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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心书生     北宋仕途txt下载     北宋仕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开封首富

    八月初七沈欢起了个大早。

    天刚亮,旭日从东边升起,晨曦从院子里的大树空隙中曲折地射了进房。

    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筹钱的任务,说他心里头轻松那不可能。进了书房,他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把有关筹钱的步骤都写下来,折叠妥当,装进信封里。

    这是送给海州苏轼的书信,请苏轼在海州召集富豪筹够征发交趾的钱财。至于吩咐郭逵调动海军南下之事,就不关他的事了。海军既已在大宋高层暴光,自有枢密院去统筹调度。

    这种军务之事一来沈欢不大熟悉专业,不好插手;二来他如今是京官,是三司使,算得上是朝廷重臣了。与远在海州不同,在天子身边,与外面的统兵大将有太多交集,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这一点忌讳,总得提防提防。

    写完书信,也不在家逗留,赶到相府,请司马光动用朝廷快马驿站,把书信尽早送到海州。因为这事太过重要,不能走私人渠道,免得路上有什么不测。官方驿站的话就算出了事,有个消息传回来,也能尽快补救。

    与司马光交流一番,沈欢出了相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八月的太阳还是很烈,晒得众人都不大敢出门。

    在家里吃过午饭,妻子等人招呼着下人收拾行李家当,准备搬到三司使应有的府第之上。

    这个时候,当日的《开封日报》也上了市面。

    与沈欢意料的一个样,司马康在上面着重报道了两件大事。

    一是沈欢这个几年前名震天下的才子从地方回了京,做了翰林学士,还在昨天接到了三司使的上任诏书。

    在报纸上,司马康等人对沈欢做了颇多赞扬,说朝廷擢升他正是英明的表现。可以说,他们把握住了开封读者的心态,怎么说沈欢都是开封人士,地道的北方才子,在如今南方才子大臣充斥朝野的时代,沈欢可以说是北方年轻才子的典范,把他树立起来做榜样,开封人感到自豪与骄傲的。

    第二件报导的则是沈欢交代之事。即是朝廷大臣王韶在吐蕃的招抚对峙形势,点明与吐蕃大战一触即发。先是对比了双方的兵力,把吐蕃写得很是不堪,把大宋朝的战斗力表扬了一番。最后总结说与吐蕃一战,一战可胜,可以让宋人扬眉吐气。

    司马康毕竟做了几年的报纸,对于大宋人的心态也把握得极其准确。大宋人并不是害怕战争,而是害怕战而不胜的战争。百年以来,与契丹人打,与党项人打,都输了,因此他们害怕打仗。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更希望能赢得战争,大宋赢了,他们就感到由衷的高兴与自豪。

    如今吐蕃的形势,大宋十有八九能赢。这就激起了众人的好战之心,算是为朝廷接下来的动作动员与长势吧。

    最后司马康等人在报纸上描述了极多吐蕃的物产,假设说如果战争胜利了,这些战利品如果回到大宋的话,能够丰富大宋人的物质生活。还说那里有着几百万头便宜的牛马羊等着大家去获取,代价只是宋人一些不算昂贵的盐茶酒而已!

    可以说,这是让人看了颇为心动的报道。

    沈欢轻声把日报放下,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很满意这份报纸的内容,相信只需要连续报道个两三天,聪明而敏感的商人就会感到其中的猫腻。

    不怕他们好奇,只怕他们无动于衷!只要他们有兴趣,沈欢就有绝大的把握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腰包来。

    敲了敲书桌,日头过午的时候,沈欢喃喃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人看过这份报纸了吧?”

    决心一下,出了门,沈欢把蔡卞叫到跟前,问:“元度,昨晚我交代你买的礼物,买好了吗?”

    蔡卞一路小跑过来,脸色大红,气还喘着,喘了几息才道:“老师,都准备妥当了。”

    “拿来我看看。”

    蔡卞又一路小过跑去,半晌抱回一个檀木紫盒。

    盒子六七寸,高则有五六寸。

    看蔡卞抱着的姿态,大约也不是很轻。

    沈欢打开一看,是一个碧玉刻佛,做工极其精细,线条流畅,光莹剔透,见之令人心喜。

    “不错不错。”沈欢夸赞不已,“元度,难得你半天工夫能找到这件礼品。”

    蔡卞先是一笑,接而一撇嘴,道:“老师,这东西贵着哩,都快五百贯钱了。”

    说完偷偷看着沈欢,生怕老师发怒。老师只让他挑一个贵重的东西,今日与帐房上街,他发现这东西适合送给长辈,不由心喜。帐房虽然犹豫太贵,但最后还是出了钱买下来,毕竟蔡卞是东家喜爱的弟子,而东家又不缺钱。

    看见沈欢面色如常,蔡卞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家里虽然充裕,却也只是小康之家,五百贯钱足够他们一家子撑上一年了。一个礼物就花完出去,他也心痛,不过老师交代了,要贵重,倒也不敢吝啬。

    沈欢笑了笑,道:“五百贯对于我等将要见的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九牛一毛?”蔡卞暗暗咋舌,“老师,谁呀,这般富有?”

    沈欢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也许可以说得上是开封首富吧。”

    蔡卞更是吃惊,开封首富是什么概念?

    沈欢在他没问之前抢着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是谁了。你现在下去让人准备马车,为师要出门拜访这位前辈。你也跟着去吧。”

    蔡卞振奋地点头,抱着玉佛,跑了下去。

    …………………………………………………………………………

    春风酒楼门前。

    沈欢的马车停了下来。

    蔡卞掀开窗帘一看,惊道:“老师,这不是昨晚之处么,就在这里?”

    沈欢笑道:“是,也不是。”答完令人驱车沿着街道向西行去,这是一条小巷,两旁是高墙。

    蔡卞看得出来,有一边墙还是春风酒楼的范围。

    走了一阵,墙中弯了下去,正眼一看,是一道朱漆大门,门前蹲着两昨石狮,门上高挂“周府”两字牌匾。

    “到了,下去吧。”沈欢说道。

    蔡卞率先跳下马车,接着才是沈欢顺阶而下。

    “老师,这是……”蔡卞指的是周府大门。

    沈欢微微一笑,道:“海州大商周季周云飞你该不陌生吧。”

    “周伯父?”蔡卞知道沈欢与周季交好,当然不会陌生。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京城人士?”沈欢大笑。

    蔡卞恍然,这里就是周季开封的家门。

    “老师,周老板算得上开封首富?”蔡卞大是疑问。

    沈欢沉吟说道:“一百多万贯的身家,也许比起那些大家族的产业来说还有点逊色,不过大家族的家产大多不是一个人拥有,其他支脉也有份。而周云飞的家产,完全是属于他父子两人支配,比那些大家族的族长还要宽裕得多!在开封,还真没多少人敢说比他们还要多钱。”

    蔡卞还想问,沈欢却让他前去递名刺。

    名刺递上去的时候,守门之人一看上面“翰林学士”、“三司使”的名头,瞪大着眼睛,反应过来后不敢多说话,飞奔往里去了。

    半晌有人迎了出来。

    当中正是周季的父亲周富贵。

    蔡卞一见到他,眼珠都要瞪了出去。这……这还是人么?

    怎么看都是一个球呀!

    周富贵红光满面依旧,圆胖的体型倒是更胜往昔了,浑身都是肉,走起路来肉随形动,一颤一颤像是要脱离身体。

    笑起来眼睛眯得看不见眼珠,只剩一条深邃的缝,让人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

    他一脸笑意地奔了出来,哎呀呀地叫着。

    没有准备的蔡卞吓了一跳,生生往沈欢身后移了一步,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沈贤侄……哦,不,沈学士,沈三司,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呀!”周富贵奔到沈欢身前作揖不已。

    沈欢也给他这个阵仗吓了一跳,苦笑不已,道:“伯父,你这不是折杀小侄么?你是云飞兄的父亲,自也是小侄的长辈。称呼小侄的表字即可,万莫客气。”

    “那怎么行!”周富贵摇头不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句感慨倒没有作假,想想人生际遇还真是离奇,当年那个家道没落的年轻人,转眼几年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三司使,他如今想来还真感到不可思议!

    沈欢又道:“伯父,你再是客气的话,小侄可就没脸面对云飞兄了。”

    “这……”周富贵犹豫了一下才笑了起来,“那老夫就厚脸叫你一声贤侄吧。来来来,先进府,莫要在外站着。”

    沈欢点头,领着蔡卞进去。

    周府他当然不陌生,当年也来过不少次数。

    如今旧地重游,他感慨万端。做人不能忘本,当年他还没发达之时,周家父子待他极好,又是接济他,又是帮他安顿家庭。这份恩情,沈欢至死都不会忘记。因此虽然地位高贵了许多,却也不敢在周富贵面前拿捏身份。

    周富贵招呼两人很勤快,又是上点心又是上好茶。

    在厅里坐定后,沈欢让蔡卞把礼物送上,笑着对周富贵说道:“伯父,小侄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好礼,区区小礼,权作心意,还请伯父笑纳。”

    蔡卞把礼盒打开,捧出玉佛,摆到周富贵旁边的桌上。

    周富贵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第三百一十四章 借钱

    正如沈欢所料,这尊小玉佛的价值并不值得周富贵这个级别的富豪感到震惊。他家的古玩字画收藏颇多,价格几十贯有之,几百贯有之,几千贯有之,甚至万贯价格者亦有之。

    区区几百贯钱,对他这个身家一两百万贯之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不过周富贵依然对这尊玉佛爱不释手,也不是因为他的雕工精细,而是送礼者是沈欢的缘故。当朝翰林学士、三司使沈大人送出的东西,就算一个家禽羽毛都要令他高兴不已。不过,俗话虽然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但是如果沈欢送的真是随便可以在大街上捡到的东西,周富贵的高兴就要逊色几分了。

    这尊玉佛,至少说明沈欢对他是用了心,不是敷衍对待,随便一些东西那就是对他的不看重。如今挑选了一尊价值也不蜚的玉佛,代表了他的情意与心意,是贵重的,是难得的。

    这才是周富贵大喜的最大原因。

    放下玉佛,周富贵胖脸笑开了花,对沈欢说道:“贤侄来看周某已经是最大的情意,还送什么礼呢?”

    话是这样说,礼物却让下人赶紧保护收藏妥当。

    沈欢呵呵笑道:“伯父放心,买礼的钱财来得很正当。说回来还得感谢云飞兄,小侄的家业若没有他帮忙打点,手头还真宽裕不了。”

    周富贵笑得更欢了,他如今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短短几年时间就把他十几万贯的财产扩充了十多倍,使得他成为开封有头有脸的大富豪,到了外面谁都卖几分面子。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儿子能有今天,与眼前这个年轻的支持脱不了关系,笑完之后赶紧说道:“犬儿若没有贤侄提点,又焉能有今天?”

    沈欢接下来与周富贵就周季的话题聊了好一会儿。

    一旁的蔡卞看得大急,他清楚老师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解周富贵的家财后,他顿时明悟,老师这是要借重周富贵的家世牵头把开封等地的富豪都召集起来呢。

    如今看到老师扯了半天的闲话,还是没有拉入正轨,不由又是不解又是急噪,想提醒又不敢贸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富贵发现了他的状态,反应过来,看向沈欢,道:“贤侄今日找老夫,莫非有什么事?”

    沈欢闻言松了一口气,道:“一是小侄初回京城,特地来拜访伯父;二就是想向伯父咨询一些事。”

    周富贵端正了身体,他也清楚沈欢初回京城,又升了大官,正是忙紧的时候,抽空来自己这里,一定不是寻常之事。

    “贤侄有话请直说。”周富贵眯着眼睛说道。

    沈欢终于进入了主题:“不知伯父这些年与开封洛阳等地的富豪大老板有联系不?”

    “这个自然。”周富贵虽然疑虑不解,却也老实回答,“如今周某生意越做越大,业务越多,当然需要与更多的老板掌柜打交道。”

    他说这话时,不无自傲之色。

    他周某人在三四年前,只有十几万贯家财,在开封洛阳这等发达之地,论财力在富豪群中也不过是中下之流罢了。这两年来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位直线上升。除了那些百年大族家大业大外,只论钱财,他隐隐有执河南一地牛耳的趋势。

    几地富豪也对他尊敬多了,大有以他马首是瞻之势。这种变化是周富贵以前不敢想象的,如今却成为现实,怎能不激动骄傲?

    用他的话说,拼生拼死,还不如拼出个好儿子有用!

    一想到儿子,就联想到沈欢的作用,周富贵瞬间收回了自得之色,严肃问道:“贤侄问这个是……”

    一脸疑惑地看着沈欢,来回打量,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说实在的,这话题有点大了,他心里有点忐忑。这是这个时代商贾见了官员的普遍心理,民不与官斗,何况地位低下的商人?他生怕沈欢说出一些限制商贾的话来。

    沈欢微笑说道:“伯父,不知今日的开封日报你是否看了?”

    周富贵点头。作为商人,对于政治这东西需要极其敏感的嗅觉,看出风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才是大商贾该有的能力与识见。

    开封日报作为开封两大政治阵营的战场之一,每日尽早阅读,是他必做的功课。

    沈欢又问:“伯父是否对上面所说的吐蕃情况有所关注?”

    周富贵心里一震,微微撑了大眼睛,神色更严肃了:“贤侄是说……”

    沈欢点头说道:“不错,朝廷已经决定要对吐蕃下手了,就在这一两个月内!”

    周富贵嚯地站了起来,心思急转,联想到报纸对吐蕃物资的报导,他那商人特有的嗅觉触动了……

    周富贵慢慢坐下,看着沈欢不解地问道:“贤侄是代表朝廷来与周某见面么?朝廷的意思是?”

    沈欢不急不慢地说道:“伯父,与吐蕃一战,朝廷是必打的。不过嘛,今年因为有封禅等事,国库耗费不小……呃,小侄的意思是朝廷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支持战争,打算向你等富人借一些……”

    “借钱?”周富贵脸色大变,瞬间由白转青,什么意思,朝廷没钱就要他们这些商贾出么?当他们是什么,肥羊?要宰要杀,任由他们施为?

    若不是面前坐着的是沈欢,周富贵早就跳起来骂街了。不过冷静下来,他也只能苦笑,如果朝廷真打算这样干,他们除了老老实实拿出钱来,还能怎么样,难道与朝廷做对?

    这样是没有好下场滴!

    发现沈欢脸上笑意盎然,周富贵心中一动,强吸一口气,问道:“贤侄,如今官家是有为君主之象,不至于干出这等杀鸡取卵之事来吧?”

    沈欢满意地点头,周富贵不愧是多年打拼过来的商场老狐狸,心性非常人可比,能够瞬间平静下来已属不易,能够联想到其他,则更难得了。

    也是与这等聪明人交流,才更容易。这类人也更有魄力,往往敢于拼搏。

    笑了笑,沈欢说道:“商贾也是大宋子民,朝廷当然不会做出竭泽而渔的蠢事来。不过嘛,有些事还是需要伯父配合配合。配合好了,好处当然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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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后召见

    好处?

    周富贵眼睛一亮,神色更是松动,盯着沈欢,笑着问道:“贤侄,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沈欢也笑道:“那就要看伯父是否敢拼一拼了。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周富贵更是心痒痒,催促沈欢快说。

    沈欢也没有停留,径自把大宋朝廷即将与吐蕃与交趾开战之事说了出来,朝廷交予他筹钱的任务也没有隐瞒,而他关于如何筹钱的法子也详细说了出来。

    末了,沈欢说道:“伯父,这样说吧,朝廷想从民间筹钱,用来打仗,胜了就把战利品低价转手给大宋商人,至于商贾如何卖出去,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说白了就是朝廷与你们做交易,和生意一样,朝廷做的是批发,你们做的是销售。不过换了一个方式,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是你们先交钱过些日子再拿货。如何?”

    周富贵听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后问道:“朝廷能同时打得过吐蕃与交趾人么?”

    不要怪他没有信心,百年以来,关于打仗,大宋朝廷哪次让人放心过?

    蔡卞偷偷看了沈欢一眼,嘴一撇,心想如果老师把党项人与契丹人也寇边的消息说出来,岂不是要吓死周大老板?

    沈欢也苦笑不已,不说党项与契丹的消息,是为了帮朝廷保守秘密?为什么要保守秘密?还不是因为怕造成民心动荡么!至于问为何动荡,那就更令人无可奈何了——大宋朝与这两方打仗什么时候赢过?

    现在只说吐蕃与交趾,周富贵都要犹豫了,如果把另外两个说出来,别说筹钱了,估计这些富豪商贾一听完就会回家收拾家当赶紧搬迁逃难!

    沈欢宽慰周富贵说道:“难道伯父没有仔细看完今日的报纸么?交趾与吐蕃一个样,根本没有什么战力。只要我大宋决心与他们打,一定可以打赢?”

    “真的?”周富贵半信半疑。

    沈欢缓缓说道:“伯父,富贵险中求呀!你想想,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出十万贯,战后可以获得价值二十万贯的货物!如果伯父不想参与,小侄也不勉强。不过还请伯父帮忙召集一些开封或者附近的富豪,由小侄与他们说这件事。想必其中不缺敢赌敢博的大商人吧?”

    周富贵怒了,难道他不是大商人?

    “贤侄,周某最后问一句,大宋真的能赢不?”周富贵盯着沈欢认真地问道。

    沈欢如今也没有了退路,只要硬着头皮顶上,闻言坚定地点头,道:“伯父,打交趾人与吐蕃人,小侄有十足的信心!不瞒你说,小侄也将拿出七八成的家产来支持这一战事!”

    这话没错,交趾与吐蕃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当然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要除去党项人与契丹人。党项人也就罢了,如果加上契丹人,同时与四个敌人开战,不要说其他人会不会一听就吓得浑身发软,就是沈欢要也心虚得很。

    周富贵听完眼神闪烁,脸色更是变幻不停,最后一咬牙,拍着大腿说道:“好,既然贤侄都这样说了,周某岂能不知好歹。再说了,我周家能有今日之财富,还不是托贤侄的福么?这钱周某出了!”

    “真的?”沈欢大为惊喜。

    周富贵坚定地点头说道:“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沈欢这才稍稍松了也一口,他不是非逼着周家出这钱不可,只不过如今周家作为开封几地响当当的富豪,在其他商贾群中有着莫大的号召力,也是一个风向标,如果他们也主动出这个钱,一定能成为其他商贾的榜样。届时大家纷纷解囊,筹起钱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那小侄在这里就先代朝廷谢过伯父了。”沈欢真心诚意地站起来行了一礼。

    周富贵慌了手脚,沈欢怎么说都是朝廷的三司使,不是一般的子侄,给他行礼,他还不知道有福消受没呢!

    “贤侄千万不要这样,折杀周某了。”周富贵还礼后岔开话题,“贤侄,这次朝堂需要筹足多少钱财?”

    沈欢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万贯。”

    周富贵吃了一惊:“三百万贯就可以了?既要打吐蕃又要打交趾呀!”

    沈欢笑道:“这是打吐蕃的钱。至于打交趾的钱,便宜当然不能尽让北地商贾占了,也得照顾一下江南的商人嘛。朝廷还派人在海州杭州等地筹足另外三百万贯。”

    周富贵更放心了,朝廷敢拉更多人下水,不就代表有信心打赢这两场战争么?否则败了的话,单是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下人闹起来声势都要浩大得紧。

    周富贵沉吟了一会,说道:“贤侄,这样吧,你这里的三百万贯钱,周某买下五十万贯!”

    “什么?”沈欢与蔡卞都吃了一惊。

    果然是财大气粗呀,出口就是五十万贯。

    周富贵不大好意思地道:“不够?贤侄你也知道,周某一家也就一百几十万贯,要留下一些给子孙。能出的就一百万贯罢了,周某出五十万贯,另外五十万贯要留给云飞在海州花到交趾战役上去。这样他才好成为海州商贾之中的领头羊嘛。”

    沈欢与蔡卞惊得更是合不拢嘴。

    沈欢也就罢了,毕竟知道周家的底细,蔡卞则瞪大了眼珠,口水都留下来了。直是佩服老师的运气,上个门都能凑足一百万贯钱,这……简直要令人疯狂了。

    沈欢气息也急促了几许,良久才道:“伯父一家真是我大宋义商,国家大义面前丝毫不含糊呀!伯父放心,此事小侄一定奏知官家,让官家嘉奖伯父。”

    “嘉奖?”周富贵搓着手掌,有点扭捏,想问到底是什么嘉奖。

    沈欢明白过来,沉吟一下说道:“小侄记得治平年间开封大水,伯父一家出了几万贯钱资助受灾平民,先帝赐了个县男爵位给云飞兄。这样吧,小侄请官家再赐一个县男爵位给伯父,让你们一门父子双爵。如何?”

    “真的?”周富贵激动得嘴唇颤抖不已,爵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一种荣耀。当年他为自己儿子花钱赈灾,得到了一个男爵,至今令他引以为豪。这些年朝廷财政渐渐好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如果这次让他得到一个子爵,这样的话,父子双爵,足以光耀整个大宋商贾之群了。

    沈欢想了想说道:“想来官家会给小侄这个面子。”

    沈欢仔细想过,引援先帝的例子,周家父子出一百万贯钱来帮助朝廷,以赵顼的为人,虚的男爵一定会给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富贵胖脸笑开了花,“就这样说定了,周某在开封出五十万贯,犬子在海州再出五十万贯。一共一百万贯,为朝廷出力。哼,交趾蛮子、吐蕃戎人,一定要他们好看!”

    沈欢也是心下欢喜,三百万贯的任务,五十万贯已经到手。算上他家里的二十万贯,总共就有七十万贯了。再筹够两百三十万贯,就可以完成天子下达的命令。

    想了想,沈欢说道:“伯父,召集其他大商人大地主的事就拜托你了。官家给小侄十天时间,小侄只能给你五天。五天后还请你召集那些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到京城,嗯,就到三司使府邸聚集吧。”

    周富贵笑道:“五天时间虽然有点紧,不过有周某出面应该能召到不少商贾。贤侄好算计,三司使相召,他们焉敢不来?弄不好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呢,哈哈!”

    沈欢也点着头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沈欢向周富贵交代一些细节,完毕之后再寒暄几句,领着蔡卞告辞而去。周富贵留不住他们,只好相送到门口,直到沈欢上了车走远才回府而去。

    在车上,蔡卞向一脸笑意的沈欢说道:“老师,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呀。只要召集到几十个大商贾大地主,每人出个几万贯,两三百万贯,不在话下。”

    沈欢也呵呵笑道:“但愿如此吧。”

    “老师,官家真会给周老板赐下爵位么?如果真的赐下,传了出去,其他商贾还不眼红得要命,出钱更积极了吧?”

    沈欢一愣,既而笑道:“不错,要让他们更积极一点。为师要尽早进宫,把这事解决了。”

    “官家肯么?”

    沈欢迟疑一会,道:“元度,为师有信心。这些年,官家想钱都想疯了。区区子爵就能换来一百万贯,很有赚头呀。官家一定会同意的。”

    蔡卞不知道沈欢哪来的信心,却也不再多问。

    ………………………………………………………………………………

    慈寿宫。

    午睡过后的太皇曹太后愤怒地把手中的开封日报扔了出去。

    底下的老太监吓了一跳,慌乱地去捡起报纸,看向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像是失魂落魄,喃喃地道:“真的来了,这一天真的要来了么……”

    “太后……”服侍的老太监小心地叫醒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语说道:“看来哀家要好生布置一番了。唉,先帝,你难道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么?”

    底下服侍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罢了罢了。”曹老太后摇头叹气,“来人呀,去福宁殿,把官家召到哀家宫里来;还有,把高太后也召来吧。”

    下人下去后,曹老太后来到了寝宫的窗前,正西的窗外可以看见渐渐西斜的太阳,红通通,霞云深红至紫。

    有点刺眼,曹老太后眯了眯眼睛,快日暮了,喃喃自语:“人也老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先帝遗诏

    接到曹太后召见之令的天子赵顼急冲冲赶到了慈寿宫门口,见着了匆忙过来的母亲高太后,不由愣住了。

    高太后也是愕然,良久方道:“官家何事如此匆忙?”

    “娘娘见召。”赵顼答道,“朕不敢怠慢。”

    高太后更是吃惊,凤目尽是疑惑,问道:“娘娘也召了官家?”

    赵顼明白过来,原来曹老太后也召了自己的母亲——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神色绷紧了许多。

    曹老太后一次召见天子与太后,这很少见,这些年除非是他们一起过来请安,否则很难在曹老太后处碰到。老太后主动召见他们,更是稀少之事。

    两人都知道曹老太后是谨慎持重之人,若没有天大的事,一般不会如此行事。

    他们不由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两人犹豫着进了慈寿宫。

    宫里曹老太后端坐在床榻之上,屏退了左右,母子俩进去后偌大的寝宫只剩三个人。赵顼母子请安后慢慢找来椅子,拉到床榻之前,端坐在曹老太后左右两边。

    “娘娘,您这是……”看到曹老太后神色严肃凝重,赵顼忍不住发问。

    曹老太后面无表情,好半晌像是才回过神来,平静地扫了两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高太后身上,淡淡地道:“太后,哀家昨日让你收拾好宫里的古玩珍藏,可曾办好?”

    高太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答道:“娘娘,已收拾妥当。”

    她与赵顼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之意。他们以为曹老太后召见是为了筹集军费一事,大家都有准备,倒不至于担心许多了。

    赵顼更是笑得大欢,欲言又止的样子。

    曹老太后见状问道“官家是否有什么高兴之事?”

    赵顼忍不住了,道:“娘娘,筹集军费之事,朕已经与朝臣商量好了,应该不需要宫里变卖珍宝。”

    说到这里他还真松了一口气,沈欢的筹钱计划不单帮他解决了紧急的军费情况,还替他挽回了皇家的脸面。变卖内宫珍宝,是一件异常丢人之事,若不是没有法子他还真干不出来。

    “解决了?”曹老太后与高太后都是惊讶。

    “差不多解决了。”赵顼坚定地点头。

    高太后不由高兴说道:“谢天谢地,总算解决了。”

    曹老太后先是高兴,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赵顼见状不由小心问道:“怎么,娘娘,您不高兴么?”

    曹老太后强笑说道:“朝廷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哀家怎么会不高兴?不过,昨天官家不是还愁着满朝大臣都束手无策么?怎么短短一天就把这难题解决掉了,谁有这般大的本事?”

    赵顼兴奋地说道:“本来大家都没有办法,不过翰林学士沈欢献出计策,总算有办法了。朕已经把筹钱之事交给他,他承诺十多天就能筹够西北战事的军费。”

    “沈欢?”曹老太后脸色一冷,“真是他?”

    “确实是他。”赵顼不明所以,只好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赞叹,“娘娘,沈子贤就是建设出天下第一州的沈欢,朕这次去泰山,还走了一趟海州,果然名不虚传。海州的繁华,都快要追上开封了。”

    “真有这般厉害?”高太后倒是来了浓烈的兴趣,“官家没夸大其辞吧,真比得上开封?”

    赵顼兴奋说道:“除了没有开封这般多人,其他之处并不逊色多少!”

    高太后大为意动,笑着说道:“若是能去海州看一看,倒也不错……”

    她话未说完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曹老太后脸色越来越阴沉,大有不高兴的样子,不由吓得咽下了后面的话。

    赵顼也发现了曹老太后的异样,朝廷明明解决了皇家难题,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深深地疑惑着,不由更是小心问道:“娘娘,难道这些计策有什么不对之处?”

    曹老太后长叹一声:“法子没问题,是好法子,比要沦落到皇室变卖珍宝要好多了。”

    “那娘娘担心什么?”高太后忍不住问道。

    曹老太后又是叹道:“你等都看得出哀家在担心么?官家,你也看出来了?”

    赵顼懵住了,只能连连点头。

    曹老太后从身后拿出一份报纸来,递给高太后;高太后定睛一看,正是今日的开封日报。

    “太后,你看了这报纸否?”曹老太后问道。

    高太后摇头答道:“娘娘,媳妇这两天都忙着收拾宫中珍宝,还真没看。”

    “官家你呢?”曹老太后转头看向赵顼,之后摇头苦笑,“这些事都是你决定的,还需要看么?”

    “娘娘,这报纸有什么不对么?”高太后又疑惑地问。

    曹老太后却是盯着赵顼问道:“你因为沈欢献策有功,升他做三司使了?”

    赵顼点头说道:“没错。”

    “糊涂!”曹老太后恼怒不已,直拍床榻,大有恨铁不成钢之色,“真是糊涂!”

    赵顼与高太后吓了一跳,惊恐地对视一眼。

    “娘娘……”高太后急着维护儿子,“娘娘,官家还年轻,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尽管教育就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呀!”

    “娘娘……”赵顼也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印象中曹老太后还真没有这样生气过。

    曹老太后气得有点气急,高太后慌忙过去帮她抚背顺气。

    待得曹老太后情绪稍稍平服,高太后才小心地问道:“娘娘,难道升那个沈欢是件错事?”

    “错,大错!”曹老太后幽幽叹息,“这可如何是好?”

    高太后代赵顼疑问:“娘娘,有功就赏一直都是朝廷的本分呀。这次如果那个沈欢真的完成任务,不异于大功……”

    曹老太后冷声说道:“有功大可以赏赐其他,一定非要让他做三司使么?他才几岁?哀家记得官家曾经说过,此人与官家同岁,也不过二十四五,这等年纪就是三司使了,以后有着大功,该怎么升?做宰相,封王?”

    赵顼有点不服气地说道:“娘娘,沈子贤一向生财有道,如果有他执掌三司,以后朝廷财政一定会大大宽裕。”

    他总觉得老太后对沈欢有真深深的误解,总是看他不顺眼。这些年一提到沈欢的升迁问题,老太后颇多顾忌,在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上做了刁难。

    迁沈欢为三司使,一开始还真不是他这个皇帝的主意,是司马光提出来的。不过这主意一经提出,他这个皇帝就深深地动心了。他也希望沈欢能在任上做出大成绩来,能比王安石搞出来更多的钱。这样他这个皇帝才有财力去支持更多梦想的实现。

    连司马光这等持重老臣都支持,而王安石他们又没有反对的理由,老太后干吗要针锋相对呢?

    曹老太后闻言更是生气,说话也不免难听起来:“官家,你认为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不?”

    赵顼当然摇头,却是大为不解。

    曹老太后又是冷声说道:“这两年哀家的身子也越来越差,想来是没几年好活,估计快要去见仁宗他老人家了吧……”

    “娘娘……”赵顼与高太后皆是变了脸色。

    曹老太后看他们一眼,脸色稍稍缓和,苦笑说道:“也许是自知天命,想多了,不过也比你们想得更深刻一点。从古到今,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强如秦始皇、汉武帝也要一心求个长生,但最后还是死去。官家,哀家在这里说句难听的,别人称呼你万岁,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万岁不死?哀家想了想,我朝自太祖以来,五代皇帝,身体几乎都是虚弱多病,五六十年许就驾崩。再看看一些大臣,命硬的都有六七十岁,你看看文彦博、富弼他们,也算高寿了。”

    赵顼还是疑惑不解。

    高太后却是听出了一点味道来,轻皱眉头,道:“娘娘是说……”

    曹老太后叹道:“如今沈欢二十四五就做了三司使,下一步呢,以他的能力,立功不在话下。三十岁之前就要做参政么?如果他命够长,也活到七八十岁,岂不是要执掌朝政四五十年。万一我等这些老一辈之人有个好歹,谁制得了他!官家,有时候做皇帝不是忧臣子无能,还是怕他们能力太强呀!你明白否?”

    道理赵顼当然懂得,但是他却难以接受,苦笑不已:“娘娘,朕……也不能把人心想得这么坏呀。”

    曹老太后大是失望,叹道:“果然,知子莫若父。你的性子,先帝是最清楚的,他也知道不会有人说得过你。”

    赵顼神色顿时恭谨起来,不过提到他的父皇,他心里的疑惑就更烈了。

    曹老太后看了赵顼一眼,淡淡地说道:“你父皇知道有些事你做不出来,不过还好,他临终前都帮你安排好了。”

    赵顼与高太后闻眼皆是脸色大变,先帝遗命?

    曹老太后移动身子,从床榻里面的角落翻出一物来,摆在母子两人面前。

    这是一个锦盒,长六七寸,宽三寸,高也不过三寸,用金黄的绸缎绑着。

    赵顼眼角微微收缩,手心紧张得全是汗水。

    高太后也是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曹老太后淡笑一声:“这东西伴随哀家有六七年了,除了哀家,从没人敢碰!为何?因为里面放着一道先帝遗诏!”

第三百一十七章 遗诏用途

    先帝遗诏!

    赵顼浑身一抖,惊恐地看着曹老太后,接着哀求似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高太后。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除了别人的造反,还有一样东西最令皇帝愁得连饭也吃不下——那就是未知的先帝遗诏。

    在以仁孝治国的朝廷,对先祖的尊敬必不可少,下到贫民,中到大臣,上到天子,莫敢不敬。

    而先帝留下来的诏书,甚至比当今天子的命令还要令人不敢不遵。有着遗诏在手,足可下罢群臣上立天子!

    赵顼害怕得全身颤抖,他甚至想扑上去把遗诏抢过来一看究竟,但是在他面前的是曹太后,这个手腕强硬的太后,谁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他只能向高太后求助。

    高太后心里也惊骇莫名,她从没听说过先帝留下什么遗诏,而曹老太后却隐藏得这般深,都六七年了才拿出来——如果不是今天她主动拿出,那么谁会想得到先帝爷留下过这么一个东西?

    她也不敢放肆,一想到先帝与当今天子都不是仁宗的子嗣,作为仁宗的皇后,曹老太后对于天子的废立最有发言权了。

    先帝留下来的诏书,该不是废立天子这方面的内容吧?

    高太后毕竟比赵顼要沉稳些许,深吸几口气后稍稍平复情绪,强笑问道:“娘娘,这诏书……是,做什么的?”

    赵顼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曹老太后。

    曹老太后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清楚他们怕的是什么,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诏书哀家已经看过了,与你们无关,与皇位也无关。”

    赵顼与高太后闻言皆是大嘘一口气,提到嗓子的大石终于放回心里,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松。

    曹老太后拍拍锦盒,回视说道:“今日哀家让你们知道有这个诏书,并不是就交给你们了。也许这个诏书根本不必让它有见到天日的时候。只不过哀家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交代会误了先帝临终的嘱托。太后,如果哀家有什么不幸,这诏书就交由你保管了。”

    “娘娘鸿福齐天,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高太后赶紧表态,“先帝遗诏这等重要之物,儿媳并不敢染指。”

    话是这样说,不过心里更是轻松了几许,老太后愿意把诏书交到她手上,那么也就说明这道诏书并不是针对他们母子了。

    曹老太后却是笑道:“哀家刚才说了,没有人能够万年不死。哀家交代你,也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

    “这……”高太后为难地看向自己儿子,赵顼轻轻点头,她才继续说着,“那儿媳就谨遵娘娘之令了。”

    曹老太后点点头说道:“记住,诏书就放这床角,哀家去后就由你保管。当然,如果哀家有幸活到那个时候,这道诏书哀家会让它跟着去见先帝。”

    赵顼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这诏书并不需要用到,那是怎样的情况呢?”

    曹老太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交代说道:“太后,你也记住了,如果那个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做不到参知政事,这诏书你就可以一把火烧了它。如果沈欢在三十岁之前坐到了参知政事、枢密使、平章事,三者之中有一个他因功晋升的话,你就当众宣读诏书。切记,切记。”

    曹老太后说得很仔细认真,赵顼与高太后却感觉极其诡异,先帝诏书,怎么与沈欢扯上关系了?

    “娘娘,这个……”高太后想问却又不敢问。

    曹老太后叹道:“官家呀,处理朝政不能感情用事,唉,你总是不听。三司使既然已经确定,哀家也无计可施,总不能让你出尔反尔,朝令夕改,也非朝廷之福。告诫无用,哀家只能让你们提前知道有这么一道诏书存在,也算为往后先做准备吧。”

    赵顼点头说是,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曹老太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锦盒,也觉得异常沉重,对它甚至有着淡淡的惧怕与可惜之意,暗叹一声,心说希望今生都不用打开这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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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顼不安了。

    他心里深深地愁虑,有对朝政之事的烦恼,更多却是曹老太后手中的那一道先帝遗诏。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还留了这么一手!虽然曹老太后明说与他无关,不会牵扯到他的皇位,但是这总是心中的一个梗,想不通,当然心里也就过不去。

    作为天子,对于遗诏之类的东西天生有着莫名的恐惧。这是与天俱来的心理反应,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迷糊了半天,夜里也辗转难眠。他做了许多噩梦,醒了几回,脑子纷乱,发了几次脾气。

    他甚至起了派人潜入慈寿宫偷盗诏书的心思,不过这一念头刚打起就给他灭了回去。这事一旦败露影响太大——怎么可能不败露?曹老太后把诏书放在床角那么多年一直没事,一说给他们母子知道就不见了。这不是明着告诉她是他们其中之一做的么?

    不行不行,这不是身为子孙辈该做的事!

    一夜愁烦。

    翌日天蒙蒙亮,赵顼就翻身起床。

    又该是早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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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八这天沈欢也起了个大早。

    五更方过他已经梳洗完毕。

    这一晚他也睡得不是太安稳,一想到要参加今天的早朝,他就激动兴奋。若是平常的早朝,他除了困意还真没多少激情。

    不过今天是例外,是他首次以三司使的身份参加早朝。

    对于第一次,无论男女都是既忐忑又期待。

    三司使是实权与尊贵的象征,参加早朝,就不是他以前那样远远地站在后边,只能听到前面之人的些须声响,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到大殿之前,与宰相、天子等人实打实地议事!

    福宁殿依然雄壮庄穆。

    百官陆续从宫外进入,碰着了沈欢,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天子信任大臣,纷纷过来打上招呼,也不管沈欢认识不认识。

    在沈欢给大家奉承得晕了头的时候,司马光等人终于进来,总算替沈欢解了围。

    这时候,进了大殿,没多久就传来天子上朝的呼声。

    百官山呼万岁之后纷纷列位。

    因为这次是召开应对大宋周边战事的早朝,百官罗列,枢密院与翰林院都过来了。

    站在大殿之前的是宰相司马光、枢密使文彦博,之后是两位参知政事,下来是三司使、御史中丞与几位老资格的翰林学士,再下才是知制诰、御史、武将等百官。

    沈欢好死不死就站在王安石的身后,翁婿同朝,倒也让百官注目。

    议事的这一刻,沈欢心里涌上了神圣的成就感。

    今天的议事就是大宋边事,因为交趾寇边之事早已传到众人之耳,朝廷也不隐瞒;另外西夏因为常年与大宋打仗,更无须隐瞒。赵顼与枢密院把吐蕃与契丹两地战事隐瞒了下来,免得众位大臣慌乱。

    除了知情人外,大家议论这两件事的时候倒也热烈。

    最后以文彦博的主意,西夏人那边遣陕西安抚副使高遵裕主持,广南西路则火速派遣内殿崇班统领高士林过去主持边事。

    高遵裕、高士林是叔侄,是将门世家,前者是如今高太后的叔叔,后者更是高太后的胞弟,身份尊贵得紧。高遵裕算是高家一个比较会打仗的人,一直在西北做统领。高士林如今也够成熟,还是进士出身,倒也有资格主持地方了。

    文彦博让他们两人出面主持,经过了深思熟虑:高遵裕一直在西北,也参与过几次与党项人的战争,熟悉边事,朝廷支持力度够大的话应该可以与党项人对抗;交趾人朝廷一向不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暗地力制出灭国之策,这方面有郭逵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出动,应该也可以成功。那么,主持广南西路之人倒显得要求不用过高了。

    高士林出家将门世家,当然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高太后因为避嫌没有升他的官职,一直在内殿窝着。让他到广南去,在这个十有八九会胜利的战事上也算是混个军功,到时奖赏名正言顺,权当给他的补偿吧。

    这样既可让太后欢心,又可以交好高家,还让天子满意。一石三鸟,文彦博这个老谋深算之人算盘早打得劈啪响。

    这两个人选虽然让一些朝臣有一点异议,不过文彦博支持,天子同意,宰相又不说话,其他人反对有什么作用?

    敲定这两事之后,文彦博又找了个借口,让枢密副使冯京代表大宋朝廷出使契丹。

    在朝堂上,沈欢总算见着了这个一脸稳重的三元及第者。

    这个百年一见的广西人其实更愿意到他的家乡广南西路去安抚。不过文彦博早已交代过他契丹之事,这次倒也没有推辞,爽快地接下了这一重任。

    诸事商议妥当,赵顼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退朝了。

    就连沈欢也觉得事情完毕,心里琢磨退朝后到三司衙门去坐镇一会。

    就在殿上太监要吆喝退朝之时,百官之中闪出一人,站到了大殿之中。

    众人一看,赫然是谏议大夫邓绾!

    沈欢与司马光等人见状眼角微缩,心里一突,大生不妙之感。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邓绾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响起的时候是那般洪亮与坚定。

第三百一十八章 倒范

    邓绾说有事要奏,整个大殿的绝大部分人听到都是浑身一震,心下惴惴。

    不说百官,就连天子赵顼心里都有点发毛。盖因谏院也属于言官行列,但他更大的功用是用来弹劾皇帝的,所谓“风闻弹人”,弹劾之事连证据都不需要,只要耳闻即可,比御史还要令人惧怕。

    “邓大夫有事?”赵顼强笑看着自己的知谏院大夫,不好推辞,只能温声细问。

    邓绾执着象板,恭敬地道:“陛下,臣弹劾御史中丞范纯仁纵容其弟遂州知州范纯粹无视天威,乱我国法。这等目无君上之人臣耻于与其同列朝堂,还请陛下罢黜范家兄弟,以正朝纲乾坤!”

    弹劾范纯仁!

    又来了,不就是要旧事重提吗?

    朝臣都骚动起来,窃窃私语。

    特别是司马光,鼻子都气歪了,如今大宋四处刀兵,危在旦夕,这帮人不同心戮力度过难关,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玩窝里斗?

    实在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马光这个老实人终于也忍不住,当场发飙:“邓绾,你要做什么,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交趾寇边,党项人也大举入侵,朝廷正是要同心同德共同对抗外敌的时候,你偏要弹劾大臣,乱天下臣民之心,你安的什么心?”

    赵顼有点认可司马光的说法,他现在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思理会范纯粹这等小事?

    高太后把朝政交接回给他的时候,也提到这么一件事,接着就是接到四处边境之事的报告,一时忘了处理。或者说内心里他根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做出处理,敌人都杀过来了,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哪有兴趣处置大臣!

    沈欢却认为没有这般简单,看了看邓绾,再回头看吕惠卿等人,王安石站在他前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总认为邓绾这个时候弹劾范纯仁,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不可告人的企图。

    果然,司马光话音刚落,知制诰吕惠卿站了出来,郎声说道:“陛下,臣觉得司马相公所说大谬!古语有云,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俗话又说欲攘外,必安内。自身都没处理妥当,怎么对抗外敌?身为朝堂大臣,自己亲人犯了法都不处理,还有什么面目留存朝堂。天子置之不理,拿什么去让人信服,又怎能更好地处理外事?”

    司马光闻言脸色都青了。

    沈欢暗道不好,看对方的架势,是要把范纯仁往死里整了。最少也要把他从御史中丞这个位子上拉下来!

    沈欢赶紧站出来说道:“陛下,大敌当前,随便罢黜言官大臣,只怕会乱我民心。”

    赵顼左右为难,感觉都有道理。

    叹了一口气,赵顼把范纯仁叫出列来问道:“范中丞,你怎么说?”

    范纯仁也没什么话好说,道:“臣恭听陛下裁决,不敢有所异议。”

    司马光闻言暗暗顿足,范纯仁这是伏首认罪嘛,连辩驳的话都不说一句,他难道看不出来人家已经不客气了吗?范纯粹害人不浅,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做事要小心谨慎么?授人把柄,如今好了,害了自己的大哥!

    赵顼有点为难,他本来也不大喜欢范纯仁整天在他耳边唠叨罗嗦,早有外放他的心思了。不过最近到外面走了一遭,心胸倒是开阔了一些,想到唐太宗与魏征,觉得要做明君还真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自己想做唐太宗,倒也希望范纯仁能做成魏征,心里已经有了三分维护之意。

    “这个嘛……朕还要想一想。”赵顼左右摇摆,眼神闪烁。

    邓绾打定注意死嗑范纯仁,不罢休地说道:“陛下,赏罚分明,方是明君所为呀!有过不罚,何以服众?还请陛下莫要置国法于不顾!”

    “好吧,大家都说一说。”赵顼无奈说道。

    司马光赶紧说道:“陛下,臣还是觉得如今当以外事为重,沈三司说的没错,范中丞中外闻名,罢黜他只会令人心骚乱,不利于我朝安稳。”

    赵顼点头,又问文彦博。

    文彦博这些年起起落落,早就看破了朝争,闻言微睁双眼,说道:“这个……陛下裁决吧。”

    他这是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处于中立的立场。

    司马光急了,文老大人不是一直看王安石不顺眼么,怎么最近火气减了许多?

    韩绛不待王安石说话,道:“臣也觉得由陛下裁决为好。”

    王安石微微抬头瞥了韩绛一眼,若有是思。

    “王参政,你呢?”赵顼紧张地问王安石。

    沈欢也紧了紧嗓子,心儿提了起来,这事最关键还是要看王安石的态度,王安石不主张罢黜范纯仁,那么也就是邓绾等人自己要弹劾而已,并不是他的意思。如果王安石也表态要处置范纯仁,那么就代表了变法一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除异己的行动!

    王安石站了出来,淡淡地道:“法立而不行,要法何用!范纯粹干法有罪,不可不罚。范纯仁身为其兄,按例当退!”

    斩钉截铁,一句而决,字字要命!

    这话一出,范纯仁的罪过几乎就定了。

    王安石的话鼓舞了殿中不少人,特别是邓绾那帮言官,顿时声讨起范家兄弟来。司马光一系在朝堂不如他们浩大,有什么争吵大多争不过。如今也一样,王安石决定了的事,他无力回天。

    司马光气得浑身发抖,太无耻了太无耻了,要说乱朝廷法度,这个世上有谁干得比王安石彻底?他自己犯了就理所当然,怎么到了别人身上就罪不可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倒范派的呼声盖过了殿中其他人的主张,赵顼脸显无可奈何,怜悯可惜地看了看范纯仁,暗叹一声,好吧,范中丞,谁叫你家出了这等事,按例也不算冤枉你。朕就让你到外面做做知州吧,有机会有功劳再回来……

    看到赵顼想张口,沈欢倏地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顼闻言疑道:“怎么,沈三司还要替范中丞开脱么?连范中丞自己都无话可说,你还想说什么?”

    沈欢摇头说道:“非为范中丞开脱,而是数落其罪也!”

    什么?

    赵顼讶然,沈欢数落范纯仁的罪过,他没听错吧?

    沈欢坚决地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错,臣也觉得这事范中丞不能再立于朝堂这般舒服了。臣主张把范中丞外放出朝堂!”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整个大殿顿时静了下来,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欢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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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眼睛疼到现在,状态全无,码一点更一点吧,大家见谅。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举荐

    司马光直愣愣地盯着沈欢,连生气都忘了。他想不通沈欢不帮范纯仁也就罢了,竟然还倒打一耙。这一耙力度颇深,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这时候别说天子与其他官员,就连邓绾这个始作俑者,也瞪大着眼珠,手脚无措,不知所以。

    “沈……沈三司,你没有说错吗?”赵顼害怕沈欢这个贤才大臣神经错乱了,“你也说要外放范中丞?”

    沈欢在众人目视下面不改色,坚定地说道:“当然!既已犯错,安能呆在朝堂这般舒适?”

    赵顼古怪地看了沈欢一眼,吸了一口深气,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范中丞,你到外地做几年知州吧。”

    “臣遵旨。”范纯仁恭敬地伏地,面无虞色。

    看到事情已经成功,邓绾面露喜色,心中狂欢不已,暗道御史中丞就是邓某人的了!

    王安石这会儿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范纯仁仗着身为御史言官的天生优势,对他弹劾得颇为厉害,很多地方阻挠了他进一步的发展。能让这个整天找他麻烦的大臣外放,以后行事也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只有司马光怒气不息,甚至怨怪地瞪了沈欢一眼。

    赵顼刚要下旨,沈欢又出列说道:“陛下,让范中丞去做知州?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说不出话来。

    连范纯仁这等伏首认罪的老实人也怒了,沈子贤什么意思,让他一个堂堂三品中丞外放地方已经很失面子了,难道连知州也不给?

    以他的资历,连王安石也不敢说他做不成知州!

    这下邓绾也慌了手脚,他也只打算把范纯仁弄出朝廷而已,没打算赶尽杀绝呀,何况这等小事也说不上大罪,只不过在非常时候出了一点错给人抓住把柄罢了。

    难道沈欢得了失心疯,要帮他们把对方置之死地,还是说沈欢终于幡然悔悟,意识到自己是王安石的女婿,要帮着他岳父大人对抗对手了?

    这话说出去司马光都不相信!

    “子贤,你……”司马光回过头来,指着沈欢的手指也颤抖不已。

    沈欢面无表情,径自对赵顼说道:“陛下,如今赖天子圣明,天下太平,地方安静,百姓安居乐业。让犯了过错之人到地方去做知州,无异于享乐。这焉能体现出陛下赏罚分明的圣明来?吕制诰说得不错,有过不罚,焉能立人?臣恭请陛下收回圣命。”

    “这……”赵顼倒是笑了,他终于意识过来,说了那么多,沈子贤无非是要说出最后的话而已。以他对沈欢的了解,实在也不是对自己人落井下石下死手之人。

    “子贤,你要说什么,明着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赵顼呵呵笑道。

    这会儿诸位大臣也明白过来,径自看向沈欢。

    司马光恢复了冷静,捻着须子,示意沈欢快说。

    王安石等人暗生不妙之感。

    沈欢径自说道:“臣反对让范中丞出去享乐的,犯了错,当然要处罚。至于处罚之法,臣觉得可以让范中丞去西北。如今党项人寇关,西北是兵戈之地,陷境环生,让范中丞去这个地方,令其日夜不安,实在是处罚他的最妙之法!”

    “西北?”赵顼愣住了。

    沈欢赶紧说道:“不错,就去西北。如今党项人不是要与我大宋打仗吗?范中丞犯了错,就应该让他去立功抵罪。臣觉得陛下让范中丞去做个陕西安抚使或者经略使是个不错的主意。”

    安抚使、经略使?

    司马光眼睛一亮,站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沈三司说的没错,就该让他去陕西做安抚使!臣刚才老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是一个处罚范中丞的最佳主意。让他去陕西,一来可以算是朝廷处罚犯错臣子的表示;二来范中丞是希文公的儿子,随父在西北呆过,对于边事也不陌生,何况范希文公在党项有赫赫威名,倒也有助于平定党项寇边之事。陛下,就这样做吧!”

    这会儿王安石等人也意识过来,急了,沈欢这哪是处罚范纯仁,这简直是赏他呀!党项之乱一旦平定,范纯仁身为陕西安抚使,到时就是功臣,朝廷有错就罚,有功也得赏呀!这哪是什么罢黜,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功劳!

    这哪行!

    王安石出列说道:“陛下,西北事大,范中丞是待罪之身,恐怕无非妥善处理边事。还请陛下把他外放地方做个知州或者知府吧,臣觉得做做江宁知府也不错。”

    他这是向司马光等人抛出橄榄枝,都做知府了,比知州要好得多,也容易为陛下关注,以后还有机会回来,你们该满意了吧?

    沈欢大大不满意,摇头说道:“王参政此言差矣。陛下圣明,天下安定,无论是一府或是一州,皆是繁荣昌盛。有罪之臣,焉能去享受呢?还是去陕西这等边事之地待罪吧,一旦党项人势大,范中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算为国尽了忠,这是很残忍的处罚呀!难道王大人认为陛下这些年都是白过了不成,否则焉会让有罪之臣到地方做知府,这是在说陛下治天下无功呀!”

    王安石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简直是诛心之言!

    这时候有几位与范纯仁交好的翰林学士也出言支持沈欢的主张,令其到陕西去。至于后面的百官,倒没有什么说话的份了。

    就连邓绾,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范纯仁出朝就是他最大的愿望,如今事情成功,再是多说的话,搞不好让官家心生同情罢了前议,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赵顼总算明白沈欢的用意,有点怒了,有话就直说,何必饶这么多圈子?

    “文枢密,你以为如何?”赵顼又问文彦博。

    文彦博不敢看司马光那火热的眼神,捋了捋须子,才道:“陛下,如今陕西多事,让范中丞去做个安抚使,倒也不差。毕竟范希文在西北有赫赫威名,他此去也算是子承父业。”

    这是至公之论,倒也不偏于谁。

    司马光与沈欢都是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王安石还要说什么,赵顼不想再争论,抢先说道:“好,就这样定了。即日免去范纯仁御史中丞之职,任其为陕西安抚使,三日内要赶往陕西安抚官民。吏部官员要尽快把相关手续办理妥当!”

    事情敲定,范纯仁伏首说道:“陛下,臣定鞠躬尽瘁。臣不在朝廷了,还请陛下多亲近贤臣,远离小人,使我大宋天下昌盛万寿!”

    赵顼点点头。

    范纯仁这才回列。

    王安石怒气不息,范纯仁都要走了还要给他使别扭,什么亲贤臣远小人,亲的是谁,远的又是谁,指桑骂槐么?

    心里暗恨,王安石出列说道:“陛下,御史中丞身为御史之首,是朝廷重职,不能空悬,如今百官群集,不如就在这个时候一并商量议定吧。”

    赵顼点头颔首。

    司马光与沈欢有点急了,大家都看得出来,邓绾弹劾范纯仁就是冲这个位子去的,王安石当场提出来,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他们急的是手上可用之人并不多,很多人并不如范纯仁有才。

    “陛下,臣举荐郑州知州彭思永。”司马光率先举荐,“彭思永仁孝之名天下皆知,治平年间也做过御史中丞,让他重操旧业,再合适不过了。”

    按理说他是宰相,在监督百官的御史职位上要顾忌退避,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如果御史头子上来一个王安石的亲信,对方岂不是要完全把持朝政?

    “彭思永?”

    赵顼沉吟。

    沈欢也想起这号人来,确实是个人才,自小成名。不过却是个倒霉蛋,当年因为牵涉到了欧阳修绯闻之事给罢黜出了朝廷——他没弹劾欧阳修,只是因为大嘴巴先把这事说出来,最后查无实据,他就受到了牵连。

    “郑州知州?”王安石冷笑一声,“陛下,臣想起来了,彭思永这些年在郑州对新法阳奉阴违,致使新法在郑州推行不力。臣还想请陛下治他的罪呢,焉能回京?”

    “那就另选一个人吧。”赵顼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对新法仇视之人。

    王安石看了一眼邓绾,进而说道:“陛下,谏院大夫邓绾这些年主持谏院之事,身为言官,兢兢业业,没有出过差错。不如升他为御史中丞,也算对有功之臣的嘉奖。如何?”

    邓绾闻言大喜,强自镇定。

    “却也是一个好人选。”赵顼沉吟一会。

    司马光大急,示意沈欢进言。

    沈欢大是无奈,不是他不想插一脚,关键是他手上无人可用,如果苏轼在这里还好办,也足够资格做御史中丞了。至于其他,就要好生考虑了。这个举荐也要担很大的责任,如果荐人不当,往后要受到牵连。那么还不如宁缺毋滥呢!

    沈欢回头看看百官,在一帮子翰林学士里看到韩维,不由眼睛一亮,出列说道:“陛下,臣觉得翰林学士韩维韩大人最适合做御史中丞了。”

    “哦?”昔日老师,赵顼还是照顾几分的。

    司马光心下大喜,也道:“陛下,韩持国正是最佳人选。学问就不用说了,人品更是高洁之士,朝中焉有人比他更适合主持御史台?”

    韩绛二话不说,回头瞪着自己的弟弟,愤怒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候,韩维不能无动于衷了,尴尬地站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章 分庭抗礼

    “陛下,臣这些年身体不大好,勉强还能在翰林学士的位子上做做学问。御史中丞位高权重,责任重大,非臣所能为。再说了,臣之大哥已经是朝廷参政,若由臣做了御史中丞,于礼不合。还请陛下能原谅臣的无能。”

    韩维没有犹豫多久,立刻就推辞了沈欢的好意。

    他的表态,使王安石等人高兴不已。虽然韩维是韩绛的兄弟,但是却反对变法,谁知道他做了御史中丞后会怎么对付自己。特别是邓绾,更是开心得笑了出来,他也知道如果韩维要争这个位子,根本轮不到他邓某人染指!

    司马光与沈欢倒是大失所望,韩维虽然看不过变法,却不想与他大哥闹翻。他虽然同情司马光一系,却也不打算使力帮忙。

    赵顼点头认可韩维的说法,虽然他认为韩维很适合出任御史中丞,但是韩氏兄弟一个把持御史台,一个作为参政,确实也太过引人注目,也不利于统治。

    他这些天经太皇曹太后敲打,总算能听进一些制横的言论。

    示意韩维回列,扫视大殿一眼,赵顼大声问道:“诸位还有人要举荐吗?”

    不少人皆是摇头。

    司马光大急,顾不得礼仪,连忙给文彦博打了几个眼色。文彦博倒是镇定,假装没有看见。他是打定主意不混这趟浑水了。

    赵顼见无人说话,笑了一笑,道:“邓绾!”

    “臣在。”邓绾心里暗喜,低头出列。

    “从今日起,朕就把御史台交给你了。”赵顼冷静地说道,“望你禀着公心,为朝廷出力。”

    “臣万死不辞!”邓绾大声应道。

    赵顼点了点头。

    王安石又出列说道:“陛下,邓绾出任御史中丞,谏院这边还少一个知谏院。臣举荐御史李定知谏院。”

    又举荐?

    司马光不服气了,赶紧反驳说道:“不可,陛下,李定为御史不过一年多,算资历做不了谏院大夫。”

    王安石冷笑说道:“司马相公,我皇用人,但求才能,何论资历?王某知道司马相公曾经做过谏院大夫,是道德模范,但是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与你一样吧。李定做御史以来,兢兢业业,从无过错,相信他一定能够管理好谏院!”

    司马光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什么叫从无过错,不就是因为他是你王安石的人吗?就因为他附和你,你就提拔他?

    但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拿眼色给沈欢,让他出面。

    沈欢倒是凝神思索,“李定”的名头让他感到熟悉无比,深思了半晌,还不大肯定,难道是那位?

    见沈欢也不说话,赵顼只好把李定叫了出来。

    站在邓绾背后的李御使站了出来。沈欢回头看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脸色白皙,嘴唇稍薄,紧抿着,显得极其坚毅。

    “就是他?”沈欢感觉记忆簿翻了一页,关于李定的印象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司马光看沈欢的眼色更急了。

    沈欢不为所动,瞥了李定一眼,再看看王安石,冷笑一下,心想以后再给你们好看!

    打定主意,沈欢低下头,深自沉默。

    司马光见状也只能暗叹这些年手中的人才越来越少了,朝中很多老臣倒是与他站在一边,但是这些老臣不是在翰林院做学问,就是其他清贵的职位,要真用来争取这些实职,又不大好用。甚至因为品阶太高,不大好要求他们屈身下任。

    “那就李定吧。”赵顼感觉有点无趣,他以前讨厌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吵闹,不过沈欢回朝之后,他倒希望他们能吵起来,看看以前辩论机警的沈大才子与他岳父辩起来是怎么一副场景,毕竟王安石这些年那张嘴也算打遍朝堂无敌手了。

    当然,这只是赵顼内心小小的邪恶,不能为外人所知。

    李定出列谢恩,这才一脸喜气地回了原位。

    与他一样一脸喜气的则是王安石等人,从今天之后,所有的言官可就都归他们管了。就算有几个不开眼的出来弹劾,却也无济于事。范纯仁那么强悍之人,身为御史中丞,这些年却也为邓绾所制不能完全把持御史台,何况邓绾现在高升一步做了中丞呢?

    王安石顿时意气风发,暗地里捋了捋袖子,恨不得大干一场。

    司马光就大为沮丧了,算上范纯仁丢了职位,在朝堂里他算一连失了三阵,好在沈欢足够机警,变通极快,这才让范纯仁到陕西做安抚使,没算得全军覆没。

    看看沈欢,他也只能自我安慰了:他最大的成就不就是把沈欢弄回了朝廷么?

    “诸位还有事要奏吗?”赵顼看看众人的脸色,淡淡地问。

    王安石摇头,韩绛等人也跟着摇头。

    司马光则是沉默。

    “那就……”

    赵顼话还没说完,沈欢出了列,朗声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赵顼气结,有话大哥你就直说呀,不带这样消遣人的!

    “说!”赵顼微微发怒。

    王安石愁了,风水轮流转,刚才是他这边有事要奏,如今到了对手,该不是也要弹劾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子贤,你要记住你是三司使,不是御史言官呀。

    司马光也有点发愣,沈欢朝堂要发话,没与他通过气。

    沈欢沉静说道:“陛下,臣说的是三司衙门之事。如今朝廷形势,三司衙门要做很多事,只有曾副使一个人为臣帮忙做事,臣可能忙不过来。还请陛下再任一个三司副使,也好让臣有更宽裕的时间与精力去为陛下分担其他事务。”

    沈欢句句不离为陛下分忧,赵顼听懂了,对方这是说他要做筹钱什么的,人手忙不过来,请求援助呢!

    三司衙门一般有两个副使,不巧前些时候另一个副使告老还乡了——此君确实年龄到站,加上看到如今朝堂复杂,不想插一脚,免得最后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打定主意,无论别人怎么劝,在高太后垂帘那会儿,提出了致仕的请求。高太后挽留不住,只好任他走了。

    此人走后,三司衙门只剩曾布一个人主持,倒也难为他了。本来那家伙走后他还庆幸,以为没人和他竞争三司使了,谁知半路杀出更猛的沈欢,半路把他快要到手的肥肉给抢走!

    赵顼淡淡一笑,道:“沈三司心里一定有人选了吧?”

    沈欢点头说道:“是的,陛下。臣举荐大理评事苏辙。苏大人年轻有才,成为进士也有十多年了,资历才能都足以胜任三司副使!”

    苏辙?

    赵顼对苏家兄弟有比较深的印象,问道:“可是苏轼的弟弟?”

    “正是!”这次回答的是司马光,他抬起头来,瞥了王安石一眼,“陛下,苏家兄弟可是当年仁宗老人家钦点的进士,还对太皇太后说过‘为子孙得两相才’之语。沈三司举他为三司副使,臣觉得再适合不过了。想来同殿之臣也没有人反对吧?”

    说完司马光环视大殿诸臣,很多人在他热烈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连王安石都只能顿足暗叫失策,心里却把司马光骂开了,娘的,把仁宗与太皇太后都抬出来,谁敢反对?反对那就是对仁宗的大不敬,对太皇太后的蔑视!

    这罪名连赵顼都担待不起。

    人家都说是相才了,如今只是要个五品的三司副使,你也觉得他不够资格?没人敢说这句话!

    司马光终于感到一阵扬眉吐气,连丢两阵,终于能够扳回一阵,也算一点补偿。三司衙门也是成为宰相的上佳场所,苏辙只要入得其中,就摆脱了现在不尴不尬的职位,一举成为大宋官场的一大潜力!

    而且他与王安石不大对付,让他上位,再好不过了。

    赵顼沉吟一会,笑道:“朕当然相信仁宗他老人家的眼光,既然有司马相公与沈三司替他作保,好,朕就给他一个机会,还望他不要辜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

    “陛下圣明!”沈欢大喜不已,赶紧拜伏,“陛下隆恩,苏大人焉敢不效死以报!”

    王安石大为郁闷,苏辙的才华他当然也欣赏,当年还把他拉进了制置三司条例司,谁知道没多久这家伙就猛烈抨击新法,他才忍痛把他罢黜出朝到河南做推官。两人也算有了罅隙,不大对付。

    没想到对方才回京没多久,就与他的女婿打得火热,现在还成了三司副使,他日一旦得到重用,对新法来说可就大大不妙了。

    最郁闷的当属三司副使曾布,这一朝堂,邓绾、李定等人都得了莫大的好处,只有他最惨,本来丢了三司使就很不高兴了,现在又来一个来头很大的三司副使与他竞争,想想都令人沮丧!

    他也看出来了,沈欢回朝对于司马光来说,作用终于体现出来,以前司马光在朝堂上只有防守的份,如今在沈欢的旁敲侧击之下还有反攻的余地,甚至能与王系分庭抗礼。

    形势更复杂,也更有趣了。

    敲定几件事,朝堂终于散了,众臣退出大殿,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议论纷纷,直至出了宫门。

    沈欢今天在三司衙门当值,回到衙门,交代下属做事,又返身进了福宁殿。

    殿前没停多久,就有人来传天子的命令让他进去。

    到了殿侧的御书房,沈欢一见赵顼,没待对方询问,就开口说道:“陛下,臣向您要好处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超额完成

    “好处?”

    赵顼脸都黑了,顿时语塞。

    本来听得沈欢求见,他还兴冲冲地召他进来打算询问筹钱之事,没想到对方见完礼就来这么一句令人发指的话!

    甩了甩衣袖,赵顼没好气地道:“朕连三司副使都依你的主意而定,你还想要什么好处?朕是君,你是臣,你不想着替朕分忧,竟然还敢明目张胆要好处?你羞不羞?”

    沈欢笑容满面,丝毫没有一点羞愧之色。

    一旁的黄心看得大是佩服,又大是羡慕。佩服的是沈欢面对官家竟然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像与平常人打交道一样;羡慕的是沈欢有这个胆子,而官家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看看官家眼角的喜意,黄心就能知道官家对沈欢的说辞并没有不悦,相反还有一股轻松之色!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赵顼指着沈欢的鼻子骂了一句,接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沈欢显得很委屈:“陛下,别把臣想得那么委琐势利嘛。臣也是为了朝廷给出力,又不是帮自己要好处。”

    赵顼奇了:“那你帮谁要?苏辙?”

    沈欢摇头说道:“不是不是。陛下忘了让臣负责筹钱之事了?”

    赵顼眼睛一亮,急道:“快说说,进展如何了?”

    “已经有眉目了。”沈欢镇定地说道,之后把自己与周富贵的约定之事详细说出来,让赵顼参详参详。

    赵顼听完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赞许地说道:“不错,确实应该找这么一个人牵头,由他出面负责具体事项。这样一来也可以保住朝廷脸面,不至于让人抨击说朝廷放下身段去做商贾交易之事。你说他打算出多少钱?”

    沈欢不敢隐瞒,道:“开封方面他打算出五十万贯,海州也筹钱的话又他儿子再出五十万贯。总共一百万贯!”

    “嘘……”赵顼吸了口凉气,眼睛都突了出来,微微咋舌,转头盯着沈欢,脸上闪现一股奇怪之色,“子贤,你老实说,你沈家这些年与周家一道赚了多少钱?”

    沈欢顿时小心起来,犹豫着说道:“大概五六十万贯吧。不过陛下,臣可没留多少,十有七八都留在海州了,比如海州大学,每年都是十万贯左右的窟窿。”

    赵顼大为懊悔:“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加大份额与你一道投入进去,这样朕的内库也可以更充实一点!”

    沈欢微微一笑,当年创立那个研究所的时候,沈欢邀请当时还是颖王的赵顼一起加盟,着实也为颖王府赚了不少花费。后来赵顼登基,怕被人在这事上揪住把柄,就把这一关系给断了。

    现在想来,赵顼还真是后悔了。

    看看才五六年的时间,周沈两家加起来都快赚够两百万贯了。这个数目可不小!

    他对于沈欢做的事更多是羡慕,加嫉妒,倒没有以什么儒家大义斥责他的行为!因为朝中很多大臣本来就是大地主,家中也经营很多生意。比如韩绛,家中就是河北大族,河北一地的商业行为都有他们家的踪影。

    沈欢做的这些,也很正常,何况他不以自己的名义出面,倒也让人抓不到很大的把柄。大地主家族因为牵涉到土地交易,更容易出问题,沈欢这方面倒让他放心不少。

    沈欢趁机说道:“陛下,臣想向你讨要的好处是给周家的。您想一想,他们为了朝廷,为了大宋天下,宁愿奉献出一百万贯钱,这等风骨,简直是臣民的典范嘛。因此臣想帮周富贵讨赏一个县男爵位。您看如何?”

    “县男……”赵顼慢慢咀嚼,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沈欢又道:“陛下,如果能在召开商贾富豪的大会上颁布这个赏赐圣旨,还怕他们不出钱出力么?只怕他们会更踊跃参加,届时筹个三百万贯还不手到擒来?”

    赵顼沉吟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就怕开了这个卖官鬻爵的头,往后就难以禁止了。别人会怎么看朕?”

    沈欢正色说道:“陛下此言差矣。什么叫卖官鬻爵?鬻爵倒是有的,至于卖官,何来此言?只是一些虚衔县爵而已,没有封地,没有食户,更没有实权,有什么影响?如果卖的是有实权的官职,不要说别人,臣首先不会让陛下这样干!”

    赵顼想想也是,苦笑说道:“既然朕让你负责筹钱一事,你认为这可以有助于筹钱,那就依你。一切以大局为重,周家敢拿出一百万贯来,也需要魄力。朕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呀。”

    沈欢撇撇嘴说道:“老实人?陛下太小看他们。俗话说无利不起早,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他们敢赌,肯定有把握。说到底他们也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罢了,大家各取所需,都不吃亏!”

    赵顼大是无奈:“多么伟大的事到了你嘴中都只剩利益可谈,真扫兴!”

    沈欢更是不以为然:“大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好处的事,谁愿意做?”

    赵顼冷哼一声。

    沈欢见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又小小拍了个马屁:“当然,这也是陛下英明才有的结果。若不是有陛下坐镇天下,他们又焉能这样支持朝廷?这就表面他们对陛下是有信心的,对大宋朝廷的能力是信任的!”

    赵顼这才转嗔为喜,笑道:“子贤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完转身吩咐黄心帮忙拟了一道升值,盖上天子转有的大印。

    把圣旨交到沈欢手中,赵顼吩咐说道:“好了,这道圣旨是给周富贵县男之爵的证明,你拿到礼部去办妥相关手续。至于筹钱之事,还要抓紧。国库的钱粮,会随范纯仁一道抵达陕西安抚军民,就快空虚了。如果你还不快一点把钱筹上来,朕可就手中没一个铜子了,这样中秋佳节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陛下放心,臣这几天一定办好,不会让陛下失望!”沈欢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手中的圣旨,他微微一笑,更有信心了。相信只要把圣旨交到周富贵手中,再宣传宣传,一定能在富豪商贾之中引起轰动。届时筹钱,当然就好说话了!

    他这般努力帮周富贵讨要爵位,除了想更好完成筹钱任务,还有一点就是想稍稍改变天下商贾的地位。不指望能一步就让天下人都把轻视商贾的观念改过来,只是想留下一个火种罢了。

    只要有这么一个例子,以后朝廷行事也就有了范例。而且有了这么一个例子,一定会鼓励更多商贾,让他们积极参与进国家大事来。这样的话通过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一点点改变,应该可以让商贾表现得更重要,甚至……

    沈欢轻笑一声,一切都是为了希望!

    ………………………………………………………………

    接下来的几天,沈欢身边多了一个跟班。那就是苏辙。

    沈欢毕竟在三司衙门呆过,工作上手极快,还有闲暇指点苏辙接手三司工作。这些天除了带着他在三司衙门转悠,还经常带着他出入相府,与司马光交流。

    这也算把苏辙彻底带进司马光一系行列。

    范纯仁去了陕西,走的时候,倒也有不少大臣出城相送。司马光执着他的手,颇为不舍。倒是沈欢表现得比较洒脱,祝福他一路顺风。还说等着他凯旋回京的一天!

    范纯仁笑着道谢。他也知道,此去陕西,他是去抢功劳的,只要朝廷把党项人赶出去,再夺得吐蕃与交趾之地,这番大功,有宋一代,太宗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了。在天大功劳的衬托下,天子一高兴,他范纯仁要回京就是顶着功劳回来了。届时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他也知道这都是沈欢带给他,若不是沈欢在朝廷反应及时,变通之下,把他这个“罪臣”贬到战地去,他估计更多也就是到地方做做知州而已。

    范纯仁走了,也就到了周富贵所召集的富豪聚会的日子。

    八月初十那天,沈欢从他那小的院落般进了三司使专有的府邸。计相的府邸,代表了朝廷的脸面,当然不会寒酸。不单不寒酸,甚至可以说得上辉煌堂皇了。

    单是院子都有三四个,占地上百亩,在京城也算得上有数的府邸。

    八月十二,富豪聚会的地方,就在沈欢新府的一个小院子里。

    官商官商,在中国古代,官在商的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虽然这次是朝廷有求于这帮商贾,不过面对正三品的三司使,别说纯正的商贾,就是那些没有权势的地主富豪也都要吓得手脚发抖。

    沈欢这个人一向不大喜欢动手,只喜欢指挥。聚会上他只开头出席了一会,就把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了苏辙,让他一个人应付。

    沈欢做的事就是当场宣读了天子对周富贵封爵的圣旨,理由就是他忠君爱国。其实在座的都事先与周富贵交流过,也得知周富贵赌博式地出了一百万贯钱。本来还讥笑他这次也许要血本无归的人,一听到封爵之事,眼睛都绿了,盯着周富贵肥胖的脸不住地流口水。

    待得沈欢退席,所有人都轰动了,纷纷围上周富贵,争着抢着要看他手中的圣旨。周富贵先是紧抱不给,后来想着还要配合朝廷做事,也就大方拿了出来,算是给这些人更多诱惑。

    不消说,有了周富贵的榜样,苏辙筹前的举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家参与的热情很高涨。一万贯,两万贯……十万贯,二十万贯……

    钱很快就交上来了。

    只花了两天的时间,沈欢等人就把一切都理顺了。仔细一算,超额完成任务!

    十四这天,沈欢在天子召开政事堂会议的时候,把帐单往前一送,顿时让众人吓了一跳。

第三百二十二章 股肱之臣

    赵顼嘴唇哆嗦地看着沈欢摆在他面前的账单,整个人激动得难以自制,双眼冒光,喃喃自语:“四百三十万……四百三十万贯!”

    四百三十万贯!

    这是沈欢所筹得钱财最后的数目,比之前预计的三百万贯要整整多出了一百三十万贯钱!

    这一刻,御书房内的诸位大臣都惊呆了,实在不敢相信这数目是真的。司马光、文彦博、王安石、韩绛,几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

    沈欢微笑着站在那里,神情很是淡然。

    他心里不无得意,这个数目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大概只能筹够三百多万贯,没想到最后却拉出这么一段距离。只能感慨民间富豪实在是钱太多了,也太热情了。

    这两天,负责具体事宜的苏辙差点给大家运来的钱与绢之类的东西给淹没了,让他幸福得无边无际!

    司马光捻着须,一脸欣慰地看着沈欢,不住点头。之前他还为沈欢的筹钱任务而担心,如今看来却是白费了他的心了,而且也太小看了沈欢的能力。

    这次真是好样的!才刚做三司使,就把天子交代的任务完成得这般漂亮,实在令人无话可说了!

    文彦博也是一脸微笑,只要有钱,他枢密院的各种军事行动就有了保障,一切都无忧矣。

    王安石与韩绛的心思则复杂多了,为筹到钱减轻了朝廷负担而感到高兴,又为沈欢的立功感到愁虑。

    对手表现得越好,他们处境就越糟糕。这一点,两人都有共识。但是面对这等成绩,他们又有什么话可说呢?只有羡慕,只能担忧。

    “子贤,做得好,这次你做得太好了!”赵顼激动不减,站了起来,猛地赞许沈欢。

    沈欢倒是谦虚:“陛下,臣不敢贪功。能够顺利筹到这么多钱,全是陛下的功劳。若是陛下没有把天下治得太平昌盛,这些人又焉会大力出钱呢?这都是对陛下的信任呀,他们信任陛下一定能够征服吐蕃,能够为他们带来荣誉与利益!”

    司马光继续捻须而笑,心里暗赞子贤说得好,总算有一点做京官的觉悟了。在京城,在朝堂里,无论你做得多好,功劳都是天子的,因为你在他的直接领导之下!

    王安石则是无语,什么时候沈子贤也学会拍马屁了?

    赵顼给沈欢这顿马屁拍得脸色绯红,有点难为情,只能说道:“无论如何,你这份功劳朕都记下了。”

    沈欢又道:“这个臣更不敢受领了。陛下,这次筹钱,臣除了指手划脚,其实实际去做的还是三司副使苏辙。他出面与那些商贾打交道,钱更是他点数的,为了理清这些数目,他都两天没休息了。”

    赵顼点头说道:“都有功劳。苏辙做得好,朕会嘉奖他的。”

    司马光更是眉开眼笑,能为手下邀功的上司才是好上司呀!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才能让人死心塌地跟随。这一点,沈欢表现得高风亮节,没有把功劳独吞。

    王安石则是脸都黑了,苏辙累得没睡觉,难道同为三司副使的曾布能够好得了?这两天,曾布也在三司衙门忙得连家都没回过一次!

    在天子面子沈欢只说苏辙,却一字不提曾布,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窝在深宫的天子不知道这一回事!

    王安石张了张嘴,想为曾布捞点功劳,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一点上,他的脸皮比沈欢要薄得多了,只能气愤地站在一边看着沈欢继续表演。

    沈欢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臣从来没有担心过筹不够三百万贯,只是担心钱筹多了我等以后搞不够那么多货物回来。臣算过了,价值四百万贯的牛马羊,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头。区区熙州一地的牲畜,只怕不够呀,毕竟就算打下那片地区,当地的牧民也需要留下一部分来养活自己!”

    “不够吗?”赵顼倒是一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事由韩绛来回答:“陛下,熙州一地大概只有吐蕃牧民十多万户,留下一部分自养,我等胜利后全部拿下,大概也只有一百万头的牲畜能够为我所得,所以……”

    赵顼这下倒是慌了:“不是吧?子贤,既然如此,你干吗还筹这么多钱。我等许诺反还双倍价值的东西给他们,不够的话,岂不是要朝廷填一百多万贯?”

    “陛下莫急。”司马光出列说道,“陛下,如果没有那么多牲畜的话,可以由朝廷拨一些便宜的盐给他们嘛。想想我东海之盐一直行销海外,没有多少出售中原,盐这一东西在中原几地还是比较贵的。仔细算来,我等没亏多少嘛。”

    赵顼这才松了口气,大是点头。

    沈欢无语,一个定数的盐到了海外,卖得比大宋还贵,现在却低价拿来补偿,还算没亏?

    看来司马光等人的生意水平还有待提高呀。

    想了想,沈欢说道:“陛下,不如这样:打下熙州之后,我等的目标当然还有河州、湟州等地。这两个地方当然不能说打就打,得有准备。熙州也需要经营,在经营的时候,臣以为可以顺便与河州等地的吐蕃牧民打打交道,与他们交易,以盐、茶等物获取他们的牲畜,回来再交给这些出了钱的商人。当然,这一过程比较长,所以届时如果不够牲畜的话,可以先由朝廷把钱垫给商贾,等往后交易了再填回来。这样就有赚不亏了!”

    “这……”赵顼听明白了,说到底这一百多万贯还是要朝廷先出。风险还是他担着嘛,想不犹豫都难。

    王安石眼睛一转,出来支持说道:“陛下,这法子好。与河州等地打交道,一来熟悉他们的情况,可以为以后出兵做准备,二来是经济上控制他们,往后治理起来也方便得多!”

    沈欢暗暗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却是王安石率先想到,反而支持他这个对手。当然,不可否认,王安石更多是为了支持王韶,想让他继续经营熙河,往后王韶功劳越大,他王安石的地位也就越稳,在官家的心目中地位也越来越高!

    真是好算计呀!沈欢无奈叹息,在临变心思方面,司马光就转不过王安石了。

    赵顼闻言,大大心动。

    韩绛见状也赶紧说道:“陛下,有这四百多贯钱支持,朝廷也能安稳度过三个多月,届时可以让京畿周边地区先把赋税解押上来,也足够时间与钱财来做这一计划。”

    “真的?”赵顼情知韩绛才从三司使上下来,对数目比较敏感,不过仅剩的一点犹豫让他忍不住问现在的三司使沈欢。

    沈欢不好说谎,只能点头说道:“是这么一回事,陛下。”

    赵顼有了决断,大手一挥,道:“好,就这么定了。如果真不够牲畜,缺多少先由朝廷补出去,再等朝廷慢慢赚回来。”

    “陛下圣明。”众人山呼。

    赵顼兴致更高了,回头对文彦博说道:“文枢密,之前朕已经让范纯仁带了一百万贯的钱粮去安抚陕西军民,按计算可以支撑一个月。不过现在又要从外地调动军马入陕西,想必财政负担更重了。为了让前线军民放心,为了让他们信任朝廷的决心,你再安排人马把剩下的两百万贯送过去。这样怎么都可以支撑两个月了。朕就不信党项人可以熬得下去,哼!”

    文彦博不敢怠慢:“陛下放心,臣这就安排人手。只要三司这边清点完毕数目,就可以立刻起程。”

    沈欢更不敢犹豫:“文大人放心,下官令人即刻清点数目,这两天就办妥给文大人。”

    “那就没问题了。”文彦博捋须而笑。

    赵顼哈哈大笑:“好好,我等君臣同心,让党项人好好看一看!诸位再接再厉,你等可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莫要让朕失望!”

    “不敢有负陛下厚望!”众人都大声山呼。

    其他人也就罢了,沈欢倒是有点脸红,他才入朝廷不久,算得上股肱之臣?

    对于这一点,他有点不自信。

    接下来赵顼对沈欢与苏辙进行了赏赐,都赏黄金十两、绢三十匹。

    沈欢先是替苏辙谢恩,倒是有点惭愧了。说到底这件事他就前期出面,最累的事却是交给苏辙负责。

    再说了,他也清楚,这次能够这般顺利,不是他的面子,也不是他有多能干。那些商贾更多是看重赵顼下的那道嘉奖周富贵的诏书,不少人眼红这道封爵诏书,主动解囊,不过是想也混得这么一个诏书罢了。

    有了爵位,就算花出去的钱都亏了也不要紧,这些商贾有的是赚钱之道。有了爵位,他们会赚得更容易,毕竟关税什么的都有照顾了。

    有时候,沈欢不能不感慨权力、地位这东西确实让人着迷,也让人疯狂,更让人盲目!也就是说,他如今能做出这些成绩,大家更多是看在他手中权力的份上罢了。真要他白身去做,有几个人会注意他呢?

    好了,沈大股肱终于完成这次任务,他也总算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就是为海州方面操心了。

    开封的天空暂时平静,气氛也还算宽松。苏轼那边进展顺利否?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就绪

    海州。知州府邸。

    此间主人已经由沈欢换成了范一农。

    十三这天下午,由苏轼出面,召集了几个人在范一农的书房议事。

    八月十二那天苏轼就接到了司马光、沈欢等人送来的有关交趾筹钱之事的书信。结合信上写好的法子,苏轼思考了一天,不敢再拖延下去,让范一农出面招人。

    参与集会的有海州新任知州范一农、海关总使苏轼、海州日报主持人欧阳发,以及海州大商人周季。

    把书信给众人翻阅一遍之后,苏轼坐着说道:“诸位,这事不能拖拉,必须尽快筹够钱粮,也好支持交趾战事。”

    在座之中早就知道了交趾寇边之事,欧阳发的还在报纸上报道了一番。本来气愤之余,也大骂交趾人的不厚道,没想到朝廷下的密令里却是打算把交趾灭国!

    这是大涨士气之事!

    众人一时群情激动,大宋战事方面一向窝囊,现在有那么大快人心之事,激动是想当然的。

    特别是周季,更是叫嚣说道:“好,交趾人一向自大,早就该给点颜色他们瞧一瞧了。朝廷这次做得好!”

    苏轼也笑着说道:“朝廷如今还要应对党项人的战事,交趾这边的钱粮不足。周兄,这次筹钱之事,你觉得如何?”

    周富贵早就让人把筹钱一事飞奔报告给周季知道了,知道父亲的打算,苏轼的询问,正中他的下怀,他笑着说道:“义不容辞。苏兄,你放心,只要你开口,五十万贯小弟就此送上!”

    五十万贯果然不是个小数目,让在座之中的人震惊不已,醒悟后不由赞叹周季的高风亮节。

    周季嘿嘿偷笑,却是没有明说原因。朝廷在对外公布战事时,隐瞒了许多,或者说打了一个时间差。对百官则说是打交趾与党项,对北方商贾则说打吐蕃与党项,对南方商贾则说打党项与交趾。

    这样是为了避免人心震动,也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周季知道朝廷除了党项与交趾,还要对付吐蕃。不过他依然有很大的信心,交趾情况怎么样,他作为海商,倒是比大宋国内很多人都清楚。交趾人也许可以在南洋几地称王称霸,可大宋真要与他们认真算帐,以他们的兵力,真是不堪一击!

    而吐蕃人也差不多,因此对于这个筹钱,他们周家父子都是很有信心的。也想借此捞上一笔,再说了,有封爵的噱头,就算没有利益,他们也肯干呀。这些年他们周家可以这般快速积累财富,除了周季傍上沈欢这棵大树,还有周季头上的那个爵位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在外地经营,官面上放行比较容易,也比较好说话,毕竟沈欢名头再大也只有海州用得上而已。

    当然,契丹人寇边的消息赵顼等人封锁得很好,一般的官员都不知道。否则知道了这个消息,周季等人有没有这等信心就难说了。

    此时苏轼笑得最欢,三百万贯的任务转眼就完成了六分之一,想不高兴都难,赶紧向周季道谢,谢完又说:“周兄,另外筹钱之数,苏某还得仰仗你的帮助。还需要请你出面,把你认识的大商贾大富豪都招到海州来,向他们说明情况,看看有谁还肯出钱出力的。”

    周季爽快地说道:“这个苏兄放心,给小弟十天时间,我把消息送到苏州杭州一带去,不难召集当地商贾!”

    “十天……”苏轼大是琢磨,朝廷只给他二十天,消息传来也就过了三五天,再拖十天,就剩五天的期限而已。有心让周季抓紧一点,但是仔细一想,十天的说法也有道理。海州这些年虽然富裕了,但是想凭此一地筹够三百万贯,有点强人所难。必须与其他几地联合起来才能够足这个数。

    而苏州、杭州的商贾接到消息赶过来,怎么也要差不多十天,这还是沈欢在任上大力修了不少直通的道路才有的效果,要是以前,没有半个月都来不了!

    “好,十天就十天!”苏轼也是有决断之人,一拍大腿,同意了周季的建议,“周兄,这事就交给你了!”

    周季又是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苏轼转向欧阳发说道:“伯和兄,至于说明交趾国内情况的宣传之事,需要由你主持。”

    欧阳发微微一笑:“这个容易,我找些出过海的海商船员,向他们了解了解。一定把交趾写得国力不堪物资却丰富异常,哈哈!”

    几人都是大笑,把交趾写得足够诱人,才能让更多人同意他们的出兵嘛。

    其实苏轼有一点没敢说出来,那就是海军方面也接到了朝廷的指令,郭逵已经在暗中点兵,近几日就要扬帆出海了。

    当然,现在没钱,苏轼只好向范一农求援:“介古兄,筹钱之事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军队前期的需求要先满足。如果海州库中还充实的话,苏某想向你借个三五十万贯钱,先送到前线去。稍后云飞兄把钱筹上来了,再还给海州方面,如何?”

    海军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苏轼也不敢贸然泄露,只好以支持前线的理由来借钱。

    “这……”范一农稍一犹豫就同意了,“没问题,现在不是朝廷收银的时候,海州三五十万贯还是拿得出来的。这事范某做主借给你了!”

    “多谢!”苏轼大喜道谢。

    范一农微微一笑,他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一笔值得做的交易,做好了,征服交趾的功劳也有自己一份;就算失败了,区区三五十万贯,还怕填不上?届时把窟窿填上,什么事都没有!

    有赚无亏之事还不懂去做,那可就是傻子咯!

    “好!”苏轼大是兴奋,连声大笑,“我等同心戮力,把这事做好,届时征服了交趾,拓地几千里之功,也有诸位一份!苏某一定上奏给天子,让天子知道诸位的功劳!”

    除了欧阳发比较淡定,周季与范一农闻言皆是暗喜,天子一旦知道了他们的功劳,高兴之下,还会吝啬对他们的赏赐吗?

    范一农是官场之人,升官可望;周季是商场之人,发财亦是可望。至于欧阳发,唯一可以让他的欢喜的也许就是可以借此事留下美名了。

    苏轼是有雄心抱负之人,更希望凭着此事一展大志,抒发他宏大的志愿!

    一切准备就绪,交趾人,你们洗干净脖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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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援军

    时间走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

    随着时间的迁移,沈欢在京城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三司衙门。

    看着一脸烦躁的沈欢在办公之地走来走去,走进来的三司副使苏辙再也忍不住问道:“子贤,你连续几天气噪神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不是有好几处好消息传来么?你还担心什么?”

    苏辙所说的好消息便是前两天苏轼终于从海州传来消息,筹足了三百七十多万贯的钱。也已经打包准备运送到广南西路去了。而海军郭逵方面却也在十天之前从海州起航,赶往南海而去。

    另一个好消息便是范纯仁已经到了陕西,组织当地军民抵抗党项人的进攻,虽然还没有把党项人赶出国境,却也让他们不能寸进,假以时日,拖到冬天,党项人撑不下去自会离去。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吐蕃方面传来,王韶果然是个军事能人,已经大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打下了小半个熙州之地,把战线推到了武胜边缘,只要下了这个城,那么整个熙州就将纳入大宋版图!

    连接的好消息总算让朝中自天子到大臣都松了一口气。三司衙门因为为朝廷筹足了八百万贯钱,深得天子赞赏,也赏赐了几次。特别是苏辙,因为沈欢总是让他出头,着实也干出了不少功绩,天子赏给他的钱也足够他挥霍一段时日了。

    工作顺利,生活无忧,苏辙的日子越来越美满。他是知道感恩之人,知道这一切大部分功劳来自于沈欢的举荐。因此看到他这几日闷闷不乐,不由关心询问。

    沈欢无奈苦笑,不错,好消息接踵而来,惟有广南西路那边毫无动静。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交趾寇边的消息传来也有二十五天左右,那么邕州大概也给围困了一个多月。

    苏缄怎么样了呢?历史上他困守孤城,足足守了四十天,现在呢,守不住的话,岂不是还落得全家死光光的下场?那么他这段日子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才是沈欢最愁的事!

    “不知道高才卿如今进军到什么地方了?”沈欢磨着手掌,喃喃地说着。

    苏辙愕然,高才卿就是高士林,高太后的弟弟,这次由朝廷封为广南招讨使,节制两广两湖的兵力,前往广南西路与交趾人短兵相接。

    他奇怪的沈欢怎么会关心前线将领了?要知道沈欢与高士林并没有多大的交情!

    “子贤,高将军出京二十多天了,一直都有消息传来,三天前不是说他们已经进入桂州地界了吗?从长沙与广州陆续集结兵力,大概能有八万之属,不输于交趾人。你担心什么?”苏辙不解地问。

    沈欢苦笑说道:“小弟担心的是邕州。交趾人一战而下广源州,又围困邕州,还分一些兵力袭击钦州、廉州。一旦下了邕州,桂州象州等地全无屏障,甚至要威胁到广州,这样广南东西两路从此都不得安宁了!”

    苏辙不大以为然:“不至于吧?子贤你不是上了灭交趾国的策略吗?估计到九月中左右,郭将军就可以在雷州集结,九月底就能杀上交趾国土!这样还怕他们么!”

    说到这里,苏辙对沈欢充满了敬意,交趾寇边消息传来,举朝都认为先应付西北,交趾人可以先放一放,惟独沈欢不然,他把潜藏了数年之久的海军拿出来,制定灭国之策!

    灭国呀!这可不是天下分布大大小小数十上百诸侯国的战国时代,灭国之策,古之张良亦莫过如是!

    难怪天子会称赞沈欢为“吾之子房也”,对于这一点,苏辙是彻底地服了。

    沈欢闻言更忧:“子由兄啊,灭国是要灭,但是我等付出的代价不能太大呀!这次交趾人进入广南西路有十万之众,能把他们困在广源州、邕州等地还好,如果困不住,他们把两广作为根据地,纵横驰骋,我等就算灭了他们的国,剿灭这股兵力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与多少人力物力。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辙顿时脸色大变,他饱读诗书,兵书韬略也熟知,一下子了解沈欢所忧,诚然,一旦给李常杰等人打下了广南路,以当地为根据,自力更生,就算回不到交趾也不要紧,可以凭着广南路的物资人力继续战斗。

    这样的祸害可就与党项人差不多了!毕竟就在大宋境内,要费个数年工夫剿灭,不知道要拖累大宋到什么程度呢!

    “希望高士林能够一鼓作气,迅速赶到邕州!邕州的苏宣甫真不简单,十天前都传出他还在坚持的消息。区区数千兵力,对抗数万敌人,他守了差不多一个月,不简单呀!”苏辙连连叹息。

    “苏缄苏宣甫,你要坚持住!”沈欢暗暗鼓劲,“沈某人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一切就看天意吧!”

    最近沈欢也找人了解一番苏缄其人,不知道还好,一旦清楚,不能不对他说一声佩服。此君仁宗时候侬智高造反他就敢以区区数千兵力去增援广州,还立了功,实在不简单!另外,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北宋发明家苏颂的叔叔!

    苏家叔侄,都是千古留名的贤臣呀!

    “坚持,坚持……”沈欢看向南方的目光火热了几许。

    …………………………………………………………………………

    “坚持!坚持住!“

    “大家一定要顶住,不能让贼人入我邕州城一步!”

    “诸位,保家卫国,就在今日!”

    “杀……给我杀!”

    苏缄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梦境与现实联系起来,他幽幽地叹了一声,全是血淋淋的画面。

    五十六岁的他已经感到很疲乏了,但是他一定要撑住,如今他是邕州城的顶梁柱,一旦他也倒下,邕州百姓还有什么希望!

    他不能倒,他要坚持住!

    天已泛白,苏缄衣不解带,从榻上翻下,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要到城墙上去巡查,看看交趾人是否又开始进攻。他每天都睡不安稳,休息时间也不过两个多时辰。

    如今的他,疲劳得双眼发肿,厚厚的眼圈像是要在脸上垂下来一般!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的战争,全是血,全是肉,全是尸体!

    他甚至感到了厌恶,还有一种恐惧,甚至绝望!

    一个多月前,他听到交趾人犯边,一战而下广源州,他就知道邕州要糟糕了,赶紧把手上可用的兵力都聚集起来,只得到了两千八百多人,最后召集了一些民夫,这才凑够了四千人。

    交趾人果然围攻邕州城了,有八万之众!

    四千对八万!

    一开始的苏缄还有信心,因为他已经派人到桂州等地求援了,只要守那么十几天,援军到达,他邕州也就有救了。但是,如今……

    苏缄绝望了,守了足足三十三天,没有见着一个援军的影子!

    难道朝廷已经放弃他们了吗?

    苏缄有时候这样自问,但是他不敢把失望与绝望表现出来,邕州的军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有一丁点的松懈,否则人心就要塌了。

    四千人守城,与八万人对峙一个多月,说实在的,苏缄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现象,邕州军民靠的是一口气,因为苏缄总是给他们打气,让他们坚持坚持再坚持,他说朝廷援军就要到了,大家坚持住!

    但是,援军迟迟不见踪影!

    理性告诉苏缄,一定是出问题了!

    他早已派人求援,按道理近在咫尺的桂州大军早就该到达了……

    “夫君,你又要出去了?不多休息一会?”才出小门的苏缄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夫人,苏夫人年已知天命,虽然兵围孤城,却没有多少沮丧之气,只是担忧自己亲人的身体罢了。

    “夫人……”苏缄感到一阵难过,这是与他相濡以沫一辈子的至亲之人呀。

    “夫君,要不先喝碗粥吧……家里值钱的东西,可以吃的东西都差不多用完了,也只有一些稀米粥……”

    “你们……吃吧,我就不需要了!”苏缄难过更甚,不单是他们家,整个邕州城的物资都快要完蛋,若不是百姓资助,他们这些士兵也早就没有吃的了。但是交趾人把城围得结实,根本没有一点物资进得来,下人也已经告诉他,城中快要粮尽兵绝了,估计也就只能撑个三五天!

    “夫人,你怪我么?其实若不是我心狠,你们可以离开邕州的……只是,唉,我对不住你们……”苏缄说的是封城令,在交趾人刚来的时候,他就下令封闭了城门,城中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一步。

    为了树立榜样,他勒令来邕州省亲的儿媳不准离开邕州:他大儿子苏子元是桂州司户参军,带着媳妇来探望他们。但是偏偏交趾人来了,苏缄下了封城令,因为他儿子是桂州官员,可以离开,也要让他去求救,但是他的媳妇要遵循封城令只能留在邕州!

    也就是说,因为他的狠心,一旦城破,他家要死的人又多一个!

    苏夫人温婉一笑:“夫君是一家之主,要做什么当然由你来决定!我家三十多口,对于邕州五万多人来说,又算得什么?若是你不这样治家,又焉能治得了一州之地?”

    “多谢……”苏缄热泪盈眶,执着她的双手紧握着,“你果然是我的好妻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怪我狠心!”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功

    “真的没有援军了么?”苏夫人打了个冷战,悲哀地看着苏缄。

    苏缄恨恨地道:“若真有援军,早就该来了……刘彝小人,挟私报怨,坐看我邕州败落而不救!气煞我也!”

    这里没有外人,苏缄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顾忌。刘彝就是现任的桂州知州。早在沈起任桂州知州的时候,苏缄与桂州方面就有矛盾了。沈起到广西后便训练土丁、水手,积极备战,并禁止各州县与交趾的贸易往来。这些行为,使宋朝与交趾的关系更加紧张。他看不惯沈起这些行为。

    随后继任桂州知州的刘彝更是变本加厉。苏缄上书朝廷要恢复与交趾的贸易,不要主动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挑起战端,刘彝就反过来弹劾苏缄“沮议”,还要求苏缄不要乱说话。苏缄很气愤,就把沈起、刘彝的错误张榜公布,希望朝廷知道。

    两人就这样结下了私怨。但是苏缄以为这些不能耽误了国家大事,可没想到他派人去求援,桂州方面一个月了都不见动静,不难排除他们有拖延的嫌疑!

    苏缄这几天真的绝望了,他向几个方面派出求援之人,但是钦州、廉州方面如今也直接受到交趾人的骚扰,不大可能分兵来救。唯一大有希望的地方便是在这些地方背后的桂州……

    “总之,夫人,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苏缄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能死于贼手!一旦城破,我自会了结。你们作为我的家人,也不许落到敌人之手!吾家世代忠义,不能败坏了家声。”

    苏夫人当然清楚他们这些家眷落到了敌人手中不会有好结果,与其被擒侮辱,还不如自杀了事。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苏夫人帮着苏缄整理了一番衣甲,说道:“夫君放心,苏家都没有贪生怕死之人!事不可为,大家以忠殉国!”

    苏缄鼻头一酸:“夫人啊,难为你们了……”

    苏夫人叹道:“妾身一把年纪了,倒不可惜,可怜广渊、直温他们还是小孩呀……”

    苏缄更是要流出泪来,夫人所提的两人是他的孙子,还是孩童,本该快乐成长,没想到却也要面临这等死生关头。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子明、子正,加上媳妇下人一大家子,算上他,一家三十七口人,城破了,也意味着他们都不该存在了!

    “夫人,我去了!”苏缄不忍看到妻子悲伤的脸容,狠下心扭头出去了。

    交趾军攻击如旧。

    战火,依然笼罩在渐渐绝望的邕州军民头上。

    ……

    当邕州军民坚持了四十天的时候,邕州通判唐子正从城头上偷偷把苏缄拉到一个角落,轻声说道:“苏大人,我等快坚持不住了。城中粮食已经吃完,弓箭刀矢也快要告尽……如果援军不来,城破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是吗?”苏缄苦笑一下,“唐通判,看来这次我等在劫难逃了。”

    唐子正也是聪明人,这些天苏缄虽然还一直在向军民鼓劲说援军就快要来了,但是到了个他这个高度之人,哪还想不通这基本上只是虚言而已。

    抬头看了看远方,交趾大军如蚁,在城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是上午,九月的南国也有了一点凉意。

    今天天色昏暗,阴沉得就像众人心头的压抑一样。

    “交趾人如今应该用过饭了,过一会又要进攻了吧?”唐子正推测说道。这四十天来,交趾人没有一天停止过攻击,而邕州城民在苏缄的指挥下,用火用油用弓箭等物一一击退了交趾人的攻城动作。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食没有了,弓箭没有了,又得不到补给,还拿什么来守城呢?

    看着处处破败的城墙,苏缄这次是真的没有了一点底气,叹了一声,盯着唐子正说道:“唐通判,吾义不死贼手!你呢?”

    唐子正愤慨说道:“苏大人,难道唐某就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气得长须都吹了起来,目光坚定,“城破了,我等就退回巷里,继续和交趾贼子厮杀,除非唐某人站不起来,否则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不认输!”

    “好,好好好!”苏缄大笑,按说他们都是文臣,但是大义当前,豪气自不输于任何人。

    “交趾人动了,吩咐下去,做好杀贼准备!”苏缄远远看见交趾大军又开始了动作,指挥若定,一指前方,朗声说道。

    唐子正也张眼看去,果然,交趾人开始集结,不过好半晌后还不见攻击,只是远远地观望着。这与平常交趾人的动作可不同。

    “苏大人,怎么回事?”唐子正不解地问。

    苏缄也大是不解,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交趾人开始动了。不过前军依然站列,由后军忙碌,只见他们两人一对,往城墙方向搬了一个东西过来,隔了城墙十多丈就放下。几千人一起动作,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忙碌。

    “苏大人,他们这是做什么?”唐子正指给苏缄看望。

    苏缄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再也没有血色了,全部苍白,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次完了,交趾人这样攻城……真的要守不住了!”

    “苏大人,你说什么?”唐子正依然不解。

    苏缄好半晌才定下心神,回过头来看着唐子正,苦笑说道:“唐大人,你还没有发现吗?他们搬的是麻包,苏某猜想包里都是泥石之类的东西。要做什么?远远堆起,防备我等的弓箭,再推过来,直到与城墙平高。这样他们就可以像登阶梯一样与我等城墙同高了,届时还不是如履平地一样登了城?哈哈,攻了四十天,交趾贼子终于学聪明了!而我们……也要完了!”

    唐子正脸色顿时煞白,他也想到了结果,有点慌了:“苏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苏缄无语望着苍天,天色阴沉,压人郁闷,“不消两个时辰,他们就可以把这些麻包推到城墙了吧?而他们躲在后面,弓箭什么的都伤不到他们!唉,大势已去!唐大人,吩咐下去,让士卒阻他们一阵,事不可为就退下城去,与他们进行城里巷战吧!”

    唐子正脸色虽然发白,却不敢怠慢,跑出去吩咐一阵又回来了,他声音轻了许多:“苏大人,你的家眷还在城里,不如让士卒带几个人突围而去吧!”

    苏缄凛然拒绝:“士卒是用来保卫国土、安定城邦之人,焉能为我苏家私用?唐大人,一旦事不可为,苏某会给他们一个干脆利落的了结!如果苏某不幸战死,这事还请唐大人替苏某干一干!我苏家之人,焉能投敌卖国!就算为人俘虏,比死还要不如呢!”

    “苏大人……”唐子正既急又佩,还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来邕州做通判,倒没有把家眷都带过来,大部分还在后方比较安定。这一点,他比苏缄要幸运!

    苏缄笑着安慰:“唐大人放心,苏某长子子元在桂州为官,还不算绝后,哈哈!”

    “桂州!”唐子正顿时咬牙切齿,他也是明白人,怎么不知道就因为桂州的拖延致使邕州成了一座孤城呢!

    如苏缄所料,交趾人费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用无数包泥石堆砌出了一个宽三四丈的阶梯,一步步推近了墙城。

    三四丈,足以让十几二十个世族同时冲上来,这可就比竹梯要方面得多了。当与墙城无空隙接触时,列阵等待的交趾士兵终于喊杀冲了上来。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一个个士卒倒在了城墙之下,但也有不少士卒冲上了城墙之上,与上面的守卒厮杀。

    当越来越多是士卒冲到了城墙,站在远处城垛指挥的苏缄知道事已不可为,长叹一声:“天要亡我邕州……唐大人,下令退到城里去,继续与贼人杀个你死我活!”

    看着自己一方的士卒一个个倒下,唐子正满眼含泪,狠狠地抹了一把,转头就要下去吩咐,才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城下东北角贼军后方有了一阵骚动,停下一看,一会儿就听到了远处激烈的喊声。

    他定睛一看,隐约看到了“宋”字旗子,他以为眼花了,擦擦眼再看,“宋”字的皇家旗更清晰了。

    他傻住了,最后才粗着嗓子喊了起来:“援军……援军!苏大人,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什么?”苏缄以为听错了,赶紧挤过去一看,确实,敌军的后方乱了起来,厮杀声,喊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也看到了“宋”字皇旗,还看到了高高挂起的帅旗,一个“高”字是那么的显眼!

    “援军……真的是援军!”苏缄颤抖着嘴唇,这一刻,他因为高兴要窒息过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朝廷没有放弃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传令,传令下去,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把墙上的贼子都砍下去,砍下去!死守城门不失,死守!”

    “是!”唐子正这次脚步放快了许多,他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

    从绝望到希望,这等落差,没有几个人的心脏受得了!

    援军到来,城下交趾大军给杀了个措手不及,乱了阵脚,冲击城墙的士卒并不能保持一个持续性。

    邕州城,得保了!

    高士林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邕州,解了邕州之围,立下了大功。

    而这也是众多功劳的开始罢了。

各位朋友圣诞节快乐

    今天是圣诞节。

    说实话,我对于圣诞没有多少感觉,不喜欢,也不抵抗。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那是没有什么活动可言。

    不过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到处都是人情关系。周围人有活动,叫去参加,盛情难却,不可推辞。我白天在外面搞了一整天,晚上还有应酬,匆匆回来和大家说一声,一会就出去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朝堂纷争

    高士林在八月底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广南西路,他在长沙停留了几天,召集了两三万精锐士卒,入桂州,经柳州,再西向宜州,最后才杀向邕州。

    这一路他并不敢逗留,都是日夜赶路,一边招集各地士卒,一边整合兵力,到了柳州的时候已经集结了八万兵力。最后自己挑选出三万精锐,日夜兼程,直扑邕州,花了十多天的时间,终于在邕州城墙就要告破的时候赶到,救了苏缄等人,解了邕州之围。

    半路上,他发现桂州方面派出的张守节率领的救援部队在宜州一地梭巡不前,有故意拖拉的嫌疑。在他好几次催促无果之后,高士林狠起心,以军法处置张守节,砍了他的脑袋,这才整顿了军心,迅速出兵!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当然不会得知朝廷这番对待交趾的用意。但是高士林的姐姐是当今太后,自有消息来源。他清楚朝廷的策略就是要他牵制交趾军,好实施灭国之策。所以他一入广西,不能让交趾军坐大,全力救援邕州,就是想在交趾军队立脚未稳的时候,把他们赶到钦州、廉州两地,把他们的主力困在这两个地方,与之纠缠,让他们进退不得!

    这个策略,高士林实行得很好。解了邕州之围,他并不入城,毕竟他只带了三万人,又兼程赶路,很疲惫了,一旦入了城,来不及休憩,搞不好就让重新聚集起来的交趾众军围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趁着交趾人的慌乱,把他们杀退,救了邕州军民,他就在城外驻扎,摆出一副防守牵制的模样,与交趾人应付。等他另外五万兵卒到达,兵力不输多少给交趾人,倒是可以结合邕州军民把交趾人打退,把他们往东南方向赶去。

    因为生怕把交趾人吓得跑回他们国境,高士林这次人马不敢虚张声势,更不敢召集太多往邕州方向赶来。八万对十万,让交趾人有个盼头,也好把他们牵制在钦州、廉州两地!

    当他把这些战略布置好,再送消息到开封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九月底了。

    九月底的开封已经是深秋,树叶黄了,西风冷瘦,人们的身上也添了一件外衣。

    在九月底,吐蕃方面也终于传来消息。准备多时的王韶一股作气,偷袭吐蕃人武胜城,一战而下,降伏该部落首领瞎药,收其两万多户十几万人。至此,大宋朝廷终于把脱离中原王朝一百多年的熙州一地给收复回来,拓地几百里!

    这是一件大功,若不是还要王韶继续经营熙州以及保持对河州的觊觎,搞不好朝廷就要召他回朝廷了。其实枢密院方面已经不大放心有这么一个有功大将在外头统兵了,向天子上书诏他回朝。好在王安石极力反对,加上沈欢也支持王韶继续领兵,这才打消了天子的顾虑。

    党项人方面,范纯人等人还在陕西与只对峙,不过他们在延州不得寸进,双方杀得昏天暗地。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进入十月下旬,西北一旦飘雪,党项人就得退兵,否则就要考虑能有多少人可以回到党项去了。

    对于契丹人,冯京还在北边出使,没有什么大好消息传回。不过囤兵边境的契丹人除了叫上几阵,倒也没有什么大战役。如沈欢所料,契丹人没有大战的勇气!

    一切都按着沈欢制定的步骤在走,沈欢没有理由不高兴。特别是南部传来救了苏缄的消息,更是让他一连高兴了几天。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不希望再重演历史的悲剧!

    一切安定,众人的心思终于又转到了朝堂争端上。

    王安石把持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又出台了一条新法:军器监法。先是要求颁行免行法,再是要求设立军器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招募工匠,改良武器。

    宋朝早就有了军器监,由枢密院负责。宋朝把政权、财权、兵权分开来,鼎足而三。王安石改革,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已经造成了宰相参政把手伸到了财权的局面。其他什么保甲法、保马法也属于军事,也算把手伸到了兵权上,之前文彦博、富弼都极力反对他的侵权。不过他有皇帝赞成,尽力折腾,大家也没有办法。

    现在把手伸到了军器监上,既有大家都顾忌的兵器,又涉及到枢密院的财权,文彦博这次再也忍不住,上疏反对,言辞激烈,当场驳斥了王安石的做法。

    王安石不慌不忙,引用了范纯仁当年对于宋朝军事的评价:兵粗!他举现在前线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宋人使用的武器实在是太粗劣了,在战场损毁太大,不利于士卒作战!

    这是事实,文彦博反对不得,只能生气。

    天子赵顼为难,向司马光问计,司马光当然反对。再问沈欢,沈欢也反对,不过他没有反对改良武器,毕竟两军作战,武器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反对的是王安石把变法涉及的范围都归入制置三司条例司。

    这违反了大权鼎立制约的规则,不利于长治久安。纵观王安石一生,有无功劳暂且不说,祸害之处肯定少不了——他破坏了北朝中前期相对平衡的政治架构,从他之后,宰相堂而皇之地把手伸到了财权、兵权上,造成了先例,使得北宋后期或者南宋相权过大。宰相贤能还好说,一旦是个奸臣,则败坏了整个天下!再看历史事实,大宋朝廷几乎就是败坏在那几个权相之手!

    这是沈欢深恶痛绝的!

    他知道,他应该有所作为了。

    ……………………………………………………………………

    “托战事的福,我等朝堂竟然稍稍平静了一个多月。唉,天意如此,岂不可笑?”司马光长长叹气,满连皱纹的老脸又添了几分愁虑。

    朝堂因为军器监法又吵闹了几天,这让他这个宰相实在又为难几分。

    “相公何必忧虑?区区军器而已,比之王介甫之前的法令,要宽和许多了!他要闹,就让他闹去吧!”说话的是苏辙,自从成为三司副使,他就成了司马光的座上客,紧紧跟随这个宰相。

    “子贤,你认为老夫该怎么向陛下进言?是任由王介甫施为,还是支持文老大人的意见?”司马光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欢。

    这里是司马光的书房,三人相对而坐。

    今天是朝堂沐休之日,三人难得集合在一起议事。

    沈欢闻言稍稍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司马光,不答反问:“老师,你觉得改良兵器,是好事还是坏事?”

    司马光闻言愕然,良久才道:“倒也说不上坏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教训,我等不敢或忘。两军打仗,武器精良,确实能占很大的便宜。一国之大,忘战必危。这点老夫还是很清楚的。但是,好战也必亡呀!王介甫此人性格强硬,好边功,喜战事。看看这次交趾寇边之事,若不是他用的沈起等人一昧鼓吹要进攻交趾,又焉能给交趾人入侵的借口?老夫最怕王介甫好大喜功,把我大宋朝拖入无边战事,使得我大宋百姓从此不再安乐呀!子贤,这次王韶吐蕃大捷,老夫还不知道是喜是忧呢!”

    沈欢深深沉默,他明白司马光的意思:天子赵顼总想着做武功盖世的帝王。这次吐蕃拓地几百里,以他的性格,往后还不往死里要征服讨伐四方?

    沈欢不反对宋人有打仗的心思,最怕他们像往后一样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打仗,如果能让国家获得利益,打一打倒也无所谓,只要不像汉武帝一样越打就把国家打得越穷就行了!

    笑了一笑,苏辙说道:“相公,这次胜了吐蕃,过些日子就能把他们的牛马羊运回来,我等大宋没有什么损失,多打几仗弄不好还可以赚一笔呢!这仗,倒也打得,哈哈!”

    想到这次战役确实是盖世大功,司马光闻言脸上也有了笑容,问道:“这事三司衙门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要忘了,我等还欠开封、洛阳等地富商四百多万贯呢!”

    沈欢答道:“东海之盐、茶等物都已经往西北运过去,就看王韶怎么经营了。”

    苏辙说道:“这个王韶军事能力、治理地方都还是很不错的。年前应该可以把物资都运回来了吧?据说这次他偷袭得胜,降伏十多万人,因为是偷袭,没有多大的战火,倒是保留了大量的物资!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从河州交易一些回来,说不定可以把四百多万贯的窟窿补上,这样就不需要朝廷先垫一部分了。”

    “这就好,这就好!”司马光微微一笑,满意地看看沈欢。他这个学生能力就是高超,四边有战事,他竟然能让朝廷一文钱不花就能应对。这等才华,有史以来,又有几人?

    司马光又道:“如今吐蕃方面胜数已定;交趾方面郭逵报告说准备过几天登陆交趾下龙州;党项人只要进入了十月,也得退兵;就算契丹方面还没有好消息,不过只要党项人一退,他们也会乖乖退回去。很显然,这些边事已经不能左右我方,朝堂有要进入之前的氛围。看看这次王介甫又出新法就知道了,他是想趁着这次王韶大胜功劳巩固他的新法地位呢!我等也要小心了!”

    沈欢沉吟说道:“老师,一昧提防也不是办法。我等是否应该主动进攻一下?”

    “主动进攻?怎么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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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仕途介绍:
21世纪的沈欢穿越到了11世纪的中国,在这里,中国古代最牛气最强悍的改革家王安石就要走向台前,把持天下大权,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他该何去何从?有了他,历史还会出现“北宋”这个词么?什么,他要做一个站在司马光背后的人?是在背后为他遮风挡雨还是下黑手捅刀子……且看一个现代人演绎的北宋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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