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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公子凶猛txt下载     公子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七十章 蛹与蝶

    宣历九年二月二十八,祁山走廊。

    这是车队进入祁山走廊的第二天。

    两旁的山脉高耸入云,山腰处的积雪尚未融化,糅合着缥缈云雾便有若仙境。

    这走廊其实就是两山之间的峡谷,一条潺潺的溪流顺着山脚而下,溪旁路边盛开着各种的野花。

    其中以杜鹃为甚,红的白的紫的,各种颜色的杜鹃花仿佛在争着这早春,丝毫没有在意无人欣赏。它们骄傲的绽放着,那便是属于它们的芳华。

    车队于申时抵达了溪谷,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一天。

    因为那一场春雨的缘故,祁山走廊道路泥泞,再加上这条路本就坎坷,车队的行进速度慢了许多。

    溪谷的地势较为开阔,那山仿佛在这里退后了数百米,留下了一片平整地。

    薛平归指挥着军士们在这里搭建着帐篷,也安排着哨卫,傅小官下了马车和秦文哲等学子们聊着天,看着这迷人风景,似乎忘记了前夜的袭击。

    “这条路,如果能够拓宽两个车位,再把路面平整一下,就能成为虞朝和武朝两国商贸与交流的大动脉。”

    傅小官抬眼望着前路,又道:“如果两国开启了商贸,边城就会成为一座极为重要的商业重镇。所以呢,你们若是有银子,趁着现在在边城置地,未来几年是定会升值的。”

    商梁看着傅小官颇为疑惑,他的爷爷是中书省中书令商余,他从未曾听爷爷说起过两国会开启商贸,可他却觉得傅小官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事。

    “傅大人的意思是……两国之间将重启商贸?”

    “或许会吧,只是这时间难以确定。”

    吴缺沉思片刻,问道:“以傅大人之见,这两国商贸互通之后,会不会导致武朝的商品冲击我朝的商品呢?我听说武朝的冶铁锻造比我们强大很多,他们的刀剑盔甲甚至农具菜刀都比我们的更好,而且武朝盛产铁矿,东西还比我们的便宜,如此一来,我朝的这些东西岂不是卖不出去了?”

    吴缺仅仅是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事实上武朝还有许多东西比虞朝的更好也更便宜,比如粮食,比如牛羊马匹,还比如木材木制品等等。

    这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问题,各国之间商贸一直无法推进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彼此的国君都担忧着这个问题,每个国家都有其弱项,他们想的都是对方的强项进入本国,将会给本国的该类产业带来毁灭性的冲击。

    若是本国的这些产业在竞争中被淘汰,导致本国对这些产业形成了依赖,一旦对方切断这一产业,就会给本国带来极大的灾难。

    所以闭关锁国,是这个世界目前的态势,仅仅只有少数胆大的或者是有强大背景的商人,才敢于偷偷的走私,谋取着巨大的利益。

    傅小官的视线从众学子的脸上扫过,他徐徐开了口:

    “前次给你们留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推进了社会的进步?现在,我说个小故事,你们且听一听。”

    “一只蛹躺在草丛里,看见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间飞舞,它非常羡慕,就向蝴蝶问道:‘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在这阳光下自由的飞翔呢?’

    蝴蝶停下来告诉它说:‘你想要飞翔,首先你必须渴望飞翔。只有当你极度的渴望飞翔,你才会放下心中的包袱,你才会有脱离你那个安全而温暖的巢穴的勇气,然后你得经历九死一生的过程。’

    蛹说:‘那我可能一不小心就死了!’

    蝶说:‘你有这个想法,就说明你没有想要飞翔的决心。作为一只蛹,你确实是死了。可你历经了向死而生的这一过程成为了茧,当你破茧而出的那一刻,你便成为了我这样的蝶而获得了新生,也就能在这阳光下自由的飞翔。’

    蝶又说:‘没有面临死亡的勇气,你就永远没有展翅飞翔的机会!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蛹!蓝天与你无关,鲜花与你无关,那山上的风景,更与你无关,你所拥有的,仅仅是你的那处阴冷而黑暗的巢穴罢了!’”

    学子们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董书兰和虞问筠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就连苏珏他们此前从不关心政事经济,此刻似乎也摸着了某个头绪。

    傅小官轻轻一笑,“现在留给你们第二个问题:如何在两国的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一样,抵达观云城之后,把你们的答案交给我。”

    一个蛹与蝶的对话小故事,便是一次触及灵魂的选择。

    没有人想成为蛹,那么就只能选择化蝶。

    过程定然痛苦,但只有经历了这九死一生的痛苦之后,方能见蓝天白云和彩虹!

    商梁无比震惊的看向了傅小官,心想虞朝两百多年的历史,仅仅只有先帝提出过开启国贸,却被群臣以诸多的理由否决。可惜的是先帝没有听到这个蛹与蝶的故事,否则,只怕他定会力排众议一力推行,那么今日之虞朝还会像现在这般为了银子伤透脑筋吗?

    他是明白商业的重要意义的,尤其是在从爷爷那里看到了富国论之后,他更明白了一个国家的繁荣需要进行怎样的革新。

    每一处的革新都将会触及许多人的灵魂,却正如这个寓言故事一般,必须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那么,当今圣上,可有了这样的勇气?

    傅小官绝非无的放矢,如此看来,一场大的变革即将推行!

    傅小官留下了这么个烧脑的问题便带着董书兰和虞问筠去了那处花溪。

    山脚下的那条溪流在这里汇聚成了一处小湖,小湖里生长着许多的水蜡烛,这玩意得到了秋天才会成熟,现在就是青青的水草一样。

    湖边生长着许多的杜鹃树,树下还有许多的野花。

    “这玩意儿有一个传说……”傅小官指了指那些杜鹃花,“传说远古蜀国有一个叫杜宇的君王,号望帝。国破家亡之后身死,魂化为鸟,名为杜鹃鸟。这杜鹃鸟暮春啼哭,常叫着;不如归,不如归……”

    两女好奇的看着他,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杜鹃鸟真是这样叫的。”

    “后来呢?”

第两百七十一章 武灵儿

    “后来?它叫得口吐鲜血,血染红了这树上的花,所以这花就被称为了杜鹃花。”

    虞问筠鼻翼微皱,“你骗人,瞧瞧这些杜鹃花,可还有别的那么些颜色,怎么解释?”

    傅小官哈哈一笑:“或许时日太久,褪了色。”

    这当然是个消遣,董书兰丢了他一个白眼来到了小湖旁,掬了一捧清凉的水洗了洗脸,顿时精神了许多。

    “你刚才说的蛹与蝶的故事……是哪里听来的?”董书兰好奇的问道。

    “你相公这么厉害,需要听来?”

    董书兰轻啐了一口,脸儿微红,“也不害臊……”

    “不过,当真会开启国贸?”

    傅小官点了点头,“陛下既然认可了富国论,那开启国贸就是必然。只是我现在不知道陛下他究竟有多大的勇气,所以这事儿现在还不能动,得等我回去,我怕他们搞砸了,那可就没得玩了。”

    “有这么严重?”虞问筠问道。

    “那些学子们说的没有错,所以,在开启国贸之前,得需要开启国内的商贸。提升商人的地位与提高格物的重视程度是现在最为迫切的事,格物没有发展起来作坊所需的器具就无法得到改良,生产力就无法提高,成本就难以降低,那么在彼此的商业竞争中就会处于不利之地。”

    “这是一场远比东边的战事更为惨烈的战斗,胜利者将会获得巨大的利益,而若是失败……那么就会失去商业竞争的主导地位,也就是,对商品的定价权。”

    “反正这破事挺复杂的,以后慢慢来吧,现在说来为时尚早。”

    这东西听起来就有点高级了,远比两个女子捣鼓的小衣作坊来的深奥。

    就在她们思考这事情的时候,薛平归急匆匆跑了过来。

    “公子,武朝的太平公主来了。”

    傅小官一愣,“太平公主是谁?”

    “就是武照,武灵儿!”

    “……她跑这地方来干什么?”

    “下官不知。”

    “可有正式公文?”

    “这个……没有。”

    傅小官皱起了眉头,心生警惕,“她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骑兵,都是女的,穿着一身红。”

    “立刻警戒!没有正式文书不能证明她的身份!”

    “是!”

    薛平归匆忙的跑了过去,扯着嗓子一声大吼:“警戒!警戒!立刻集合!”

    正在埋锅造饭的将士们迅速拿起了战刀翻身上马,随着薛平归冲出了溪谷,肃然的站在了溪谷的口子上。

    他们的对面是一长条的红!

    那是武灵儿的娘子军!

    她们穿着艳红的盔甲,骑着清一色的枣红马儿,就连那马儿的披甲居然都是红的。

    队伍最前面唯一穿着一身紫色衣裳的武灵儿原本满心欢喜,心想终于要见到傅小官了,心想他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柳烟儿说的那般俊俏呢?

    见了他之后,应该说些什么?

    还有随他而来的两位姐姐,又该如何相处?

    他……会不会喜欢我呢?

    武灵儿心情忐忑,却忽然看见对方的骑兵居然阵列于前。

    她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花溪边。

    虞问筠看着傅小官说了一句:“观云城的娘子军,就是穿着一身红,为武灵儿一手创建,想来是她不假。你将她阻下,可是会得罪她的。她在武朝学子们心中的地位极高,是南溪七子之一,还是文帝的掌上明珠,你……真不去见见?”

    傅小官摇了摇头,“没有文书,就不能证明她是武灵儿。何况,她堂堂一武朝公主,没有道理跑这里来。在与武朝使节的交流中也没有这一环节,所以……”

    他抬头望着这四周的地形,“所以一切都得小心应对,可别被敌人给包了饺子。”

    ……

    武灵儿心里很委屈。

    心想自己堂堂一国公主,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想的是见到你,想的是与你同行去京都,你非但没有亲迎,反而将自己一行拒于此地——难不成你是这样胆小的人物?

    可若是你胆小,为何又敢在长街大杀四方呢?

    可你若不是胆小,为何又不敢前来一见呢?

    这就很纠结了。

    她的性子上来了,小嘴儿一瘪,鼻尖儿一耸,对身边的副将说道:“霓裳,就地扎营!”

    “殿下……”

    “本将军说,就地扎营!”

    霓裳心里可不服气,心想自己公主的一番好心居然被那人当成了驴肝肺……他傅小官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临江一小地主吗?不就写得两篇好文章吗?

    他能比得上文武双全的卓东来?

    他值得殿下千里相迎吗?

    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他居然举刀相向!

    难不成以为我们这帮娘子军好欺负?

    依着霓裳的性子,依着殿下往日的性子,这一仗是定然要打的,她本以为殿下下的命令是进攻,却没料到居然是扎营——扎营是几个意思?

    对峙?

    示弱?

    还是殿下希望那厮回心转意?

    霓裳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下了扎营的命令,一干红衣娘子军翻身下马,真在这走廊中间安营扎寨起来。

    薛平归一看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耗着?

    耗着就耗着,谁怕谁?

    傅小官没有叫他进攻,仅仅是叫他警戒,那便继续警戒!

    他安排了五十个军士回营继续做饭,其余的四百五十骑依然骑在马上手握战刀,防备着万一的冲突。

    他转身去了花溪,将对方的情况汇报给了傅小官。

    傅小官扬了扬眉头,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对方恐怕真是武灵儿。

    可他没有松口,因为他无法证实。

    “让将士们轮番值守,不可大意。”

    “是!”薛平归又跑了过去。

    董书兰忽然问了一句:“听说武灵儿生得很漂亮?”

    虞问筠点了头,说道:“我也未曾见过,但听母妃此前倒是说过,说武灵儿可是观云城的最娇美的雪莲花……”她看向了傅小官,狡黠一笑:“这可是送到了嘴边,你就真不打算一口吃了?”

    傅小官顿时无语,虞问筠嘻嘻一笑,又问了一句:“当真不去见见?”

    “不去,这时候去就更不好了。”

    “为啥?”

    “你说去见了,我是承认她是武灵儿呢还是不承认呢?”

第两百七十二章 愤怒的武灵儿

    这是个很纠结的问题。

    “若是承认,那么就得以公主礼仪接待,可万一她是刺客……这会死人的!若是不承认,那是打还是不打呢?既然她们在此扎营,那就等明天再看看。明天我们继续启程,若是她们阻止,我们就有了打的理由,若是她们不阻止……那就各走各的路。至于去了观云城,我和武灵儿并没见面,在文帝面前也是说得过去的。”

    董书兰心想这事儿怎的这么麻烦,那武灵儿为什么会不远千里跑这里来呢?

    她的心里陡然一沉,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仿佛知道了武灵儿来此的意图。

    这家伙……当真难以让人省心啊!

    ……

    夜色渐浓。

    傅小官这边十余口灶燃着熊熊大火,锅里烟雾升腾,饭食的香味儿飘荡在空气中,也随着夜风送到了娘子军的营地。

    娘子军的营地仅仅只有帐篷中才有灯火,未见埋锅造饭。

    此刻中间的那处帅帐中,武灵儿安静的坐在,而她的左右副将却不安静了。

    因为她们根本没带炊具粮食!

    连干粮都没带!

    按照原本的计划,傅小官一行本应该在今天穿过祁山走廊抵达武朝国界,她们原本在千叶城等候,没料到傅小官一行并没有来到千叶城。

    武灵儿急了,担心着傅小官一行会不会在祁山走廊出了什么意外,便带着队伍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一跑,就跑到了溪谷,原本以为相见甚欢,原本以为对方肯定是会招待她们的,可一切的原本却如梦幻泡影般破灭。

    对于骄傲的娘子军,她们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

    “殿下,打过去!您下命令吧!”这是武灵儿的另一个副将落英说的。

    她手按宝剑,满脸愤怒。

    “对,殿下,就算不杀他们的人,砸了他们的锅我们心里也好受一些!”霓裳咬牙切齿的说道,心想这大冷的天,你们倒是吃的热乎,可殿下还在这忍受着饥寒呢,要不吃,大家都别吃才行!

    帅帐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武灵儿悠悠一叹,“倒是我一厢情愿了,傅小官并没有见过我,我偏偏又拿不出父皇的文书,眼巴巴跑来了这里,他不见我,倒是情理之中。”

    霓裳和落英相视一眼,眼里满是疑惑,这哪里是殿下的性子?她这是怎么了?

    就在二人惊疑之际,帅帐外急匆匆走来了一个女将军,她的手里拿着一份信件。

    “禀殿下,这是从千叶城传来的消息,请殿下过目。”

    “放这吧。”武灵儿哪有心情去看什么消息,此刻心有千千结,正在百转千回间。

    “……殿下,是关于傅小官的。”那女将军将信放下,又补充了一句。

    武灵儿顿时抬起头,脸上带着愠色,“怎不早讲!”

    说着她便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那女将军却晒然一笑,丝毫没有在意。

    而武灵儿在看了那信件之后,眉间骤然皱起,豁的一家伙站了起来,手里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剑。

    “拔营,出发!”

    霓裳三人顿时惊诧,“去哪?”

    “追北望川!”

    不是,霓裳和落英更是迷糊,心想北望川乃是武朝圣阶强者,还是太子的师傅,陛下的座上客,看殿下这杀气腾腾急不可耐的模样,难不成北望川干下了什么大逆之事?

    武灵儿此刻满眼愤怒,那张俏脸儿仿若冰封,那张小嘴儿里恶狠狠的挤出了一句话:

    “难怪傅小官不愿见我,原来是北望川那老匹夫在边城袭击了傅小官,拔营!出发!”

    霓裳和落英又是一呆,北望川在边城袭击了傅小官?

    那傅小官为啥没死?

    在所有人想来,一代箭圣北望川出手还从未听说过失手的,他那神来一箭就算是同为圣阶的强者也够喝上一壶,何况区区一个不会武功的傅小官。

    所以她们迟疑了一下,仅仅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也同样让她们感到困惑。

    但武灵儿却生气了。

    “本宫说,拔营,出发,击杀北望川!”

    这怎么杀?

    那可是武圣!

    还是武朝的武圣!

    若是真杀了,怎么向太子交代?

    这些念头仅仅在她们的脑子了一闪,随即便立刻执行了命令。

    行军帐篷收了起来,火把点亮,娘子军骑在马上,在夜色中,在紧张的玄甲骑兵眼里,调转了马头。

    武灵儿站在马背上,对着傅小官这处的军营吼了一嗓子:

    “傅小官,我是武灵儿,我知道了你受了委屈,我这就去将北望川抓来,给你赔罪!我先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傅小官一脸懵逼的站在营帐外,看着那夜色里模糊的影子,心里所想却是这武灵儿果然是巾帼须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祁山走廊中一长串的火把快速的移动,数息之间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傅小官忽然向苏珏问道:“她很厉害?”

    苏珏正了正冠帽,“她有将近一流高手的实力。”

    傅小官也觉得迷茫,苏珏半步圣阶,也挡不住北望川几箭,她一个还没有踏入一流的女人,如何对付北望川?

    “大师兄以为,一千骑兵能不能够对北望川造成伤害?”

    苏珏摇了摇头,“若是其它的武圣,倒是能够起到一定的干扰,可北望川用的是箭。”

    箭这个东西是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北望川的轻功定是不弱的,他游走四方一箭出去就是一两条人命,拿头和他打?

    “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倒不会。”

    “为何?”

    苏珏淡淡一笑,说道:

    “北望川是武朝的武圣,他的地位在武朝很高,他还是太子的师傅。”

    “所以她没可能杀得了北望川,而北望川也没可能对她下杀手!”傅小官心里叹息了一声,悠悠又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啊,去了武朝,当小心应对才好!”

    董书兰明白了傅小官这话的意思,心里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想难不成从武朝回去之时,这车辇里只怕会多出一个武妹妹!

第两百七十三章 润物细无声

    宣历九年三月初三。

    春雨丝丝,原野无边。

    傅小官一行于二月二十九安全的走出了祁山走廊,而今是踏入武朝领土的第四天。

    队伍更加庞大,因为在千叶城的驻军早已得到了文帝的旨意,他们派出了五百骑兵,一方面是引路,另一方面是护卫虞朝使团的安全。

    所以这之后的所有事情就由武朝的将军去安排,薛平归落得了清闲。

    那位武朝将军名为谢西风,年约四十,不苟言笑,却事无巨细,对于这一支虞朝使团他似乎极为重视。

    此刻已近酉时,夕阳尚未落山,队伍在一处名为花重平原的地方扎下了营。

    傅小官从此前细雨楼传来的情报中对这地方有一些了解,过了花重平原,就是武朝北部边境的最大重镇锦官城。

    这让他困惑了一段时间,心想难不成杜甫的那首《春夜喜雨》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

    可随后在与秦文哲等人的聊天中,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完全是一个巧合。

    花重平原很大,是武朝北部牧场,之所以叫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这地方一到春天万花盛开,极为壮观的讲究。

    而至于锦官城,却是景观城。意味站在这处城楼上,所望皆为美景,故为景观城。

    此景非彼锦,归根结底,还是做贼心虚!

    无边原野,霏霏细雨,薄雾绵绵,万花齐放!有蝶飞,有蜂忙,有鸟雀归巢,有骏马齐喑——这就是一副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卷!

    傅小官等人行走其间,便觉心旷神怡,便显得这副画卷愈发的生动形象。

    若是把这里开发成一处旅游景点,圈起来卖门票,都不用多少投入便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傅小官哑然一笑,心想自己果然是充满铜臭之人,第一个念想居然还是赚钱。

    但随后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这样得天独厚的地方,居然没有村庄!

    而随他而行的谢西风一直注视着傅小官的背影,心想这虞朝的大才子其实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年轻,帅气,很是精神,却也喜欢这美丽景致,自己还曾以为他应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倒是想多了。

    秦文哲看着这景致很想作一首诗,可憋了半天却无灵感,转头对傅小官说道:“如此美景,岂能无诗?傅兄,可有得?来一首如何?”

    于是众学子向傅小官看了过来,他们中许多都是兰庭诗社的成员,曾经在红袖招见识过傅小官出口成词的本事,此刻极为期待。

    站在傅小官身后的谢西风眼睛一亮,眼里便多了一分色彩。

    傅小官倒没有矫情,读书人的事不叫抄,作为文化传播的使者,他有义务在这个世界留下那些曾经的经典。

    于是,他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我便为大家作一首《春夜喜雨》”

    有人从袖袋中摸出了纸笔,却没有墨,于是在嘴里舔了舔,浑然没有在意那一嘴的黑。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帐内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里没有江船,傅小官颇为遗憾,他只能改了两个字,便显得有些不美。

    可听在别人的耳里,这却正好应了此景。

    尤其是那句笑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更是令谢西风心里一惊!

    此刻他们刚到花重平原,这当然是傅小官第一次来到此地,他却将这花重平原与景观城融入了诗里——这说明这首诗就是他在这一刻才做出来的!

    而其余学子们却尽皆沉浸于此诗的意境之中,难以自拔。

    全诗写景,景如画,令人无限遐想。

    公孙客低声吟诵:“随风潜入夜……这个潜字简直绝了!”

    吴缺深以为然,“一个潜字便赋予了这春雨的灵性,再看下一句润物细无声,因为潜,故无声,却滋润了万物……”

    吴缺陡然一惊,因为这首诗他想起了这一路走来傅小官对他们说过的那些事——原来他作这一首诗有着如此的深意!

    原来他一路便如这春雨般潜入了他们的心里,并润泽着他们的思想!

    这,才是真正的老师啊!

    他转身面向傅小官恭敬的行了一礼,“老师,受弟子一拜!”

    傅小官本来就已经是稷下学宫的客座教授了,只是他的年龄导致了许多学子们对他的称呼依然是傅兄。

    此刻其余学子一听,细细一思量,顿时了然,明白了彼此身份地位乃至于学识上的巨大差距,也顿时明白了吴缺为何会在听了这一首诗之后行了弟子礼!

    于是所有学子心中震撼,却不是因为身份的缘由,而是发自于内心,他们纷纷行了弟子礼,“老师,请受弟子们一拜!”

    一首诗,完成了傅小官在这些学子中身份的转变。

    傅小官当然没有拒绝,他抬手虚扶,以师之身份说了一句话:“尔等切记,诗词乃陶冶情操之物,却无治国安邦之能。为师不反对你们喜好诗词,但为师却要你们分辨出事物的轻重,切莫忘了读书的根本!”

    这番话说的颇重,沉甸甸落在了众学子的心中,便让他们更为警醒,想起了此行傅小官对他们所讲的经济与格物,想起了蛹和蝶的故事,想起了那两个留给他们的问题。

    这才更加明白傅小官的一番苦心——他一直在传授给他们治国之道!

    他便如这春雨一般,润物无声,却潜移默化的让他们不再抵触商人,不再觉得商人地位低下,甚至他们中许多人已经认识到了商人的重要性。

    当然,还有匠人。

    那些匠人在傅小官的口中就是最粗浅却最基础的格物研究者。

    他们奠基了格物,创造出了工具,并改良了工具,所以织造才有了织造机,所以文字的记载才从竹简进化到了而今的纸张等等等等。

    这些平日里傅小官好像随意给他们讲的道理,此刻便如沉寂的野草被春雨唤醒,生了根,发了芽,有了茁壮成长的势头。

    于是这群学子们看向傅小官的眼神更为炙热!

    心想这才是有真才实学的老师!哪里像学宫的那些老学究们,摇头晃脑的读着圣学,却令人昏昏欲睡,自然没有此刻这般发人深省的道理。

    待到晓看红湿处,自然花重景观城!

第两百七十四章 格物之星火

    是夜,春雨有声,簌簌而落。

    傅小官等人围坐在帐篷中,他的手里拿着两份来自于细雨楼的情报。

    此刻他正看着第一份,眉间紧蹙,右手的中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发出咄咄的轻响,为此间增添了几分凝重。

    东部边军的战事不利!

    大皇子和费安于二月初十抵达了东部边军,权利的交接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燕浩初交出了虎符印章,大皇子接管了东部边军,同时任命费安为重骑兵军团骠骑将军,统领五万重骑兵军团。

    大皇子在东部边军埋下的那枚棋子——手握实权的监军蒋高远在权利交接之后的第二天,被大皇子斩杀于阵前祭旗!

    大皇子在三军阵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讨伐夷国檄文,并历数了监军蒋高远的罪状,然后下了数道命令。

    其一便是着费国所属的轻骑兵军团驰援关山集——结果关山集在二月十五失守,费国战死!

    其二是令费安帅五万重骑屯兵十里坡,并下令步兵军团死守十里坡。

    十里坡战事已经开启,敌军十三万余抵达了十里坡,双方在此展开了数场血战。

    在这情报中没有这一战的战果,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现在傅小官根本无法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大皇子并没有安排步兵绕行花溪和林家铺,而是采用的硬刚——如此一来,就算是胜,也不能全歼敌人。

    敌人可以退守关山集!

    那么战事会变为拉锯,这对于虞朝而言,绝非幸事!

    他放下了这份情报,心里一叹,却毫无办法。

    然后他拿起了第二份情报。

    这份情报来自于临江,他调动了细雨楼的谍子,密切关注着临江,因为那是他的老巢所在。

    而今自己得罪的人可不少,对于临江傅府和西山的防卫,他比以往更加重视。

    看着这份情报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没多久就舒展开来,淡然一笑。

    临江城和下村附近出现了一些不明身份之人,临江的谍子将这一消息通知了西山快运,西山快运派了人告诉了白玉莲。

    白玉莲带着两千特种兵悄悄的出了凤临山,做好了一应布置。

    二月二十二,那些人集结了起来,对西山和临江傅府发动了突袭。

    当然,他们失败了,此次突袭对方一共出动了五百人,神剑战果辉煌,仅仅死三人重伤六人。

    经过白玉莲的审问,这些人来自于岭南,是彗亲王岭南封地的黑衣卫。

    白玉莲提出请求,想要率领两千特种兵奔赴岭南!

    白玉莲还组建了这支神剑的后备力量,他从西山人里又挑选了两千壮年,由陈破负责训练。

    对于这一点傅小官并没有意见,但是奔赴岭南……这就有点扯淡了,好吧,白玉莲有点飘了,这当然不行,这支队伍还需要在凤临山里继续打熬。

    等七月份回了上京,这支队伍将调去平陵山脉。

    秦成业这家伙,究竟把燧发枪捣鼓到何种程度了呢?

    傅小官提笔,开始写着一张一张的信件。

    ……

    ……

    此后的行程再无波澜。

    打尖歇脚的时候那些学子们便会围着傅小官,傅小官就和他们说一些关于格物的粗浅知识、

    他再没有作诗,说的那些东西其实这些学子们以前也多少听过,只是以往觉得那是奇淫技巧,难登大雅之堂。可现在再听傅小官说起,便觉得其中果然蕴含着自然之妙。

    这便是润物无声,这些学子们开始接受格物这一事物,其中甚至有那么几个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们问得更多,傅小官便针对他们的问题作以解答,而后他们便想得更多,恍惚间他们似乎极少再看圣学,一路上变得沉默,只是手里多了那炭笔和纸张,偶有所得或者疑惑就会记下,寻了闲暇就会找寻傅小官一问。

    傅小官当然不是什么事情都回答,他更多的是让他们思考,自己作答,然后对那答案进行点评。

    “要想认识格物,首先你们得解放思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就是对格物的态度。”

    “所谓求证,并非空想,而是要付诸于实验,现在没有实验的器具,等回了稷下学宫,我会推动成立一门的格物学,到时候也会有实验室——如果学宫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在西山那地方有一个专门的研发中心,秦成业就在那里,想来你们许多人是认识他的。”

    秦成业本就是学宫学子,还是大儒秦秉中的孙子,他们当然认识,只是没人料到他居然辍学去了西山研究院研究格物!

    这个消息给这些学子们竖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陈束等几名对格物产生了浓厚兴趣的学子便拿定了主意,等返回上京,如果学宫不开设格物,那就以秦成业为例说服家人!

    这是大虞关于格物系统发展的星星之火,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为大虞之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

    宣历九年三月十四傍晚,车队来到了繁宁城,停在了城门外。

    傅小官掀开车帘时候,便见谢西风正打马过来。

    “禀傅公子,陛下派了观礼殿左侍郎关桐关大人前来迎接,请傅公子稍等片刻。”

    繁宁城距离武朝京都观云城只有一百余里地,这武朝文帝礼仪倒是做得周全。

    傅小官穿上了太中大夫朝服,虞问筠想了想,并未穿上那繁琐的公主服。

    他没有下车。

    虞问筠有些好奇,问道:“既然是观礼殿的左侍郎前来,说明文帝是很看重这文会的,你为何不下了车集合好那些学子们,率礼部的同行官员等候呢?”

    便在这时候,礼部侍郎徐怀树也来到了傅小官的马车旁,问了差不多同一个问题。

    傅小官淡然一笑:“我等为客,前来武朝参加文会是受了文帝之邀,没有下车去等那左侍郎的道理……徐侍郎也回去,就在马车里等候便可。”

    徐怀树多看了傅小官几眼,心想出行之前陛下可是对他说过,万万不可得罪了武朝,其原因自然是虞朝国内本就不平,而今又有夷国进犯,对于武朝自然要把身段放得低一些。

    而傅小官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

第两百七十五章 下马威

    徐怀树并没有回马车,因为傅小官的态度和陛下这意思正好相反!这让他的心里颇为不安。

    可陛下最后又慎重的说了一句:此去武朝,一切以傅小官的意思为准。

    那么现在……好吧,徐怀树拿定主意,仍然提醒了傅小官一句:“我朝正逢多事之秋!”

    “无妨!”

    徐怀树回了马车,虞问筠很是认真的说道:“武朝和我虞朝之间,在两百多年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三次战争。至泰和二十年之后,两国的关系才渐渐好转,但彼此之间却谁也不服谁,不瞒你说,临行前母后曾交代于我,让我务必在面见武朝太后的时候注意礼节与分寸。”

    “礼节与分寸这一点没有错,可我们代表的是虞朝,对方虽然派来了一个左侍郎……在我看来,我们没必要讨好。就算是面对文帝,我们也没必要自降身份。你得明白一点,我们不是因为国事而出使武朝,我们是来参加文会的,除非来的人文才比我还高!”

    虞问筠顿时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这是文会,对方哪怕派来的是宰相,若是文才不及傅小官,他都没有必要下车恭候。

    除非是文行舟!

    虽然傅小官的那首上元词压过了文行舟,可文行舟文坛大儒的身份在那摆着,傅小官就必须下车等候。

    与此同时,繁宁城内也停着一列车队。

    观礼殿左侍郎关桐就坐在中间的一辆马车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他就是翰林院大学士文沧海——文行舟的长子。

    两人之间是一张茶桌,桌上正煮着一壶茶。

    “关大人此意,还是和对付樊国夷国的那些学子一样?”

    关桐端起茶杯浅咀了一口,笑道:“可不一样。”

    “哦,何来的不一样?”

    “来的可是虞朝的傅小官,怎么着也得让他多站一会才好。”

    文沧海皱了皱眉头,心想傅小官之名就算是父亲也是赞不绝口的,尤其是那首《青玉案、元夕》传入武朝之后,父亲更是拍案叫绝,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那首《青玉案、上元》被压在了第二而生气。

    “瞧瞧,瞧瞧,老夫为武朝之文事奔波了四十年,却不及傅小官这小子一首词、一篇杂文带来的效果。虞朝文事当兴,此后数十年之文坛,将是傅小官一人之舞台!”

    这是无与伦比的评价!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他自然是真才实学之辈,在听了父亲的那一席话之后,深深的明白了傅小官之强大。

    所以,傅小官是陛下唯一指定的人选!

    而现在关桐却依然要将他晾一会!

    “这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傅小官是陛下指定人选,关大人是不是忘记了?”

    关桐放下茶盏,淡然一笑:“我武朝国力空前,战力无双。而虞朝呢?就连夷国也能侵入三百里,虞朝东部战事还陷入了胶着。又正逢虞朝太后归天,上京六大门阀人人自危,朝堂之上因为去岁宣帝彻查赈灾之事依旧人心惶惶……”

    他俯下身子,离文沧海更近了一下,捋了捋嘴角的八字胡须,狡黠的一笑:“而今的虞朝可不再如泰和年间,我等为上国之臣,自然要维护上国之颜面。他傅小官算得了什么?我要他等,他就得等着。就算是等到明天,他还是得等,你信还是不信?”

    文沧海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一些,“你就不担心他转身回去?”

    “哈哈哈哈……!”关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沧海兄啊,你果真是作学问的人。这么给你说吧,虞朝使节前来我朝,他们是对我朝有求的。正如我前面和你所说的那样,虞朝现在内外交困,宣帝最怕的是什么?是我武朝兵出祁山!”

    “所以他们虽然是受了陛下之邀前来参加文会,但你得相信,他们也定然受了宣帝的旨意来看看我朝的态度,不然,为什么虞朝九公主会前来?”

    “既然他们身负皇命,那自然不敢抗旨,所以我才笃定就算让他们等到明天哪怕再多等一些日子,他们也必须得等下去,现在你明白了吗?”

    文沧海心想这可是父亲极为看中的文会,这厮可别为了这些政治原因给搅合黄了。

    “傅小官是文人,他是以太中大夫的身份前来参加文会的。”

    “这我知道,可沧海兄莫要忘记,傅小官还有一个中书省谏议大夫的身份!”

    关桐坐直了身子,顿了顿,脸色变得肃然,语气颇为轻蔑的说了一句:“十七岁的从四品官儿……我看那虞朝也是无人可用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武朝官员来到了他的马车旁,低声说了一句:“未见傅小官一行下车列队。”

    关桐皱了皱眉,眼睑微垂,“那就继续让他们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傅小官下了马车,叫来了谢西风和薛平归二人。

    “谢将军,想来你们的关大人是来不了了,眼见着这天色已晚,不如我们进城歇息?”

    谢西风是知道关桐就在这繁宁城里,只是他也不知道关桐为何还不出来,却也明白不能让傅小官就这样进去——鬼知道关大人是什么意思,若是没有听他的指令擅自带了傅小官一行进了城,恐怕会有诸多不妙的后果。

    所以他连忙拱手道:“想来关大人是有紧要事情耽误了,末将这就派人进去问问。”

    谢西风正要离开,傅小官说话了:“等等!”

    “谢大人不必进城去问,我看此地风景甚好……薛将军,命令将士们就地扎营,埋锅造饭,今夜无论那关大人来与不来,我等都宿在此地。”

    “末将领命!”薛平归转身离去,谢西风就傻眼了,“这……傅大人,这颇为不妥吧,不然还是末将亲自入城去问个究竟?”

    傅小官笑了起来,拍了拍谢西风的肩膀:“谢将军,相见不如不见,见了你更难下台啊!”

    说完傅小官回到了马车,谢西风心里却是一震:难不成傅小官已经知道?

第两百七十六章 各怀心思

    繁宁城。

    关桐又皱起了眉头。

    刚才有人来报,说虞朝使节正在城外扎营埋锅造饭……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自己饿着肚子在这等,他们却舒舒服服的吃饱喝足吧。

    关桐一声冷笑,“那就随便他们。”

    他看向了文沧海,“沧海兄,看来今儿晚上他们得在城外过夜了。也好,趁此机会我等与樊国夷国还有荒国的使节学子们聚聚,喝上两杯聊聊诗词文章,对他们说说傅小官的故事,想来他们是愿意听一听的。”

    文沧海一声叹息:“此次前来繁宁迎接诸国学子,陛下既然下了旨意以你观礼殿为首,对于你的安排我自然无法反对。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一下关大人,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够了,我怕的是你对傅小官的了解还是太少,过犹不及啊!”

    说着他掀开了车帘,又道:“你若是以为能够激起这三国学子的傲气给那傅小官施以压力……你恐怕对文之一道有什么误解。文才这个东西,其实天赋占了九成,我把话先搁这,这三国所有的学子全加一起,依然连给傅小官提鞋都不配!”

    他下了马车,“这才是陛下看中傅小官的原因,至于其它,恕老夫不再奉陪!”

    他放下了车帘,扬长而去。

    关桐怒目圆瞪,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话:“老匹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可对得起你那大儒父亲!”

    ……

    ……

    虞朝使团的营地很是热闹。

    学子们并不知道情况,傅小官也没打算给他们讲。

    吃过饭之后,徐怀树和薛平归同时找到了傅小官。

    徐怀树面色担忧的开了口:“就这么耗着?”

    言下之意就这么耗着自然不是办法,是不是请谢西风进城去催促一下。

    傅小官却笑道:“有什么好耗的?明儿一早……”

    他看向薛平归,“卯时初,记住,拔营出发。”

    薛平归一怔,“去哪?”

    “当然是回去!”

    薛平归和徐怀树面面相觑,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眼见着还有一天的行程就到观云城了,你却说回去!

    “回去?回去如何面对陛下?”徐怀树忽然觉得这事情不应该听傅小官的,毕竟年轻气盛,却不知道这一赌气之下会给虞朝带来何等样的影响!

    那可是逆了文帝的脸面,若是文帝借着这个由头再发兵祁山,傅小官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

    “你抛不下脸面,我这张老脸倒是无所谓,就由我去说吧。”

    徐怀树转身就走,傅小官却一把抓住了他。

    他的面色变得极为严肃,语气也极其认真:“此行,我说了算!这不是你我脸面的问题,这是虞朝和陛下的脸面问题!你记住了,这劳什子文会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我们没有去参加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文帝自己的问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文帝没可能发兵祁山,所以,你如果擅自去与武朝的人接触,就不要怪我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这番话说的杀气腾腾,看在薛平归的眼里,他绝对相信若是徐怀树逆了傅小官的意思,傅小官真的会当场砍了徐怀树!

    徐怀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傅小官如此凛冽的表情和语气,他的心里陡然一惊,才想起傅小官至今并没有认他这个舅舅,才想起这小子可是真正提刀砍过许多人的。

    他想要对傅小官说明此中缘由,却没料到傅小官又咧嘴一笑,“你们放一万个心,那个叫关桐的若是不想掉脑袋,他明儿个会拍马来追。”

    “到时候一切由我处理,吩咐下去,今晚早些歇息,明儿卯时初,准时拔营撤退!”

    繁宁城的半月楼上,关桐宴请了三国学子和随行使者,也明确的说了虞朝的傅小官一行正被他晾在城外。

    “他是作了红楼一梦那书,也确实在三张千碑石上留了名,可那又能怎样?本官想把他晾着就把他晾着,想晾多久就晾多久,至于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本官不喜此人!”

    “尔等都是各国之精英,本官在此透露个消息给你们,陛下借此文会选婿,可不是招为驸马,而是……下嫁太平公主殿下!”

    众学子一听,顿时哗然!

    太平公主武照武灵儿,那可是文武双全之绝色美人!

    这之前他们可是连想都未曾想过,一来是武灵儿贵为武朝公主,还是唯一的一个公主,其身份之高,远非这些学子们所能仰望。

    二来自然是公主之婿为驸马,他们不是武朝的人,也不愿当那驸马。

    现在一听这太平公主居然是下嫁……那就是随着夫婿去了,若是得了太平公主,便得了文帝之支持,无论对于哪一国而言,这都是一件泼天大功,必然得到其国君的偌大奖赏!

    荒国来的十个文人里面其中之一便是拓跋秋的第五子拓跋渊。

    他的一身所学绝大多数来自其父,而拓跋秋之学又来自虞朝稷下学宫。

    拓跋秋为了让拓跋渊熟悉虞朝文化,还请了虞朝的先生,所以在荒国,拓跋渊算得上是真正的学识渊博之人。

    他也读过傅小官的红楼一梦以及那些诗词文章,心里也明白傅小官确实厉害,但自古文人相轻,他的心里依然觉得自己比傅小官恐怕还是厉害一线,毕竟他的诗词文章在荒国的传唱也极为广泛。

    此刻听到关桐的这一消息,他顿时打起了精神,心想若是能娶了太平公主,有了武朝的支持,那么荒庭内部的那些破乱事情便能尽快得到平息。

    那些该死的部落首领们全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若是没有他们掣肘,皇兄拓跋风挥军南下,去岁的冬日定然是在忻州城过的!

    那么好的机会,却迫使皇兄放弃,而采用了迎娶虞朝三公主之策来加以制衡。

    而那傅小官却偏偏出了一个馊主意——建皇宫!

    天可怜见的,草原上的一群牧民,突然要弄出这么个浩大的工程,着实是为难了他们。

    如此明显的布局那些部落首领们居然看不出来!

    一群蠢材!

    傅小官此人,当诛!

第两百七十七章 他跑了

    去岁傅小官的一个提议,导致了荒国大兴土木!

    这令拓跋秋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他甚至连倾述的人都没有,只有将这苦水说给了他的儿子拓跋渊听。

    拓跋渊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与巨大的危害。

    此刻他正在咬牙切齿的想着:

    那些愚蠢的部落首领们居然还很是欣喜,并说以后那皇宫建成,他们也要入住,此后之荒国,立拓跋风为金帐单于,国事采用八王议政……!

    荒国之苦,拓跋渊在拓跋秋的耳渲目染之下,感同身受。

    但现在却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太平公主!

    若是能娶了太平公主,有了武朝为后盾——八王个屁!

    老子定要请了武朝的军队去荒国,将那些部落首领全部杀光,荒国必须统一,不然后患无穷!

    他是这么想的,其余两国的学子也是眼睛贼亮,摩拳擦掌间,纷纷向关桐表示定会为在文会上灭了傅小官的威风,叫他知道什么才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此间只有一个少年淡淡的看着,偶尔一笑,仅仅是觉得好笑。

    而关桐心里门清,你们……都是渣渣!

    太平公主没可能嫁去国外,就算是傅小官也不行。

    陛下定然不会请了赫赫有名的傅小官来武朝宣扬虞国的威风,陛下肯定是有安排的,想来是借着傅小官的名头,让卓东来上位——

    卓东来与太平公主同在骊山书院求学,同是兰溪七子,而卓东来的爷爷卓一行正是武朝右相!

    而卓东来的父亲卓别离,还是武朝兵马大元帅!

    卓家家世之显赫,在观云城再无第二。

    对于太平公主,卓东来早已明确的表明了心意,陛下从未曾反对。

    所以,关桐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一点——卓东来是要入朝为官的,自然没可能当驸马,所以陛下才允诺谁若是得了此次文会之魁首,太平公主便下嫁此人。

    当真好手段!

    所以那傅小官,不过是卓东来的垫脚石!

    所以他敢将傅小官晾着,心想等明日再出城去见见,大不了说声抱歉。

    只是他从未曾想到傅小官会走,而且走得如此干脆!

    第二日辰时,关桐被谢西风敲门唤醒,他很是恼怒,昨日一高兴喝得多了,这时候酒还没有醒。

    可谢西风的一句话,却令他陡然清醒。

    “你说什么?”

    “回大人,虞朝使团于卯时初拔营离开,正在返回的路上。”

    “他跑了?”

    关桐难以置信,他怎么敢跑?他回去如何向宣帝交差?他就不怕宣帝砍了他脑袋?

    一瞬间,关桐的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他来不及仔细思考,因为既然文帝要让傅小官成为卓东来的垫脚石,那傅小官就必须在场——他若跑了,这垫脚石可就没了,那卓东来就算得了魁首,在别的文人眼里,他依旧是不如傅小官!

    右相会不会罢了他的官?

    卓元帅会不会砍了他的脑袋?

    “追啊,快追!”关桐大急,连忙穿上官服脸都没洗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这天杀的,老子定然会禀告右相,趁着虞朝目前之病,要了傅小官的命!

    他率领着观礼殿的官员乘上马车飞快的跑出了城,他命令谢西风务必要拦住傅小官,他看着文沧海那张老脸,觉得那张老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让沧海兄见笑了。”

    文沧海摇了摇头,“我昨晚就给你说过,你对傅小官了解太少,如果你多了解他一些,就会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

    观云城。

    清幽别院。

    路痴水云间手里拿着刚从北望川肩膀上取下来的弹头,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北望川光着膀子说话了:“喂喂喂,我这伤口还在流血,你是不是先包扎一下?”

    “哦……!”水云间这才想起手术并没有完成。

    他将这弹头丢在了盘子里,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他又看了看那弹头,这才为北望川缝合着伤口。

    “这个东西颇为怪异,你瞧瞧,它长约两寸,以精铁所造,打磨得极其光滑圆润,可它这头部去并不锋利——你堂堂一圣阶强者,它却能穿透你的肉身,还进入了骨子里面。正如你所说,若非你当时调集了内力护着此处,它肯定是能将那这膀子射穿的……”

    水云间的那张不显老态的圆润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凝重,又道:“它究竟是通过什么武器发射出来的?那把武器的力量会强大到何种程度?还有……你把这东西给周冶子看看,我估摸着以周铁匠的技术,他也无法打磨出这么精妙的东西,射你这一家伙的人,是谁?”

    北望川也很纠结啊,当时傅小官是匍匐在桃林中一枪击中了他,他根本没有看见人,自然也不知道是傅小官,而且,他是绝对不相信傅小官有这种本事的!

    在他看来,那是同为圣阶的某个高手所为,这才是他当时毫不犹豫就跑路的原因。

    “你说说,这天底下是不是还有别的圣阶?”北望川问道。

    “人人都知道天下六大武圣,你我却知道游北斗还有个弟弟当年也修成到圣阶,只是这兄弟二人并不和睦,游北斗在三十年前便归隐,从那以后纵情于山水之间,再不过问江湖事。关于游北斗最近的消息是正月初八,他驾一叶扁舟行于沧海,据说是要去落梅山。而他那弟弟贾南星当年在破了圣阶之后,与他哥哥游北斗曾经在落梅山一战,斩落梅花万朵,也斩断了兄弟最后的情谊,从那之后,再也无人知晓贾南星的下落。”

    水云间将那弹头递给北望川,又道:“如果你说这玩意是贾南星所为,我是不信的。因为落梅之战,他并没有打赢游北斗,而且他用的是拳头而不是这等暗器!”

    这东西无法通过弓弩发射,两人已经将其定义为暗器。

    “这天下使用暗器最强者为夷国的公孙,可公孙是夷国皇室供奉,而今夷国与虞朝正在交战,公孙没可能帮傅小官出手,而且……就算是公孙出手,他不过半步圣阶,也断没可能伤到你!”

    “除非……”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上马走

    “除非什么?”

    “除非是有人练成了弹指神通”

    水云间晒然一笑,摇了摇头,又道“千年江湖,弹指神通早已失传,而且若是那人真练成了弹指神通,他定然会追杀你的,可你却安然离去。”

    所以这事就成了二人心里的一个结!

    北望川是谨慎之人,在没有摸清傅小官身边究竟有什么样的存在之前,他轻易不会再对傅小官动手,而水云间本身就是高手,当然,他更重要的身份是医道圣手。

    “你这肩胛骨被这暗器震碎,短期内不可再动内力,得好生休养,至少一年的时间,你不可再持弓,否则后患无穷。”

    北望川点了点头,从袖袋中摸出了一把银票和一个锦盒放在了桌子上,这是诊金,重要的是那锦盒中的一朵雪莲。

    他拿起那弹头也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慎重的收了起来,正要出门,便见一门童跑了进来:

    “禀家主,太平公主……带着她的娘子军,包围了别院,说是、说是要家主交出北、北前辈!”

    水云间和北望川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做了什么得罪了太平公主?”

    北望川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得罪她干什么?”

    “那太平公主为什么要兴师问罪?”

    “我哪里知道?我去看看。”

    “……一起去看看!”

    ……

    ……

    武灵儿手提长刀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看着北望川皱了皱眉头——北望川的肩膀上扎着绷带,他受伤了!

    什么人能够伤到他?

    这个念头仅仅在武灵儿脑子里一闪,她长刀一指,声音冷冽:“我且问你,你是否在边城意图刺杀傅小官?”

    北望川一楞,我杀傅小官关你太平公主什么事?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明缘由,却见武灵儿脸色一寒,手里长刀一挥:“给本宫将他拿下!”

    一群红色娘子军顿时手舞兵器冲了过来,北望川一脸懵逼,他不知道啥情况啊,而且他也不能对太平公主动手啊!

    这能怎么办?

    那就跑呗!

    他身法一展,冲天而起,留下了一句话:“殿下,你恐怕对老夫有些误解!”

    武灵儿银牙一咬,望着天空越来越远的那个影子,心想抓不到北望川,傅小官心里定会有隔阂,哪怕文会相见,心里定然也冷漠,那就追!

    于是水云间便惊诧的看着武灵儿率领着她的娘子军滚滚而去。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别院,心想这事恐怕得告诉太子殿下一声。

    武灵儿自然追不到北望川,她最终调转了马头,向繁宁城而去,因为按照时间算,傅小官一行应该抵达了繁宁城。

    这次她带着文帝的文书,心想见了傅小官,得和他好生解释一下,北望川所为,并非武朝皇室之意,希望能够冰释前嫌,可别坏了自己的好事!

    就在武灵儿率领着娘子军马不停蹄的赶到繁宁城的时候,才知道傅小官并没有入城——非但没有入城,虞朝使团还调转马头回去了!

    武灵儿那个气啊!

    这天杀的关桐!

    本宫要杀你一百遍!

    就在樊国夷国荒国一众学子惊艳的目光中,武灵儿又杀气腾腾的走了,一众学子不明所以,心想难不成这太平公主与傅小官有仇?

    拓跋渊在见了武灵儿之后更是春心大动!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心仪的对象!

    荒人尚武,武灵儿这一身披挂手持战刀不让须眉的模样才是荒人应有的气势。

    若是娶了她,能文能武,还国色天香,那么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在皇兄拓跋风心中的地位,自然会拔高许多。

    若是再能执掌荒人最精锐的黑甲骑兵,夫唱妇随攻入虞朝,此功业足以让自己名垂青史!

    他心里拿定主意,无论如何,在文会上不能输给了傅小官!

    如果输了,那就把傅小官砍了!

    ……

    ……

    傅小官所属车队正在春雨中返程。

    车队的行进速度很快,车厢里坐着的那些学子和礼部部分官员们满脑子的问号。

    傅小官没有对他们解释,徐怀树也没有作出解释,只是这突发的沉默返程事件让他们多少猜到了一些。

    于是众学子心中大怒,觉得这是天大之耻辱!

    虞国而今内忧外患,武朝便仗势欺人!

    想着此前傅小官老师曾经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弱国无外交!

    那时候尚不理解,而今却如切肤之痛。

    归根结底,还是虞朝的国力比之武朝越差越远,那么武朝冷落他们,歧视他们,这便是弱国无外交的真实写照!

    活生生的现实给这些骄傲的学子们生动的上了一课,于是他们再次思考治世之道,便明白了傅老师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一国经济的重要性,便更深刻的体会到了那一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巨大意义。

    所以,一个国家要想强大,要想屹立于世界之林,那就必须要有强大的经济做后盾,有强大的格物学来推动科学的进步。

    有了强大的经济,有了研究格物的环境,才能武装出更强大的军队!

    如果这样,武朝还敢如此轻视虞朝吗?

    故今日之责,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原来这才是虞朝少年说的核心思想!

    傅小官倒没有料到这一举动令这百名学子涅槃重生,此刻他正舒服的坐在公主行辇里,吃着董书兰给他剥的葡萄。

    “你……真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句实在话,有这时间我宁可去西山看看。”

    “西山现在怎么样了?”

    “哎……还是缺人才啊,第一代红衣大炮已经在生产,可燧发枪试制出来之后效果还是不理想,不过凤临山里的建设差不多完成了,形成了一个新的村落,据说很美丽,等闲暇了我们去瞧瞧。”

    “嗯。”

    就在这时候,谢西风快马追了上来,他并行在公主行辇旁,小意的说道:“公子请留步,迎接使者关大人正在路上。”

    “多谢谢将军一路的照顾,还请将军回去告诉你们关大人一声,这武朝文会有我不多没我不少,我们就不去给文帝添堵了。”

第两百七十九章 闭关

    谢西风心里一紧,暗骂了关桐几句,陪着笑脸又道:“傅公子您大人大量,关大人那是一时糊涂,你且让车队停下,听听关大人的解释,如何?”

    “我哪里敢听关大人的解释,你不用来劝我,你去告诉他一句,我傅小官不高兴!”

    谢西风那个气啊!

    这天杀的关桐,你整出这幺蛾子事情,老子还得在这雨中跑来跑去,算求,老子也不管了,就算是陛下追究下来,也不是老子的责任!

    不过傅小官的这句话他必须带给关桐,因为他也很想看看关桐听了这句话之后会有如何表现。

    所以他低声又说了一句:“我朝大儒文行舟文老先生的儿子文沧海,也随着关大人来了,他是翰林院大学士,久仰公子之名已久,看在文老先生的份上……请公子令车队走得慢些。”

    傅小官没有料到文行舟还派了他儿子前来,想了想,叫薛平归放慢了速度。

    “呆会你准备怎么处理?”虞问筠问道。

    “这雨来得正是时候,呆会就让那姓关的淋会雨。”

    “所以我们还是要去观云城的?”

    “当然,虽然我不想去,可陛下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另外就是挺美也得在这观云城设立一处销售点,我也很想看看武朝商业究竟发展到了何等模样。”

    这本就是傅小官既定的事情,他不清楚哪里得罪了关桐,既然关桐不给他面子,要打虞朝的脸,那他自然也不会给关桐的脸面,也打一巴掌武朝的脸。

    他需要从这件事情中分辨出来这究竟是关桐私下的主意,还是文帝的意思,如果这是文帝的意思,他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因为这说明文帝是在试探——不是试探他傅小官,而是试探虞朝。

    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弄不好就是武朝想要落井下石的前奏,那就要提醒虞春秋注意武朝边军的动向了。

    而今关桐来追,这个可能性就变小了很多,但傅小官依然得小心提防。

    车队的速度变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怀树。

    他原本一直紧张的心里陡然一喜,掀开了车帘,唤来了薛平归,才知道昨夜傅小官所料不差,武朝的迎接使者真的追了过来。

    他的心放下去了一半,心想如此一来,也算是给足了傅小官的脸面,他估计会借驴下坡,再往观云城去吧。

    昨夜一宿没有睡好,他一直很担心,担心傅小官这愣头青将这事搞砸了,担心若是就这样回了上京,自己不要说升为礼部尚书,这礼部侍郎恐怕也会被陛下给捋下来。

    关桐的马车跑得飞快,他的脸上焦急之色表露无遗。

    文沧海手里拿着一本书,却看不进去,他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一脸怒容的关桐,又摇了摇头。

    “关大人,你曾经也是骊山书院的学子,但我现在看不起你,你在这官场摸爬滚打二十余年,身上再无半分文人之气,而是充满了功利铜臭之息。你忘记了文人之傲骨,尤其是像傅小官这样名动天下的文人,其心若海,其眼与天齐,你却如此的羞辱了他,无论他是否会回心转意,回到京都,本官定会参你一本!”

    关桐陡然抬眼,“你当他真敢回去?他不过是做给本官看看罢了,想来很快就能追上,只要本官一开口,他必然调转马头……”

    他的话音未落,谢西风策马跑到了他的马车前,对他说了那句话:“傅小官说他不敢听关大人解释,他不高兴!”

    关桐眉间一凝,鼻息喷出了一个哼字,他冷冷一笑:“他不高兴?本官也不高兴!”

    顿了顿,他问了一句:“他那车队可停了下来?”

    “没有,只是末将在说了文大学士也有前来之后,请他车队速度放慢了一些。”

    “所以他就是故意做给本官看的!”

    谢西风心里很不爽,便问了一句:“那……不如就让他离去?”

    关桐瞪了谢西风一眼,离去?真让他走了本官如何向陛下交差?

    “他不会离去的,我等追上,本官就屈尊去邀请他一番,此事便算完结。”

    至巳时初,关桐的车队追上了傅小官一行。

    他下了马车,才发现匆匆忙忙而来,居然没有带伞。

    他扬了扬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那最大的车辇走了过去——谢西风说傅小官一直在这辆马车里,与九公主和董书兰同乘——有伤风化,虞朝那圣学只怕也衰败了!

    “本官关桐,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接傅大人一行,请傅大人随本官前去观云城。”

    马车里没有应答,他皱了皱眉头,又重复了一句,依然没有应答。

    他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心想到了观云城,本官定会收拾你!

    于是他再一次的问了一句,这次有了应答,是个女子的声音:

    “关大人?不认识,你找傅小官?他没在这辆马车里。”

    “敢问傅大人在哪辆马车里?”

    “我们也不知道呀,不过他给关大人留了一句话。”

    关桐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他留了什么话?”

    “他说……他感觉到了内力涌动,恐怕是要凝成气旋踏入武者的行列,所以,他要闭关,谁也不见!”

    关桐顿时目瞪口呆。

    你特么一文人感觉到了内力涌动?

    还要闭关?

    闭什么关?

    这厮就是故意的!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关桐大怒,可他没办法呀,他本来以为自己亲自前来对傅小官一说,傅小官借坡下驴就会乖乖的随他回去,却没料到这厮居然这么不讲究!

    你就算编一个理由也不应该是闭关这样明显瞎说的理由啊!

    于是他将心中的那口怒气强行的压了下去,又问了一句:“请问傅大人闭关要闭多久?”

    “这个我们哪里知道,他说多则个把月,少则十来天,你若是等不急,就请回去吧,他说可别耽误了关大人的正事。”

    关桐差点喷出了一口老血,他决定每一辆马车都找找,让他在这雨中等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两百八十章 小丑

    于是他唤来了一众观礼殿官员,真的在车队中逐一的寻找起来。

    薛平归并没有阻拦,因为傅小官没有让他阻拦。

    当关桐找到苏珏的这辆马车时候,苏珏就站在马车前。

    “我家公子就在这辆车里,可他现在在突破的关键时候,所以公子吩咐,禁止所有人打扰。”

    “我是武朝观礼殿左侍郎关桐!”

    苏珏正了正冠帽,对关桐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关大人好,我是道院大师兄苏珏!”

    关桐一怔,我特么不是和你相互认识,我是告诉你我的身份,让你别耽误我办正事的好不好?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我有要事见傅大人!”

    苏珏又端正的行了一礼,“我家公子说,除非是他爹死了这种大事,否则……就算是文帝前来,他也必须先突破了武者的这道屏障才能相见……”

    关桐气结,好大的口气!

    苏珏似乎觉得关桐无法理解,便补充道:“关大人可能不知道,这武者的突破是种可遇而不求的机缘,我家公子而今得了这机缘,他当然会有如此选择,因为若是错过,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我若是强行要见呢?”

    苏珏又正了正冠帽,笑了起来:“北望川受了重伤,除非你调动军队打过来,否则……恐怕能够突破我这一关的人不多。”

    关桐心里一震,武朝武圣北望川受了重伤?

    何人能伤得了北望川?

    那么面前的这个劳什子道院大师兄恐怕是个高高手,若是他要阻止,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显然不够看。

    可调动军队……自己一个观礼殿左侍郎,哪里有资格调动军队?

    现在怎么办?

    若是他真闭关个把月,文会都结束了,这和他返回虞朝有何区别?

    狠人啊!

    他没料到傅小官这厮居然如此狠毒!

    这是要借着此事令我蒙羞,令我下不了台!令陛下罢了我的官!

    他的心里有些慌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苏珏又说话了,“我家公子闭关前说……这春雨滋润,关大人想来喜欢,多淋淋这春雨,关大人恐怕是会开出一朵美丽的花的。”

    我开你、妹的花!

    所以,傅小官是要我在这雨中候着?

    关桐转身就走,却又听苏珏悠悠的说了一句:“我家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关桐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苏珏。

    苏珏微微一笑,“他说,我说出这句话,关大人就会留下来。若是关大人敢离开一步,那么此行,就此结束。”

    关桐的面色愈发冰冷,他甚至觉得身子也很冷,他明白这不是春雨的缘由,而是自己沦为了一个小丑!

    傅小官,远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他既然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如果真的转身走了,他肯定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于是,他连脚步都未敢移动半步,心里想的却是傅小官这个少年。

    至今为止,他连傅小官的面都未曾见过,却深深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那是一个刚满十七的少年,做得一手好文章,曾经以为仅此而已,而今看来还得加上一句评语:其智若妖,其心善谋,其胆……惊天!

    他其实并不知道,傅小官是真的在闭关。

    傅小官原本是打算也将关桐晾个半晌完事的,却没料到还真感应到了体内的那股气息,于是他去了苏珏的马车,按照苏珏教给他的法子,想要乘着这机缘在丹田中结成气旋。

    如果成了,他就踏入了武者的行列,哪怕是三流,至少可以学轻功了。

    像鸟一样飞来飞去,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梦想之一。

    所以……关桐误会了他。

    这春雨虽然如丝,却很是细密。

    没多久,关桐的头发衣裳已经润湿,他愈发觉得有点冷,这次是真的冷。

    尤其是在一阵风来,他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很想转身而去,但这脚下却偏偏如同生了根,令他只有如此刻般规矩的站着,不能移动分毫。

    他想着文帝的威严,想着若是自己一怒之下走了,傅小官这个愣头青真的返回了虞朝,那么文帝的刀可不仅仅是砍了他的脑袋那么简单。

    他在观云城里安家置业,而今有一妻三妾七子女!

    这些曾经他引以为豪的家业,而今却成了他的羁绊。

    他无法承受那么大一家子人为他陪葬,他必须三思而后行,在仔细的思量过之后,他只有生生的压下心里的怒火,只有淋着这冷雨,等着傅小官消了气。

    这头,他算是彻底的低下了。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回了观云城,必须去聚贤殿向陛下告御状!

    只要相禀明这傅小官的无礼与骄纵,如果能够挑起群臣以及陛下的怒火,傅小官就必死无疑!

    文沧海打着一把纸伞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关桐,又看了看苏珏,也问了一句:“傅公子可在这辆马车里?”

    苏珏点了点头。

    “本官文沧海,乃翰林院大学士,文行舟之子,可否让本官进去与傅公子一叙?”

    苏珏又恭敬的行了一礼,很是抱歉的摇了摇头,“我家公子在闭关,此刻不便打扰,请大人回去吧。”

    文沧海当然也不信傅小官闭关,他想的是昨日傍晚关桐晾着傅小官,那么此刻自然是傅小官有意为之。

    他并没有责怪傅小官,因为关桐所为本就不对。

    所以他看了看关桐,心想这家伙昨夜里那般猖狂,而今却成了这副落汤鸡的模样。

    傅小官那小子,这傲骨果然傲得厉害,不知道何时他才能消了心中的气,解了这关桐之苦。

    “哎……”他摇了摇头,撑着那纸伞走了回去,关桐心里却大骂:这老匹夫,老子还以为他是送伞过来的,却没想到他居然是来看老夫的笑话!

    对于傅小官闭关这破事,除了道院三子,其余人都是不信的。

    无论是以礼部侍郎徐怀树为首的礼部官员,还是那一百学子,或者是五百玄甲骑士。

    他们都以为傅小官是为了解心中的那口恶气,为了虞朝的脸面,这才用了这样一个借口来惩罚这位武朝的官员。

    他们当然欢喜,便觉得自己也扬眉吐气,便觉得这样才是大虞该有的威风,而傅小官的这一操作,自然赢得了他们的赞美与尊重。

    而关桐这一站,便到了午时。

第两百八十一章 三流高手傅小官

    关桐的浑身已经湿透,他的脸上有雨珠儿滚落,他垂下的手指尖,也有雨珠儿滴落。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打着哆嗦,但他的心却渐渐的平静。

    忍一时,刀光剑影!

    而此刻居于车内的傅小官,也正进入冥想的关键时刻。

    他抓住了那一道游走于经脉中的气息!

    那是一种虚无缥缈无法言语,本不应该存在,却偏偏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按照九阳心经的口诀,按照苏珏对他的建议,他将这道气息引入了丹田,便仿佛‘看见’了丹田中有氤氲云雾升起。

    那些云雾越来越浓郁,而经脉中的那气息也愈发的清晰,仿佛变成了一道涓涓细流,它们流入了丹田,也化为了云雾。

    然后……

    这云雾凝结成了雨,仿佛从空中落下,落在了丹田里,渐渐成了一方小小的水塘。

    这就是内力实质化,也就是踏入武者的那道门槛!

    他的心里一喜,继续运行着九阳心经,于是这水塘里的水,便在他的指引下,流向了全身的经脉,融合着经脉中残存的气息,渐渐变得粗壮了少许。

    他沉迷其中,浑然不知外面的事。

    ……

    当武灵儿率领着她的一千娘子军赶到这地方的时候,她也是极其震惊的。

    她看了看站在雨中的关桐,却没有上前去问,而是对再次下了马车站在她身边的文沧海问了一句:“傅公子可在此间?”

    文沧海行礼作答:“在的,只是……”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了出来,武灵儿这才知道事情的完全真像,看向关桐的视线愈发变得冷漠。

    她下了马走了过去,关桐连忙行了一礼。

    关桐心里充满了欢喜,心想既然太平公主亲自来了,这傅小官总没可能在殿下的面前拿那架子吧。

    “臣出城数十里迎接傅小官,奈何臣位轻言浅,请不动这天下第一才子。此刻臣淋成了这番模样,求的是傅公子能够看在臣如此凄凉的份上,随臣一起前去观云城。”

    这番话言辞恳切,关桐甚至还撩起衣袖擦了擦脸。

    这番话也极有深意,出城数十里迎接傅小官,这当然是给足了傅小官的面子,可傅小官却没给他面子,这当然就是没有把他这个武朝的左侍郎放在眼里,这当然也就是没有把武朝文帝放在眼里。

    他以为自己这一句话能够让脾气火爆的太平公主生气——太平公主确实是生气了,还是非常生气!

    她的眼睛愈发冰寒,那张迷人的脸蛋儿上更是阴云密布。

    关桐心里却大大的舒缓了一口气,却没料到紧接着便是太平公主甩过来的响亮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关桐的脑袋被扇得一偏,嘴里一甜,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滴落在雨地,化为一圈红晕。

    他捂住了脸,满眼惊骇,脑子有点晕。

    “殿下……!”

    “啪……!”又是一记耳光,他清醒了!

    殿下这是怪我办事不力!

    堂堂武朝左侍郎,却在此对傅小官卑躬屈膝,这当然是落了武朝的脸面!

    “臣,知错!”他惶恐的垂头,但心里却愈发欢喜,只要太平公主的态度足够坚定,那么傅小官立马就没好果子吃!

    “你错在哪里?”

    “臣错在不应该在此候着傅小官,而是让他离去!臣落了武朝威风,请殿下责罚!”

    “呵呵!”

    武灵儿一乐,甩手又是一巴掌,面色愠怒,“你这狗东西,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一家伙关桐就懵圈了,不是,难道殿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可随后他便知道了殿下是什么意思。

    武灵儿抱拳对苏珏行了一礼!

    “武朝太平公主武灵儿,见过大师兄!”

    “殿下客气,我就一江湖中人,担不得殿下此礼。”

    武灵儿展颜一笑,“道院大师兄之名,灵儿听得不多,但灵儿从来敬重道院,因为放眼天下,真正行侠义之辈,唯有道院……只是灵儿想问问大师兄,他,可入了道院?”

    武灵儿指了指马车,苏珏沉吟片刻,“他暂时还没有。”

    暂时还没有,岂不是说以后他会入那道院?

    “那……他闭关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我家公子修习的是道院的九阳心经。”

    “哦……”武灵儿信了,于是她招来护卫,在这马车旁搭起了一个营帐,决定守在此处,直到傅小官闭关醒来。

    但关桐却被她赶了出去,“你,既然他让你站在雨里,你就乖乖的站在雨里待他醒来,若是他依然无法原谅你,你便回去,上个折子,自己请辞吧。”

    关桐豁然一惊,他看明白了这个局面:殿下前来,同样是为了迎接这位傅公子!

    以殿下之尊而迎接区区一临江小地主……这令关桐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

    殿下喜文好武,难不成就是因为傅小官的那些诗词文章而产生了爱慕?

    这怎么可能?

    殿下与卓东来青梅竹马,可是武朝所有人都认为的天生一对!

    总不至于殿下为了这傅小官而放弃了卓东来吧?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恐惧,恐惧来源于殿下最后的那句话。

    自己这堂堂的左侍郎,在殿下的眼里,似乎连给傅小官提鞋都不配!

    那么这傅小官在陛下的眼里,又会是何种地位呢?

    他乖乖的站在了雨中,视线却落在了脚下。

    脸颊的红肿疼痛他已然忘记,想的却是必须将这一消息传递给卓家卓右相。

    ……

    ……

    武灵儿坐在帐下,双手杵着下巴看着帐外的雨,脸上也很是惆怅。

    北望川哪怕受了伤她也没有办法抓住,她明白这事儿就算是讲给父皇,父皇也断然不会将北望川给抓来的,毕竟他是武朝的圣阶强者。

    可那夜在祁山走廊自己偏偏一时脑热对傅小官说出了那番豪言,而今却无法实现,他若醒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如何向他解释呢?

    愁啊!

    比这春雨还要愁!

    就在武灵儿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里传来了动静,没一会,傅小官神清气爽的走了下来。

    武灵儿眼睛一亮,脸上顿时欢喜。

    她一直很担心名满天下的傅小官这个地主生就了一副地主的模样——五大三粗,圆滚滚的那种,却没料到他生就了一副儒生的脸!

    清秀,俊逸,目星眉剑,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于是,她的眼睛变得炙热,她站了起来,却发现傅小官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傅小官居然望着天,望着天上的雨!

    他张开了双臂,然后一收,飞了起来……

第两百八十二章 我想飞得更高

    我要象风一样自由……!

    这是傅小官在那一刻的真实想法。

    他的心里充满了激动、紧张,还有渴望!

    然后他真的飞了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有一股无形之力托着他的身体,他飞到了空中,于是视野更加辽阔。

    他又展开了双臂,想着这就像小鸟的翅膀。

    他挥动着双手,在那空中淋着雨放声的高歌了一句:我要飞得更高,飞得……

    可接着武灵儿便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小嘴儿——

    “啪嗒!”一声!

    傅小官飞了三丈,却掉在了地上!

    还是扑在地上的!

    激荡起一篷水花,四散开去,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大字工工整整的摆在那。

    这……

    傅小官心里就很难受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浑身的污泥,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沉默的向略远处的水塘走去。

    苏珏苏柔苏苏也愕然的看着那背影,以这春雨为背景,那背影孤独的走着,很是寂寞。

    苏苏茫然的看了看苏珏:“大师兄……不应该啊。”

    苏珏茫然的正了正冠帽,“大师兄也觉得不应该啊,梯云纵他早已熟悉,想来是对内力的运用有些生涩。”

    苏苏想了想,觉得大师兄此言有理,毕竟这家伙才刚刚产生内力,在驾驭上不熟悉,那多摔几次也就好了。

    可苏柔却说话了:“不对。”

    苏苏抬头,“哪里不对?”

    “九阳心经他倒背如流,按照道理,他形成了内力之后,内力的运行就应该遵循九阳心经的法诀本能的运转,就算生涩,也不可能变为阻滞——而刚才他突然掉了下来,这便说明在那一瞬间他的内力断了,难不成他的经脉有问题?”

    武灵儿一听,顿时有些紧张,慌忙问道:“如果经脉有问题,是不是就不能练武了?”

    苏苏颇有敌意的瞟了武灵儿一眼,长得这么漂亮脑袋瓜子好像不太好使!

    “当然,经脉有问题而强行修炼,有百害而无一利。你们也别紧张,呆会我再探查一下他的经脉。”

    傅小官洗了脸去了自己的那辆马车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走了出来。

    苏珏面色严肃,苏苏眼神同情,武灵儿满心担忧。

    傅小官这才看见武灵儿……不认识,可他随后抬眼便看见了雨中的那一抹艳红,那是一长队的红色骑兵——娘子军?

    眼前这位想来就是太平公主了。

    他自然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视线多落在胸部,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却笑得武灵儿一滞,不明所以,然后脸儿腾的一下红了。

    傅小官收回了视线,心想太平公主也是极为骄傲的,哪里太平啊!

    他并没有主动打招呼,苏珏已经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傅小官的手腕,稍顷,他皱起了眉头,手指在傅小官的脉搏上游动了两寸,又过了数十息,他松开了手,看向傅小官,满脸疑惑。

    “怎么样?”苏苏有些紧张的问道。

    苏珏摇了摇头,苏苏以为傅小官果然是脉搏出了问题,那这家伙这辈子就别想练武了——也是,他不练武也好,反正他也没那时间练。

    武灵儿一见苏珏摇头,心里也是一惊,脸上的红霞渐褪,心里有些惋惜,可随即释然——他本就一才子,练武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可接着苏珏却说了一句话:

    “你的经脉没有问题,内力也没有问题,那么,刚才是怎么回事?”

    傅小官很是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心里无限感慨!

    上辈子当了兵,为了克服恐高这个毛病,他历经了生死般的训练,最终他克服了恐高,甚至还在数千米的高度跳过几次伞,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可就在刚才……

    刚才他不过才飞三丈,可在放眼看向脚下的那一瞬间,眼睛判断出了这一高度的距离,大脑随之作出了反应——他眩晕了!

    内力就在他眩晕的那一刻停止了运转,所以他自由落体掉了下来。

    “大师兄,我恐高啊!”

    苏珏等人一怔,恐高?恐什么高?

    “就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会眩晕……”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傅小官又解释了一句:“晕血你们知道不?就是看见血就会晕倒的那种,我这毛病和那晕血差不多,只是我晕高而已。”

    众人恍然大悟,苏苏笑了起来,“嘻嘻,这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还有晕高的,你真是奇葩呀!”

    武灵儿放下心来,心想不飞不就没事了。

    可接下来傅小官却又说了一句:“大师兄,呆会你注意接住我。”

    “你要干啥?”苏珏惊诧的问道。

    傅小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雨蒙蒙的天,“我想飞得更高!”

    于是他又飞了起来,又掉了下来,只是掉下来的那一瞬间,苏珏接住了他。

    就这样,一大队的队伍停在官道旁,许多人下了马车,也有许多的娘子军下了马。

    关桐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冷得要死,却如众人一般看着那个不知疲倦的人影。

    他不知道傅小官在干什么,可他隐隐觉得傅小官向他传递了某种信息——他是一个锲而不舍的人!他是一个执着执拗脑袋如铁的人!

    这样的人,心智定然坚定,也或者,就是特么个神经病!

    那些学子们看着傅小官也不明所以,只是他们觉得老师好了不起!

    这么大的雨,老师还在练习着轻功——老师的轻功也与众不同,他掉下来的姿势太帅!

    虞问筠和董书兰却相视一笑,虽然她们同样不知道傅小官这是在干什么,却明白能让傅小官如此执着坚持的事,定然是大事。

    傅小官不知疲倦的飞、落、飞、落,天色便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武灵儿看着那身影,心里有诸多感慨。

    他真的是个文人?

    或许是吧,只是他这个文人与众不同而已。

    正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所以他才能卓然于众人,才能名动天下。

    天若不生傅小官,人间万古如长夜——他是傅小官,那么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无须道理可言!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大家午饭都没吃,还下着这么细密的雨,是不是应该去繁宁城先安身为好?

第两百八十三章 幸灾乐祸

    武灵儿终于开了口,在苏珏第一千八百次接住傅小官的那一刻。

    “公子稍等!”

    傅小官正要再飞,停了下来。

    “小女子武照,字灵儿,曾经想在祁山走廊与公子一见,被公子拒绝,小女子取了父皇的文书再来,请公子过目。”

    傅小官看了看武灵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文书,确认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太平公主。

    他没有行礼,而是问了一句:“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公子,天色已晚,小女子寻思是不是先去繁宁城让大家先落脚为好?”

    傅小官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然过去了半天,他看向了关桐,问了一句:“那人……傻傻的站在雨里,都淋成了落汤鸡的模样,他是谁?”

    关桐一听,气急攻心,再加上浑身上下早已冷得发抖,喉头一甜,两眼一黑,噗通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啊,我就问了他一嘴,可没动他分毫,若是他有三长两短,可与我等无关,殿下在此,若是惹上官司,殿下可要为我等做主!”

    有观礼殿的官员们慌忙的跑了过去,将关桐抬去了马车。

    傅小官的眉头轻轻一扬,对武灵儿说道:“既然殿下亲来,那么昨夜之事我便既往不咎,但有一点我希望殿下明白,甚至可以转告文帝陛下。我等数千里而来,为的是文帝之邀约,这是文坛盛事,我希望单纯一点,不要涉及到别的色彩,否则……这文可就变了味道。”

    武灵儿眼里流光一闪,又一次盈盈一礼,“公子此番话小女子极为赞同,请公子放心,随小女子队伍去那繁城可好!”

    “行!”

    于是武灵儿欢喜的走了。

    车队也调转了马头,跟在了一千红色娘子军的身后。

    春雨细细密密,繁宁城的灯笼已然亮了起来。

    观礼殿设于繁宁城的迎宾楼里也已经灯火璀璨。

    樊国夷国和荒国的学子使节们都住在此处,他们比傅小官一行提前两天抵达,有过数次交流,彼此熟悉了许多。

    再加上他们的心里共同默认了此次文会最大的敌人就是傅小官,所以他们也显得亲密了许多。

    而现在他们中的代表人物便聚集在一起,正在谈论着一个问题——太平公主出城半日,那傅小官尚未到来,那么是太平公主斩了傅小官呢?还是傅小官真跑了?

    樊国学子代表是十三皇子樊天宁,年十六,模样俊秀,性子安静,他虽然坐在桌旁,却仅仅是带着笑意安静的喝茶,并没有参与这场辩论。

    而夷国学子代表是六皇子鄢晗煜,年十八,生得高大,昂藏七尺,腰悬一把九环吞金大刀,此刻正在激扬文字:“依本王看,太平公主当不会斩杀了傅小官,想来是会囚禁,那厮不识好歹,以为凭着自己的那浅薄才名便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这是武朝而非虞朝,可不是他任性撒野的地方!”

    荒国拓跋渊哈哈一笑补了一刀:“听闻夷国已经侵入虞朝三百里,也不知道傅小官身为虞人作何感想?”

    拓跋渊这话一出,此间的学子们顿时沸腾了起来。

    却不是为傅小官抱不平,而是幸灾乐祸之声此起彼伏。

    “虞朝那东部边军不堪一击,听闻初战时候夷国之军队就越过了洗马原,直接跨过了洗马河推进到了桑峪一线。”

    “听说洗马河之战,夷国死千余伤三千,而那虞朝却死了五千伤者更是万计……你们说虞朝还是防守,这守得什么玩意儿?”

    “你们恐怕不知,虞朝自从宣帝登基以来,国力日渐衰败,文臣爱财武将惜命,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泰和盛世景象!而今之虞朝,早已被上京六大门阀掏空,听闻天子政令难出承天大殿,而燕北溪那奸相一手把持朝政,东部边军大将军正是燕北溪的儿子燕浩初。那是个文人,提笔可以,握刀……握刀只会砍了自己的脚!”

    “哈哈哈哈……”

    堂内顿时欢声雷动,又有人道:“所以傅小官就算是真有那文才又如何?他做得了好文章,却没有济世之能力。他提得了笔,却同样握不住刀!所以诸君啊,这厮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想来他前来武朝是有所求的,太平公主就算是把他打残了,宣帝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昨夜武朝观礼殿左侍郎关桐的认识,所以关桐宴请了他们,却唯独把赫赫有名的傅小官晾在了城外。

    那么这次文会,若是文斗不过傅小官,武呢?

    打他一顿总该没问题吧!

    只要不打死,文帝想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儿得文会开始之前办,把傅小官弄得瘫在床上,他便没有机会参加文会,那么最后文魁落在谁的头上那就各凭本事了。

    这是许多少年的想法,唯独只有樊天宁,依然独自坐着,依然浅笑的看着,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安静的令其余人等都将他遗忘。

    鄢晗煜又说话了,他将腰间的九环吞金大刀往那桌上一拍,意气风发,“你等不知最新军情,我夷国之大军在大将军伯易冼的率领之下,已经连破桑峪和关山集防线,而今已经过去十数日,想来已经兵临东部重镇兰陵。若破了兰陵……虞朝之东部再无天险,我大夷可就能在兰陵原牧马了!”

    “兰陵原可是个好地方,据兰陵而守,整顿军伍挥师西进,再无强大军队阻挠……你夷国难不成想要吞了虞朝?”

    鄢晗煜哈哈一笑,对此问题不置可否。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往外看去,就看见浩浩荡荡一群车马占据了偌大的广场。

    武灵儿一马当先,英武非凡。

    她跳下马来,向后而去,一众学子们便走了出来,映着广场的灯火,便看见武灵儿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那马车里下来了一个人,光线虽然明亮,但细雨太密,看不清那人面目,但看得见武灵儿对那人的恭敬。

    武灵儿行了一礼,那人却未曾还礼,想来身份颇为高贵。

    武灵儿和那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人挥了挥手,便见随行的骑兵们调转了马头,跟随娘子军离开了广场。

第两百八十四章 我养你呀

    广场上清静了下来,武灵儿带着十余人走了进来。

    于是这群来自三国的学子们便看见了武灵儿身旁跟着的那人——

    那是一个少年,颇为羸弱,穿着一身青色素袍,面容可亲,略带稚嫩……他是谁?

    能够让太平公主亲迎的少年,会有谁?

    一众学子面露疑惑,只有樊西宁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便更浓郁了两分。

    太平公主领着傅小官一行走入了这大厅,她请了他们入座,然后才转身对这些学子们说道:“这位就是傅小官!”

    没有别的介绍,她就说了这么一个名字。

    可这群学子们却豁然一惊,他就是傅小官?!

    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武灵儿心里暗笑,只需一个名字,就把这些所谓的才子们给吓得失去了颜色。

    这才是少年英雄!

    傅小官的视线扫了这些少年们一眼,他老神在在的坐着,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话都没说一句,然后他便收回了视线,对武灵儿说了一句:“安排一下用饭吧,大家都累了,用过饭早些歇息。”

    “好……这迎宾楼的饭菜不美,我让人去半月楼定一桌席面送来,酒就喝你那西山天醇,可好?”

    这是什么情况?

    太平公主为啥对那傅小官如此客气?

    她非但没有斩杀傅小官,还亲自引来,她也没有囚禁傅小官,反而敬如上宾!

    这是武朝对虞朝的态度?

    太平公主以公主之身份如此小意的对待傅小官,这无疑向这些学子们传递了一个信号:文帝似乎和宣帝的关系依然很好!

    文帝曾经去过稷下学宫求学,他与虞朝宣帝可有同窗之谊,而此刻太平公主所行之事,自然是受了文帝之命,那么面对夷国的进攻,文帝会不会派兵协助呢?

    鄢晗煜心里一惊,皱了皱眉头,这个消息得要传回国内,而自己势必要破坏掉他们之间可能的盟约,这事儿依然得从傅小官身上下手!

    而拓跋渊在见了这一切之后,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对傅小官起了杀意。

    依然只有樊天宁,他坐在了另一张桌子前,饶有兴致的看着。

    他们也还没有用晚饭,可太平公主刚才说的是定一桌席面——这话很好理解,傅小官那一行,正好一桌,自然就没有别人的份了。

    武灵儿再次走了回来,坐在了傅小官的对面,便有女婢送来了茶水,她似乎忘记了另外三国学子的存在,她起身接过了茶壶,先为虞问筠倒了一杯。

    “九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灵儿先借这杯茶水向九公主赔罪!”

    “太平公主客气,倒是麻烦了太平公主亲自前来,问筠很不好意思呢。”

    两个公主虚伪了一番,然后彼此饮了一口茶水,算是认识。

    武灵儿又给董书兰倒了一杯茶水,恭敬的送上,弄的董书兰很是尴尬,心里却更加担心起来。

    “书兰姐姐之名,灵儿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是人间仙女,灵儿请姐姐先喝一杯茶,呆会酒来了,灵儿再以酒赔罪。”

    董书兰浅浅一笑,“殿下可折煞小女子了。”

    “我等年龄相仿,一声殿下却生疏了,你便叫我一声灵儿,我反正就叫你一声姐姐了。”

    董书兰心里咯噔一下,这姐姐可不好当!

    燕小楼也是叫的她姐姐!

    这武灵儿之心……恐怕不是她这姐姐,难不成她就这样看上了傅小官?

    这事儿晚间得和问筠说说才好!虞问筠神经大条,恐怕还没看成其中端倪!

    二人饮了一口茶,武灵儿这才给傅小官倒了一杯。

    “初闻公子之名,于去岁七月初七,灵儿初读红楼一梦,惊为天人。再闻公子之名于去岁八月二十,公子那首《水调歌头》位居千碑石甲字第一……”

    武灵儿的视线灼热的看着傅小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灵儿初读,便难以自已,心想这样的诗词要怎样的人儿才能写得出来?心想灵儿何时才能见到这诗词的作者呢?灵儿是半个武人,说话直接,却非唐突,而是灵儿肺腑之言。灵儿先以茶代酒,敬公子之绝世才华!”

    此间寂寞无声。

    只有窗外春雨戏桃花。

    鄢晗煜眉间紧蹙,拓跋渊眼光如剑。

    就算是一直淡然的樊西宁,此刻也面色肃然的看着傅小官。

    武灵儿这番话没有任何伪装,将她的倾慕之情表露无遗。

    如此听来武灵儿对傅小官神交已久,那么这少女之心,是不是已为傅小官而绽放了?

    若是如此,为何文帝又选取了在那文会上以文魁为太平公主选婿?

    难不成文帝本意就是想要将太平公主嫁给傅小官?

    那就绝对不能让傅小官得了那魁首!

    众人心思各异,傅小官举着茶杯说话了:“殿下谬赞,其实诗词文章仅仅是修身之道而非大道。殿下年幼,尚不知道此中弊端,我以为殿下景仰之人当为治世之才亦或开疆拓土之将。”

    武灵儿疑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傅小官笑了起来,举杯和武灵儿喝了一口茶,“因为诗词不能当饭吃啊。”

    武灵儿一怔,噗嗤一笑,“这没有关系,我养你呀!”

    此话一出,事情顿时明了,仿若那窗户被彻底推开,有冷风将那些少年们吹了个透心凉。

    武灵儿脸儿一红垂下了头,董书兰和虞问筠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那些学子们却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吧,既然文帝以文会选婿,你俩却在这卿卿我我,这话定然是会传出去的,那谁还敢夺了那文魁而娶你?

    娶得了你的人,可得不到你的心啊!

    鄢晗煜上前一步对武灵儿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殿下此言不妥,傅公子乃是七尺男儿,他自然要有养家糊口的责任。我倒是以为傅公子刚才的那番话极有道理,诗词文章可陶冶情操,却不能当饭吃。以公主之姿,这夫婿定然要找一个文可治国安邦,或者武可提刀平天下之人杰才行。”

    武灵儿颇为恼怒,抬起头来看向了鄢晗煜,“你是何人?”

    鄢晗煜一呆,回道:“在下夷国六皇子鄢晗煜。”

    “哦……”武灵儿忽然狡黠一笑,“我养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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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凶猛介绍:
有幸穿越了,还是生在地主家,此生不缺吃穿却也不想混吃等死,所以傅小官随意的做了些事情,没料到产生的影响如此巨大。
皇帝要让他官居一品,公主要招他为驸马,尚书府的千金非他不嫁,荒人要他的头,夷国要他的命,樊国要他的钱……
可是,傅小官就想当个大地主啊!公子凶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