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伟大的郑厂长
结账事件后，江夏电子厂放出消息：出于对接下来市场形势变化考虑，江夏电子厂决定无限期终止和东昌电子元器件六厂等多家单位的合作。
这个消息在整个江夏的电子产业圈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虽说大家都早猜到这点，却没想到郑南这个年轻人还真这么睚眦必报，谁惹了自己哪怕拼着损耗自己的生产效率也要报复回去。
谁都知道东昌电子元器件六厂这些单位就是那天向郑南逼宫，要求郑南给他们结算代工费的几个单位，这就是最直白的报复。
任厂长和蒋厂长这些人得知噩耗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然后慌张的四处想办法。
他们找到局里希望局里能出面为他们做主，可局里认为这是正常的企业经营行为，他们无权干涉过问。
他们随后又想起诉江夏电子厂，指责他们这么做违反法律，可咨询律师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条款，总不能说对方不跟你做生意就违法吧？因此他们还搭了一大笔律师费进去。
最后他们只得找到音响协会，希望协会能做最后的尝试，可哪知协会面临的事情一点也不小，哪还有空搭理他们。
原来郑南除了无限期终止合作外，还同时在音响协会里发起对陈周义的弹劾活动，列举一系列陈周义在工作过程中的问题，以及没能发展江夏音响行业，认为陈周义不适合再继续担任会长一职。
还向协会提交开除南园电子厂会员资格的提案，指出南园电子厂一系列所作所为违反协会的规章制度。
这立即在协会里引发惊涛骇浪，毕竟你一个才加入的新会员，居然就敢直接弹劾会长？这跟冈比亚七天横扫世界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郑南和他的江夏电子厂还就有这个资格，谁让现在几乎整个协会成员都靠着他吃饭，并且大家也都明白郑南是非常直白在报复了，那天任厂长他们情急之下供出了背后的陈周义和方厂长，当然其实就算他们不内讧，郑南也知道是谁在搞鬼就是了。
陈周义和方厂长当然马上向郑南求饶解释，表示事情真的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更是向郑南保证，只要留着他们的位置，他们以后在协会里尽一切可能帮助郑南站在江夏电子厂这边。
最后郑南选择放过陈周义一马，但要求方厂长和他的南园电子厂必须死。
陈周义毫不犹豫的卖掉了方厂长，在第二天由陈周义主导的协会全体成员大会上，陈周义亲自宣读处理意见书，宣告将南园电子厂永久开除协会。
方厂长气的当场破口大骂，指责陈周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撕破了脸皮，陈周义也不跟方厂长客气，直接叫保卫处给他拖出去了，一路上方厂长还在怒喷陈周义的无情无义。
哪怕被拖到协会大门口，哪怕被保卫处殴打，方厂长仍然倔强的怒骂：“板马日的陈周义，老子不恨郑厂长，好歹别人的一切手段光明磊落，只有你陈周义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老子要看着你死！”
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陈周义相当恼火，他是奈何不了郑南，但对付一个小小南园电子厂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于是就在第二天，南园电子厂就被曝出方厂长挪用公.款的丑闻，然后局里介入，最后被治安所带走了。
郑南最后得知也只是无奈的笑笑，都传闻自己睚眦必报，现在看来这位陈周义会长才是真正的睚眦必报呀！
郑南知道陈周义要重点注意，不过眼下郑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首先郑南调整了江夏电子厂的生产安排，真的按照未来市场收缩进行调整，不仅无限期取消了东昌电子元器件六厂这些单位的通用元器件代工，同时还调整了包括无线电厂在内其他电子厂的代工订单。
一开始这激起了这些单位的很大不满，他们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得罪郑南，甚至在任厂长这些人作妖的时候，他们还选择支持和信任了江夏电子厂，认为郑南不该这么恩将仇报。
为此郑南在音响协会的内部会议上大骂这些人没有良心：“板马日的，老子好心把市场让给你们，结果你们这些家伙居然反过来骂老子恩将仇报？”
“那好啊，接下来省内其他城市和地区的市场，都由我江夏电子厂一家包圆了，你们就等着给老子代工一辈子去吧！”
这话让所有人都惊了，他们马上都讨好的让郑南消气，说他们都不懂事，让郑南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话让郑南都听乐了：娘的，这一群胡子拉碴的油腻中年男跟自己这个小鲜肉说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是魔幻。
随后陈周义告诉他们郑南已经提议由协会出面，按照江夏电子厂的代理商模式在全省各地设立音响专卖店，售卖我们所有会员厂家生产的音响。
这个消息惊讶了所有人，让他们狂喜，毕竟没谁想一辈子搞个代工厂，但凡搞厂子的，谁不想搞个自己的品牌出来呢？
原来现在江夏电子厂调整生产，取消一定比例代工订单，就是为了给他们更多创造自己品牌的机会呀！
明白过来的他们都相当羞愧，表示自己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郑厂长了。
“郑厂长是伟大的，毫无私心，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有人当即称赞。
但也有人看出了问题，表示江夏音响影响力比所有人都大，就算大家一起在专卖店售卖，还是江夏音响卖的最好呀。
这一次都不用郑南说话，陈周义就骂他是小人：“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是不是忘了郑厂长说过他们江夏电子厂已经调整了生产安排，降低生产以后哪还有那么多产品去供应全省？”
“实话告诉你们吧，郑厂长届时会宣布江夏音响在音响专卖店里实施限购制度，会根据每个城市不同实施限量出售，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蛤？
现场哗然一片。
这可太满意了，他们都是搞厂子的，都明白郑南这么做就等于是主动让出了市场份额给他们，要是这还不满意，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于是一个个继续喜笑颜开的称赞郑南：“郑厂长是伟大的，无私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常态化经营
“我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把市场让给他们。”
从音响协会回来江夏电子厂，李雷终于问出心底不解的问题，其实不光李雷，江夏电子厂里还有其他很多人，包括老厂长和副厂长江且先，他们都不理解。
他们很认可郑南对于未来市场下行的判断，甚至销售处那边的数据已经反应出一些苗头了，但这时不更应该守住市场，加大竞争吗？怎么反而还把市场拱手让人？
郑南对此给出一个很直白的答案：“限量才能卖高价。”
郑南表示现在江夏电子厂的音响卖的虽然很火，一个月160万的销售额听着很唬人，但他们自己却明白这里面原材料和代工费才占了大头，最后算下来纯利润居然只有少少的30万，这个利润率太低了。
要知道这年代160万买国债利息都有24万，这个纯利才堪堪跑赢国债，或许对老厂长这些人很了不起，但在郑南这里却是远远不够的。
毕竟做买卖嘛，谁不想赚更多呢？更别说郑南心里还有一个研发光刻机，搞一个半导体帝国的梦想，靠这18%的纯利去研发光刻机，那得等猴年马月去，甚至可能连大一点市场波动都不一定扛得住。
难怪这年头电子厂都普遍效益低下，一方面是他们经营水平有限，另一方面则就是这个纯利太少了。
而要想提高利润，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产品涨价。
可涨价这种事情哪是说涨就涨的，一个搞不好就要丢掉市场，要知道当初江夏音响跟东方音响抢市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价格差异。
这导致后来推出卡拉OK音响时候，哪怕江夏音响影响力巨大也不敢随便调高价格。
但这样低价下去也不是个事，不仅利润低，更重要会被贴上“低端廉价”的标签。
其实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苗头，之前面对东方音响的竞争，郑南之所以不断改换赛道，凸显低音，到后来搞卡拉OK，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消费者认为东方音响“卖的贵质量好”，反过来江夏音响“很便宜质量差”。
郑南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但老百姓的消费观念你没办法呀。
郑南再三思索后，决定祭出后世“饥饿营销”的法宝：限量销售下涨价。
在限量的条件下，消费者就很能接受价格的上涨，而限量和价格上涨所带来的就是大家认为江夏音响才是“高端”的反馈。
至少在东方音响全面退出九湖省的现在，江夏音响就能营销成为最高端的品牌。
“只要价格能涨上去，我们不仅不一定会损失多少，甚至在利润方面，还可能实现上涨。”
郑南接着说：“而且音响属于贵重商品，能买得起的就那么些人，我们依靠涨价依然还能掌握头部市场和利润！”
“而且我们也能把市场竞争丢出去。”
老厂长也看明白了郑南的布局。
整个江夏几十家电子厂，还有陈周义无线电厂这种三千多人的大厂，就算刚被踢出协会的南园电子厂也有五百多人，老实说江夏电子厂在这里面真就是个弟弟，只是靠着低音音响和卡拉OK音响的先发优势，才能傲视群雄。
但随着时间推移，其他厂家不可能只甘心给江夏电子厂做代工，肯定也想搞自己的音响品牌。
一旦这些厂子一个个投入进来，必然将音响市场打成一个血肉磨坊，在这种混战竞争里，江夏电子厂不见得能有多少优势，甚至由于影响力太大，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再加上无数其他厂家的音响投入进来，价格战几乎是必然的，这将进一步拉低利润。
现在上调价格限量销售，就能很好避开这场注定残酷的价格混战，相反由于限量和先期建立的品牌优势，还能保证自己的销量和利润，是最好的结果了。
并且更重要一点，就是这一切的源头决策，都很顺水推舟，从报复任厂长这些吃里扒外的玩意，到产能不足被迫调低产量，再到限量策略，表现的十分自然，一点也不刻意，就算后来谁反应过来，也挑不出毛病。
怎么？我主动让出市场给你们，结果你们打生打死打垮了自己厂子，最后还怪我头上不成？
想到这里，从老厂长到李雷，他们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江且先都向郑南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不愧是厂长，还是您最掌握市场的变化，那些家伙在您面前就像孩子一样稚嫩。”
李雷更是大手一挥：“开玩笑，就说之前任厂长那些家伙是小南安排好的我都信！”
刘半山说的比较中肯：“郑厂长生意上的天赋是点满的，不管任何困境到了郑厂长这里总能变成新的商机！”
郑南对此失笑，连连摆手表示太过奖了，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有些事情都是自己运气比较好。
郑南还故意板着个脸：“而且你们可不要随便拍我马屁，咱们厂里可不兴这个，你们都还是要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管谁出了问题，我都一定要扣他奖金的！”
首先是销售这边，郑南叮嘱刘半山让他务必转变过去的营销思路。
“过去我们讲究的是要卖多，卖的越多越好，不过以后我们要向品牌和高端的方向转变，你们销售部门得想办法在这方面多了解了解。”
刘半山郑重表示自己一定努力。
随后是采购这边，郑南让他们一定要时刻跟厂办还有销售那边保持沟通，毕竟以后的采购会逐渐减少不会要那么多量了。
最后是生产这边，郑南表示尽管李兴带着技术骨干都泡在江科大搞研发去，但生产端这边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甚至还要比过去更静绷着弦，时刻跟厂办这边沟通，调整自己的生产安排。
“这些以后都将是常态化管理，至少在李兴他们的VCD研发出来以前，都是如此。”
是的，对郑南来说，现在厂里的安排只要不出大错都能接受，就算有什么大错，自己手握五百五十万资金流，一般也能应对。
但郑南可不满于现状，郑南要冲出省去，就等VCD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LD机的芯片
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大学应该是个无忧无虑一心学习的象牙塔，但问题大学并不是一个社会孤岛，外面社会的一切问题，都会慢慢侵蚀渗透进来，由于学生们的三观没有完全定型，可能一些问题会被无限放大。
“哎呀！又失败了，为什么光盘上的数字信息就没办法还原成视频信号呀！”
江科大的半导体实验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哀嚎，旁边树上成双对的喜鹊好奇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人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显然又失败了。
这是李兴带着江夏电子厂的技术骨干在进行VCD的实验，可仍然没能成功。
其实这是正常的，毕竟科学实验都是一点一点试出来的，哪怕最常见的一个灯泡，都是成千上万次失败的实验才换来的，更别说VCD这种划时代的产品。
可问题在于厂里还等着自己搞出新产品去打开局面，承载着厂里未来的希望，想着郑厂长对自己的信任，怎能不让李兴焦急万分。
相反一旁的师姐周敏德则满脸平静：“不光是数字信号不能解码还原的问题，还存在电路逻辑和脉冲信号的干扰噪音问题，总之就是现在还有太多没能解决的问题，就是VCD的雏形我们都没搞出来。”
说着周敏德把手上的电路板交给女学生小何，这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十分秀气的小姑娘，拿起一个大榔头就敲碎边角，再一拉一扯，伴随一阵让人牙酸的刺啦声，就将焊好的铜线给拔下来了。
让李兴看着都心疼：“小何你小心着点，别把上面的芯片给震坏了，我们下一个实验还要用的！”
周敏德奇怪的抬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这芯片可没你想的那么薄弱，而且这是LD机的芯片，本来也用不到我们的VCD机上，需要我们重新制作。”
说着停顿片刻，周敏德接着说：“而且根据你对机器的要求，不仅是芯片问题，还有光电信号转换，逻辑电路和限幅器等等，我们都要重新制作。”
说话间，那边小何已经将LD芯片从底板上拆下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灰尘。
不得不说有点生猛。
但这也是必要的，因为芯片简单来说就是一块由很多电线组成的集成电路板，这年头芯片远没有后世手机那么精细，尤其这还是比CD机还落后一个时代的LD机芯片，别说什么微米级纳米级，就是毫米级都算不上，直接肉眼就能看清和修改。
周敏德接过芯片擦干，然后戴上特制眼镜，手拿锉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锉掉上面几条电路，继续冲水清洗再擦干，再拿锉刀锉电路再冲水擦干，如此循环几遍弄好以后重新接飞线连接。
这时候才能看到，周敏德手上这个芯片根本不是最初封装好的芯片，上面已经接了有很多条飞线了。
弄好后丢给李兴：“测试下现在电路情况如何。”
李兴接过芯片轻手轻脚的放在底板上，将几根导线焊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在做针线活。
这个实验室里，周敏德和小何那么放心大胆，反倒李兴那么仔细小心，也真是喜感。
“周老师，我来拿LD机！”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喊，然后一个穿着皮衣喇叭裤的年轻人敲开实验室大门。
周敏德目不转睛盯着电路信号，头也没抬道：“哦，那小何你去拿给他。”
可小何半天没动静，皮衣喇叭裤年轻人急了：“小何你去拿呀，要是不方便我自己拿也行，周老师，是不是小何她今天不高兴呀？”
周敏德皱起了眉，很不耐烦的站起来：“小何怎么让你拿个东西那么费劲呢？不就是一个LD机，不就在……”
周敏德说着突然愣住了，因为她想起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刚才自己飞线无数的芯片，好像就是LD机的。
恩……
“那个小王吧，LD机周老师这里还有用，要不你下次再来拿，或者这里有CD机和录像机，你都可以先去用着，都是刚买回来的，是新的。”
周敏德说着让小何把CD机和录像机都给抱过来让皮衣喇叭裤年轻人挑选。
皮衣喇叭裤年轻人皱了皱眉：“周老师您又忘了，我叫皮特，或者叫我皮特王都行。”
周敏德点头：“好的，皮特王同学，老师这里真还有用，你随便拿一个先用着，去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皮特王只能这样了，可他低头看去当时就瞪大了眼睛：“我的天，这可是SN最新款的CD机，周老师你们申请到经费了吗？居然这都能买的起，那还不把LD机还我们呀？”
周敏德连连解释称CD机和LD机不一样，而LD机现在他们确实有用，所以先拿CD机用用好了。
“师姐，这脉冲信号始终达不到要求，是不是这LD机芯片不行，我们还得拆了重新弄。”李兴突然说道。
这下可坏了事情，皮特王原本都已经接受了周敏德的解释，现在听李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当时就好奇问道：“周老师什么LD机芯片？”
“LD机芯片，其实就是我们新研究的电路板，是……”
周敏德正要解释，但皮特王却想到了什么，大步就朝不远处的工作台走去，然后就看到了被拆开敲碎的LD机，以及被飞线到乱七八糟的芯片。
“周老师？你们居然把我们机电所的LD机给拆了？”
皮特王惊叫起来：“周老师我知道你很想钻研芯片，但你也不能这么做呀，那是我们机电所的LD机，是你借的，你凭什么拆了我们的东西来做实验？”
“皮特王同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周敏德急忙解释，“本来我们是想新买一台LD机做实验的，但时间紧急来不及，就先借你们的用一下，等我们时候买了新的LD机就还你。”
“就是呀，同学你看我们这CD机录像机都有，我们有钱不会少你一台LD机的。”李兴也跟着说。
周敏德回头狠瞪李兴一眼，李兴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嗓子闯了祸，马上捂住了嘴。
“老师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太好，但老师会赔你们一台的，或者这台CD机也可以拿去，你不是说是最新款的吗？”周敏德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划时代研究呀
“周老师，不是我做学生的说你，这LD机明明就是你从我们机电所借过去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你需要听国外的碟片，可结果你就是这么做的？”
“这都不是什么CD机还是LD机的问题，别人的东西你凭什么问都不问一声就拆了，是你觉得半导体实验室很了不起吗？我就觉得是人品有问题你知道吗？”
皮特王大声说着，周敏德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
不过李兴却忍不了了：“你这个小孩怎么说话呢？好歹我师姐也是江科大教授，是你的老师，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周敏德回头推着李兴让他去一边去，让他不要管这个事。
其实这个事也不难理解，虽说周敏德的确是教授身份不假，但由于这个半导体实验室常年得不到经费，周敏德为了维持实验室工作，只能到其他兄弟单位去化缘借东西，每次都那么低声下气的，久而久之，这些学生就也不再敬重她这个教授的身份了。
皮特王见李兴还敢顶嘴，也来了脾气：“我什么态度不行了？现在是就事论事，老师了不起吗？老师就可以随便拆坏别人的LD机吗？我看你们就是借别人的东西不心疼，或者干脆就是故意的，还做研究？这LD机岭南那边就能生产还要什么研究？”
周敏德警告李兴不要再说话，然后回来给皮特王解释自己确实是在研究：“LD机虽然是上两代的产品，但他芯片里面的逻辑电路还是很有借鉴价值的，我们可以对他的逻辑电路进行重新编写修改，以达到更新换代的目的。”
“就像皮特王同学你也是实验室的，应该知道我们直接在现成的一栋房子上装修，总要比重新建一栋房子要简单的。”
“我们现在做的研究，就是希望通过改写逻辑电路，实现对LD机的功能加强，比如LD机下一代是CD机，我们可以再研究下一代的VCD机。”
李兴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要炸了毛，怎么师姐就这么说出去啦？
可还没等李兴做动作，那边皮特王先哈哈大笑起来：“周老师你是在跟我开国际玩笑吧？VCD机，是那种可以播放可视信号的机器吗？那可是SN和PLP这种国际大厂都没搞出来的东西，周老师您要拿什么诺贝尔奖吗？”
被一个学生这么阴阳怪气，饶是周敏德习惯了也脸上挂不住。
“皮特王你就当老师是在开玩笑吧，总之老师这边真有正事在做，这台LD机，如果你们愿意拿CD补偿就拿一台走，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会买一台全新的赔给你们，你们可以指定任意型号。”周敏德说。
皮特王显然不会见好就收：“老师那怎么行，这可是划时代的研究呀，如果周老师你真研究出来，那这份诺贝尔奖也有我们这台LD机的功劳，我可得告诉我们卢教授！”
说着皮特王就转身离开，当然他离开前也不忘带走一台最新款的CD机。
见他终于离开，李兴才上前来：“师姐，那是个什么东西呀？他凭什么敢这么跟你说话，你可是江科大的正牌教授呀！”
周敏德却笑笑说：“什么教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年我这里的情况，连自己的实验室都要保不住了还称得上什么教授，就像你这个车间主任，不一样去别的厂里干着体力活。”
李兴摇头说：“那不一样，那时是电子厂效益不好，师姐你这里可是江科大呀！是大学，是学习和做科研的地方，这……”
“没什么不一样的，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是没钱闹的。”
李兴想说什么，但周敏德却先说道：“行了，反正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现在你有空计较这个，还不如想办法托关系去岭南买个LD机回来，现在全江夏都找不到这种LD机了，只有岭南那边可能还有。”
李兴点头说好：“我回头就给厂里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
周敏德实验室的电话早就停了，李兴出门去外面打，不过他并没打回厂里，而是打给几个技术员，让他们赶紧回来，那些元器件制造不要紧，这里多几个壮小伙子，皮特王那种家伙就不敢那么嚣张。
事实证明李兴是对的，当他打完电话回实验室，就看到一个秃顶的中年人领着几个年轻人正大步过来，其中一个就是刚才的皮特王。
李兴马上挺身而出拦住他们：“这里是半导体实验室，不能乱进，你们是什么人？”
卢教授一双吊三角眼上下打量李兴几眼：“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能随便乱走的人应该是你！”
李兴挺起胸膛：“我就是工学院毕业的，我叫李兴！现在我们和半导体实验合作，我有权在这里阻止所有闲杂人等进入！”
卢教授回头：“你们学生会的这种事情不管吗？”
身后几个年轻学生马上走上前要把李兴给拖走，这时周敏德听到动静出来急忙上前打圆场说：“别动手别动手，他是实验室合作企业方代表，你要干什么，要我找罗主任出面给你证明吗？”
卢教授呵呵一笑：“原来如此，这位同志早说嘛，都是误会！”
“板马日的老子第一眼见面就跟你说了！”李兴怒道。
卢教授却根本不听，只是自顾自道：“周教授呀，我听说你在研究什么全世界很了不起的前沿科技，甚至我们机电所的LD机都为这项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是这样吗？”
周敏德当然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因此都不接这茬，只表示自己没经过他们同意就擅自拆开LD机，周敏德向他表示非常抱歉，同时周敏德承诺自己一定会对这进行赔偿。
李兴很不满：“赔偿什么呀？刚才他们不是拿了CD机走吗？”
周敏德严厉看向李兴让他不要说话。
卢教授却继续装听不到李兴的话，大步走进实验室：“既然周教授有这么划时代的研究，就该让我们大开一下眼界嘛，到时候拿到诺贝尔奖我也好跟着沾沾光嘛！”
诶！
那里是实验室重地，你们不能进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实验室的事
“厂长，你说那个姓卢的是不是太过分了？是，我们没经过你们同意就擅自拆开LD机是我们不对，但我们已经拿CD机补偿，并且我们也承诺会赔给他们一台一模一样的LD机，他怎么能这么做，那是半导体实验室啊，怎么能说闯就闯？”
江夏电子厂办公室里，李兴不断向郑南诉着苦，将实验室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郑南。
李兴毕业以后一直在江夏电子厂上班，一辈子都扑在技术上，没多大的人脉，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只能回来找郑南。
虽然郑南只是一个才接手厂子不过几个月的年轻人，也从没表现过自己有什么人脉，跟江科大更没半毛钱瓜葛，但李兴就是相信自己的厂长一定有办法。
郑南默默听完李兴的叙述才开口：“李主任你真觉得那位卢教授只是为了一台LD机？”
“我尽管不知道LD机是什么，但你都说了那是比CD机还落后一个时代的产品，况且你们还赔了一台CD机，正常都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可这位卢教授却不依不饶，不仅追过来，还嘲笑你们的研究工作，他们不在乎一个单位的同事面子吗？”
李兴一下愣住了，这才想起：对呀，那个姓卢的做的太过了！
就算是陌生人也该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还是一个单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
这年代单位上班和后世的公司企业不一样，一般进去在里面就不会大变动，进单位身边的同事，到你退休可能还是这些同事，这种情况相当普遍，因此一个单位的同事大都不会轻易得罪人。
之前马忠勇和郭书伟那么过分，老厂长都依然老好人做到底，很大程度也是受这个思维定式的影响。
可现在卢教授这么当面诋毁嘲笑，分明就奔着把人得罪死的方向在做，这太奇怪了。
“所以厂长你觉得他还有别的原因？”李兴问。
郑南点头表示八成是别的原因，这LD机的事情就是个引子，没这个事情也会找别的茬。
“不过这不重要，本来江科大内部的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但他既然找事找到我们江夏电子厂的头上，那就别怪我了。”
郑南看着李兴问他：“李主任你刚才说他闯进半导体实验室，看了你们正在研制的VCD芯片是吗？”
“这么不懂事，那我可要好好教他做人了！”
……
与此同时在江科大的某间办公室里，卢教授也在跟另一位曹主任说这个事情。
“你说这江夏电子厂是不是有病？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非得这时候跟半导体实验室搞什么合作，研究什么狗屁VCD机！”
正如郑南预料的那样，LD机就是一个引子，卢教授跟曹主任这几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卖掉周敏德的半导体实验室，之前一直是周敏德在苦苦支撑，再加上实验室有参与65式光刻机，以及航天事业的支持，系里才一直压着。
可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冲击，让校园里也不得不面对市场的选择。
由于国内电子产业不断走下坡路，直接导致周敏德的实验室越来越没经费，越来越无人问津。
同时半导体实验室还相当烧钱，需要的都是各种精密仪器，材料也都是特种材料，系里经费一砍再砍，最后还是扛不住了。
可这种重点实验室，系里不好明面动手，这个曹主任和卢教授敏锐抓到这个机会，开始明里暗里打压周敏德的半导体实验室。
一开始他们还稍稍顾忌一点，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单位同事，可后来看系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以及卖掉半导体实验室的巨大利益，就让他们变得越来越嚣张，变得再没顾忌。
“不管怎么说，汪老板那边还等着呢，我们不能拖太长时间。”
“还有这个江夏电子厂和那个李兴是什么来头？我们是要卖实验室，但这些外面的厂子也不是好得罪的。”
曹主任这么说着，他从酒精炉上拿起自己的茶壶，倒出在两个杯子里，瞬间咖啡香气四溢，曹主任给卢教授一杯。
卢教授说谢谢，还称赞这国外的咖啡就是香：“曹主任你大可不必担心，那个李兴我知道，是学校没改制以前工学院的毕业生，被分配到江夏电子厂上班，据说是什么车间主任什么玩意。”
“他那个单位就不行！效益差的很，曹主任你知道整个江夏除了无线电厂还能勉强度日，其他还有哪个电子厂有效益的？”
“他那个电子厂更是差的离谱，几年欠下几十万的外债，被债主上门堵门堵了好几次，工资也欠了一年没发，我估计他们局里也想着赶紧让这厂子破产了事。”
恩！
曹主任放下心来：“这个事情要尽快解决！”
……
半导体实验室里，周敏德和小何这对师徒相视而坐，经过之前卢教授的事情，谁也再提不起继续搞实验的心情。
“小何，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我总觉得很对不起李兴。”周敏德愧疚的说。
小何心疼的握着周敏德的手：“老师，您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是吗？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您一生心血的半导体实验室被人卖掉吗？”
“老师您看李主任他们单位，这些CD机LD机和录像机都能随我们买，这些材料也都不要钱一样给我们提供，他们单位肯定很好，说不定他们承包的老板真有办法解决呢？”
“而且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我们加快研究进度，早一天帮他们搞出VCD机就算是回报他们了。”
周敏德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小何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们这么做很不仗义，但我们还是要做仗义的事，要把手头上的工作尽快做出来，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报答他们的了！”
周敏德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工作台，带上特制眼镜，拿起锉刀，开始新一轮调整芯片的工作。
小何在背后看着很不是滋味，其实有句话小何没说，她这是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的办法了。
只希望这江夏电子厂真能有用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兴师问罪江科大
郑南没有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置之不理的习惯，尤其VCD的研制项目还是目前关键中的关键。
决定好郑南就带着李兴出门，不过并没有向西直奔江科大，而是向北先去了电视台。
“许主任，我的研究课题在江科大遇到了麻烦，我希望能借贵台记者随行，好好曝光这种搞学术小圈子相互倾轧的恶劣行径！”
许清风虽然只是广告部主任，但随着广告收入的增加，再加上超级歌手节目的热播，让她在台里的话语权在不断增加，据说已经是副台长的热门人选，这让各部门多少都要给她个面子。
而对于给自己带来这种变化的郑南，许清风很是感激，这种举手之劳她很愿意帮，于是她很快找编辑部借调了两名外景记者。
郑南向许清风表示感谢，自己回头请吃饭。
带着李兴和两名记者朋友，郑南才直奔江科大，敲开了系里办公室的门，进门就直接嚷嚷：“罗主任你们太过分了，我跟你们合作你们就是这么做的吗？你们学校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我们厂子造成的损失谁来负责？”
系主任不在，副主任罗开定正在开会，见郑南突然气势汹汹进来，尤其还看到身旁挂着记者证的记者，他不光头发，连头皮都要竖起来了。
他急忙匆匆结束会议，然后挡着记者的照相镜头，领着郑南到旁边的办公室，赔着笑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南眼睛一瞪，张嘴就嚷嚷：“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贵校的管理问题！”
郑南随后就添油加醋的将卢教授带人闯进半导体实验室的事情说出来：“罗主任，这就是贵校的老师？听说他也有自己的实验室？这让我很怀疑贵校教职工的师德和品德问题！”
“而且在我们签订的合作协议上，明确规定了贵方有替我方保守商业机密的义务，否则我有权向贵方提出赔偿要求！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根据我们对市场的调查结果，这款VCD未来将能至少给我们厂创造上亿的价值，这全要你们来赔，要是不信，咱们就上法院！”
旁边记者这时也很适时的插话进来询问：“请问罗主任，江科大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严重的学术圈子相互倾轧的问题。”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罗开定毫不犹豫回答。
开玩笑，这怎么敢认，不管有没有都不能认的。
郑南用力一拍桌子：“罗主任，那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吗？当时贵校有很多学生在操场上都看到了卢教授闯进半导体实验室的情况，要我去找学生对质吗？”
“郑厂长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先冷静一下，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不了解的误会！”
罗开定不断劝着郑南，强调这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并发誓自己肯定能给郑南一个交代，然后当着郑南的面就拨通了卢教授的办公室电话：“这里是系里罗开定，请卢秉生同志马上来我办公室！”
放下电话，没多一会，外面匆匆脚步响起，一个秃顶中年男人赶来办公室。
罗开定气势汹汹的上前质问：“卢秉生同志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强闯周敏德同志的半导体实验室，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你是不是无组织无纪律？”
卢秉生显然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笑呵呵的说：“罗主任你干嘛这么上纲上线，不就是一个破烂半导体实验室嘛，早晚要给卖掉的……”
“卢秉生同志！”罗开定声音提高一个八度，“我希望你明白，半导体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实验室，周敏德同志是和你卢秉生一样的学校教授，是学校的荣誉，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挑衅系里的底线吗？”
这时一位记者也站起来问他：“卢秉生教授是吗？我想请问你为何要强闯半导体实验室，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吗？你还说VCD芯片是能拿诺贝尔奖的，是否你了解芯片的价值，要蓄意抄袭或者破坏呢？”
卢秉生面对罗开定唯唯诺诺，但对这人就不客气了：“你是什么人？谁让你问这些问题的，你想刻意污蔑什么吗？”
“这位是江夏电视台的记者同志。”罗开定告诉他。
卢秉生当时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记者。
这年头记者真是无冕之王，卢秉生嘿嘿赔笑解释自己并没有强闯实验室，只是受到邀请去看看的：“记者同志你不了解，我们各个科室相互探讨研究是很正常的现象……”
李兴马上站起来反驳：“你说谎！我们根本没有邀请你，是你强闯进我们的实验室，还对我们的实验言语侮辱！”
卢秉生再一次傻了眼，他没想到李兴居然会在这里。
而紧接着郑南也站起来，他先自我介绍了身份，然后对他说：“半导体实验室目前承担的是我们江夏电子厂VCD机项目的研究工作，VCD是我厂未来的重点攻关项目，你不听劝阻强闯实验室的行为对我厂造成重大影响，带来上亿元损失，这全要算在你卢教授的头上！”
什么？
卢秉生失声惊叫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什么VCD就上亿元损失，你吓唬我吗？谁不知道你们江夏电子厂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郑南呵呵冷笑，懒得跟这家伙多说什么，转头向罗开定：“罗主任，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卢教授是受人指使故意强闯实验室的，目的就是窃取我厂VCD项目的研究进度和方向，我很怀疑他在替别人当商业间谍！”
“什么商业间谍？我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半导体实验室在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你这是对我的污蔑，是诽谤呀！”卢秉生大声叫喊着。
“是不是诽谤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最好现在说出来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否则你一定是商业间谍！”郑南说。
“曹主任，还有曹主任也知道，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卢秉生说。
郑南不管他，看向罗开定建议：“罗主任，我建议立即报官，让治安所介入调查，我江夏电子厂的商业机密绝不能泄露，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处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处置决定
“是他，都是曹主任让我进半导体实验室，他才是商业间谍，要赔应该是他来赔！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平时跟周敏德教授的关系最好了，我怎么可能会强闯她的实验室嘛！”
曹主任才走进办公室，就见卢秉生在疯狂指认自己，又是商业间谍又是赔偿的，直接给曹主任整懵了。
曹主任皱着眉说：“卢教授你是有毛病吗？不是你自己要强闯半导体实验室，说这样能给她打击，让她放弃研究？还有什么VCD研究，我根本都不知道VCD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你告诉我那玩意很先进，不能让周教授研究出来……”
“说谎，你在说谎！”
卢秉生失声打断曹主任的话：“根本不是这样，是你让我去，是你想搞垮了半导体实验室，一切都是你在背后主导！”
曹主任再不懂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厉声呵斥：“说谎的是你，半导体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实验室，我为什么要搞垮他？明明是卢教授你不满周教授在半导体领域的成就，你不满半导体实验室的好位置，你想取而代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没有，我没有！明明是曹主任你要卖了半导体实验室……”
见曹主任和卢秉生越说越过分，罗开定再听不下去上前让他们闭嘴。
然后罗开定找到郑南带他去一边，小声跟郑南商量：“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系里没有做好监管，我们系里会就此事情向郑厂长做出一定经济补偿，同时无限期延长半导体实验室的合作时间，你看行吗？”
罗开定还说：“而且刚才的情况郑厂长你也看到了，曹主任和罗教授都很害怕，我承认之前的管理确实存在疏忽，我相信经过这个事情以后，全校不会有人再敢轻易找半导体实验室的麻烦，郑厂长请放心！”
郑南惊讶看他一眼，这位系副主任很聪明嘛，一眼就看明白了自己的打算。
的确，郑南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又是带记者过来又是给扣上商业间谍的帽子，归根到底就是要立威。
其实郑南也不相信他们是什么商业间谍，或者是竞争对手派来偷技术搞破坏什么的。
可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这位卢教授平白无故就敢强闯半导体实验室，至少说明周敏德和她的实验室在学校的地位很低，这对自己的研究很不利。
而且今天卢教授能强闯，明天赵教授李教授也能强闯，那我VCD的研究还要不要做了，还有更重要的是，谁知道未来会不会真有人利用这点派人进来偷研究成果呢？
这种隐患必须掐断！
但同时为了以后继续跟江科大在科研上的合作，郑南不可能真的撕破脸，正是这个原因，郑南才这么大张旗鼓的。
当然要是江科大要实在头铁，郑南是不介意真的撕破脸，但显然能坐上副系主任的罗开定不是傻子，他看明白了郑南的打算，也很好配合做足了戏。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顺畅，你一拍屁股（划掉）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郑南点头认可了罗开定的处理方式：“首先，我并不希望破坏我跟贵校的合作情谊，所以只要关于VCD芯片的消息他们没有往外扩散，我可以保留做进一步追究的权力。”
“其次，原则上我不干涉贵校的内部管理，但这次事情涉及到与我合作的半导体实验室，而且他们的言语对周敏德教授的侮辱非常过分，我认为他们应该向周教授道歉，要有诚意要取得周教授的谅解才行。”
罗开定闻言也长出一口气，他真的担心郑南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他只是一个副主任，现在这些条件是他职权的极限了。
罗开定也点头认可郑南的话，表示确认保密和道歉都是应该的。
谈妥以后，郑南和罗开定回来，曹主任和卢秉生三两步的过来，你一言他一语的求放过。
“郑厂长我们不是故意的呀，我们只是和周教授开个玩笑，我们真不是有意要闯实验室，我们更不知道里面进行那么重要的研究，要不然就算借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呀！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罗主任，求您帮我们跟郑厂长说说，我们真不是故意的，真不要报官，事情没那么严重，要是报官我们就完了呀！”
郑南看向罗开定，罗开定眼睛一瞪就开训：“现在知道错了？那当初怎么有胆子闯周教授的实验室？还敢辱骂周教授，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的管理太松散了？”
曹主任和卢秉生连连向罗开定鞠躬道歉，表示自己真认识到错了，以后真不敢这么做了。
“好了都闭嘴吧，你们好歹也是江科大的教职工，现在像什么样子！”
罗开定这是真生气了，他们这种低声下气的求饶模样让人作呕呀。
“首先我问你们，VCD芯片这个项目事情，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当时的几个学生知道对吗？”罗开定问。
曹主任和卢秉生点头说是，卢秉生保证自己回去会警告这些学生：“他们都是学生会的，都很懂规矩，绝对不会随便乱说的。”
“我信不过你们的保证，我只能告诉你们，只要外面传出VCD项目的相关消息，我会马上报官把你们抓起来，别认为我在开玩笑。”
郑南冷冰冰的语气让曹主任和卢秉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们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保守秘密，绝不会让消息传出去。
“另外鉴于你们这次强闯半导体实验室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必须对你们有所处罚！”
罗开定接着说：“机电所今年的经费必须至少拿一半出来给半导体实验室，同时曹主任和卢秉生对于你们的行为，我会向系里提交记大过处分，校内严重警告，此外扣发半年工资和全部特殊津贴。”
“罗主任，这……”
曹主任张嘴想求饶，就被罗开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如果不接受，我现在就报官，你们去治安所说话去。”
曹主任和卢秉生这才都低下了头。
“还有最后一点，鉴于你们对周敏德教授造成的严重伤害，你们必须向她道歉，并得到她的谅解，明白吗？”罗开定说。
曹主任和卢秉生连连点头：“谢谢罗主任，我们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周教授对不起
江科大的篮球场上，几个年轻的大学生在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他们运球他们转身他们跳投，他们为了吸引过往女同学的注意，刻意做出一些技术难度动作。
尤其是那个英文名叫皮特的，也就是身高不够，否则他非要来几个扣篮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
中场休息时分，几个队员凑在一块喝水洗头，打趣的聊起了最近学校发生的事。
“皮特，听说你们昨天强闯进了周教授的半导体实验室，真的假的呀？”有人突然问。
皮特自认为很帅气的一撂头发，故意表现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当然是真的，不就进去半导体实验室嘛，那有什么假的？你也知道我是学生会的，对校内一切设施都有监管权力。”
旁边一个人竖起大拇指：“还得是皮特老哥霸气！”
也有人觉得不妥：“好歹周教授也是老师，这样强闯实验室真好吗？”
皮特当时就不爽了：“她算个屁的老师，你看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研究成果，就知道浪费学校的经费，我都怀疑那些经费全给她贪掉了！”
“而且我跟你们这些只知道埋头学习的书呆子不一样，我可是知道系里早就想把这个包袱给甩掉了，要不你们看昨天卢教授不是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过去闯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个同学想起什么：“可不是说半导体实验室跟外面什么厂子合作搞研究吗？这样可能还有点价值吧。”
皮特却大手一甩：“你懂什么？你以为科学研究是你在家做冰棍呀？那是什么厂子都能插手做的吗？那得投入几万几十万的资金，国内一般没什么企业能搞的起，这只有国外那些SN和BMI这样的大厂才搞得起的。”
“要我看所谓的合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且还在研究什么前沿芯片科技，你说这不是笑话吗？这种技术是这种垃圾实验室能搞的？”
有人很惊讶真的在研究芯片吗？这都是报纸和杂志上看到的东西，还没人见过。
“你没见过芯片呀？那走，我带你去实验室见见去，不过我告诉你那玩意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路。”皮特相当豪迈的说。
另一边这些同学却感觉惊讶：“我们能随便进实验室吗？”
在同学们朴素的观念里，好歹周敏德也是正牌的学校教授，要是他们强闯实验室，肯定会挨学校处分的。
哪成想皮特却根本不当回事大手一挥：“那有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昨天都去过了，不会有事，我带你们去就是！”
同学们可没皮特这么大的胆子，但也架不住皮特嘲讽他们不敢去就是胆小鬼。
于是这些热血青年就一个个跟着皮特走向实验大楼过去。
“我告诉你们根本不用怕，也不要把那个周敏德当成老师，她就是一个赖在我们学校的骗子，知道吗？”
一路上，皮特还在不断反复告诫着小伙伴们，并时不时的把玩着篮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肩膀会不受控制的耸动两下。
终于到了实验大楼门口，有眼尖的小伙伴看到了：“皮特你看那边，时不时罗主任，曹主任还有卢教授？”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就是这些系里老师。
他们也要去实验室吗？
“哈哈！看来系里终于决定要拆掉这骗子的半导体实验室啦！”
皮特突然拍手叫好，见周围小伙伴们都疑惑看着自己，皮特故意挺胸昂头：“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就是昨天卢教授强闯实验室，看到里面周敏德什么都没做，就在骗系里的研究经费，然后向系里揭发，现在罗主任理所当然过来处理了！”
蛤？这是检举揭发，是要处理掉这个实验室吗？
皮特的话引起轩然大波，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事情，都觉得不可能那么快那么突然吧，或许还可能有别的事情。
皮特却无谓的耸了耸肩：“还能有别的什么事？难不成还能是卢教授来道歉的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下小伙伴们都笑了，因为卢教授那可是系里的名人，他掌管着机电所，负责跟几十家国内外大型企业的合作研究工作，每年系里都要投入几百上千万的研究经费，卢教授自己也很厉害，在国外知名期刊发表过不少论文，多少同学都以能拜进卢教授的机电所为荣。
反观周敏德的半导体实验室，不光实验经费一砍再砍，更是没在国外期刊上发表过什么有分量的论文，实验室学生早都跑完了，就剩最后一个愣头的小何。
这不管再单纯的人都明白，卢教授在系里的分量根本不是一个周敏德可以比的，要卢教授给周敏德道歉？那不是个笑话吗？
“行了，咱们虽然看不了半导体实验室的样子，但能见证一个教授被赶出实验室，见证一个实验室被关闭，也算开了眼界！”
在皮特的招呼下，这群同学们快步走进实验大楼，然后就看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一幕。
在半导体实验室门口，曹主任和卢教授对着周敏德深鞠一躬大声道：“周教授对不起，我们为昨天强闯您的实验室，以及之前对您的不尊敬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们！”
嘎？
皮特和他的小伙伴们全当场傻眼了。
“皮特，这是哪里的打开方式不对吗？为什么曹主任和卢教授真在道歉呀？”有人小声问道。
“不可能，卢教授怎么能向那个周敏德低头道歉，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皮特也喃喃自语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刚刚才那么肯定说周敏德不行说半导体实验室不行，还说要来见证实验室关闭，结果现在就看到卢教授道歉，这太打脸啦。
皮特不能不祈祷：这是什么噩梦呀，快点醒来吧！
噩梦醒不醒不知道，那边李兴先眼尖的看到了皮特，大手一指：“我认识那个同学，他是昨天强闯实验室的罪魁祸首！”
于是皮特也被抓了过去，罗主任当众批评他身为学生会干部，居然做出这么目无师长的行为，简直不配学生：“我要你马上向周敏德教授道歉，周教授不满意你就继续道歉，直到周教授满意为止！”
皮特当时就懵了，但看到罗主任那愤怒的眼神，皮特马上躬身下来：“周教授对不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周敏德坦白
江科大教职工食堂，周敏德在这里请郑南吃饭。
饭桌上，周敏德以茶代酒敬郑南：“郑厂长真是太感谢您了，除了感谢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来没想到半导体实验室会收获道歉，我会收获道歉。”
周敏德说着向郑南鞠躬，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周敏德一个人撑着这个半导体实验室究竟有多难，不止一次有人跟她说让她加入机电所，或者下海创业，只要这么干了，就会得到大量的课题研究和大量的创业资金。
可周敏德没有这么做，她坚信半导体是未来科技的发展方向，未来一定会向大规模更高精尖的集成电路发展，而这种最顶尖的东西，你光靠买靠进口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满足的，必须要有自己的半导体科技才行。
想法肯定是好想法，可问题在于随着全国半导体行业集体效益下行，江夏的电子厂要么已经破产，要么就是在破产的路上，都自顾不暇，就更没人给实验室投钱了。
失去资金支持，单靠学校那点经费根本不够，别说先进的光刻机蚀刻机那些，就是一台国产机床都买不起。
正是这样的原因才导致半导体实验室的处境越来越尴尬，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卖掉了事。
这种情况下，周敏德所要面对的情况可想而知，这种情况绝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过分的一次。
郑南看着对面的周敏德，心中五味杂陈，毫无疑问这是有着老一辈情怀的高尚科学家，她的想法眼光也都很超前正确，但问题这个操蛋的时代，却让他们的生存极其艰难。
“周教授您放心吧，我会让厂保卫处的小伙子留在这里两个，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郑南说。
周敏德愣了好一会，最后咬牙对郑南说：“郑厂长，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你坦白，就是这件事并不是意外，是我故意要把你们拉进来的，因为他们要卖掉我的半导体实验室，我也是真没办法了，我向郑厂长你道歉。”
老师您……
小何很着急要打断周敏德，这是不能说的呀，可已经来不及了。
但预想中的愤怒斥责却并未出现，再看郑南和李兴，他们都笑着看着自己。
“师姐，我们早就猜到了。”李兴主动点破道。
李兴告诉周敏德，从一开始知道LD机是借机电所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
“因为师姐你一向是一个谨慎小心有规矩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李兴还说：“而且LD机也是属于落后一个时代的机型，我们也买了最新型号的CD机，没道理非要去拆一个借来的LD机。”
小何十分惊讶，她本以为自己和老师隐藏的很好，却没想从一开始就露馅了吗？
周敏德则很欣慰，没想到现在李兴居然这么聪明，她更感谢郑南，因为她知道光凭李兴可想不到这些。
“没错，就是这样，我是故意拆的旧LD机，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故意把你们拉进来，因为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想着你们厂子不错，应该有办法。”
周敏德再一次鞠躬道歉：“非常对不起，让你们卷进了这个事情里，希望你们能原谅。”
“当然不能原谅！”郑南却说。
蛤？
李兴很惊讶看着郑南，不明白这什么情况，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周敏德点点头：“确实不该原谅，毕竟这个事情我做的的确过分……”
郑南那边接着说：“我不能原谅，周教授，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你是不信任我吗？还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被这种无聊的事情耽搁了也无所谓？”
啊？
周敏德一下有点没转过弯来，没想到郑南说的不原谅，原来是指这个方面吗？
郑南却十分认真：“如果我早知道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不会允许实验室少人，一定会时刻要求有人守着实验室，因为周教授你的研究工作非常重要，我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扰破坏！”
“还有就是VCD这个项目，本身也应该是保密级别的，现在被那个卢秉生这么轻易闯进去，一旦造成泄密，也将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郑南对周敏德强调：“周教授，你要明白自己现在身上肩负着的重任，没有什么比你的研究成果更重要，除此之外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中的任何难题，你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尽可能帮你解决！”
说到最后郑南还嘿嘿一笑：“周教授别忘了，我可还指着你帮我造光刻机，未来造芯片呢！我可不满足于只搞点音响和VCD的。”
这一次换周敏德认真的端起茶杯，站起来向郑南鞠躬：“郑厂长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东西最晚在半个月时间内研究出来！”
周敏德还真不是在瞎说，虽然他们一直在用LD机的芯片调试，但电路逻辑是相通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调试，周敏德已经摸到了一点门道，只要能搞定芯片，接下来解码器和限幅器这些，就更简单了。
郑南也举杯向周敏德示意：“我完全信任周教授。”
随后周敏德和小何飞快吃完饭，就结账回了实验室，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要争分夺秒。
郑南本想让她不那么着急，但回头想想，之前李兴也这样，这师姐弟真是一个脾气。
其实郑南很高兴周敏德能自己坦白，这说明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否则郑南会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她还真不好说。
“李主任不会怪我故意这么说吧？”郑南突然说。
李兴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郑南的意思，郑南之前不管是怪没有早说，还是后来强调任何事情都能解决，都是在收心的话术。
李兴摇头表示：“师姐她什么都没了，半导体研究现在就是她的全部，厂长你能在这方面给她全部的支持就是对他最好了。”
郑南突然有些语塞，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这位把一生都献给半导体研究的巾帼教授未来会怎样，这从自己从来没听过她的名字就不难判断，肯定不太好，甚至可能郁郁而终。
不过现在自己回来了，自己也有能力了，就要带着这些被历史遗忘的眼泪再战斗一遍！
郑南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第一百二十九章 90年手搓芯片
那场卢教授强闯实验室事件和教职工食堂饭局后，周敏德在实验室里进入了更积极的工作状态。
周敏德回到实验室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CD机和录像机都给拆了，拿出里面的电路板跟各种飞线已经完全不成形状的LD机芯片做对比，然后继续飞线以调整电路逻辑。
这照以前能省则省的周敏德肯定不会这么干，但现在周敏德顾不了这么多，只有做更多对照，才能更好掌握这种视听信号芯片的电路逻辑。
当然这不是周敏德认为有郑南的承诺就放手大胆去花钱，而是卢教授机电所那边的经费过来了。
之前在系副主任罗开定做出的处置里，就有剥夺一部分机电所的研究经费给半导体实验室这一项，周敏德也是在拿到这部分经费以后才放手去花钱的。
而这钱花的也相当值，周敏德在拆解了十几台不同型号的机器，对照了这些机器的芯片后，果然摸到了一点电路逻辑，周敏德继续在LD芯片上疯狂飞线，很快在测试中得到了想要的信号脉冲。
测试成功那天，周敏德和小何李兴三个人抱在一起兴奋的大喊大叫。
不过芯片的测试成功并不意味着大功告成，相反后面还有更繁琐枯燥的挑战。
很简单，芯片输出的只是电流脉冲信号，电视机可读不懂这种脉冲信号，需要专门的解码器将脉冲信号转化成电视机能读得懂的视频和声音信号才行。
除此之外，芯片在输出脉冲信号的同时，由于电流电压的作用，很容易产生电流噪音一同输出，这就需要再加入限幅器将电流脉冲固定在某个区间，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消除噪音对信号的影响。
这个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相当折磨人，他需要大量的反复实验，包括抽样量化等模拟各种不同情况下的信号情况，最终得出一个最合适的结果。
于是周敏德和李兴小何，还有几个电子厂的技术人员，就开始拿实验室当工厂车间，没日没夜的手工搓芯片的工作。
手搓芯片？
郑南初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眼了，他从没想过这玩意还能手搓的，那还要光刻机做什么？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VCD所需要的芯片精度要求不高，工厂车间里的熟练工，都能按图纸拿铜丝一点点焊接出来，但凡要是到了毫米级以下，他们也只能求助于专业的精密仪器了。
最终周敏德和李兴他们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三天，搞出了一百多芯片和解码器限幅器这些东西，接下来就是枯燥漫长的通电测试环节。
李兴告诉郑南，这个环节比较考验运气和经验，有时候一天就能搞定，真要运气不好有时候一个礼拜都不一定搞得定。
站在实验室里，郑南看着面前货架上那一排整整齐齐的芯片和闪烁着红光的仪器，只能说着就是实验室的浪漫吧。
当然除了半导体实验室里的测试环节，郑南也没忘记曹主任和卢教授。
虽说他们不是商业间谍，但关于VCD项目的研究工作，还是能保密就保密的好。
得益于郑南保留了随时报官的权力，曹主任和卢教授都做好了保密工作，郑南就知道一个事情，那是卢教授在跟电厂领导聊天时，电厂领导无意中提到了半导体实验室，卢教授马上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连声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郑南对此只能无奈的扶额摇头，这家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过这也能说明这个事情给他造成多大心理阴影，这样也好，只要他不泄露消息出去，其他的事情，郑南就懒得管他，有人好奇就让他好奇去好了。
同样的，对皮特王和当天的几个同学，郑南也分别找他们谈过话，都是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一方面警告他们不允许在外面说出关于VCD研究和半导体实验室的半个字出去，否则将送他们去坐牢；另一方面则向他们承诺，如果做好了自己可以单独出一笔钱给他们当奖学金。
效果同样拔群，这年头能考上大学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他们理解了郑南的意思，都守口如瓶做的很好。
实验室里情况并不那么顺利，可能是周敏德和李兴把好运气都用在碰到重生的郑南上了，导致他们的测试工作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总算确定几个区间，最后他们只需要对这几个区间做进一步测试，才会从中选取一个最终使用。
“所以李主任你们收集了几千上万个数据，最终就选一个用？”郑南惊讶的问。
李兴点头说是：“厂长这还算是好的情况，这种芯片测试做几十上百万次都很正常，最终选取一个稳定性最好的。”
郑南听着整个人都惊呆了，在此之前郑南还从没想过芯片的研发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虽说也明白科学研究就是将错误的路都找出来，剩下的就是正确的路，可当亲眼见到，还是不免唏嘘感慨。
要知道这还是90年，还是VCD这种可以手搓的芯片，这要是后世那种纳米级的超级芯片，郑南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也难怪后世那么多半导体厂商，也就只有一家在设计芯片上追赶国际先进水平。
沉默片刻，郑南提醒李兴：“芯片有设计冗余吧，虽然各种测试能确保稳定，但谁也没办法百分百确定。”
郑南前世也是各种劣质商品受害者，而且自己要做品牌，就更需要把质量摆在第一位。
李兴让郑南放心，他称这方面他们也有考量，他们不仅在功能上设计冗余，更预留出了备用的补偿电路，在主电路不通时使用。
郑南这才放下心来，李兴则告诉郑南该寻找代工厂了。
“厂长，虽然这种芯片车间里的熟练工也能制造出来，但我还是推荐使用专业的精密仪器进行制造，厂里只做最后的组装就行，可以极大的提高生产效率。”
李兴对此建议郑南去联系陈周义商量，因为目前整个江夏拥有精密设备最好的，就是无线电厂。
郑南点头表示明白：“这个事情交给我，李主任你们现在的任务，还是尽快给我把全套成品给搞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不以喜好做生意
江夏电子厂办公室里，一场激烈的讨论正在进行着。
“厂长，我们不能找陈周义的无线电厂合作呀，您应该知道陈周义一直对我们抢了他的市场怀恨在心，给我们找了多少次麻烦，现在跟他合作，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陈周义就是个小人，背后不知道给我们搞了多少事情，就这个音响协会还是为了打压我们江夏电子厂搞的，帮外地企业打压自己的兄弟单位，也就只有陈周义这个家伙能做得出来！”
“还有方厂长，方厂长虽然也不是好人，但他也是给陈周义做事的，可结果陈周义怎么做的？毫不犹豫就把方厂长卖了，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信义可言，我们不能跟无线电厂合作，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我们也卖了！”
郑南就静静坐着，听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着，他从江科大回来后就马上召开了厂干部会议询问他们的想法，而不出意外的，大多数人都对跟无线电厂，或者说跟陈周义的合作，表现得很抵触。
就连老厂长也劝郑南这样的决定要慎重，只有搞技术的副厂长江且先有不同意见，却也很委婉的先批判陈周义这个人的确品德很差，随后才解释整个江夏却也找不出比无线电厂更好的技术企业了。
江且先这话说出，会议室里全沉默了，因为正如江且先说的那样，不管陈周义这个人人品如何，但无线电厂就是条件技术最好的厂。
郑南看着大家询问他们还有没有想说的，这时刘半山小心翼翼的举手说：“或者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宁海或者岭南那边的电子厂。”
这话得到其他人的赞同，认为这是一个好想法，宁海和岭南那边的厂子技术肯定比无线电厂更好，跟他们合作肯定要远比跟陈周义这个小人合作要强。
不过这时老厂长却提出不同意见，他认为至少应该先跟陈周义接触一下的好。
“因为不管宁海还是岭南都太远了，且不说我们同样不了解那边厂子老板的为人，说不定那些人的品性比陈周义还差，单就这么长的运输路途，对我们就是相当大的一个负担！”
大家又都沉默了，老厂长的话相当现实，要知道这年头还没有高速公路，长途运输就是相当麻烦的事情，时间长成本高，如果不是必要物资，根本没人选择。
当初他们之所以能打败东方音响，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方远在宁海的缘故，郑南不断的改换赛道，让东方音响根本反应不过来，最终只能认输退走。
那么现在到了自己身上，难道真的要舍近求远吗？可真的不想面对陈周义那个小人呀！
而且就算跟他合作，如果他知道自己只能找他，他也肯定会坐地起价的。
这个事情真就很麻烦，怎么无线电厂就会有陈周义这么个小人厂长。
最后难题还是劝汇聚到了郑南身上，就连老厂长也习惯性看向郑南，等待着这个接手电子厂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年轻人做决定。
“看起来大家都对我们的陈周义同志相当不满嘛，我和你们一样，我也不喜欢他。”
郑南接着说：“但做生意这种事情可不能凭个人喜好来，当然对于陈周义这个人的品性我们也同样要注意，所以我的想法是分两步走。”
随着郑南的话，老厂长和其他人都拧开了自己的钢笔，准备记录郑南讲话。
“首先宁海和岭南那边的厂子，可以先考察联系，毕竟我们以后也是要走出江夏，总要在外地合作建厂的。”
郑南看向江且先：“这个事情由江厂长你负责，你懂技术，所以你要把关好这些可能合作的外地工厂的制造技术水平。”
江且先点头表示明白，自己会按情况出差跟进。
郑南继续说第二点：“但无线电厂这边，我们同样也要接触看看，毕竟整个江夏能代工的只有他们，要是接触都不接触的直接放弃，这是很说不过去的。”
结束会议后，郑南马上亲自拨通了陈周义的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郑南和陈周义在江滩饭店的包厢里见面，陈周义十分热情的和郑南打招呼，表示能被郑南邀请让他感到荣幸之至。
当然郑南也听出陈周义话语背后的些许惶恐，不知道自己找他什么意思。
郑南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陈会长我这次可是来给你送钱的，我知道无线电厂有光刻机对吗？”
陈周义点头说是，虽然是65改进型接触式光刻机，但也确实是光刻机。
“郑厂长问这做什么，是有什么产品需要借助光刻机代工生产吗？”陈周义问。
郑南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拉陈周义喝酒吃菜，然后聊聊目前九湖省内的销售网络和各地音响专卖店的建设情况，以及建设对各地的物流体系问题等等。
在聊了这些事情以后，郑南才找个机会话锋一转，突然告诉他：“我手上有一批生产要求较高的芯片需要陈会长帮帮忙。”
陈会长拍着胸脯表示这当然没问题，虽然自己只有65改进型接触式光刻机，但凭着厂里几个老师傅的过硬手艺，就算是一微米的芯片制程也能拿下。
“郑厂长，不是哥哥我跟你吹，当初航空航天上的芯片制造，就是我们无线电厂制造的！”
“当初有一枚特制芯片，具体用处我不能给你说，但我能告诉你全国没有任何一家电子厂能生产出来，包括那些拿到了70改进型光刻机的厂子，最后，还是我们无线电厂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陈周义口沫横飞的给郑南不断说着无线电厂的辉煌历史，说着他们的生产工艺技术的娴熟。
郑南也很给面子的捧场，称无线电厂果然是江夏的电子产业老大哥，果然很有两把刷子，看来自己的代工芯片，选择无线电厂是最好的。
陈周义让郑南大可放心，大家都是兄弟单位，江夏电子厂需要的芯片，无线电厂就能给做出来！
郑南主动敬陈周义一杯，感谢陈会长帮忙，庆祝合作成功。
只是饭局上气氛其乐融融，但当饭局结束，陈会长打车回去坐到车上后，眼中却精芒闪烁：该死的龟儿子，总算给老子找到机会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VCD芯片
陈周义回到厂里也同样紧急召开了内部会议，商量江夏电子厂这一波代工态度应对。
和江夏电子厂的情绪差不多，无线电厂的干部们也都对江夏电子厂表达出了相当的敌意，认为无线电厂近期的效益不好都是江夏电子厂的错，认为无线电厂必须利用这机会狠宰江夏电子厂一波。
“要把代工价格定到最高，最高！”
不止一人这么喊着。
……
与此同时在江科大的半导体实验室里，关于VCD芯片的测试实验已经到了尾声，李兴告诉郑南，现在理论上已经选出其中最优的几种芯片设计和相应解码器还有限幅器的配置。
“可以保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正常工作，甚至稍微出现短路损坏等等，也能保证主功能不受影响。”
郑南从李兴手里接过芯片，这是一块巴掌大的集成电路，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由上百根铜线组成的逻辑电路。
尽管跟后世理解的那种顶尖高科技芯片不大一样，但这就是这个年代的芯片。
李兴不断给郑南介绍着芯片上面的分区，解释着哪块分区分别对应着什么功能，李兴告诉郑南：“虽然这种芯片已经可以安装在VCD上进行使用，但我个人建议还是最好能上精密仪器生产。”
李兴说话很小心翼翼，他不知道郑南跟陈周义谈的怎么样，甚至他都不知道郑南会不会接受跟陈周义合作，毕竟要换成他自己可接受不了陈周义那种小人。
郑南让李兴放心：“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小气，我已经跟陈周义聊过，原则上能达成合作。”
李兴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小何过来通知已经组装好了第一台VCD样机，郑南很积极的跟李兴去看，郑南还跑在李兴前面。
走进里间的办公室，郑南就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灰红色的铁盒摆在桌子上。
郑南搔搔头，只能说周敏德教授和李兴不愧是师姐弟，这粗犷的审美绝对是师出同门。
周敏德将VCD和电视连接，将一个大哥大一样的方盒子交到郑南手里，告诉郑南按照要求给VCD配备了红外遥控器。
郑南接过这个跟自己小臂一样粗的玩意，是真傻眼了：“周教授，这个遥控器非要做这么大吗？可不可以做小一点，比如像计算器那么小的？”
周敏德点头说可以减小，但减不了那么小：“因为红外发射器的体积缘故，最小也有这个的四分之一大小。”
郑南稍稍比划一下，虽然还达不到自己理想的样子，但考虑到这个年代，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周敏德打开VCD放入光盘，郑南发现居然用的翻盖式，于是马上询问李兴能不能做成吞吐式的，还有就是光盘的制作麻不麻烦。
李兴回答这两点都不是问题，吞吐式和翻盖式只是一个设计的不同，对比芯片的制作都是小问题，光盘的制作需要专门的刻录机，拿市面上的刻录机就可以使用。
郑南这才放心了，随后的测试工作也非常顺利，由于郑南的要求，这个VCD功能跟后世市面上并没任何不同，不仅拥有左右声道消原音和通过遥控器点播菜单这些基础功能，甚至还增加了混响、低音和掌声欢呼等功能。
不愧是半导体实验室的教授，这能力真没的说。
李兴拿出一张手绘图纸交给郑南，告诉郑南芯片设计结构已经确定，可以交给无线电厂生产样品了。
郑南接过图纸犹豫片刻，他询问李兴这芯片容不容易被逆向工程，或者出现泄露。
李兴告诉郑南他已经对芯片做出特别设计：“比如这一块，这是我们测试使用的电路，我们仍然给他保留下来，还有这些冗余电路，也很容易起到误导作用，我有信心就算对方采用激光扫描暴力复制，也至少要三个月以上才能破解。”
郑南默默点头，他知道这年头的半导体技术并不复杂，但凡资深一点的工程师很容易逆向工程搞出来，要不然原本的VCD，就不会推出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泛滥的到处都是了。
可以说李兴能做到这样的保证已经是极限了。
带走芯片图纸，郑南和李兴直奔无线电厂，陈周义亲自在厂门口迎接，郑南跟着陈周义来到光刻车间。
光刻车间是一个套娃结构，外面是普通的电子车间，里面有一个专门的隔离房间作为芯片车间，陈周义给郑南解释这是为了保证生产质量，尽可能不让一粒灰尘进去。
郑南点头表示理解，他将图纸交给无线电厂的工程师。
工程师姓刘，是一位五十多岁看上去很严肃的中年人，他拿着图纸打量几眼然后皱起眉头看向郑南：“郑厂长请问这是最终设计稿吗？我怎么感觉有几块区域的电路设计很奇怪呢？”
他还看向李兴，显然在质疑这位同行的水平。
不能不说无线电厂很有技术积累，单从这一眼看出问题，这位刘工程师就是有本事的。
郑南笑着告诉他：“这就是最终稿，你不用改，照着做出来就行。”
刘工回头看向陈周义，陈周义点头告诉他一切按郑厂长说的来。
“那好，如果我做出来的效果达不到要求，我建议郑厂长还是重新考虑下设计方面的问题为好。”
虽然接受了图纸，但刘工仍然还是告诫了郑南一声，可见是个有原则的人。
陈周义笑着让郑南不要见怪，说这个刘工就是个死脑筋，脾气很怪，厂里人都跟他搞不到一块去，但陈周义同时强调：“不过郑厂长你放心，刘工的技术水平那是没得说，是我们无线电厂最好的师傅，当年上天的卫星芯片都是他做出来的！”
郑南笑着表示能理解：“有本事的人脾气怪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嘛。”
事实确实如此，那边刘工在工作台上对着图纸鼓捣一会，就弄出了掩膜版。
根据陈周义介绍的光刻流程，掩膜版就相当于一个模板，搞出模板就能批量生产芯片了。
刘工小心翼翼端着掩膜版过来，最后向郑南确认一遍，才换上特制的防尘服，拿着掩膜版走进里面的芯片车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坐地起价
郑南站在窗户边，可以看到芯片车间里的情况，尤其看到了传说中的国产光刻机。
那是一个像显微镜一样的操作台，刘工分别将掩膜版和准备好的底板放好，然后通过显微镜进行细微调整，然后启动电源。
由于是手动光刻机，随时需要手动调整，因此整个光刻足足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弄好。
光刻好以后，戴着特制手套的刘工拿着底板放进一个特制溶液槽里就像是淬火一般搅.弄几下，等再拿出来的时候，一块芯片就弄好了。
刘工拿着做好的芯片出来，在隔间里先用水反复冲洗，确定没问题了才走出芯片车间，将芯片交到郑南手上。
郑南捧着芯片，是了，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芯片。
郑南将芯片递给李兴，李兴熟练的拿出仪器接通电源进行芯片测试，结果显示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我们无线电厂的芯片制造技术是全省最好的！”陈周义骄傲道，“其实按理来说这种芯片制造过程是不能给外人展示的，我这只是为了满足郑厂长你的好奇心，这下相信了吧？”
郑南笑笑表示自己从来都是信任的：“现在大家都放心，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的事了。”
谈判就在车间的会议室里进行，陈周义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惊的郑南目瞪口呆。
“像这样的芯片，我们的生产报价是五千一块！”陈周义说。
急脾气的李兴当即拍案而起：“啥？五千？是我听错了还是陈周义你说错了？你知道我们产品定价才多少吗？哪有这么贵的芯片？”
李兴是真急了，要知道之前郑南和李兴商量的时候，一台VCD才准备定价三四千，结果你告诉我你一块芯片就要五千？这不扯淡呢吗？
对面陈周义先神情严肃的向郑南抱怨了李兴的素质不礼貌，让郑南严加管教自己下属，然后才说自己并没有在开玩笑：“五千是我非常认真给出的报价，毕竟芯片生产是一个非常高技术含量的工作。”
“而且不仅是芯片生产，还包括里面使用的各种材料，都价格非常昂贵的进口货，你上哪都买不到的，就光是这台光刻机都价值连城！”
“至于李主任说的你们产品价格？”
陈周义冷冷一笑：“那和我并没有关系。”
李兴激动的想骂娘，不过被郑南拉住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讲风度的，而且这个情况也并不出乎预料。
“我以为凭着咱们兄弟单位的情谊，陈会长能给一个优惠的价格。”郑南说。
陈周义两手一摊：“这没办法呀，兄弟单位也要吃饭也要生存，而且郑厂长你看看现在整个江夏，哪还有芯片生产了，这都是我无线电厂亏本好不容易保下来的生产车间，你嫌贵我还嫌贵呢！怎么样？郑厂长你就说行不行吧？”
“很抱歉陈会长，这个价格完全超出了我能承受的上限，我需要回去跟厂里上会讨论。”
留下这句话，郑南带着李兴离开了无线电厂。
陈周义和厂干部们目送着郑南和李兴的离开，然后他们发出了最热烈的欢呼，就好像他们打赢了什么大胜仗一样。
五千块，那可是五千块一片的芯片呀！
如果真做成了这笔生意，那无线电厂的效益就又好起来了，重新跻身效益最好的厂子之一也不是不可能。
更有人骄傲的挺起胸脯，觉得什么江夏电子厂，什么全省最具影响力的音响，那都是没科技含量的玩意，你看但凡有一点，不还是得看无线电厂嘛。
当然也不是没人担心这样会不会给人吓跑，或者去找局里找法院？
陈周义对此相当自信：“跑？整个九湖省里就只有我们无线电厂这里有光刻机，也只有我们有生产这种芯片的能力，他能跑哪里去？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回来求我们高抬贵手。”
至于找局里或者法院，陈周义就更不担心了：“我早有准备，这种事情局里和法院都不会管，是正常的企业经营行为，我们有为自己产品定价的权力！”
……
郑南和李兴回到厂里会议室，重新召开厂干部会议。
李兴在会上忍不住的破口大骂：“那个陈周义就不是个东西，他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在坐地起价！五千块钱，一块芯片？他怎么不去抢呢？”
其他厂干部也纷纷附和李兴指责陈周义，说早知道陈周义就是个小人，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如此。而且这个开价简直是抢劫，也就只有陈周义，其他人都根本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还是李兴对郑南说：“我们绝不能让陈周义那个混蛋得逞，这个芯片是我跟师姐没日没夜搞出来的，不能便宜了陈周义那个龟儿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支持李兴，不能平白被陈周义这么随便敲诈。
“可如果我们不被这么敲诈，整个江夏也没人有这个生产能力了，难道我们真要远赴宁海和岭南那边寻找代工厂吗？”
老厂长这句话说出来让会议室里迅速沉默下去。
的确没人想被敲诈，可问题在于也没别家了。
“要不然我们再找陈会长商量商量吧，或者找局里帮忙协调一下，毕竟我们研发出VCD芯片，局里总要给我们一点支持吧。”老厂长建议。
李兴也紧跟着说：“没错，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法院告他，他陈周义就无法无天了吗？”
郑南苦笑，也真是自己带着厂里打了一次官司以后，这些家伙就学会上法院了，什么事情都能上法院，也不管这事法院管不管。
“你们可以试一试，但我认为恐怕都不行。”
郑南遗憾的告诉他们：“因为从根本上来说，定价是企业是自主行为，是市场行为，而且芯片制造又涉及半导体前沿科技领域，就算我们告到物价局去，短时间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事情摊开来说让大家都很泄气：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由陈周义那个混蛋随便敲诈我们吗？
“如果这样，那我宁愿去宁海和岭南找合作工厂！”李兴说。
这一次江且先也很坚决：“厂长，我可以马上出差！”
郑南却摆摆手表示：别急，事情还远没到这一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团结的厂理想的厂
郑南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早就尝到了被卡脖子的苦楚。
无线电厂作为全江夏乃至全省唯一一家拥有光刻机，掌握了光刻技术的企业，等于垄断了高端的芯片制造市场，而垄断之下自然坐地起价，更何况自己跟他的关系本来就说不是友好。
板马日的，要是老子也有光刻机就好了！
郑南这时算是第一次体会到后世那种被光刻机卡了脖子的痛苦。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在国内，而且VCD芯片并不是后世手机芯片那么精密吧。
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郑南随后环视一圈：“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去外地找代工厂，你们觉得陈周义那边会想不到吗？那你们认为他为什么还敢这么漫天要价，不就是因为外地代工厂路途遥远，不仅价格同样高昂，并且还要承担意想不到的风险和麻烦吗？”
“所以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仍然是继续跟无线电厂保持沟通。”
郑南点了袁柳：“这个工作就麻烦袁主任多跟进了。”
袁柳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头说是，表示自己会尽可能跟无线电厂沟通的。
李雷小声询问：“难道我们就任由陈周义那个家伙宰割了吗？五千块钱的芯片，这比我们VCD的定价都高了呀。”
不光是李雷，其他人看向郑南的眼神也带着气馁。
“谁说我们要任由陈周义宰割了？”郑南突然说，让所有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果然，郑厂长不是那种甘愿低头认输的人，他会想办法赢回来！
迎着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郑南问：“大家谁家有在宁海岭南或者燕都的亲戚？厂里可以出钱邀请他们过来江夏玩。”
？？？
所有人听这话就是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章程？不是说想办法不让陈周义随便宰割吗？怎么又问题大家亲戚了？
“厂长你是想打听宁海和岭南那边的代工厂吗？其实不用这样，销售的小吴就在南江那边，需要的话随时打传呼给他就行。”刘半山小声提醒郑南。
“你误会了，我就是说让你们在这几个地方的亲戚来江夏玩，不是什么代工厂。”
郑南又重复一遍，这让大家更迷惑了，完全不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一会以后李兴才大着胆子举手：“厂长，我二姑在宁海棉纺厂上班，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郑南理所应当回答，还刻意强调，“我说了是让你们邀请家里的亲戚朋友来江夏游玩，不是为了什么工作和厂子的事情。”
郑南更高声宣布：“并且他们来回的火车票甚至是飞机票，还有在江夏的游玩费用，厂里都可以报销！”
“这是真的吗？只要是宁海岭南或者燕都的，随便什么工作的亲戚都可以吗？”
办公室里一下就躁动起来，毕竟谁不想在自己的亲戚面前显摆一下呢？但他们也有点吃不准郑南到底什么标准。
郑南大手一挥告诉他们：“没错，随便什么工作的亲戚都可以，只要是来自宁海岭南或者燕都方向，不管工作还是生活，都可以请他们来江夏游玩！”
这下大家彻底放心，一个个举手起来自告奋勇：“我我我，我家有亲戚在那边……”
郑南双手下压让大家不要激动，一个个都去沈少波会计那报名就行。
这是个小厂，办公室主任的职务一直都是沈少波会计兼任的，郑南提醒他给每个人登记清楚，同时也提醒每个人：“大家只能邀请一家亲戚，希望你们都各自选择好再来登记，而且如果没在沈会计这登记的，就算来了，也别怪厂里不报销啊。”
哈哈！
大家哄笑起来，都说让郑南放心，他们不会胡搅蛮缠占厂里便宜的。
郑南这才满意的离开会议室，老厂长和李雷紧随其后，他们回到办公室里，李雷再也忍不住的问郑南这是要干什么，虽然厂里现在财务状况很好，但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老厂长也不明白郑南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南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们：“如果你们是陈周义，你们看我在厂里这样招待他们来自各地的亲戚朋友们，你们会怎么想？”
老厂长当时一怔，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
那边办公室里，江且先和李兴等大家都登记完以后，留下来另外给他们开了个会。
李兴在会上强调：“虽然厂长说让我们随便邀请亲戚朋友过来，但我们也不能真的这么占厂里便宜，一定要严格把控人头和标准，最多就是一家三口，最好是能坐卧铺，只有在火车实在买不到的情况下才能选择飞机。”
袁柳和刘半山这些厂干部不高兴了：“李兴你这么说是瞧不起我们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难道是跟马忠勇和郭书伟一样，专门损公肥私的吗？”
“我们大家都是从大半年没发工资的年代过来的，虽然现在厂里效益好了，但我们都记得过去的苦日子，我们肯定不会占厂里便宜，李兴你要再这么说别怪我跟你急啊！”
虽然被怼了一脸，但李兴却很高兴，因为这才是一个团结的厂子，是他理想中的厂子。
就是事后郑南得知这个情况也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能做到这样，没想到自己居然接手了一群几乎完美的厂职工们。
叮嘱结束，李兴回到自己办公室拨通了二姑的电话：“二姑我李兴呀，你在棉纺厂那边工作忙不忙呀？我这边现在有一个机会，邀请你们来江夏这边游玩，路费和这边的食宿都由我们厂里报销，小凯不是一直想来看看黄鹤楼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呀！”
“二姑这是真的，我知道我这厂里过去效益不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效益可好了，刚刚挣了五百多万呢！”
“二姑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呢？我怎么会骗你，而且我把你骗到江夏来做什么呀？这真是厂里难得的机会，是厂长给我们的福利，你要实在不相信，到时候我带钱去火车站，当场给你把车票报了好不好……”
不光李兴，几乎在厂办的每个办公室里，大家都在打着电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法进展的袁柳
厂里的氛围很好，但出了厂就很烦闷了，尤其是对于负责跟无线电厂沟通的采购科而言。
“领导，我们真的要去无线电厂吗？这不会又是在故意整我们吧！”
又是彭新生跟着袁柳出门，他一如既往的跟袁柳抱怨着，尤其当他知道他们要去跟无线电厂沟通以后。
作为江夏电子厂职工，没人不知道无线电厂过去是全江夏最大的电子厂，直到自己厂子崛起才抢了无线电厂的风头，因此大家都明白无线电厂那边肯定恨死自己了，这从陈周义三番五次搞事情就能看出端倪。
虽说大家都在骂陈周义是个小人，但江夏电子行业的竞争形势，大家都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时候要主动跟对方谈合作，还是只有无线电厂才有的光刻技术，这就是送上门去当孙子的呀。
袁柳回头训斥道：“你这是什么话？跟代工厂沟通就是我们采购科的正常工作，如果你不要干了随时可以到我这里提辞职！”
彭新生吓的一缩脖子，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训斥了彭新生，可袁柳心里也还很清楚，知道这一趟活并不好做。
他们蹬着自行车来到了无线电厂门口，他们主动去传达室递烟，自我介绍表示自己是江夏电子厂来的，跟他们万主任约好了谈关于芯片代工的相关事宜。
门卫师傅很客气的放行，并告诉他们万主任的办公室位置。
袁柳和彭新生松口气，看来事情也并没有想的那么糟嘛，至少比上次去东昌元器一厂直接被门卫羞辱要好多了。
可随后当他们见到万主任，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就见万主任手里钢笔一放：“你们江夏电子厂也太不懂事了，就派你们两个过来了吗？你们是什么身份，就敢过来跟我讨论代工价格，你们能决定吗？没那个权力知道吗？每次跟你们说点什么你们就得回去请示汇报，你们当这是什么儿戏吗？”
“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厂长，光刻技术是非常高端的东西，好好看看整个江夏，还有人能做吗？”
“现在这个报价已经是看在过去兄弟单位情谊的份上收的友情价了，要是那么有本事，你们江夏电子厂自己也搞台光刻机来，你们也去研究光刻技术呀，到时候我们一块芯片给你们六千一块，绝不还价！”
“行了，你们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别杵在这里了。”
万主任说着就相当不耐烦的摆手，就像在打发什么烦人的苍蝇一样。
最终袁柳和彭新生就这么一句话没说被打发出来，并且随着办公室的大门被关上，他们还清晰听到了里面哈哈嘲笑。
“就这两个玩意居然也敢来和我们谈代工芯片的事，是真自不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光刻技术才是我们无线电厂的看家本事，真以为自己造了点音响就了不起了吗？不过就是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喇叭罢了，真碰到点问题，还不是得靠我们。”
“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看看给他们训的跟孙子一样，可能他们就喜欢当孙子呢？”
袁柳和彭新生在门外听得咬牙切齿，很明显那些家伙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但他们也没办法，谁让光刻技术就是他们的独门绝技呢？
回去的路上，这俩领导下属都很垂头丧气，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感觉压抑萧索。
“我们要不要告诉厂长，让厂长给咱拿拿主意？”彭新生突然建议。
袁柳先是一怔，但很快摇头：“不行，本来这种代工采购就属于我们科里的工作范围，怎么能遇到一点困难就求助领导？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白饭吗？”
“可是刚才那万主任那个态度，就摆明不想和我们谈，我猜他可能得到上面授意，我们很难有突破呀。”彭新生说。
“这才更能体现我们采购科的能力！”袁柳说。
袁柳和彭新生回到厂里，马上召开全科室会议，袁柳在会上摆出了目前科室遇到的困难，希望全科室能集思广益，拿出办法来。
可采购科一向是别人主动求他们，他们哪里知道怎么求人呢？因此一个会开了几个小时，到下班也没开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是继续跟万主任那里软磨硬泡想办法。
问题是不管袁柳是送礼还是请客吃饭，万主任都礼收下饭去吃，却始终不给任何答复，甚至还在背地里笑话袁柳，说袁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这让袁柳很崩溃，但袁柳却没有放弃，反而更豁出去了，他不断想办法联系无线电厂的各个干部，广撒网看能不能在哪里取得突破。
可结果却始终不尽人意，让他得到了更多嘲笑。
袁柳这下真没办法，只能向郑南坦白自己的工作无从开展：“厂子非常抱歉，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没能在无线电厂那边取得一点点进展。”
郑南这才知道袁柳这段时间居然做了什么多事，其实郑南只是让他打个掩护的。
郑南想了想告诉他：“如果做不下去了，就先放一放吧，先把其他工作做好，毕竟咱们电子厂还有音响要生产，不要耽误了正常生产。”
袁柳有些惊慌：“厂长您是不是不信任我了？我没有耽误任何生产任务，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突破的！”
郑南摇头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你做事情得张弛有度，比起你这么一味追着别人谈，或许放一段时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袁柳有点懵逼，他完全搞不清楚郑南是什么意思，不过知道郑南不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他才放心。
回去以后，袁柳也真的按照郑南的意思，将无线电厂那边的沟通先放一边，先处理其他采购方面的事情。
这时，奇迹真的出现了，就在袁柳放下事情的第二天，他居然接到了万主任主动打来的电话：“袁主任吗？最近有没有空呀，我知道南巷那边新开了一家饭店，口味很不错，有空去吃饭吗？”
袁柳直感到惊奇：厂长真是卧龙在世，那个万主任居然主动请自己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