一家伙又得罪了他,他拍屁股一走人,我特么恐怕就会变成这金陵的人了。
“小官大人年少有为,日理万机,本宫是知道的,等谈判结束,本宫邀请小官大人去国色天香听樱花姑娘唱曲儿。”
鄢良择的腰都是佝着的,满脸带着灿烂的笑,看在礼部官员的眼里,这位太子殿下简直太谦卑太大度了。
傅小官一把握住了鄢良择的手,两眼冒着星星,“鄢兄果然是本官知己,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儿晚,咱们就去那啥、国色天香。”
他拍了拍鄢良择的肩膀,又笑道:“鄢兄啊,你还别说,我居然还不知道何时开了一个国色天香,我这个人吧……是很念旧的,可惜了红袖招啊,也不知道红袖招那地儿,鄢兄可熟悉?”
鄢良择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本宫倒是去过,着实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贼子,杀本官就杀呗,特么的把红袖招烧了算个什么事?倒是可惜了你身边那女子,而今那一缕飘在秦淮河上的香魂,恐怕都随风而散了。啊……”
傅小官又拍了拍鄢良择的肩膀,“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伊人已逝,新人还多嘛,今儿晚,鄢兄可别忘了。”
鄢良择的心底浮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心想难不成傅小官这厮知道了一些什么?
脑子里一转,他也立马笑道:“本宫说的是等谈判结束,小官大人莫要着急,樱花姑娘又不会凋谢,要不……咱们现在开始?”
“鄢兄爽快,早点把这破事了了,咱们去瞧瞧那樱花姑娘,鄢兄请……!”
“小官大人请!”
双方入座,傅小官依然满脸喜意的看着对面的鄢良择,开口说道:“为了节约时间,咱们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夷国入侵我虞朝,给虞朝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给虞朝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心里创伤,不瞒太子殿下,对于夷国求和,陛下乃至百姓都是不同意的,其实本官也不同意。”
鄢良择心里一惊,便听见傅小官又道:“按照陛下的意思,以而今虞朝装备了五百门红衣大炮的实力,完全可以打到你们夷国的都城嘛。”
“莫如鄢兄今晚请了我之后就回去好好备战?因为这谈判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呀。”
鄢良择顿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怎么可以?
若是自己就这样跑回去了,虞朝的大军真的继续推进,莫要说东宫之位,这脑袋恐怕都得给父皇砍了。
所以他的分寸顿时一乱,极为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脸,“不是,本宫奉父皇之命前来,带着十足的诚意,也是为了两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祸。”
傅小官拍着桌子大笑,“鄢兄这话说得,而今战场在夷国,我朝的百姓受个屁的战乱之祸,不怕,继续打。”
“啊,不是,这仗还是不要打了,小官大人您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看在鄢兄今儿晚请我的份上,你听好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狮子大开口
鄢良择是真的准备听好了。
而边牧鱼等人心里知道要糟,此刻却毫无办法,只能等傅小官将条件说出来再作应对。
可傅小官却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他忽然看向了鸿胪寺少卿,“黄大人,你这有没有夷国地图,取来本官瞧瞧。”
陪坐在徐怀树旁边的黄大人一听,连忙回道:“下官这就去取。”
其余所有人都是一怔,这谈判呢,你要地图干什么?
傅小官迎着鄢良择疑惑的眼睛笑道:“是这样,我不太清楚夷国,所以想要看看我朝东部边军而今打到哪里了,如果距离你夷国的国都不太远,那还是先打打试试,万一把你们的国都给打下来了……鄢兄啊,你就不是太子了哦,也就没有什么狗屁夷国了哦,这事儿你得有点心理准备才行。”
坐在边牧鱼身侧的夷国礼部侍郎陡然站了起来,他满脸怒意的伸出手来指着傅小官:“本官、本官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官员!”
他的手拍着桌子啪啪作响,“这是谈判!两国之间的正式谈判!你小小年纪不懂规矩,本官要面见宣帝,撤了你这谈判正使之职!”
傅小官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看你也一把年纪了,可惜……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竟然敢羞辱于我,士可杀不可辱!傅小官你这小儿沽名钓誉,空有才子之名却不知礼节口吐污秽,本官回去之后定要禀报陛下,来日……”
傅小官忽然取出了袖袋中的墨斗,对着这礼部侍郎的咽喉就按动了机扩。
线锥咻的一声瞬间飞出,直接洞穿了他的喉咙,他陡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捂着喉咙,一只手指着傅小官,“你、你……”
傅小官猛的一扯,将线锥扯出,缓缓的旋转着线轮,线锥在桌子上拖出了一条鲜艳的血线。
这礼部侍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夷国的官员包括鄢良择都豁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那地上的尸体,然后看向了傅小官。
虞朝的官员同样也是一惊,这特么是谈判,傅小官居然出手杀了人!
这还怎么谈?
难不成他还真敢再起战端?
可他们没人敢说一个字,因为傅小官早就告诫过他们。
鄢良择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的结论是傅小官想要激怒他们,令这谈判就此结束。
这自然不是他所想得到的结果,所以他冷冷的问了一句:“就算是本宫的手下顶撞了你,也罪不至死,小官大人是不是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傅小官把玩着手里的墨斗,哈哈一笑,“意外,意外,大家请坐,当然,你们不愿谈,也可以带着他的尸体离开,本官绝不为难。”
夷国的官员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们尽皆看向了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却徐徐坐了下去。
边牧鱼双手虚按,所有人又都坐了下去。
“对嘛,既然要谈就好好谈,你那手下不行,他不想好好谈,他想破坏这次谈判,所以本官不小心出了手,倒是为鄢兄解决了一个麻烦。”
鄢良择的心都在滴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你已经杀了,那接下来就好好谈。”
鸿胪寺少卿取来了夷国地图,傅小官将这地图铺在了桌子上,仔细的看了看半柱香的功夫,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这东部边军的大将军不行嘛,本官给了他那么多红衣大炮,而今居然才刚刚抵达金阳……”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鄢良择,此刻的鄢良择心里极为忐忑。
“打仗是很辛苦的,尤其是我军长途跋涉那么远。太子殿下,本宫在这里慎重向你提出赔偿,此役,夷国需要赔偿虞朝纹银一亿八千两!”
傅小官这话一出,所有人,就连虞朝自己的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特么的是狮子大开口啊!
小官大人不愧是做生意的,这难不成就是漫天要价等着坐地还钱?
鄢良择眼睛都绿了,他正要开口,傅小官却伸出了一只手,“慢,本官没时间和你们讨价还价!”
还不带讲价的?
这特么哪里是谈判,这分明就是你单方面的决定!
“鄢兄,你且再听好了,刚才那笔赔偿,赔偿的因为你们的侵略,导致我虞朝男儿阵亡。现在你再听好了……”
傅小官从袖袋中摸出了一只炭笔,在这地图上一划,“按照这条线,沃丰原以西,自长岭山脉一线,归虞朝所有。”
边牧鱼陡然站了起来,“这没可能!”
沃丰原以西划出去,夷国直接少了三分之一的领土,而沃丰原是夷国最大的粮仓,若是失去了这处平原,夷国以后的粮食都会成问题。
这肯定是不能够接受的。
傅小官抛下炭笔,炭笔在桌子上发出咄的一声,还跳了两下。
“本官,不是和你们讨价还价。本官做生意向来是自己定价。按照市场经济,你们完全可以不接受本官定价。但本官在这里再次向你们申明一点,一旦本官踏出这议事厅的门,你们哪怕送百万两黄金到本官府上,这谈判也宣告终结。”
“至于你们是去是留,本官绝不干涉。现在本官给你们十息的时间考虑,因为本官很忙,还得回去陪夫人们搓麻将。”
“计时开始!”
鄢良择和边牧鱼对望了一眼,傅小官这两个要求严重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若是这条约一签,回国之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若是不同意,回去同样无法向陛下交代,而夷国东部边军确实推进到了金阳关,按照现在虞朝的战力,有足足五百门红衣大炮的加持,打下金阳关是迟早之事。
“倒数三个数。”
傅小官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一步,此间气氛愈发凝重。
“三!”
虞朝的官员们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担心着这谈判的破裂。而夷国的官员们此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所有的准备在这一刻都毫无意义,他们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
他又向门口走了一步。
“二!
一股巨大的压力向鄢良择等人扑面而来,仿佛万顷波涛,无情的摧毁了鄢良择等人本就摇摇欲坠的坚守。
第五百一十八章 如你所愿
原本需要花费数日才能完成的谈判,在傅小官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仅仅半个时辰就结束。
这令在座的所有人都极为惊讶,虞朝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赔偿纹银一亿八千两!
夷国沃丰原以西划为虞朝领土!
这彻底颠覆了虞朝官员们的认知,在他们原本想来,割地这一项是没有的,至于赔偿,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多就是两千万两银子。
要知道整个虞朝一年的税入,将粮帛绢麻乱七八糟全部折算成银子,也不会超过两千万两,单单赔款这一项,相当于傅小官直接为虞朝取得了九年税入。
何况那偌大的一片领地!
夷国的官员们早已呆若木鸡,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这特么的谈的是个什么东西?
完全是丧权辱国之条例!
可太子殿下却应承了下来,这让夷国之颜面放在哪里?这回去之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边牧鱼靠在了椅子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鄢良择此刻才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如此一来,归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造反!
父皇对此肯定会勃然大怒,罢黜自己东宫之位这算是轻的,当着文武百官一剑将自己给砍了,这才是极有可能的事。
傅小官坐了回来,对身边的徐怀树笑道:“徐大人,起草条约吧,就叫……丁未赔款。”
徐怀树这才醒过神来,无比佩服的看了看傅小官,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亲笔起草了这一份即将震惊天下的‘丁未赔款条约’。
傅小官一脸微笑,如春风般温暖,他看向了鄢良择,“鄢兄,莫要计一时之得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在虞朝所失去的东西,本官倒是有个法子让鄢兄去别的地方弥补回来,就是不知道鄢兄有没有这兴趣。”
鄢良择现在就是待宰之鱼肉,他的心里正在谋划着回国之后如何谋朝篡位,此刻忽然听见傅小官这么一说,他抬起头看向了傅小官,这王八犊子脑子里坏水极多,难不成又想挖个什么坑让自己跳下去?
到此时,他自然明白傅小官故意将自己一行晾了足足月余的目的——
他借着这拖延的时机向东部边军输送着红衣大炮,并让东边边军推进到了金阳关,给夷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夷国朝堂那一帮以丞相蒙池为首的软蛋定然会被吓得寝食难安,就必然催促着这议和之事。
蒙池显然是知道虞国这一计策的,在这种情形之下,谈判的结果自然对夷国不利,可对于蒙池而言,这就是他想要的——
越不利对他越有利!
太子倒台,二皇子鄢云山才有机会上位。
至于六皇子鄢晗煜……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鄢晗煜叫得厉害,鄢良择此刻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对于傅小官这个最简单的拖延之计,偏偏他鄢良择毫无办法,他明明知道谈判的结果一定会很糟糕,可他依然急切的想要谈判。
他拖不起!
再拖下去,夷国皇帝就没那耐心再等他回去了,自己花费了这么些年才笼络的重臣,只怕也会背盟败约,到那时候……黄花菜可真都凉了。
傅小官就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拖字,便令自己两头受压,这不是阴谋,这是令自己毫无办法的阳谋!
他想了许多,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本宫不相信有好事你不去占却要让给我的。”
傅小官晒然一笑摇了摇头,“鄢兄,你还是不了解我呀。我这人胃口很小,知道吃多了会撑住。”
他身子往前一靠,双肘杵着桌子,双手支撑着下巴,砸吧着眼睛看着鄢良择,说道:“夷国和荒国也是邻居嘛……”
他垂下眼,看向了桌面的这张地图,一只手在这地图上点了点,“两国在西北方向领土接壤,不过一关所隔,这处关隘叫……高阙塞。”
“鄢兄啊,若我是你,就会在这处起兵入荒国。出高阙塞是荒国蓝旗部落领地,这地方的城镇并不多,荒人的城镇可没有我虞朝的城池坚固,若是拿下蓝旗领地,这可比小小的沃丰原大太多了。”
他顿了顿,将这地图推了过去,看着鄢良择又道:“这蓝旗领地之王,被荒国国君给宰了,原本属于蓝旗的十万骑兵,被拓跋风征用调去了荒庭,这个地方是空的,你若是不取……我只能说你真的不配当一国之君!”
鄢良择一听,眉间一蹙,将那地图取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递给了身边的边牧鱼。
边牧鱼同样仔细的看了看,心思儿转动了几十圈,荒国国君集权之事他们是知道的,但夷国与荒国之间有签订一份盟约,定下了暗度陈仓之策,只不过这策略是和曾经的荒国国师拓跋秋所拟定,而今拓跋秋死了,夷国又没打赢虞朝……
他转头看向了鄢良择,这盟约显然就毫无意义了。
若是真的出兵荒国,将蓝旗领地占领,这非但弥补了沃丰原之失,还多了更大的一片领土。而且在军事上面,夷国是被虞朝的红衣大炮打怕了,可荒国没有啊!
荒国的骑兵虽然厉害,可夷国的红翎军团也是擅长马上作战。
荒国一心想要南下出燕山关攻入虞朝北地,那么荒国遣往蓝旗的军队就不会太多,甚至如果虞朝出燕山关而与荒人一战,荒国还无法分兵,只能任由夷国白白的占领。
此策果然是上策!
于是边牧鱼点了点头。
其余夷国官员一听,这似乎极有道理,只是傅小官这厮将这等好事说出来,他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
思来想去,虞朝占领了沃丰原之后,也是需要修生养息的,而虞朝北部边军最多也就是能够守住燕山关,却无力北上,更没有可能来到夷国西北边境。
那一块肥肉傅小官只有看着,与其看着,不如让给夷国去吃掉,这对于虞朝而言也有好处,至少能够给荒人添堵。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于是鄢良择作出了另一个决定:
“小官大人此策,本宫倒是可以考虑,要不虞夷两国再签署一份互不侵犯条约,如何?”
鄢良择生怕傅小官这厮背后捅刀子,可傅小官也担心本国之内乱,这当然是一拍即合之策。
“哈哈哈,既然鄢兄有此担忧,那本官就如你所愿!”
第五百一十九章 陛下,大喜!
徐怀树拟定了好了【丁未赔款条约】,傅小官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递给了鄢良择。
“咱们两国既然要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本官也就和你说句心里话,本官对荒国的草原也极有兴趣,莫要看他拓跋风号称四十万大军,这么给你说吧,神剑军你们听过吧?
神剑军曾经就用一千人,就是一千人,斩杀了荒国足足两万荒军!”
对于这一消息,鄢良择等人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对这一情报持怀疑态度——一千人,在平陵山屠杀两万荒军,然后集结三千余在荒人的领地纵横千里,如入无人之境!
这着实太夸张,以至于当时在夷国的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相信。
直到后来有一把燧发枪送到了夷国,他们才知道这神剑军居然拥有如此神器!
这也是令夷国惧怕虞朝的一大原因。
若是东边边军装备了这等神器,在数百米之外就能取了自己士兵的性命,这仗……如何去打?
此刻再听傅小官提起,他们自然是信了,那么虞朝与夷国之间的战事结束之后,等北部边军再养精蓄锐一年半载,虞国军队出燕山关北上,这是极有可能之事。
所以边牧鱼在听了傅小官的这番话之后,笑道:“既然小官大人也对荒国有意,这未来对于荒国的划分……”
傅小官大手一摆,“莫要担心,各凭本事。你夷国占领之地,我虞朝绝不染指,当然同样,我虞朝占领之地,你夷国也莫要去打主意。”
这正是边牧鱼所担心的,此刻一听,自然正合他意,于是他又道:“关于这协议,是否也加入互不侵犯条约?”
“君子坦荡荡,这加入进去极好,免得未来再起纷争。”
于是,在傅小官的一番忽悠之下,鄢良择取出了三个大印!
其一,自然是夷国国君之印,夷国国君授权太子鄢良择议和,这印章盖了下去,就代表着夷国国君承认此条约之效力。
其二是东宫太子之印,这印章表明了本次谈判主使的见证。
其三是议政殿官印,这官印表示议政殿参与了此事,并同意此条约通过。
徐怀树自然也盖上了三个印章,只不过是将太子之印换成了傅小官的私人印章,将议政殿官印换成了礼部官印。
至此,本次谈判算是完美结束。
夷国的官员们原本失落愤懑的心情,也因为傅小官献上的这一策略而清减了许多。
有了这一策略,回国之后向陛下进言,详细阐明此中道理,想来陛下是会采纳的——打不过虞朝啊,若是不割地赔款,虞朝继续进兵,夷国岂不是有亡国之患?
但我们通过艰苦卓绝的一番谈判,止住了虞朝进兵的步伐,虽然赔了一亿八千两银子,还割让了沃丰原以西的大片领土,可这些损失完全可以去荒国找回来嘛。
总比亡国强,是不是这个道理?
鄢良择此刻也恢复了常态,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在他看来,这割地赔款的条约,远远没有另一份互不侵犯条约来得有意义。
所以他也将对傅小官的仇恨淡忘,也或许是不想再招惹傅小官这个强大的敌人。
“至此之后,你我两国便是友邦,小官大人,国色天香那个叫樱花的歌姬,不是本宫瞎讲,那小娘子生得可真是个漂亮。听闻她才来金陵两月,可是个清倌人,心里仰慕才子,小官大人可是天下才子之魁首,若是今夜小官大人能够俘获那樱花的心儿……”
鄢良择脸上荡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官大人入了那樱花的阁楼,可得好生享用一番。”
傅小官打了个哈哈,心想老子才在红袖招遇刺没多久,鬼特么知道这樱花又是何方神圣?
“不瞒鄢兄,我那三个妻子可是这金陵城的三美,寻常女子还入不得本官法眼。”
“小官大人今晚一看便知,这女子,另有一番风味。好了,谈判结束,本宫得回去商议一番后续之事,今晚国色天香,咱们不见不散!”
“如此也就不耽误鄢兄了,今晚定来赴宴!”
鄢良择带着一行人急匆匆走了,他需要回客栈去拟定归国之事。
而今因为傅小官一计就多了一个选择,是直接夺了帝位还是向陛下谏言,他需要听听这些谋士们的看法。
而鸿胪寺这边,两份盖着大红印章的条约飞快的送去了御书房。
宣帝正在和燕北溪燕师道还有燕浩初董康平在探讨着即将开展的春耕之事,以及可能面对的西部叛乱之事。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宣帝背负着双手在这御书房里走来走去,“黄河的治理因为穷朕连讨论都不敢讨论,征兵弄了个把月,也是因为穷,没有多余的银子提高军士的待遇,征兵三十万,而今才完成一半。”
“就连那燧发枪,朕也不好意思向傅小官开口多要,幸亏他是朕的女婿,不瞒你们,皇后倒是向他开口要了十万把,加上弹药,至少五十万两银子,这是傅小官平白无故的亏损。”
“可朕目前也没办法弥补他呀,幸亏这女婿厉害,捣鼓的那些营生能够赚回这些银两。”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国家之兴,不能靠他一个人,万一把他也给压垮了,怎么办?所以今年这商农并举之策,得加快步伐,得……”
这个得字刚刚出口,贾公公飞快的跑了进来,他居然打断了宣帝的话,一声大叫:“陛下,大喜、大喜啊!”
宣帝一怔,我特么头发都愁白了,还能有什么大喜?
“小官大人、小官大人的谈判条约,出来了!”
宣帝以及燕北溪等人都是一惊,今儿个傅小官和夷国谈判他们是知道的,这谈判不是需要三五天吗?怎么这还没到午时就出来了?
这小子做事不靠谱,他这是在应付!
宣帝眉间一蹙,从贾公公手里接过了两份条约,拿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
燕北溪等人一看陛下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难不成一点好处都没有要到?
“哈哈哈哈……!”
宣帝突然大笑,简直是放浪形骸,他挥动着双手,手里的条约在空中猎猎作响:
“天若不生傅小官,虞朝至今缺银两!”
“老子有钱了!”
第五百二十章 当如何赏?
宣帝如此失态,顿时令燕北溪等人一惊。
这显然是个极好的消息,难道傅小官让那夷人陪了三千万两银子?
有了三千万两银子,这开年所面对的一切难题可都迎刃而解,户部尚书董康平的眼睛顿时绿了,这户部掌管着全国钱粮,这些年入不敷出,可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宣帝,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陛下,多少?”
宣帝再次哈哈大笑,他实在太高兴了呀,此刻也没有了皇帝的威严形象,眉儿一挑,“你们都给朕猜猜!”
燕北溪沉吟三息,陛下可是个稳重之君,能让他如此开怀那么结果定然不差,于是,他大胆的说出了一个自己都未曾去想过的数字:“四千万两银子?”
宣帝神秘一笑,“师道,你来猜猜。”
燕师道心想四千万显然不可能,那夷国年税税入还没有千万两,怎么可能赔上四年的税银。于是他沉稳的说道:“臣以为两千万两。”
“继续猜,大胆的猜,浩初,你说说。”
“臣以为……五千万两!”这个算大胆了吧?燕浩初觉得自己这个数字应该合理,毕竟傅小官这个女婿不太按常理出牌。
“康平,你再猜猜。”
董康平此刻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这前三个显然猜错了,尤其是燕浩初猜了个五千万两陛下显然还不满意,我的天,那小子究竟从荒人手里弄来了多大的便宜?
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伸出了两只手,想了想,弯曲了两根手指,“八千万两!”
“哈哈哈哈……!”
宣帝再次爽朗大笑,燕北溪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没可能吧,荒人是傻,可也没傻到这种程度啊,臣记得有一次傅小官就说过,说是要让荒人赔偿纹银八千万,不过臣以为这讨价还价,最终也差不多会落在两三千万这个数字上。”
宣帝走了过去,大喇喇坐了下来,手里拿着这两份条约,另一只手捋着胡须,看了看眼前的四人,“傅小官真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朕之虞朝的呀!啧啧啧,此前朕对他冷落夷国使者还颇有微词,现在看来是朕错了。他此举之深意,落在今朝,便是手中这两份沉甸甸的条约!”
“陛下,究竟是多少银子?你别卖关子了行不?”董康平迫切的问道。
宣帝的脸上又浮现起了夏花般锦绣的笑容,他俯过身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一些,“朕告诉你们,傅小官,这小子让荒人赔了足足一亿八千万两银子!”
“你们知道吗?是一亿、八千万两银子!”
“嘶……”燕北溪四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燕北溪甚至还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的再次问了一句:“多少?”
“哈哈哈哈,你自个拿去看!”
燕北溪一把接过这条约……《丁未赔款条约》,这名儿取得还不错,接下来他往下一看……他顿时像一个小孩儿一样蹦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燕北溪此刻状若癫狂,满面通红,喜不自禁的仿若舞蹈。
“当真是一亿八千万啊!这小子,果然是虞朝之福星,社稷之重臣!”
董康平三人早已在陛下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就呆若木鸡,其中又以董康平最为清楚这一亿八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虞朝之税,全年加起来,在最好的年景也就是两千万两顶了天。一亿八千万两银子,这意味着虞朝至少十年的税收。
这是净收入,虞朝之国库可就在这一瞬间充盈,以后无论哪个部门想要花银子,都不会再出现捉襟见肘的局面。
春耕将可以顺利开展,黄河可以砸下大笔的银子去治理,那些在前线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可以立马全部发完,征兵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完成,兵部所需要的的武器盔甲可以尽情的打造……
就连陛下心心念念想要翻修一下的后宫群殿,在这一刻都不再有任何问题。
就在他畅想着银子花的多么爽快的时候,陛下又开了口:
“这赔款比之割地而言,却又算不得什么。”
燕浩初一听,“赔了这么多还割了地?”
“朕告诉你们,从此刻开始,夷国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是朕之大虞的了!”
这话一出,燕师道等人再次震惊,三分之一的土地,这是什么概念?这相当于虞朝至少增加了一个道!
虞朝十三道,傅小官这半天的谈判,就将虞朝十三道改写成了十四道!
这可是开疆拓土不世之功啊!
燕北溪此刻也正好看到了这里,他匆匆奔向了墙上的这张地图,伸出手在上面一比划——
“陛下,这小子了得,沃丰原、沃丰原啊,这可是夷国最大粮仓,比之我朝江南江北两地不遑多让。”
他顿了顿,转身看向了宣帝:“这地方是偌大的黑土地,土地极其肥沃,所产稻米虽然只有一季,但稻米香甜可口,产量也极高。”
“我朝江南江北亩产稻米在两百二十斤左右,而沃丰原的田地,却能够达到亩产两百六至三百斤!这里是真正有良田万顷,而今成为了我朝之领地,老臣建议,新立沃丰道,立刻派出一道之官员前去接管。
当然,东部边军之驻地也必须移至沃丰原以东长岭山脉之瓦乔关。按照此条约,长岭山脉以西皆是我虞朝领土,这瓦乔关自然得由我东部边军守卫。”
宣帝此刻也站在了地图前,顺着这长岭山脉一看——虞国之东部边境线足足向东推进了千里!
我的天!
朕这一辈子都未曾想过还能有今天!
这是何等样的伟业?居然就这样被那小子轻轻松松的给完成了!
他抑制住内心的澎湃,很是淡定的说道:“燕宰之意甚合朕意,明日再行大朝会,当将此丁未赔款条约宣读于众……”
说着这话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说,这一次傅小官立下了泼天大功,朕当如何赏他?”
燕北溪也是一愣,是啊,傅小官未及十八,而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大员,还是一部之部长。
不说千年以降没有,反正虞朝两百三十余年的历史上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
再往上可就是二品,一国之宰辅了!
他当了宰辅,老子怎么办?
第五百二十一章 算计
“莫如……封爵?”
燕北溪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董康平等人顿时一怔。
虞朝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
自开国的那一批从龙之臣死了之后,虞朝极少封爵。故而今之虞朝,仅仅只有先帝曾经册封过大将军彭屠为定国公。
定国公死了,他还没有儿子,这国公府虽然存在,可实际上这彭氏一脉这国公的名头已经断了。
而今以傅小官之功劳,其实就算是封为国公也不过分,可燕北溪想得更多,陛下也想了许多。
傅小官太年轻了,没满十八岁呀,这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他若是不回武朝,在这虞朝他还会立下不世功勋。
这一家伙若是到了头,那以后可就真的是赏无可赏了。
所以五人一番讨论,五等男爵太低,四等子爵正好,至于伯爵,等这小子把新政推行之后再赏赐给他。
“那明儿大早会就这么定了,朕赐予傅小官子爵爵位,世袭罔替!”
燕北溪等人一惊,刚才讨论的时候没有说世袭罔替啊!
可随后他们尽皆点头,这里三个人是傅小官的老丈人,燕北溪可也是傅小官的爷爷,谁特么会否认这等好事。
“今儿个啥都不议了,朕高兴啊,康平,大胆的花钱,师道,浩初,速速征兵,燕宰,今儿晚朕去你府上坐坐。”
“陛下可有好久未曾去老臣府上坐坐了。”
“不是烦心事多么?现在好了,就这么定了,朕去后宫把这好消息告诉一下朕的皇后,让她也开心开心。”
御书房人去屋空,傅小官此刻正在礼部官署里。
徐怀树至今依然觉得是一场梦!
这场梦幻般的谈判他从头到尾都亲历了,仅仅半个时辰,傅小官威逼利诱就敲定了这荒唐的条约——无论是他徐怀树还是礼部其余的官员,对于夷国太子签订这一条约都难以置信!
可偏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这印章,还是自己亲手盖下去的。
他煮了一壶茶,这才问道:“那人,夷国那太子……你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药?”
傅小官嘿嘿一笑,“大舅,你还甭说,我还真给他下了迷魂药。”
徐怀树眼睛一瞪,“给大舅讲讲其中道理,大舅想不明白呀。”
“其实很简单,我请兵部尚书,也就是我那老丈人燕浩初,给大皇子下了一道军令,着他整军兵发金阳关。另外呢,我西山那红衣大炮也在源源不断的送去东边,这些都没有去瞒着夷国,所以夷国庙堂之上的气氛,在这种压力下会越来越紧张。”
“可这鄢良择来了金陵我却并没有急着和他去谈判,我需要他急迫的想要归国。他是太子,他爹肯定会带来口谕催促他。可他偏偏想谈谈不了,而我军距离金阳关越来越近,他爹自然会对他越来越不满。”
“他爹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儿子,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在惶恐之中一定也会表露出对太子的不满,我估计废黜太子的声音不会小。所以这小子会急,而且越来越急。急到最后,他就面临着今日的一个选择。
要么拒绝签署这份条约,留在金陵与我周旋,丢掉太子之位。要么就是签了赶紧归国去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很显然,对于他个人而言,太子之位重于这割地赔款。毕竟这夷国以后就是他的,丢了三分之一的土地,赔了这么些银子,能够成为九五之尊,也是值得的。”
徐怀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年前傅小官为什么会在他的这礼部给所有人立下了那破规矩。
这小子……当真厉害得紧!
幸亏老子没有和他对着干!
对于傅小官同意和鄢良择签署互不侵犯条约,这一点徐怀树是清楚的,而今之虞朝哪怕拿到了这么多钱这么一大片地,也需要修生养息。
可他不明白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把那么好的一个主意送给鄢良择?”
这好主意当然就是让鄢良择去打荒国。
傅小官摸了摸鼻子,这大舅倒是个简单的人儿。
“一来,我怕他回去之后被他爹给一刀剁了,这功劳总得给他一些才行。二来嘛……他去给荒国添堵,这对虞朝自然是个好事情。”
徐怀树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借着夷国的刀,去割荒国的肉。只是可惜了这肉落在了夷国的嘴里,而今的虞朝还没有机会去吃上一口。
傅小官小坐了片刻,喝了一杯茶,将接下来所有的交接事宜全丢给了徐怀树,独自出了皇宫,来到了马车上。
今日之谈判,他冒了三分险,博的就是鄢良择对那皇位的看重。
只要他不舍那皇位,他就只能答应,至于鄢良择回国之后如何向他的父皇去说……其实傅小官更希望这小子胆子再大点,一家伙把夷国皇帝给弄死,如此夷国定会乱上一阵子,而且鄢良择怕了自己,定然不敢对虞朝用兵,他肯定会去打荒人。
所以今儿晚上,得给这鄢良择再抹一点眼药,如果他实力不够,是不是把派往祁山的神剑军召回两千去帮他一把?
对于这个想法傅小官颇为心动,等今晚和鄢良择好生聊聊再定。
至于鄢晗煜,这小子还不能卖了,得留着给鄢良择添堵,可不能让鄢良择的日子好过。
这人啊,日子一旦好过,总免不了多想,万一这厮真的上位过个两三年又把眼睛盯向了虞朝,这破事儿就又很麻烦。
傅小官很不喜欢这种麻烦,所以夷国就不能太平。
坐在马车里,徐新颜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傅小官——
这人上了马车之后就问了个好,这一路脸色变幻莫测,一会浮起一抹笑意,一会儿又阴沉下去,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阴恻恻一笑。
他在想什么呢?
徐新颜简单的思想无法触摸到傅小官那复杂的灵魂,如果她知道傅小官这一路都在算计夷国和荒国,恐怕会对傅小官这如海心思产生恐惧之意。
简单的人有简单的好处,徐新颜只是以为傅小官年纪轻轻当了这么大的官,压力或者快乐总是会有的。
就连自己曾经的师傅,也经常独自一人发呆,也经常会有各种神情。
所以她未曾多想,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默默的陪着他。
一路无言,便到了傅府。
第五百二十二章 商业帝国
正午的阳光总算是有了些许温度。
用过午饭,傅小官和虞问筠夫妇坐在了陶然亭里。
虞问筠的肚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冬天穿得比较多,倒是不太能够看得出来。
她依然在缝着一件婴儿的衣裳,脸上洋溢着母性的辉光,忽然抬起眼来瞄了傅小官一眼,喜滋滋问道:“嗳,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女儿!”
虞问筠抬眼,大大的眼睛盯着傅小官,嘴儿一嘟,“不,得是儿子!”
“不是,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我都喜欢。”
“这可是傅家的第一个子嗣,当然是儿子才好!”
对于虞问筠的这一看法傅小官自然没有去辩驳,你和一个古人辩驳男女平等就真的没啥意思了。
所以他呵呵一笑,“行,那就是儿子……不过若真是生了个女儿,你也万万不可失望!”
“嗯,我晓得的。只是我更希望是个儿子……你最近少喝一点酒了,书兰和小楼对你可是有些意见。”
傅小官一愣,我天天晚上侍寝,她们可是求饶的,难不成是没吃饱装饱?
这就是大问题了,所以他连忙问道:“是不是……我努力不够?”
虞问筠瞪了他一眼,脸蛋儿微红,“想啥呢?御医说酒喝多了,不容易受孕,她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肚子里能够有货!”
傅小官顿时乐了,还好还好,这九阳心经可不是白练的。
“这玩意得看运气,再说其实你们年纪都还是太小了一些,二十岁怀孕正好。”
虞问筠撇了撇嘴儿,“你是男人说话不腰疼,二十岁,嫁给你四五年没怀上,这可是会被人家背地里说的!站着鸡窝不孵蛋……这成了什么样子?就算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呀。”
这又涉及到认知问题,傅小官无法去扭转虞问筠这样的心态和看法,这样的看法由来已久,根植于她们这样的女人心里。
这么看来,董书兰和燕小楼,恐怕真是有点着急了。
可今晚大爷我又要去喝酒呀!
哎……难搞!
就在夫妻二人说着话儿的时候,李正带着李家三兄弟走了进来。
三兄弟向傅小官和虞问筠行礼问好之后,虞问筠邀请了三人落座,自己离开了陶然亭。
傅小官给三兄弟斟上了茶水,笑嘻嘻问道:“如何了?”
这是他在年前,对这三兄弟下的第一个任务——收购贫民区的地契。
老大李家将一口箱子放在了桌上,从里面取出了厚厚的六叠地契,笑道:“按照少爷意思,我等都未曾亲自出面,用了一些手段,这里是贫民区差不多一半的地契,请少爷过目。”
傅小官没有去问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他随手拿起一叠粗粗的翻了一下,“剩下的还需要多久?”
“大致两天时间。”
“甚好,这件事完成之后,你们得准备奔赴各地。”
傅小官让小雪拿来了纸和炭笔,还有一张虞朝的地图。
他将这地图铺在桌上,仔细的想了想,用炭笔在这地图上圈成了四个区域。
“现在给你们讲讲接下来傅府产业的五年计划。”
“虞南区,你们仔细看看,虞南区涉及到虞朝三道,这整个虞南区,以后所有傅府的产业,全部交给李贯打理。这一片相对繁荣,是接下来五年傅府主要盈利的场所。”
“虞东区,这一片交给李万打理,这一片经济也还可以,只是去岁与夷国那一战让这一片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好消息是,夷国割让了这一块……”
傅小官将夷国沃丰原一线也圈了进去,“这一片,以后也是虞朝的了,所以相当于多了一道之地。”
李万抬头看向了傅小官,“少爷……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傅小官微微一笑,“本少爷上午刚刚谈下来,还热乎着,想来就在近日,陛下就会下旨,至于这一片如何管理,我估摸是成立一个新道。这些不管它,你要做的是在一年之内,将傅府作坊开设在你认为合适的每个地方。记住,布局得要合理,覆盖范围得要实地勘察。”
李家李万李贯三人依然盯着傅小官,满脸震惊。
“不是,我说话呢。”
“少爷……你真把这一片给弄到手了?”
“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三兄弟内心骇然,这才明白跟对了人——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劳!陛下定然会重赏,少爷的名声在这天下将更加响亮,而他们这些为少爷做事的人,到了任何地方,就没有谁敢不长眼给他们设绊子。
“少爷威武!”三兄弟同时抱拳一礼。
“别扯这些没用的,听少爷给你们说,这是一番伟业,也是你们最大最好的舞台,给本少爷用心去做,本少爷定不会亏待你们!”
傅小官洋洋洒洒说了一个时辰,将他心里的商业谋划说了个七七八八。
三兄弟无比认真的听着,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这少爷就不是个人!
这是何等样巨大的商业帝国!
这番布置,不仅仅是布局于虞朝,四大区分别辐射到了相邻的四个国家,这些商品未来将源源不断的进入这些国家,去获取更多的利润,去击败他们的同类产品,占据他们的市场份额。
就连武朝,少爷居然都没有放过。
随后三兄弟问起了各自心中的疑惑,傅小官再一一详细的进行了解答。
“可惜本少爷还少了一个负责虞西区的大将,你们若是有认识的能人,大可以请来给我瞧瞧。”
李家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鲁旈辉,此人是桑祥鲁氏出生,而今鲁氏家主鲁西平鲁老太爷的小儿子,年三十有二,泰和四十六年进士。他在家族打理了三年的生意,因为与鲁老太爷的意见不合,一气之下来到了金陵,而今打理着金陵城的锦绣堂,乃是薛家产业,主营丝绸锦缎。”
“小人与鲁旈辉打过数次交道,这人极有商业才华,就是自视甚高,毕竟是进士,若是少爷有意,小人倒是可以带他来和少爷谈谈。”
傅小官自然求之不得,至于这人自视甚高……这在傅小官看来不过文人酸腐罢了。
随后四人又聊了许多,眼见着天色将晚,三兄弟告辞离去,傅小官想了想,和虞问筠说了一番,带着徐新颜去了国色天香。
第五百二十三章 斩草除根
国色天香坐落在雨花台旁。
这是一栋古朴典雅的建筑群落,有假山池塘,亭台香榭。布局是典型的江南风貌,细致间弥散着温润之感。
当傅小官和徐新颜抵达这里的时候,上京城已经万家灯火,这国色天香牌楼外的大红灯笼也早已亮起。
此刻樱花正在对镜理红妆。
听老鸨周姐姐说今儿自己被鄢公子预订了,说是要宴请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这位鄢公子来过国色天香两次,次次出手阔卓,显然是个高门大阀家的少爷。
当然,樱花从武朝观云城而来,在此间小住卖唱,为的就是银子。
她偷偷的离开了观云城,带着的银两在路上就花了个精光,到了这金陵之后,才发现举目无亲。
她曾想过去找傅小官,可最终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傅小官和她仅仅只有一面之缘,非亲非故,自己贸然登门,这委实不太妥当。
于是,她凭着自己的美艳还有这极好的歌喉进入了国色天香,在短短的月余时间就成了这国色天香的头牌。
琉国也有歌姬,她知道这歌姬身份卑微,想的是这个月再赚一个月的银子,这样她就有了足足五百两银子。
她并没有卖给国色天香,她是自由之身,待得这银子足,她准备启程返回观云城。
因为她已经听了太多关于傅小官的消息,他成亲了,娶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她熄灭了心中的念想,想着将这份美好就此埋在心底。
同时,她又无比期盼着傅小官能够来这里,能够见他一面,能够为他唱一首他作的词。
文人墨客不是喜欢来这种地方么?
可她等了两个月了,却从未曾见傅公子踏入此间的门。
他是个大忙人。
他而今已经是这虞朝正三品的大官了,还成了商业部的部长。
樱花不懂什么叫商业部,想来是和商业有关,他既然是这个新的部门的部长,那自然是日理万机的。
可惜,终究未能再见他一面。
幸亏未能见他一面。
……
……
傅小官带着徐新颜走入了国色天香,徐新颜有些紧张,她戴上了面纱,看了看傅小官,忽然说道:“这种地方,我来不太方便,要不我就在马车里等你?”
傅小官笑道:“那可不行,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若是呆会真有人行刺我,你如何救我?”
徐新颜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于是没有再说,二人抬步走了进去。
鄢良择安排好了一切,此刻正带着边牧鱼在大厅里等着。
谈判结束之后,他们回到客栈,对回国之后将会面对的形势作了一番探讨,而今已有了主意,鄢良择亲笔所书的书信也托了心腹今儿就离开了金陵,快马向夷国都城而去。
所以他现在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此刻也轻松了起来。
当傅小官踏入这大厅的门,他起身拱手,面带微笑:“小官大人,可让本宫久等了,来来来,楼上雅间。。”
傅小官抱拳一礼,哈哈笑道:“鄢兄客气,说来不怕鄢兄笑话,这国色天香,本官可还是第一次来。而今红袖招被一把火烧没了,这地方的生意想来会极好。”
两人向楼上雅间走去,鄢良择有些尴尬,心想这小子此刻提起红袖招是几个意思?
进了那古色古香的门,他坐在了傅小官的侧面,也很是感慨的说道:“红袖招为秦淮河一绝,而今没了着实有些可惜。本宫听说胡琴胡大家倒是无恙,想来重建红袖招也是时间的问题。”
傅小官左右看了看,忽然凑到鄢良择的耳边鬼鬼祟祟的低声说了一句:“鄢兄,你身边那女子,当真没救过来?”
鄢良择心里一紧,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傅兄理应知道,那夜蓉儿请小官兄去红袖招赴宴,正遇见匪人放火,蓉儿死于火中,魂归仙山了。”
“哎……”傅小官深表同情的拍了拍鄢良择的肩膀,“倒是可惜了,当真是红颜薄命。那夜里事发突然,匪人是冲我而来的,倒是连累了她。
鄢兄啊,这人终究有一死,可这死也是有讲究的。”
鄢良择眉间一蹙,“此话怎讲?”
“人之死,有的轻如鸿毛,也有的重如泰山。那姑娘之死,便是轻如鸿毛。可本官希望鄢兄归国之后,即便是死,也当重如泰山!”
鄢良择转过头盯着了傅小官,面色一沉,“你这话不好听啊。”
傅小官耸了耸肩,“忠言逆耳……”他也看向了鄢良择,低声又道:“以我之想,鄢兄而今之策是归国之后向贵国皇帝进言,言明而今夷国无力与虞朝一战,故而割地赔款。并向贵国皇帝献上一策,就是打荒国。”
鄢良择眉间紧锁,心想这厮是不是抓住了我那心腹?
可傅小官接着又道:“鄢兄虽然会在归国之前就让忠心于你的大臣们营造这一声势,让归国皇帝逐渐接受这一结果,这看似很好,可在本官看来,这恐怕会给殿下引来杀身之祸。”
鄢良择心里一沉,静默数息,“父皇宽厚仁慈,定会明白其中道理。”
“你父皇或许宽厚仁慈,可你忽略了东宫之重!那位置……殿下可还有两个弟弟盯着的!”
鄢良择眉间渐渐舒展,双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傅小官,足足十息,他笑了起来。
“换做是你,如何做?”
傅小官摸了摸鼻子,也咧嘴一笑:“换做是我,我会斩草除根!”
“如何去斩?”
“……从最高的那颗草去斩!”
鄢良择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斩不掉,只怕会被草给割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富贵险中求,这就要看鄢兄手段了。我只是再提点鄢兄一句,自己的命,终究是自己掌握才最为稳妥。至于其它……历史这个东西是由胜利者所书写,所以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鄢良择转头看向了窗外,今夜星光灿烂,甚是美好。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见这美好,才能享受这美妙,才能去施展胸中抱负,才能欣赏这人间繁华。
自己比起傅小官着实差得有些远!
这都是因为自己心太软!
傅小官看着鄢良择面色的变化,为他倒了一杯酒,举杯又添了一把火,“鄢兄,我命由我不由天!望再见时,本官尊称你一声陛下!”
第五百二十四章 樱花
“我命由我不由天!望再见时,本官尊称你一声陛下!”
傅小官这句话比红衣大炮的威力还要大!
它在鄢良择的耳边回荡,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宫是太子,本就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本宫为什么要看着他的脸色而苟活?若是把他杀了,那帝王之位便是本宫所坐,历史这个东西就是个婊、子,到那时候,随便怎么嫖,都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他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决定,神色坚硬,眼神灼热,他端起了酒杯,“傅兄之言,如醍醐灌顶!本宫哪怕一死,也当重如泰山!”
这傻逼终于上套了,傅小官哈哈一笑,“人间繁华如过眼云烟,而不世伟业方能万古流芳!这伟业就放在鄢兄的面前,望鄢兄归国顺利,谱写夷国之辉煌篇章!干了这杯酒,预祝鄢兄马到成功!”
“多谢傅兄金玉良言,若有那一天,本宫定邀傅兄去太临城一聚……”他俯过身子,笑眯眯说道:“傅兄仅仅听说夷女多情,到那时,本宫请傅兄尝尝夷女多艺。”
“哈哈哈……知我者,鄢兄也!”
“边大人,请樱花姑娘。”
“臣,遵命。”边牧鱼出了这房间,鄢良择很是感慨的说道:“若说万古流芳,不瞒傅兄,这些日子本宫去过三次兰庭集,傅兄之诗词文章,在那千碑石上可是一道靓丽风景。以本官所见,这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绝世才华,傅兄可是已经凭着这诗词文章万古流芳了啊!实在令本宫仰慕得紧。”
徐新颜转头看了看傅小官,兰庭集她自然也是去过,傅小官所作之诗词文章她早已记住,这人……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看傅小官越怀疑那些诗词文章是不是他所写的——
这人一天到晚都在寻思着怎么赚钱,怎么骗人,怎么坑人。
他哪里像个才子?
若不是她知道那些诗词确实是傅小官所写,她定会认为这人就是个顶着偌大冠帽的混混。
傅小官很不好意思的一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傻逼,万古流芳是人死了之后才能说的!没文化真特么可怕!
“我可不想什么万古流芳,那些玩意儿不过是好事者无聊为之,鄢兄万万别放在心上,倒是我真希望鄢兄能够万古流芳。”
鄢良择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严肃,“此次归国,若成,本宫定然会开创一番万古流芳之伟业。若败……”
“人,最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以鄢兄之才智,想来归国之后谈笑间便能马到成功,来来来,虞兄,我再敬你一杯,预祝虞兄一帆风顺!”
“借傅兄吉言!”
二人酒刚刚下肚,这雅间的门悄然开了。
傅小官抬眼望去,便见两个穿着绿裳的女子各提着一盏精致灯笼走了进来。
她们站在了门口,躬身而迎。
紧接着,一个女子出现在了这门口。
她穿着一身雪白锦缎织绣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水蓝丝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的小蛮、腰儿勾勒得仿若细柳,同时又将那两处饱满凸显得愈发骄傲。
她手持一方红色苏绣方巾,三千青丝绾起一个云髻,墨色秀发上斜插着一支金色海棠珠花步摇。
她以方巾掩着嘴儿,眉眼含着笑意,眼睑微起,那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向屋子里的人看了过来。
然后“呀!”的一惊!
那双眼眸顿时一亮,傅小官!
傅小官也是一怔……樱花?这女子不是应该在观云城么?
她不是琉国的公主么?
怎么沦落到卖唱这种地步了?
难不成观云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琉国的使馆被取缔了?
短短一瞬,樱花想了许多,傅小官也想了许多,只是两人所想并不在一个频道。
樱花想的是那位鄢公子所要宴请的贵宾居然是傅小官!而自己居然真的在这里见到了傅小官!这简直是一份意外之喜。
而傅小官却没有这种喜,他想到的是坏事。
所以他的眉间皱了起来,樱花抬步而入,视线一直在傅小官的脸上。
鄢良择一看……难不成这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情况?
傅小官的眉间徐徐舒展,他没有在樱花的脸上看到悲戚,反而是他乡遇故知的欢喜。
“傅公子好!”
樱花盈盈一礼,傅小官咧嘴一笑,“我倒是真没想到会是你。”
“樱花也未曾想到傅公子会来此间。”
鄢良择左看看右看看,不是,今儿晚不是我做东么?这樱花以往可是向自己问好的,可今儿居然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银子花的,鄢良择微微觉得有些肉痛。
“二位,认识?”
傅小官点了点头,伸手一引,“姑娘请坐。”
他这才回过头来对鄢良择解释了一句:“曾经在武朝观云城有过一面之缘。”
还好,仅仅是一面之缘。
鄢良择心里舒服了不少,樱花似乎这时候才醒过神来,明白自己而今所扮演的角色。
她抬起青葱玉臂为鄢良择和傅小官还有徐新颜斟了一杯酒,举起杯来,对鄢良择笑道:“感谢鄢公子捧场,樱花不甚荣幸,便敬诸位一杯,以表达樱花心里的谢意。”
徐新颜迟疑三息,举起了酒杯,和傅小官他们一饮而尽。
樱花再次斟酒,侃侃而谈,“观云城一别转眼便是九月过去,当初文会结束,小女子原本以为傅公子是会去十里平湖流云台的,可惜终究未能见到。
后听闻了大雪山之事,小女子心甚悲戚,感叹天嫉英才。而后却又听闻公子现身于金陵,才明白公子果真是上天眷顾之人。
小女子起身从观云城而至金陵,而今堪堪一月。来金陵,小女子原本是想去寻公子的,可在途中便听说公子已经成亲。
所以小女子来了这里,原本想着挣够盘缠就回观云城,后面又改变了想法……”
樱花看向了傅小官,笑意勉强,她举起了杯子,“祝傅公子新婚快乐!”
傅小官也举起了杯子,“多谢,只是不知樱花姑娘改变了什么想法?”
樱花喝了杯中酒,眉梢儿一扬,朱唇儿轻启,“我要回国去。”
“回去干啥?”
“你都成亲了,我留在这里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