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关于南园电子厂安排
“这是真的吗？我们的订单不仅不会少，还会更多？”
方焕志惊讶的问道，两眼都是惊喜：“我就知道郑厂长您肯定不会忘记我，忘记南园电子厂的，这是您答应出售学习机技术的条件吗？”
方焕志并不是不相信郑南，实在是在这个问题对他太重要。
郑南点头说是：“不过现在还只是初步意向，不管是价格金额还是必须保证向南园电子厂订购的芯片，后续都还需要继续谈判。”
“所以方厂长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加紧提高你们的芯片制造效率，以及提高制造水平，毕竟未来不管是重新订立芯片生产合同，还是以打包的形式转给天华电子，这都需要高效率的制造技艺托底才行。”
顿了顿，郑南还补充道：“接下来和天华电子的谈判，也需要方厂长参与，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跟方厂长探讨建立新的芯片工厂的事。”
让方焕志参与接下来的谈判进程，这是为了安他的心，说到底南园电子厂现在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跟着自己背水一战，自己要是再拿嘴巴忽悠他就不像话了，自己需要摆出一个坦诚的态度。
至于提高芯片制造效率，郑南不是不知道南园电子厂的工程师们已经做到了极限，要在平时他们可以躺平吃一段时间的红利，但现在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一口气都歇不得的那种。
方焕志也感到很大压力，不过他惊讶的还有另一件事：“建新的芯片工厂？”
郑南点头说对，指着不远处遮光运行的厂房：“方厂长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芯片车间太小了吗？”
郑南表示哪怕自己事先就扩出了尽可能大的空间，但那终归还是以一个光刻机生产车间为基础的，现在放进两台光刻机就已经十分勉强，如果再多放一点东西，就有可能影响洁净室的洁净效果，得不偿失。
或许隔壁正在装修新的洁净室车间，等新车间就位能极大缓解问题，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首先不说本身江夏电子厂的厂房规模就十分有限，这一次又一次的扩建，很快就能占了整个厂房，而且就现在洁净室的扩建已经极大挤占了原本的生产车间，甚至都一度影响了音响生产线的正常工作。
这是后来征用了一部分仓库改成车间，也是因为现在音响、VCD和学习机都销量很好，不需要那么多仓库，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其次来说现在的洁净室车间原本是为了光刻机生产装修的，现在全被芯片生产占用，或许现在新一代光刻机还在理论论证阶段还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当新一代光刻机需要组装测试等等，洁净室就将远远不够用，光刻机组装就要跟芯片生产抢洁净室车间了。
最后则是更重要的，就是洁净室始终属于江夏电子厂。
“当然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对南园电子厂占用洁净室有什么意见，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大家效益好，相互合作多，广大厂职工都很乐于接受，可随着时间拉长了呢？”
郑南提醒：“洁净室常年被芯片生产占用，车间正常生产得去仓库，谁也不敢保证厂职工的情绪不会出问题。”
作为厂长，方焕志当然明白这个情况，要换成他的南园电子厂，要是厂房常年给外人用，哪怕外人是租用，而且也是生产的极为重要的芯片，也无法避免情绪产生。
方焕志犹豫半晌才开口：“不满郑厂长，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想都赖在这里，只是我们南园电子厂……没钱。”
显然方焕志也不想成天低头在别人屋檐下，可问题就在南园电子厂目前的资金问题。
现在靠着江夏电子厂的芯片订单他能慢慢产生盈利，要说马上还清李雄信的借贷不现实，但不说两年，只要后面良品率上来，可能一年这债就能清了。
可如果现在要建新的厂房，尤其还是芯片工厂，这钱就远远不够用了。
郑南哪能不明白方焕志的顾虑在哪，他摆手告诉方焕志钱的问题已经考虑过了。
“如果重新选址，包括征地重新建厂，那费用确实很高，可如果我们把现成的土地用起来，甚至如果还有现成的厂房，只单单改造，那成本就能大大降低，比如方厂长你的南园电子厂。”
一边走郑南一边给方焕志介绍南园电子厂的地利优势，首先就是免了征地费用，同时厂房都还是现成的，更重要是这些厂房里东西基本都搬空了，还方便他们进行改造。
方焕志听着这些条件真是哭笑不得，因为如果不是南园电子厂破成了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借用江夏电子厂的洁净室，结果没想到反而成了改建芯片厂的便利。
“而且只要方厂长你能保证持续在芯片生产这条道路上专研下去，这笔改造厂房的费用，江夏电子厂可以承担一半，甚至如果南园电子厂真的资金困难，通过借贷的方式，我们承担到六七成也不是不能谈。”
郑南紧接着强调：“当然前提是我需要跟南园电子厂签订关于光刻机的订购，也就是你们芯片工厂未来订购光刻机设备，必须优先从江夏电子厂订购！”
拿到天华电子公司这笔钱，改建南园电子厂就算全承担下来也不是不行，但郑南不能这么做，还是那个简单的逻辑：只有你自己掏钱了才会珍惜，这也是郑南之前坚持要求方焕志租用厂房洁净室和光刻机都必须付钱的原因所在。
方焕志点头表示这很合理，江夏电子厂主动承担了这么多费用，要是自己连光刻机都不买他的，那真说不过去了，况且现在方焕志在国内就根本找不到第二家光刻机生产单位，至于国外……那更是两眼一抹黑的不用考虑。
“这些条件都很正常也很合理，就算不签书面协议，我南园电子厂和江夏电子厂在十年内肯定都是处于一个相互绑定的状态。”
方焕志必须承认这一点，随后他话锋一转：“只是南园电子厂厂址现在并不那么好用起来。”
方焕志直言不讳的告诉郑南，由于前一段时间的折腾，南园电子厂现在欠下大量外债，职工工资也停发了足有半年，导致各种人轮番的来厂里捣乱。
“开始还只是搬产品搬材料，后来逐渐发展到搬各种厂里设备，砸厂房砸围墙砸厂大门威胁。”方焕志苦笑，“要不是这些原因，我也不会说什么都得赖在外面搞生产。”
这种情况要是李雄信接盘，以他港商的身份可能上面会帮他维持一下治安，在无线电厂和江夏电子厂，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但要是南重新回去南园电子厂……那这些人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郑南当然清楚这些，毕竟自己从接手江夏电子厂第一天不就是面对的这些吗？
“这个情况很好解决，方厂长你可以先挑其中关系硬的，先还一部分钱，再给他们一份还款方案，给他们讲明如果继续破坏生产，大家就一拍两散，南园电子厂直接破产，他们这辈子也要不回钱。”
这就是郑南最初解决江夏电子厂债务问题的方案，当然郑南也并不只有这些。
“同时方厂长也别忘了我们现在手里有钱！”
郑南拍拍方焕志：“现在既然有钱，就还可以整点硬的，咱们可以先把南园电子厂给整个翻新过来，建围墙建大门，先着重搞保卫科，把原先厂里那些职工重新招一批进来，先重点搞厂保卫，军事化管理都行，多少能吓退那些小混子。”
“而且不仅能吓退一般的小混子，同时我们还能借着招募职工的方式将平时抱团的那些家伙拆散出来，只要过去这些厂职工和干部们不抱团，我就有把握一个一个跟他们谈清楚。”方焕志接过郑南的话头说。
不得不说方焕志毕竟是当了十年厂长的人，多少有自己的驭人之道，自己只是开个头，他就能顺着想到自己的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手段，郑南对方焕志的做法不予评价，而且抱团的那些厂职工们有时候也未必真是为了讨公道，被人煽动利用被人当了枪使的大有人在，对这种有时候就得上点手段才行。
当然郑南选择南园电子厂也不完全是从经济方面考虑，南园电子厂本身的位置也很好。
首先南园电子厂旁边山上就有一座变电站，供电方面有保障；其次南园电子厂就建在南湖旁边，不管是水厂供水还是自己从湖里抽，都意味着厂里的供水也有保障。
充足有保障的用电用水就是一座芯片工厂最重要的基础，否则就算翻新南园电子厂再便宜，郑南也不会考虑，因为要是未来缺电缺水导致芯片厂时不时停产，再重新选址建厂，到时候损失只会更大。
方焕志高兴的一拍大腿：“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我南园电子厂从一开始就是最适合的芯片厂！”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来我往拉扯谈判
从郑南的办公室离开，方焕志马上回到车间找到自己的总工程师张本松。
是的，现在的张本松已经从之前的副总工程师给提拔到了总工程师，毕竟作为解决光刻技术的头号功臣，方焕志要连一个总工程师都不给，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至于原本南园电子厂的总工程师，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了，宁古塔出差外派去不去呀？
而张本松则不在意，不管总工还是副总工，只要能安心干工作，厂子能有发展，他自己是无所谓的。
方焕志听后沉默良久，他很后悔自己原来的做法，要是早提拔信任张本松这些人，或许南园电子厂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方焕志旁敲侧击询问了目前投影式光刻机的技术进度，以及多久能进一步提高良品率和光刻效率。
张本松遗憾表示目前技术方面除非引进国外更先进的工艺因子，否则现在就是到了头，接下来都属于逐步稳固熟练掌握的阶段。
张本松称技术不能操之过急，他们目前的任务是要逐步掌握和稳固现有技术，只要他们越来越熟练，一样能提高生产效率，理论上能达到80%的良品率，生产时间也能减半。
而要是盲目开发新技术，只会得不偿失。
方焕志点头表示只能这样了。
跟天华电子的谈判很快展开，谈判在江滩饭店的会议室里进行，不过第一次郑南并没带方焕志。
这不是郑南食言，而是时间太早，要知道郑南第一次见面并没有提关于芯片订单的事，如果这次直接带方焕志过去，意图暴露太明显，再加上郑南很笃定段天华是来讨价还价的，更没必要带方焕志了。
果不其然，谈判一开始段天华就对郑南的四千五百万价格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这个价格太高，甚至超出了天华电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只接一点说，就是除非把我天华电子卖了，否则根本不拿不出四千五百万，这个价格太离谱了，我希望郑厂长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郑南口头上表示理解，但实际上却不接受，郑南不可能在谈判一开始就让步。
郑南继续强调学习机的价值，还是老调常谈自己一个月就能卖六百万，这四千五百万就是自己七个多月的销售额。
“段老板你要明白，我这是在卖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就这四千五百万，还是我开的友情价！”
郑南大声说着，很发自肺腑，要不是段天华，要换成别人，郑南还真不一定卖，就算要卖也要翻着番往上涨才行，也就是段天华，自己这算是把历史还回到他应有的轨道上。
作为重生者，郑南已经搅乱了VCD行业，如果要再搞乱学习机，让天华电子失去这么个拳头产品，郑南真不知道会给整个电子行业带来怎样的影响。
现在VCD那边随着自己共享了技术后，提前进入混乱竞争时代，也算是回归正轨。
而现在，也是时候让学习机也回归正轨了。
当然，自己也要顺便赚一点小钱，不能白给。
这想法要是给段天华知道，肯定要气吐血：他娘的你管这叫一点小钱？亿点小钱才对！
经过一天调整，段天华也理顺了自己的思路，他还是那句话：天华电子没这么多钱，但天华电子是带着绝对的诚意来的。
段天华还表明他调查过江夏电子厂的产量，要想铺满全国市场至少得五年以上，而这段时间就算天华电子不出手，也不代表别的电子厂不会出手。
“相信郑厂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学习机的利润，到时候仿制肯定是全国到处都是，一如现在市面上的VCD那样。”
“我承认郑厂长手里握着专利可以随时起诉，可我同时也希望郑厂长能面对现实，全国绝大多数电子厂都是小厂，就算是大厂，他也可以把自己变成很多个小厂，只要郑厂长起诉，我随时宣布破产。”
“虽然这么做麻烦了点，却可以让郑厂长你一分钱赔偿都拿不到。”
段天华顿了顿：“我这么说相信郑厂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郑南当然明白，这就是面临全国品牌游击队的困境，也是曾经VCD的困局。
是的，品牌游击队，就是这年代十分常见的玩意。
这年代绝大多数厂家都没什么品牌意识，经常是一个牌子做臭了就换一个牌子再做，正如那个经典相声《宇宙香烟》说的那样，一个厂家一个产品前后能换十七八个牌子，反正就是换包装换logo的事。
同样的，如果厂家真有心，他们完全可以给自己的牌子单独注册一家公司，到时候一推三五六：你们告的是鲁迅，跟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自己要是真较真也能继续告下来，可一来太费劲，二来太费钱，一来二去耽误的精力金钱往往判不了几个子回来，正是这样的原因，这年代才山寨遍地没人管没人告，实在是没办法。
此外还有一层弦外之音，就是段天华也在警告郑南，他的天华电子就会这么做。
郑南笑笑：不愧是段天华，这么快就想到了反制手段。
不过郑南原本就没打算死咬四千五百万不松口，但话可以婉转一点表示。
郑南随后强调四千五百万这个价格自己是真降到了最低点，可这并不代表不能通过其他方式弥补：“比方说天华电子可以通过股份抵押的方式，让江夏电子厂参与未来的分红，这样我可以抵扣一部分价格，但最低不能低过三千五百万，否则我没法向厂里交待。”
段天华那边还是予以拒绝，他认为天华电子都已经给出这么大一笔钱了，如果还要再砸出股份和未来分红，他们简直亏炸了。
“如果郑厂长想要股份，那么我们可以直接以股份做交易，我们天华电子的产量远大于江夏电子厂，我相信全国的销售利益一定能让郑厂长满足。”
这一次换郑南拒绝了，他认为如果只是股份，自己完全可以选择南燕和东佛等更大的电子厂。
“恕我直言，如果单论产量和收益，我相信他们会比天华电子更快的铺满全国市场，更快给江夏电子厂带来难以想像的收益，天华电子在这一块并没有任何优势，除非选择钱加股份的交易模式。”
郑南还提醒段天华：“段老板不要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如果段老板再去认真查查就能发现我在宁海和南燕东佛这些厂家都合作的不错。”
段天华沉默了，其实这一点他早都查过，知道郑南确实和南燕东佛有联系。
最终段天华只能选择让步，他又在钱和股份的比例上做起了文章，认为既然自己付出了股份，以及未来的大笔收益，就理应在资金上大幅降低。
段天华称郑南确实能和南燕东佛这些厂家合作，但他们的条件肯定远远比不上自己。
郑南并不打算让步，郑南直言跟南燕东佛这些厂家合作，在条件上确实受限，可他们的收益是能得到保证的：“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厂，我跟他们合作我很放心，他们一定能快速占领全国市场。”
郑南话锋一转：“但恕我直言，天华电子并没法给我这样的保证，哪怕你们刚刚经历改制也一样，不管天华电子公司还是天华电子厂，在我眼里都一样！”
段天华很想搬出红土基金，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强调自己在国外有关系，能拿到关键的MS6502芯片，生产学习机会比南燕东佛这些厂家更方便，生产效率也会更高。
郑南并不在乎这一点，郑南表示自己相信南燕和东佛这些大厂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就这样，郑南和段天华不断在所有问题上你来我往的反复拉扯着。
不能不说段天华不愧是电子行业内的顶尖商人，就算现在还有些稚嫩，但这种逻辑思维能力，以及发现问题的能力，都让郑南必须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认真思考对方的每一句话，生怕被对方套进去。
就这样，双方这场谈判足足持续了五个小时，就连午饭双方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
而与此同时，方焕志就焦急的等在江滩饭店的房间里。
其实原本方焕志是不准备来的，可郑南却无谓的表示要真谈成，根本不用在意这些，哪怕段天华事后反应过来自己打算的就是降价，然后把股份和芯片订单装进来，他也得愿赌服输，除非他打算掀桌子。
可要是他真有这能力和想法，也就不会跟自己谈这么长时间，因此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待是最愁人的，方焕志就像个钟摆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要是这年代有个运动步数，他就在这个房间里就能走出个马拉松出来。
终于，方焕志等着都快崩溃的时候，郑南终于推门进来。
方焕志一蹦三尺高的冲过来询问郑南情况怎么样。
郑南笑着告诉他：“当然没问题，一切都在剧本中！”
方焕志这才松了口气。
第三百六十二章 段天华的胜利反击
相比郑南和方焕志这边的和谐，另一边段天华就比较难受了，结束谈判后他第一时间就回去向季新汇报了结果，而季新第一时间就炸了毛。
“你他娘是白痴吗？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是让你去谈低价格，怎么现在还多出了股份和芯片订单的事呢？”
“你知道当学习机开足马力生产开始，天华电子公司的股份会抬升多少吗？你这个蠢货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这个价码甚至还超过了四千五百万，你这是降价吗？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涨价，简直猪一样的愚不可及！”
“昨天我是怎么教你的，就说现在山寨是市场常态，就算不给我们他们也守不住学习机技术，甚至就是我们，也可以采用分割小品牌的方式威胁他们的技术，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你怎么还跟弱智一样不懂……”
刚刚结束一场长达五个小时来回拉扯的商业谈判，段天华本身就心力交瘁，结果现在见到季新，这位大爷张嘴就是一顿输出，这谁受得了？
饶是段天华再认他是红土基金代表也忍不了了：“顶你个肺！你不懂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臭嘴！”
段天华的突然发飙让季新一下愣住了，段天华也有点后悔，但现在既然话已经出口，他也只能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去谈低价格，你以为我不想争取最小代价买来学习机技术吗？可这他吗根本做不到啊！”
当然发泄归发泄，段天华还是记得这是自己最大的投资人代表，话都收敛着说：“还是个昨天一样，我们的准备还是远远不足，不管是市场山寨常态，还是我们自己分割小品牌威胁他们，都他吗没用你知道吗……”
段天华用最简短的语言把自己这五个小时跟郑南的博弈解释给了季新。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我们怎么选择，江夏电子厂都有退路，他们最不济还能和南燕和东佛这些大厂合作，虽说条件肯定远不如我们，但他们也不会吃亏。”
段天华强调：“所以我们只能被迫接受更高的价码才行！”
季新不傻，相反作为哥大高材生的他相当聪明，听段天华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记住了你的态度，段董！”
冷冷点了段天华这么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的坐下来说：“我们现在的最大问题是太过被动，我们所有能拿来说事的点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相反对于对方提出的问题，我们却没有准备。”
段天华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样，不愧是海归高级投资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道我们就没有可以拿出来可以说道的点吗？我们现在需要仔细分析我们的自身优势，以及对方的劣势。”
季新同时还提醒段天华：“我可以说服老板接受股份换资金的做法，但订购芯片，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而且……”
季新说着都扑哧一下笑了：“这是什么条件，我们红土基金.明明可以为你提供几万芯片，哪里需要他那屁用没有的几百枚。”
段天华原本还想解释他们的芯片便宜，而且听说他们的芯片是针对学习机特别改造优化的，可能更适合。
但季新却根本不管这么多，他一字一顿的着重强调：“记住，你是我红土基金投资的企业，你能做的也只有接受我们提供的芯片，不管他是四百一枚，还是二百一枚！”
开玩笑，这芯片可是现阶段红土基金最主要的盈利手段，根本不可能放弃！
季新说完大手一摆不予置评：“好了，现在我们还是主要探讨关于如何在谈判中占据主动的问题吧。”
段天华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面对眼下这局面，面对季新的强势霸道，他也只能低头认了。
“其实我一直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认为我们刚好可以从接下来的谈判中着手，因为既然他提到了专利权还有芯片订单，这就证明接下来我们的谈判对象会多一个，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季新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拉着段天华坐下来：“段生好好说说看，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p>段天华一直和季新探到了很晚，最终才形成一个方案。
……
第二天，南园电子厂厂长方焕志早早的起来洗漱捯饬，他给自己头上打足了摩丝，定型的闪亮坚硬，还在脸上涂脂抹粉，主要给自己厚厚的眼袋遮住。
是的，方焕志失眠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第二天的谈判关系到南园电子厂未来的发展，很有可能今天就是一个重大转折，他这个厂长不能不激动。
就这样，方焕志如同要上春晚一般仔细捯饬自己，一直捯饬到八点才出门来到郑南的办公室，临危正坐的等着郑南，然后跟郑南一起赴约谈判。
郑南准时来上班，看到打扮得跟个卖保险似的方焕志，也是哭笑不得。
上午，郑南带着方焕志一起来到江滩饭店，还是那个会议室，段天华和他的助理先等在这里。
郑南跟他握手问好，给他介绍方焕志：“这位是南园电子厂的厂长，可能段老板还不认识他，他就是MS6502芯片的生产供货商。”
方焕志主动向段天华伸手：“段老板很高兴认识您。”
但段天华却没有和方焕志握手：“我认为方厂长还是待会再介绍为好，因为我这里还有些问题需要请教。”
方焕志有些懵住了，怎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呢？
倒是郑南心下了然见惯不怪，他拉了拉方焕志让他先坐下来，才示意段天华继续。
“如果我没看错，你们学习机上的核心芯片是著名的MS6502芯片是吗？”
郑南和方焕志都点头说是，段天华微微一笑接着说：“但据我所知这款芯片的专利权在国外MS科技手上，你们擅自生产是否存在侵权可能？如果真的侵权，那么我想请问如果当未来有一天MS科技向你们发起诉讼索赔，你们该如何处理？”
方焕志先转头看郑南一眼，见郑南没有开口的打算，他才说道：“段老板，我想这并不是问题……”
方焕志话音未落，就听段天华严肃道：“我认为这很是问题，因为如果还连带着我们一起索赔，那又该如何处理？”
“你以为我们天华电子是你们这种小厂，随便换个公司注册换个牌子就完了吗？我们还要后续生产后续发展的，我们要打响天华电子这块招牌，我们就必须重视这个问题，从现在开始！”
方焕志还想解释什么，但这一次郑南先开了口：“那方老板认为该当如何？”
段天华早就等着郑南这么问了：“除非你们能拿到MS科技的生产授权，否则我认为芯片订单转交这个问题没有任何讨论的价值。”
“可以理解，那就是说段老板准备在价码问题上做出让步了对吗？是给更多的股份，还是更长时间的分红？”郑南问。
段天华摇头：“不，都没有，因为这是郑厂长你们自己的问题，你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就将这个定时炸弹甩到我天华电子身上！”
“而且不光是MS6502芯片的问题，还有价码和股份抵扣的问题，我认为郑厂长同样存在不公平的欺诈……”
于是就学习机技术的价码，郑南又和段天华进行了长时间的讨价还价，而这一次由于段天华准备充足，他占据的上风，把价码压到了两千万和相应数量股份上。
最终段天华这才心满意足的傲然离去，只留下疲惫的郑南和方焕志。
方焕志一次次的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放弃了，都等到郑南和他回到厂里办公室才开口。
“是不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方焕志问道。
郑南当然明白他问的什么，郑南笑笑说：“虽然和预想有点小出入，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要放在过去，方焕志绝对要骂娘了：板马日的这只是对你江夏电子厂的结果不错是吧？
不过方焕志知道郑南不是这种抛弃革.命同志的人，而且更重要一点……是他板马的这结果对你江夏电子厂也不那么友好啊！
郑南拍拍方焕志的肩膀对他说：“老实说，如果今天咱们这位段老板进来就按部就班的跟咱们讨论芯片订单的转交问题，我不认为这事能成。”
“相反今天他这么坚决的拒绝了，我反而觉得这事至少八成能成！”
看着郑南比划的那个八，方焕志是满头问号，他不明白这都明确拒绝了，怎么还有八成了呢？
郑南又拍拍方焕志的肩膀：“方厂长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反正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始终是提高芯片的良品率和生产效率，退一万步说就算MS6502的订单没了也没关系，我还有VCD，还有下一代星光音响，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江夏电子厂的下一代音响也要用上芯片了！”
“到时候可别给我掉链子啊！”郑南故意这么说道。
方焕志无奈摇头，然后也故意道：“行，反正我南园电子厂现在和郑厂长你是绑定的，要是你敢出卖我们，我就把你光刻机偷出去卖了！”
郑南哈哈大笑：“成，我同意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猖狂的季新
郑南可不会出卖和抛弃南园电子厂，不仅是现在，毕竟在这个全半导体行业万马齐喑的年代，要找一个全心投资芯片生产的企业可不容易。
或许现在他还没买自己一台光刻机，但只要双方的合作继续下去，他一定是跟自己绑定的最大客户，一如后世的顶尖光刻机企业和顶尖芯片制造企业的相互绑定一样，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且不光是未来的光刻机客户，在芯片制造领域也一样。
郑南曾和李兴研究过，虽说南园电子厂属于半路出家，但不管是运气还是悟性都很好，从接触式光刻到投影式光刻，很快掌握了关键技术，可能还不够成熟和熟练，但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李兴很坦诚直言，要是换成他，在这种只学了一半的情况下，让他来自己摸索，少则俩月多则半年都有可能。
卡池里抽出一张SSR，自己失心疯了才会放弃。
相较之下还是督促他继续打磨自己提高技术更好，这可不是郑南不当人，实在是他们的技术对比国际主流落后太多。
现在国际主流早都进入极紫外纳米光刻的年代，距离人类精密制造巅峰的浸润式极紫外光刻机也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因此要补的课不要太多，偏偏半导体又是一个赢家通吃的疯狂行业，如果不能做到顶尖，那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这就是后世各个国产芯片公司疯狂砸下万亿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个位数市占率的原因所在。
也同样是现在江夏电子厂和南园电子厂最大的软肋，否则要是良品率和出货率能有所保证，管你什么天华电子还是东方音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doublekill。
可惜就是技术限制了发挥，对手可以凭借他们的体量优势轻松通过出货量抢占大部分市场，将自己的市占率压到最低。
企业之间的竞争就是市占率的竞争，只要给对手占据了绝对的市占率，那么你哪怕还剩下一片本土市场还有盈利也无关大局了，就像是被曹魏封死在蜀地的蜀汉，别说孔明六出祁山，就是六十出祁山，最后也难逃一个败亡的结局。
毕竟别人地盘大底子厚，输个十次八次也无关大局，但你只要输一次就伤筋动骨。
想要摆脱这种战略劣势，郑南只能拼命的攀科技，通过科技代差来拉平体量不足的先天差距，就像之前郑南通过低音音响和VCD两手操作打败了东方音响那样。
正是如此，郑南明知道南园电子厂已经超水平发挥，仍然继续督促他们在持续专研技术深化熟练掌握技能的道路上继续狂奔。
至于天华电子那边，郑南一点都不担心：无所谓，有人会出手。
郑南更是强调：“我们要对段老板和季先生有信心！”
老厂长和李兴都有点懵，对段天华有信心他们理解，季新那是什么鬼？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甚至在郑南的预想中，季新才是分量最重的那个。
……
郑南和段天华后续又经过几轮磋商，双方都只是在技术金额和股份上讨价还价，谁都没有再增加新的条款，最终在一个礼拜后，郑南和段天华再江滩饭店的会议室里敲定了最后的价格：两千三百万加天华电子20%的股份。
20%，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喜人，可实际却并没任何软用，因为这个股份首先郑南和江夏电子厂不享有任何投票决策权，只享有分红权，也无法转让，甚至在一年后天华电子拥有随时回购的权力。
简单来说自己就换到了20%的盈利分红，也就是这个年代国内还没有那么多恶意亏损的套路，否则一整年下来自己一个子拿不到都是正常的。
一切谈妥后，郑南和段天华当场签了合同，当俩人在对方的合同上盖下公章，俩人交换合同，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庆贺这次成功的合作。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一边走着还一边拍手：“真是值得纪念的时刻呀！”
他就是季新。
老厂长怒瞪着他，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季新带着满脸嚣张挑衅的表情反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当然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哦，你们好像还并不知道，天华电子也是我们红土基金投资的厂子，要不然你们以为就华夏这穷破环境，什么厂子能一下拿出两千三百万？”
老厂长怒斥他这是欺诈，江夏电子厂不会把学习机技术交给他这样的小人。
老厂长还怒视向段天华，质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天华不尴不尬的摸摸鼻子表示这不能说明什么，跟天华电子收购学习机技术无关。
季新则两手一摊：“很遗憾，合同在盖上双方公章那一刻以后就生效了，如果江夏电子厂拒不履行合同，我可是会起诉的哦！”
季新极尽所能的在郑南等江夏电子厂人面前猖狂着，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刻。
最后季新哈哈大笑着带着段天华一行人昂首挺胸的离开，显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后刚刚还盛怒的老厂长马上恢复了平静，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而没多久会议室大门再次被打开，方焕志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郑南哭笑不得：“季新和段天华他们都已经走啦！”
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但方焕志还是明显松了口气，然后问郑南：“这样真可以吗？”
郑南大大方方打出一个手势：“放心吧，就刚才季先生的那段表演，让我现在有至少九成把握了，要不是怕多一成骄傲，我都想说百分百啦！”
方焕志满脸茫然，他完全不明白现在学习机技术都已经整个卖掉了，怎么反而还更有把握了呢？
要知道季新背后的红土基金可是植根在麦瑞肯硅谷的大基金公司，以他的渠道关系，怎么可能会把芯片采购让出来，毕竟按照无线电厂的情况，出口芯片也是能赚大钱的。
老厂长这时上前让季新放宽心：“既然我们郑厂长出了手，那一定没问题。”
方焕志点头，现在只能这样了。
……
另一边在离开江夏的车上，季新看着合同对段天华大加赞扬，称他不愧是红土基金看重的人物，最有潜力的投资对象，果然没让红土基金失望。
“段老板你这一次做的很好，不仅在预算内拿下了学习机技术，更是让那个姓郑的狠狠吃了一瘪，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开心的啦！”
季新用力拍着段天华的肩膀：“你放心，你的功绩我不会忘记，等我回去了南江我就帮你向总部申请奖励，红土基金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之人！”
段天华被拍的龇牙咧嘴，但也只能勉强笑着表示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这时季新身上的呼机突然响起，季新一看消息马上严肃起来，告诉段天华这是红土基金华区总裁。
他们找地方停车，季新去给约翰逊回电话，用英语告诉约翰逊他们已经顺利的签了合同，从江夏电子厂手上拿到了学习机技术，季新尤其强调自己只付出了两千三百万和20%股份分红的条件。
“约翰逊先生，我认为这是我们的大获全胜，虽然两千三百万的价格比最开始预想的高了不少，但相比学习机未来所可能产生的收益，这就是微不足道的！”
“至于20%的股份分红，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不不，天华电子当然要赚钱，只是我们需要让他在账面上亏损，我们可以投资几座工厂，或者兴建几座大楼，整一年的盈利随随便便就能都花出去。”
“而且我们的理由完全正当，我们这是投资再生产，是正常企业经营逻辑，那个姓郑的扑街仔，让他随便去哪哭去。”
突然季新小心翼翼向旁边的段天华看了一眼，然后昂首挺胸露出自信的笑容：“先生，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管是对江夏电子厂的谈判方案制定，还是最终敲定的价格和分红。”
“当然段先生也很重要，毕竟要是没他出面，事情也拿不下来，谁让对方已经对我产生了警惕，但可惜段先生的经验太少，否则我们应该能以更好的条件拿下这次谈判才对。”
“还有天华电子公司，我认为我们需要加大对他的控制，未来等学习机开始全国销售，一定会是最火爆的市场！”
季新后面又是对约翰逊叽里呱啦一阵的千恩万谢，表明这一切都是自己应该做的，才挂断了电话。
“段老板，我已经向约翰逊先生汇报了今天的谈判，我也把段老板你当成了首要功臣上报了上去，相信你一定会受到公司最大的嘉奖！你不用谢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大公无私！”
季新大大咧咧说万就直接回到车上去，完全没看到身后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的段天华。
段天华狠狠啐了一口：顶你个肺！扑街仔玩意，真当老子听不懂英语吗？
段天华突然对天华电子未来的情况感到担忧。
难不成真要那样做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南园电子厂的麻烦
送走段天华和季新一行人，完成了这笔交易，而季新也故意拖到了合同规定的最后期限把款打到了江夏电子厂的指定账户上。
按照季新的想法，他这是要故意恶心恶心郑南，反正这么做完全是在合同允许的范围内，真追究起来就说是资金周转出了点小问题，最终自己是在期限内完成了打款，不管到哪里都合规。
在季新想来郑南就是一内陆土鳖，哪能见过两千多万的资金，肯定天天等着盼着就要这笔钱，可自己就是不给他，还是合理合规的那种，他只能无能狂怒。
每当想想这些，季新就一本满足，只是看不到郑南无能狂怒的表情很可惜。
可季新并不知道，郑南压根就不在意季新这边什么时候打款，早打晚打甚至不打都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天华电子可不是个小单位，郑南还怕你？
不过突然多出两千多万，该怎么花还是要规划一下的。
首先当然是对南园电子厂的芯片工厂项目投资，用于帮助南园电子厂整个的翻新改建工作，南园电子厂保证优先对江夏电子厂的芯片供应，并且江夏电子厂还通过股份掌握，拥有对南园电子厂一定份额的决策权。
其实对于究竟单纯的掌握股份，还是要掌握决策，郑南有过犹豫，最终郑南还是要了参与决策权，毕竟有些东西自己可以不用，但一定不能没有。
郑南这边放心，方焕志自己就更放心了，他才不管天华电子那边的款什么时间打，送走段天华以后，他就马上开始了翻新工作。
作为未来江夏电子厂最重要的芯片工厂，郑南亲自出马陪着方焕志去南园电子厂走一遭。
南园电子厂从门口看去虽然也是一片破败的景象，大铁门歪歪斜斜的半开在那里，传达室空空如也，连一张桌椅都没有，但毕竟只荒了小半年，不像当初江夏电子厂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以及四周各种倒塌的围墙了。
走进厂区，里面也只是各种空空荡荡，就是路面上散落满地的树叶，不住的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工厂已经停摆有一段时间了。
一条大路笔直通向主厂房，那是一栋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建筑，里面十分空旷，能足足塞下三到四个足球场。
现在厂房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不远处的配电箱杂乱的电线，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繁华。
郑南转头向李兴，李兴高兴道：“这真是很好的厂房，够高够大，改造成洁净室有充足的空间！”
现在江夏电子厂就是受困于空间太小，因此当上下通风层建立起来，让洁净室的实际高度非常低，只有不到两米，看起来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可就这还是简化后的结果，实际上下两层通风层，就必须占据足足两层楼的高度。
江夏电子厂不够，而南园电子厂别的厂房不知道，但这主厂房显然很好。
方焕志对此则只能苦笑，毕竟作为厂长，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厂房里各种流水线忙碌，而不是现在这样空空荡荡。
“方焕志你这个龟儿子养的，板马日的混蛋，你总算滚出来了！”
正当郑南李兴在对厂房品头论足的时候，突然一连串的爆喝怒骂从门口传来，郑南他们下意识转身，就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看起来可有人天天死盯着方厂长你呀。”郑南轻笑一声说。
见到这个人的第一时间，郑南就认出他是南园电子厂原来的总工程师卫平。
方焕志死死盯着卫平，咬牙切齿的说：“我待他不薄，这个龟儿子，我真该早点给他踢去档案室的！”
说话间卫平已经带人来到面前，他先看了看郑南皱起眉头说：“你是江夏电子厂的，这事和你们没关系，请你们马上离开。”
郑南笑笑：“既然你认识我，那么你也该明白目前我和方厂长关系很好，而且现在我们也就在考察厂房，探讨改建新工厂的事，不管于情于理，我想我都没可能放弃方厂长。”
方焕志则直话直说：“卫平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围攻威胁我吗？你看你还有没有一点厂干部的样子？”
“你板马的还知道我是厂干部吗？”
卫平当即怒吼：“老子才是南园电子厂的总工程师，不是张本松那个小丑！”
方焕志直言告诉他现在厂里最重要的技术方向是芯片制造，张本松已经在这个方向突破，相反卫平的技术都已经过时，因此不再适合担任总工程师的职位，自己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工作调整。
可卫平哪里接受，当即怒吼指责方焕志这就是在打击报复排除异己。
“不过我早看清你方焕志就是这种人了！”
卫平突然恢复平静：“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是厂长，你想做什么没人能管得了你，那现在你不要我们了，欠我们的工资是不是该发了？还有如果厂里现在要求我们下岗，必须买断我们工龄，一次性补给我们所有钱！”
买断工龄是这个年代特有的形式，就是企业一次性给予职工一定数额的补偿，然后强制工人下岗退休的做法。
这听起来好像合理合规，但事实上做出买断工龄决定的企业绝大多数都效益不佳，又或者有人想借此机会捞上一笔，再加上没有任何法律法规规定买断工龄必须依照什么标准版，因此所谓买断工龄，最终能给到职工手上的通常也就几百上千块钱。
说白了，所谓买断工龄的做法，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企业甩包袱的做法，正因如此几年后被国家强制叫停，违反劳动法。
只是现在卫平突然喊出这么一句买断工龄，显然没那么简单。
方焕志冷笑一声表示如果卫平真想买断工龄，他可以向局里提出申请，但他带来的这些人想都不要想。
因为买断工龄绝大多数都是针对工龄超十年以上的老职工，可看这些都是年轻的生面孔，还有压根不是南园电子厂的人，这买断什么工龄？
卫平当然知道这里面很多就不是厂职工，因为那就是他“招聘”进来的。
卫平表示如果方厂长不想买断工龄也可以，只要给他们安排工作就行：“我知道厂里现在有钱了，又能在无线电厂学芯片，又能买江夏电子厂的光刻机，我想一定需要更多厂职工吧。”
方焕志根本不想搭理，冷着脸摆手表示自己不要。
卫平则阴阴一笑劝说方焕志最好还是答应为好：“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有点力气，等待会刘厂长和李老板他们过来，我们还能帮你逃出去。”
方焕志挑挑眉：“你居然还通知了刘厂长他们？”
卫平两手一摊表示自己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南园电子厂欠了太多钱，自己这也是没办法。
似乎是为了证明一般，几乎当卫平这边话音才落，外面就又响起一片嘈杂，对面卫平阴阳怪气表示看来现在方厂长已经没机会了。
不一会进来几个郑南的熟面孔，他们要么是电子厂的供货商，要么是东昌当地有名的混子，因为当初在接受江夏电子厂的时候郑南也见过他们，知道他们现在出现，很明显是卫平通知了他们。
见到这些人，方焕志依旧冷静淡定，因为他等的也是这些人，有些事就要一次性解决为好。
等这些大佬们过来他尽力解释自己并非是不还钱，只是自己需要先把生产搞起来，否则一个厂子要是没有生产，那无论如何也还不了债务。
“各位厂长老板，你们也不想这笔账最后成了烂账吧。”方焕志说。
道理说出来谁都明白，就像李老板就直接打断方焕志的话，管他什么厂子生产，那是你方焕志要考虑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要见到钱，要是拿不到钱他就要卸了方焕志的胳膊和腿。
突然，厂外响起了呼啸的境地，李老板这些混子马上都慌了，虽说他们现在没犯什么事，但他们的性质注定他们不想跟治安官打什么交道，于是他们在继续对方焕志放几句狠话后溜之大吉。
但还有刘厂长等人在，他们是原料商或者供货商，他们是正当做生意的，当然不怕治安官上门。
他们都让方焕志别以为报官就万事大吉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治安官来了他们也还是要账。
可随后进来的人却让他们都愣住了，一个个嘴里喊着“局长”。
郑南也颇为惊讶看着方焕志，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人脉。
局长大步走进厂房，满脸不高兴的批评：“都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可是南园电子厂的厂房，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行为构成侵权，你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会很终生的事来。”
“我当然知道你们跟南园电子厂之间存在一些相互的债务问题，但是刚才小方的话也很有道理嘛，一个厂子他不生产你让他怎么给你们还钱呢？你们就给他一点时间嘛，反正他的厂在这里，总不能厂子也一起跑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刚才讲话太大声
随着治安官和局长先后驾临，不管放债的李老板，还是供货商刘厂长等等，他们都很明白今天肯定要不出个结果，因此都先后离开。
局长则先考察了一遍整个厂区的厂房，惋惜提醒方焕志南园电子厂也是个为国家建设奉献过力量的老厂，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有些事情可能你们都不知道，南园电子厂最开始建设的时候，就是按照芯片工厂的标准来的，只是后来设备实在迟迟到不了位，最终才只能作为普通电子厂投产，现在兜兜转转也算是回到他原本应有的轨道上吧。”
老局长的一句话让郑南十分意外，难怪自己在查南园电子厂的时候就感觉位置特别好，感情当初规划就是这么规划来的。
而且要这么想下来，他们的副总工程师张本松在芯片制造领域的天赋，很可能也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故意被安排到南园电子厂来的。
本以为时代的眼泪就只有江夏电子厂，这么看来全国很明显还有更多为了芯片而建的厂子，还没等这些厂子发挥作用就泯然于众了。
“所以你现在想生产芯片我支持你，我也能想办法为你提供最大的帮助，我只希望你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留下这句话，老局长就带着治安所的同志们离开了，而送走了这些人，方焕志才有空回头料理厂内的混蛋们。
“姓方的，板马日的你居然敢暗算我们？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卫平怼着方焕志的脸怒斥道。
这一切都确实是计划好的，否则治安所和老局长不可能来的那么及时。
毕竟南园电子厂此前积累了太多问题，这些问题早晚要面对，尤其是厂内问题，因此才有了今天他们这么大摇大摆回厂里考察这一出，目的就是要让问题爆发出来好一次性解决。
“不过就算你报官喊来局长也没用，我们所有厂职工的待遇和拖欠工资问题，今天必须解决！”眼见治安官和老局长都走了，卫平这些人又敢大声说话起来。
有卫平带头，其他人也跟着气势汹汹，向方焕志讨要自己的薪资，否则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给这个厂房拆翻天的架势。
方焕志哪会给他们吓住，方焕志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他只悠悠一句：“梁组长，小陈，我知道你们都是厂里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南园电子厂重新起航，肯定需要更多的职工，本来我是计划让你们重新回到厂里上班的。”
随着方焕志的话，那边突然几个人站出来：“厂长你说的事真的吗？你真准备让我们回厂里上班？南园电子厂没有倒闭，我们没有下岗？”
方焕志故意表现很惊讶：“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南园电子厂可是国营厂，你们都是有编制的工人，怎么可能倒闭下岗？”
方焕志的答案让很多人跃跃欲试，毕竟他们都经历过了社会的毒打，做梦都想能重回厂里，做着稳定的工作拿着稳定的工资。
但卫平就不乐意了，他大声呼喊着不要相信方焕志的谎言，称方焕志就是在欺骗大家。
“什么重新起航，什么需要更多职工，那都在欺骗大家，大家看看这破败的厂子，他凭什么重建南园电子厂，他要真有这本事，今天也就不会找来局长镇场子了，但很明显局长是个好干部，他不会帮着方焕志欺骗我们，所以他提前离开了！”
“还有一个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就是南园电子厂已经被方焕志卖了，就为了他的一己私利卖给了一个房地产商，现在南园电子厂事实已经倒闭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哗然一片，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所有人于是都怒视方焕志。
感受着大家对方焕志的愤怒，卫平洋洋得意。
面对面前的群情激奋，方焕志依然不慌不忙，方焕志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卖厂，而是抵押借款：“相信你们进厂第一天就知道，南园电子厂是集体财产，我就算身为厂长也无权买卖，一旦查实我可是要坐牢的。”
“现在我只是将厂房地皮做了对赌借款，这时为了厂子的重新生产和未来发展，而且我一次就借了两千万回来！”
“就是靠着这两千万，南园电子厂学会了芯片制造技术，跟江夏电子厂紧密合作。”
郑南很适时的接过话头过来：“没错，在这一次南园电子厂的重建中，江夏电子厂将至少拿出上千万的资金来帮助南园电子厂进行芯片工厂的建设工作！”
“所以现在南园电子厂需要大量的电子行业人才，而原本就是厂里职工的你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郑南和方焕志这左一番右一番的话说的现场这些人热血沸腾。
毕竟大多数人可不懂什么对赌借款，他们只知道方焕志一次就为南园电子厂借了两千万资金回来，现在江夏电子厂又投了千万，这么多钱砸下去，南园电子厂未来肯定有好发展。
尤其是江夏电子厂，这可是现在江夏乃至整个九湖的明星企业，连他都能一下砸千万进去，就证明南园电子厂绝对有未来的！
“你们不要听信方焕志的话，他是在骗你们！”
卫平大声呼喊着，仍然在试图说服这些厂职工们，可到了这时，大多数厂职工已都倒向了方焕志那边，并不想理卫平的呼喊，甚至还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就让他见识见识砂锅大的拳头。
事已至此，卫平终于明白什么叫大势不可违。
“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蠢货，姓方的他根本就在骗你们，目的是拆散我们的抱团，因为只有我们抱团了，他才会怕我们，我们才有可能拿到钱！”
卫平随后又面向方焕志这边：“方厂长我承认你这一手玩的很高明，但你敢不敢跟我过来说两句话。”
那有什么不敢的？
完全不明白什么情况的方焕志带卫平到旁边的车间办公室里，卫平先小心翼翼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然后噗通一下就给方焕志跪下了。“方厂长对不起，我承认刚才在面前我说话有点大声，我向您道歉，求您原谅我，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想回厂里，我知道您已经提拔张本松当了新的总工程师，我可以当副总工程师，只求您给我这次机会！”
方焕志当场懵在那里，他实在没想到卫平这家伙居然来了这么一个转折，差点没把老腰给闪了。
不过细细想来也不难理解，光方焕志知道的，卫平在先后担任副总工程师和总工程师的这段时间，光孝敬自己的就有几十万，由此他捞了多少钱就可窥一斑。
但凡是个正常人，他就不可能放弃这种肥差，可他又放不下自己那个面子，因此才有了这么反转的一出。
他当然也不在乎总工程师还是副总工程师，对他来说只要能让他再回南园电子厂，回到他熟悉的岗位上，他自然有办法重新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为自己谋私。
“方厂长，只要您能给我这次机会，我保证给您的孝敬绝对比以往更多！”卫平赌咒发誓。
方焕志则叹息摇头：“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能要你，我这次重建南园电子厂是真的为了厂子未来的发展，我甚至还已经和江夏电子厂签了长期合同，南园电子厂不再是以前的南园电子厂了！”
卫平保证自己绝不会影响厂子的正常运转，而且自己的专业知识要比张本松更多。
方焕志还是摇头表示不需要：“我当然知道卫平你比张本松更聪明也更有能力，但很可惜你并不会用在工作上，你已经不适合厂里的工作了。”
卫平又哀求几次依然被方焕志拒绝，卫平终于发了狠：“方厂长你真要做这么绝吗？别忘了当初我孝敬你的东西，我可自己留着底的，你也不想我公开吧？”
方焕志冷笑看着卫平：“你可以这么做，我也欢迎你这么做，老局长和治安所的同志应该还没有走远，我想我们现在去追应该还追的回来，我可以带你当面去向他们检举！”
卫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并不敢这么做，只是故意威胁威胁方焕志而已，因为要真搞大了，他卫平才是主谋，只是他没想到方焕志居然这么刚，难道背后有人保？
联想刚才的老局长视察，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好半天以后，卫平才咬牙切齿道：“方厂长，难道真要做这么绝吗？”
方焕志还是那句话：“南园电子厂要重新启航，卫平通知你不改变自己的工作态度，那么厂里将没你的位置。”
方焕志想起什么又说：“哦对了，我调任卫平你担任档案室和党建办的负责人，原则上来说你仍然还是南园电子厂的干部。”
“你板马的，当老子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不知道那是什么冷板凳吗？”
“姓方的，你狠！你给老子等着，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最终方焕志和卫平的谈话不欢而散，卫平出门恶狠狠甩下这句威胁，然后出门离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南园的改建方案
呼！
方焕志长出一口气，然后向郑南深鞠一躬：“感谢郑厂长，这些糟心的事总算都解决了。”
的确这个事情是郑南要求方焕志必须做的，之前方焕志心里也明白，南园电子厂要想在芯片制造上再进一步，这些问题不得不面对，可他一直犹犹豫豫，最后郑南狠骂他一顿后，才让方焕志真正下定决心。
郑南却摇头表示自己并没做什么，报治安官是方焕志报的，老局长也是方焕志的关系：“而且事情也并不能说都解决了，只能说暂时压住了，后续的事态发展还得看你自己。”
方焕志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毕竟自己是真金白银欠的一大堆账，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郑南大笑搂着方焕志的肩膀告诉他放宽心一点，只要他把芯片技术搞上去，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郑南为此还悄悄告诉他：“可能你不知道，我接手江夏电子厂前的债务，我到现在都没还清，你看谁找我要过钱？”
方焕志苦笑表示确实如此，当你厂子不行的时候，这些人都跟催命一样过来催债，可当你厂子发展势头很好很猛，这些人不仅不着急了，反而还想再借你一笔。
就像江夏电子厂，他这个效益之下根本没人担心他还不上钱这个问题，相比之下，大家都更想通过借钱的方式维系一点关系。
尤其是占据债务大头的三角债也不是问题，供货商为了保住长久的销售渠道，自然能容忍更高的债务限额，就像江夏最大的特种材料供应商石老板，以前江夏电子厂欠个万把块钱他就能带人去厂里堵门，现在就算欠了十万块钱，石老板仍然能和郑南喝酒唱K谈笑风生，一点不带催的。
另一边下游经销商也是如此，他们为了能更多进货销售，只会更快还钱，哪怕是那些国营商场或者供销社商店等等。
之前黄品超赵文和稍稍飘了飘，觉得能拿捏了郑南，结果郑南一手限售就让他们痛不欲生，再也不敢和郑南作对。
哪像自己，之前带着副厂长三番两次上门要账，人家连杯茶都不给，多说两句甚至都直接叫保安轰人了的，这就是差距。
方焕志握紧拳头起誓：“重铸南园电子厂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郑南听后一愣，荣光哥？这个可以有。
方焕志首先对外面的厂职工们做了重新安排，原本是老实本分厂职工的，方焕志基本都予以接纳，至于卫平后面所谓“招进来”，其实要搞事情的那批，方焕志直接遣散不管。
这些人都是打着“捞一笔”的主意进来的，现在见方焕志不认，他们马上鼓噪起来，甚至还有直接威胁方焕志要是不给他们工作，他们就让南园电子厂开不成。
方焕志不管他们，只是看向刚刚自己许诺了工作的那批厂职工们。
“怎么你们就这么看着吗？这些家伙可是威胁我们不能开工呀，如果厂子不开起来，你们也不会有工作，没有工资没有买断工龄从现在开始直接下岗，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在江夏电子厂一样搞生产。”
这些沉默的厂职工们听这么说马上坐不住了，纷纷怒骂那边让他们滚蛋。
“你们是什么东西，就不是南园电子厂的人，你们凭什么要求入职，连卫平都滚了，你们也跟着他滚蛋！”
“谁带你们来的你找谁去，你还敢威胁我们，逼急了老子就跟你干，谁怕谁啊！”
面对越来越凶悍的厂职工们，那些人最终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就这样，方焕志留下了第一批厂职工，并且方焕志还告诉他们可以把消息告诉其他人，有想法的都可以回厂上班。
但同时方焕志也提醒他们，未来一段时间也是南园电子厂比较艰难的时间，南园电子厂会开始进行芯片工厂改建，因此需要先组织他们做厂保卫队，来确保一切工作的顺利进行。
这就是方焕志的目的，相比从外面重新招人，这些厂职工用起来更顺手，他们也会对失而复得的工作更加珍惜，他们做起保卫队的工作也会更认真。<p>当然方焕志也会更警惕中间那些偷奸耍滑的家伙，不过现在他们也和卫平一样影响不了大局，后面发现一个开除一个也完全来得及。
组织保卫队当然需要一个队长，方焕志为此找到了原本厂里档案室的主任。
他是退伍军人，原本就是厂里保卫科干出来的，在那十年里组织厂职工很好的守护了南园电子厂的集体财产，后来由于年纪大了，再加上脾气又直又硬，方焕志很不喜欢，因此最终被调去了档案室，算是打入了冷宫。
老队长原本只想安稳退休，但方焕志亲自上门恳请，他才答应重新出来帮方焕志组建厂保卫队，方焕志为此给了他一个副厂长的职位。
老队长也没辜负方焕志的信任，上任以后马上引入军事化管理，整个保卫队的精神面貌马上就出来了，直接保证了南园电子厂在改建期间的财产安全。
开玩笑，这位可是在那十年都保住了厂子不受冲击的大佬，对付一些要账的地痞混子，真是手到擒来。
关于厂子的改建工程，不管郑南还是方焕志都是最重视的，因此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华铁11局，这是江夏赫赫有名的建设单位，以前是铁道工程兵团，后来集体转工，参与承建了机场、高速公路等诸多江夏的地标建筑。
总之就是当你对自己的工程有一定要求，又同时不了解建设行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时，选华铁11局绝对没错。
只是选好了单位，如何接触又是一个问题，毕竟华铁11局和钢厂一样属于特殊单位，级别很高，就郑南和方焕志的级别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要是走流程少说一两个月得要，眼下厂子改建可等不起这么长时间，最好马上能开始。
如果你是国家项目由部委直接对接，那马上能开工，可偏偏是南园电子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那就尴尬了。
方焕志曾主动上门，结果连门卫那关都过不去，最终还是动用了老局长的关系，才联系到了里面一个张姓处长。郑南和方焕志邀请这位张处长在江滩饭店见面，郑南和方焕志为他准备了名烟名酒，原本是打算送礼的，但这位张处长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当面直接把烟酒全拆开表示饭局喝掉抽掉，自己不受礼。
既然如此，方焕志只好直入主题：“张处长是这样的，我们南园电子厂准备改建芯片工厂，需要进行对现有厂房进行改建……”
张处长原本一开始听说只是要给厂房装修，他是有些不高兴的。
开玩笑，我华铁11局是什么单位，那可是搞京九铁路，建设江夏机场的单位，就算你没有这种国家重点工程，你哪怕是个普通工厂建设也行，现在你跟我说是装修？你这是用牛刀杀鸡？
但后来听说芯片工厂洁净室的装修条件，以及对整体装修的高要求以后，张处长才来了兴趣。
“你们的意思是要真的做到一尘不染，并且这个洁净室车间还不能像手术室那么小，至少得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才行？并且这个车间还需要能做到时刻清洁？”
方焕志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这么高要求也不会找张处长您帮忙了。”
方焕志这并不是完全在奉承，因为洁净室的面积大小，装修难度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只是医院手术室那样大小的洁净室，市面上大多数有资质的装修公司都能搞定，但要是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洁净室，那装修难度就要呈几何倍数增加了，而且郑南和方焕志的要求还是尽可能缩短工期。
“最好能在半年内完成！”郑南说。
如果给懂芯片建厂的人听到这话，他一定会笑话不懂行，因为此时哪怕是建厂最快的闽台，能一年半建好开工，就算是飞速了。
半年？那基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郑南也并非完全胡来，毕竟有南园电子厂的厂房在那里，11局主要做的就是改建，因此缩短一大半工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11局也很快给出了设计方案：“工期方面问题不大，只是关于厂房改建，我们根据对南园电子厂的实地考察，认为最好能隔成四层，除了最顶层的加压吹风层，和下面的回风层，最好在最底下还能留出一个存放电力设备和存放各种材料的仓库等等。”
不能不说11局不愧是整个江夏最好的建设单位，这个方案出乎预料。
原本按照郑南和方焕志的预想，对南园电子厂厂房的改建工作就是一个大号的江夏车间改建，却完全忽略了一个车间和一整个工厂的区别。
一个车间他可以外接变压器等电力设备，各种材料可以外接仓库，但一整个工厂就不行了，必须预留出专门一层才行。
郑南和方焕志再叫来李兴和张本松等技术人，大家围着方案前前后后讨论好几天，最终确保万无一失以后，选择让11局开工建设。
这一天，郑南和方焕志还有李兴张本松等人齐聚南园电子厂，他们看着11局的工人们开始布局第一道管线，他们知道南园电子厂将进入一个新时代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鸡飞狗跳天华电子
当江夏这边南园电子厂红红火火在改建的时候，另一边的岭南香山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段天华是个实干家，只要能给企业带来效益，只要能把产品和市场做起来，其实他并不在乎功劳是谁的，因此那天听到季新在电话里将功劳全揽在了他自己身上，尽管段天华很生气，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而且说到底季新也是红土基金的投资代表，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算是自己的老板，老板内部的邀功，自己这个打工人能说什么？
回到香山厂里，段天华第一时间将技术交给了厂里的技术主任，要求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吃透学习机技术。
随后段天华和季新开会探讨关于学习机的生产问题。
这里季新老调重弹，要求段天华必须通过红土基金的渠道购买MS6502这款芯片，为此季新还故意吓唬段天华，表示只有红土基金和MS科技有合作关系，能拿到正版的MS6502，而其他任何渠道都是盗版，会有可能遭到MS科技的跨国起诉。
除此之外，季新还强调未来学习机的生产要的就是一个产量，要迅速铺货全国。
“在江夏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最好的无线电厂也就那么回事，一天能产个两百枚芯片就算是烧高香了，就这产量你猴年马月能把货铺满全国？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只能选择我们的渠道！”
季新还给段天华介绍原本选择红土基金的投资就是为了加入全球化产业的进程，这样能节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也是现在全球绝大多数跨国企业的选择。
面对季新的威逼利诱，本来就不坚定的段天华马上倒戈，选择通过红土基金的渠道进口芯片。
季新马上给出红土基金的芯片报价单，段天华当时就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贵？
季新解释：“进口东西便宜不了，原本在外面卖的是美刀，进口进来还要交税，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如果这时候江夏无线电厂的陈周义要是在这里，他肯定要骂娘了，因为季新给段天华的价格是二百一枚，生生比陈周义的价格砍了一半。
只是就算是这个价格也仍然比郑南那边的报价高了一多倍，按照郑南给段天华的说法，如果能订立长期合同，郑南可以做主将这个价格降到85。
季新观察着段天华的表情：“我不知道江夏电子厂那边的报价具体多少，也不需要知道，但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就是MS科技才是芯片的发明企业，只有MS科技生产或者授权生产的芯片才最有保障，其他的芯片都是垃圾！”
季新呵呵笑道：“段生，你也不想自己的产品出现大规模质量问题吧。”
段天华：这位本子投资人，请你收一收味……
段天华最终也只能接受了由红土基金提供的高价芯片。
技术主任很快吃透学习机技术，告诉段天华学习机和他们一直研究的游戏机底层逻辑完全一致，只是加入了键盘的控制元件，以天华电子现有的技术能力，马上能实现大规模量产。
得到这个答案，季新和段天华都很高兴，要求厂子马上开工生产。
接下来就是营销了，段天华认为既然学习机在江夏有成功的基础，就直接拿过来用就行，主打一个学习牌。
季新也基本同意，只是他强调需要加入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的宣传。
段天华不理解，这明明是从江夏引进的技术，怎么能扯到国外？就因为你们红土基金是麦瑞肯的金融公司吗？
不理解，但段天华也不反对，毕竟这年代就是这样，你要是标个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就是能得到市场信任，就觉得产品特别先进一样。
如果只到这里，段天华尽管很反感季新的指手画脚，但总的来说双方合作的还算凑合，可接下来当学习机开始大批量生产乃至出货以后，情况马上就变了。
首先是公司里氛围不对，好几个高管找到段天华提议能不能重新梳理一下企业的股权结构，现在天华电子的生产和销售的压力那么大，要是不给一点股权说不过去。
其次是财务那边，表示公司一下拿出几百万出来买芯片，公司的资金压力很大，可以适当扩张一点股份，这样不仅可以引进新的资本进来，同时还可以稀释红土基金的持股份额，一举多得。
最后是银行还有其他老板这边，也都来奉承段天华，知道段天华买回学习机这么个下金蛋的母鸡，都想来分一杯羹。
这一桩桩事情下来，让段天华也认为该这么做，于是他很快引进了新股东，并设立了企业干部股份池，将公司的股份按职位分给干部们，当然这种公共股份也设有一定限制，比如不能买卖转让，离职公司会自动收回等等。
原本这是好事，可当段天华第二天召开股东大会却赫然发现这些干部还有新引进来的股东，其实都是红土基金，重新梳理股权后自己的控股不仅没有上升反而还下降了。
段天华小心分析了目前红土基金的控股，赫然发现自己有被踢出天华电子的危险。
嘶！
段天华倒吸一口凉气，他马上去质问季新这是什么意思，并且也给红土基金负责人约翰逊打了电话。
他们都表示这只是简单的商业运作让段天华不要多想，表明这都是资本的正常运作。
可马上他们就表明他们加大控股不仅仅是正常的运作，因为他们随后提出不仅是MS6502，甚至还有内存映射器也需要通过红土基金进口。
内存映射器也是相当重要的学习机元件，如果说主芯片MS6502用于读取分析游戏和播放画面，那么内存映射器就是声音。
要知道这年头的游戏都很小，只有几十K，但后世谁都知道一首歌轻轻松松几M的存储，可以说一个游戏连十分之一首歌都存不住。
事实上这年代的游戏并不存任何音乐，只存乐谱，因此必须要内存映射器解码，并将乐谱转换成声音播放出来，这就是这年代游戏声音过于单一和格式化的原因所在，因为那并不是游戏里的声音，而是通过映射器现模拟出来的。
段天华并不想这么做，因为相比主芯片，像映射器这种电子元件结构十分简单，在香山就有好几个厂家有能力生产，这怎么还要进口呢？
可在季新的要求下，映射器必须进口！
段天华看出来了，季新和红土基金就是故意的，从提供芯片到重新股权，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不用想，如果进口映射器，价格肯定很高。
果不其然，季新随后给出报价，果然比国内市场上高出一个数量级。
段天华恼了，这他娘的哪里是投资，分明是把天华电子当猪宰。
于是段天华第一跟季新爆发了冲突，段天华直言企业就是该是用最小的成本进行生产，如果芯片进口还有点道理，现在连映射器都进口，完全没必要。
季新却根本不听，直言映射器必须进口，他不是在商量，而是要求段天华必须接受。季新强调：“想想吧，有了芯片和映射器，你就只需要把他们安装在控制板上就完成了生产，这不更轻松快捷吗？”
段天华针尖对麦芒指出这不成了组装厂吗？
“这不是天华电子的目标，天华电子是要成为伟大的电子企业，不是狗屁组装厂！”段天华说。
季新于是又搬出那一套全球化理论，表示每家企业都做好自己就行，经济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会将一切资源都最优化配置。
“段生你想想看，到时候天华电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拿着我们提供的元件安心生产就好了，这多省心。”
段天华还是不同意，他表示天华电子必须要掌握自己的技术，如果只是这么进口这个进口那个，万一有一天进口不到了该怎么办？
季新怒斥这是天方夜谭，自己就是天华电子的投资人，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见还是无法说服段天华，季新直接上威胁：“段天华先生，我劝你还是接受我的方案为好，那样你还能继续掌管这个以你名字命名的企业，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换一个掌门人，相信我，红土基金现在手里的股份有这个权力。”
段天华陷入了沉默，他这才想起经过一系列股份置换，再加上红土基金可能的私底下交易，恐怕他还真拿到了绝对控股权。
“这样就对了，只要段生你好好为我们工作，关于学习机的各项元件，我们都一定为你做好保障！”季新洋洋得意的说。
段天华一言不发目送季新离开，他就这么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就连段天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只知道当反应过来，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手里的烟也已经烧到了最后，段天华狠狠把烟蒂送进了烟灰缸，他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最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郑厂长吗？我是段天华，我愿意接受你的方案，但我希望你信守承诺，提供足量的MS6502给我……”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辛苦有情绪
江夏电子厂芯片车间洁净室，昏黄的灯光，嘈杂的风机轰鸣，虽然头顶的风机不间断吹着风，但密不透风的防尘服口罩和眼镜，以及恒温的空调系统，仍然让人除了闷热还是闷热。
总工程师张本松拿着特制的纸笔来回在各个工作台前巡视着，有时满意的点头，有时则皱眉在纸上记着什么。
这是洁净室特殊的工作方式，由于芯片对环境要求极高，再加上这是借来的车间，更让他们珍惜，因此他们在车间里除非特别重大的事情，否则他们都尽量避免交谈，以免产生飞沫这种对于芯片来说的超大颗粒。
他们都是将错误记录下来，等出了洁净室再统一开会总结。
约摸一个多小时以后，张本松带着这一小组成员走出洁净室，他着重批评着：“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样不对，你不会想办法换个参数吗？要不然你这样不管试多少次，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来到更衣室里，脱下身上的防尘服，饶是更衣室里也有空调，可很多人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原来里面的工服早都被汗水浸透了。
换上备用衣服，穿上外套，他们来到隔壁的办公室，本来是要换下一小组进去，结果却看到十个人还穿着常服坐在那里。
张本松马上板起脸来：“都怎么回事？没人看到时间，前一小组都出来了你们还没换工服吗？这么懒散是想被扣工资吗？”
“张总工，南园电子厂是不是又要倒了？”突然有人问道。
张本松一下愣住了，原本他那么说只是故意凶一下，好让他们别这么懒散，毕竟大家好不容易下岗再就业，都很珍惜工作机会，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反问这么一句。
张本松很奇怪：“为什么要这么问？现在南园电子厂在改建，保卫队都组建起来了，是咱们厂正蓬勃发展的时候，你怎么会觉得要倒？”
“可是订单没有了！”那人又说。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过去忙是忙了点，但江夏电子厂那边催货催的急，大家就都有干劲，可你再看看现在，每天就叫我们提升技术水平，可一个芯片订单都没了。”
“我听说江夏电子厂那边都把产品技术给卖了，什么南园电子厂改建都是我们被骗了！”
“别说什么等厂子改建好就有订单的鬼话，那是天华电子公司，听说背后是老美硅谷那边的企业，那是什么地方？全球芯片产业最发达的地方，到时候哪还会要我们的芯片呀？”
“本来就斗不过别人天华电子，凭什么别人产品买过去，还要回过头来买咱们的芯片，以为自己是谁呀。”
面对办公室里的汹汹质疑，就连身后刚刚跟自己出洁净室的几个人也嘟囔了几句。
张本松面色凝重听了一会，然后突然手上的书写板夹重重的往办公桌上一拍：“都要造反是吗？”
整个办公室被张本松吼的突然一愣，所有人愣愣看着张本松，张本松也环视着所有人。
“是不是都忘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个月以前你们都在下岗，都为了一块钱的事情到处奔波，家里甚至都舍不得多吃一碗饭。”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南园电子厂是怎么重新发展起来的？是不是也忘了南园电子厂的改建，江夏电子厂也同样投资了几百万元？”
张本松重重的拍着桌子：“想想你们刚才的话，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板马日的还有良心吗？”
“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生产任务有点少，一直以来江夏电子厂对于芯片的高要求，大家的工作更是辛苦，可这不是你们怨天尤人的理由！”
敲敲手里的书写板夹：“都好好看看你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干的什么玩意，你们是在故意懒散搞消极对抗吗？”
“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究竟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觉得洁净室车间的工作辛苦，就去找厂长调去不辛苦的岗位，如果觉得南园电子厂不好，就去找好的工作单位，我这里绝不扣你们的工作关系！”
随手把书写板夹往办公桌上一丢，张本松怒气冲冲的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十来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原本那十人还是默默站起来去更衣室换下常服换上工服和防尘服，一如既往的走进了洁净室……
外面，怒气冲冲摔门而出的张本松迎面碰上了厂长方焕志。
张本松先是一愣，然后低头认错：“厂长这都是我的问题，大家这段时间都很辛苦，而且现在突然一下又没了订单，每天枯燥的重复实验，难免大家会有点情绪，是我没及时发现进行疏导，是我的工作不到位，我请求批评。”
方焕志摆摆手表示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方焕志这么说并不完全是托词，也是真觉得自己疏忽了，毕竟就连了解内情的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的情况，更何况是这些普通员工。
而且也正像张本松说的那样，洁净室里的工作本来就辛苦，昏黄的灯光闷热的环境，而且低矮的天花板也显得更加压抑，人在这种环境里长期工作本来就很容易情绪不好。
过去是因为大家好不容易重返工作岗位，再加上每天憋着一股劲的拼命学习吸收技术，后来又是学习机大火，需要赶工造芯片，让大家每天都高强度工作，根本没时间想东想西，现在随着学习机技术被卖出去，他们的工作强度下来了，自然开始胡思乱想。
甚至不仅是他们，就连张本松也问道：“厂长，MS6502芯片订单真的还会给我们吗？”
方焕志一眼瞪过去，张本松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左右看了看，仍然硬着头皮接着说：“我当然信任郑厂长，要是江夏电子厂，我相信那芯片订单肯定都会交给我们，但天华电子……”
“就连白纸黑字签的合同都还有反悔的，这种口头保证更做不得数，他们为了拿到学习机技术肯定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现在拿到了学习机技术，他们还能兑现多少承诺真不好说了。”
在张本松看来，天华电子那边反悔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地处珠三角，很容易进口国外的先进芯片，到时候他们哪里还看得上南园电子厂的芯片？不过更重要的，是自己这边没任何反制手段。
“不是一个系统还隔着那么远，要是天华电子真反悔了，我看郑厂长也没办法。”张本松说。
其实这也是方焕志最担心的，在段天华找上门以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天华电子这么家企业，大家相隔那么远，又没签合同，全靠着口头承诺，要是对方真反悔了，郑南凭什么要求对方履行？
但方焕志并没表现出来，只是让张本松继续在提高光刻技术上专研。
“放心吧，订单跟合作是我们这些厂长考虑的事，张总工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就三件，是技术技术还他娘的是技术！原来江夏电子厂我们的供应就很吃力，要是天华电子给了我们订单，我们吃得下吗？”方焕志还说：“至于工作环境这个，只能让同志们都克服一下，南园电子厂正在改建，进度很快，最多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能搬那边去，咱们的老厂里空间就大了。”
方焕志也表示如果大家真的很压抑，他这个厂长可以做主给大家放假，到时候带大家去看电影或者组织其他活动都可以。
张本松沉吟一会表示这些暂时不必：“厂长你还是先和郑厂长那边确认一下订单的事情吧，不行出差去一趟岭南都可以，我是觉得那个段厂长满嘴跑火车真不靠谱，而且……”
犹豫片刻，张本松还是说道：“而且我听说背后好像还有什么基金公司参与，就是针对江夏电子厂的，那……”
方焕志还是那句话：“放宽心，这些问题都一定能解决！”
只是嘴上说这么说，实际自己心里却相当没底，劝走了张本松，方焕志马上来到了郑南的办公室，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过来的老厂长看不过去帮忙敲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郑南下意识这么问。
老厂长却早就看明白了，他提醒郑南是关于天花电子那边的芯片订单问题。
郑南并不意外这一点，郑南直入主题道：“那你们的光刻效率和良品率问题都解决了吗？到时候天华电子的需求量可就不比江夏电子厂，那是要铺货全国的，你们首先要提升的就是自己的技术！”
方焕志点头：“郑厂长您请放心，我们在技术上一直在努力提升，不过天华电子那边我们是不是也要联系看看？毕竟他们回去都一个月时间，什么消息都没有。”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方焕志话音才落，郑南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突兀的响起来。
郑南拿起接通，然后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郑厂长吗？我是段天华，我愿意接受你的方案，但我希望你信守承诺，提供足量的MS6502给我……”
方焕志的脸色顿时尴尬成了猪肝色……
第三百六十九章 段天华赢了
与此同时，在宁海国际商学院图书馆，沐吟裳抱着书本站在门口，她穿着一抹火红的大衣，齐肩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一副秀气的金边眼镜，让她看起来知性秀气，又时尚靓丽。
图书馆门前人来人往，没有人不为这道倩影驻足停留，当然也有人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给这位女神递上情书。
“娘希匹什么玩意？不撒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还敢写这个，给老子滚蛋晓得伐？”
沐元长气势汹汹赶来一把夺过情书三下五除二给撕得粉碎：“怎么还敢瞪老子？怎么不知道老子是谁？信不信老子明天就给你沉到黄浦江里去喂鱼？”
最终同学灰溜溜败走，咬牙暗恨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沐元长则站在那里洋洋得意。
沐吟裳无奈摇头叹道：“你不好好在公司跟着学本事，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那语气就像是唐僧面对闯祸的猴子来一句：悟空你又调皮了，充满了对后辈胡闹的无奈。
说起这个沐元长更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当然是有好消息，阿裳你知道那天华电子背后是谁吗？那还是红土基金，现在红土基金掌控天华电子，不准购买江夏电子厂一枚芯片，他们的芯片工厂已经停工好几个月啦！”
虽然郑南早都回了江夏，但这对沐家姐弟依然对他相当关注。
尤其是沐元长，明明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可只要郑南或者他的江夏电子厂吃了瘪，他就跟过年了一样高兴。
“阿裳你也知道那个郑南花了大价钱搞什么光刻机重启项目吧，又是投资了宁海光学仪器厂，又是出资帮助南园电子厂研究芯片制造技术。”
“之前学习机卖的那么火爆，我差点一度以为那个乡巴佬真要成功了，现在看来乡巴佬永远是乡巴佬，搞什么技术都没用，别人随便甩出一点钱他就卖了，现在花大价钱搞起来的工厂都停那里，简直蠢到了家！哈哈！”
沐吟裳静静看着自己这个如同刚从五指山下脱困的猴子一样手舞足蹈的弟弟，更是无奈：“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通过我们在香山的供应商那边得到的消息，可你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种可能，你得到消息的时间已经晚了，而且晚了不少。”
沐元长却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挥：“那又如何？难不成就这局面还能有啥转机不成？就算那个姓郑的还有那么一点运气，但也根本不可能改变远在香山的天华电子的决定！”
沐元长还说：“而且阿裳你不也说过吗？那红土基金来华投资还有一重目的，就是为了倾销芯片，他更不会放过那个姓郑的了！”
“现在想想，通过天华电子买下学习机技术，让江夏电子厂无法将芯片转化成具体产品，这真是天才般的想法，也就只有麦瑞肯德红土基金有这本事，比那个只会耍点小聪明的郑南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沐元长越说越亢奋，大开大合指点江山：“据我所知姓郑的的不管在光学仪器厂在南园电子厂改建上砸进去的钱足有千万，江夏电子厂可不是我们东方电子，随时能从股市筹钱，他只能砸自己的销售额。”
“这可不仅仅是江夏电子厂的盈利，还包括他要支付的原材料和供货商的钱，甚至还可能有他欠下的大笔债务，这次足以让他伤筋动骨。”
说到最后沐元长斩钉截铁：“姓郑的他完了！”
沐吟裳如冰雪女神一般安安静静听到了最后才说：“那如果天华电子愿意兑现承诺，回头向江夏电子厂订购芯片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沐元长说。
“就在昨天下午，天华电子公司的副董事长已经代表公司在江夏和南园电子厂正式订立芯片供应合同。”
沐吟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页报纸，上面赫然就是天华电子的副董和南园电子厂订立合同的新闻。
沐元长当时就惊了：“这不可能！段天华疯了吗？他难道就不怕红土基金吗？”
沐吟裳却有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前提是你知道做了什么。”
沐吟裳眼前突然浮现出郑南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沐吟裳更相信一切都是那位年轻人的布局，因为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的通。
那真是一个始终能涌现各种奇思妙想的男人！
沐吟裳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笑倾城。
……
“段天华你他娘疯了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新怒气冲冲砸开段天华办公室的大门，居高临下指着段天华的鼻子怒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向江夏订购芯片，你是不是真认为我拿你没办法，认为我不敢把你踢出天华电子公司？”
相比季新在那里大吼大叫，段天华却十分冷静。
要是在一个月前，段天华面对这么盛气凌人的季新，除了心里狂怒毫无办法，可现在他却只想笑。
“季生你好，我当然相信你这位红土基金的投资代表有这权力，我甚至很欢迎你这么做，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季生你先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边说着，段天华一边拿出一份传真文件递给季新：“这是昨天在江夏订立的合同传真，盖的是小神童科技公司的章，和我天华电子有什么关系？季生想开除我随时可以，甚至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递交辞呈！”
季新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段天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为金融投资人，他太清楚段天华这玩的什么路子了，将公司最有钱的资产剥离出来成立一家新公司，这样段天华就有了全权控股权。
什么小神童科技公司，这一听就是段天华为了生产和销售学习机专门注册的新公司。
有了学习机的掌控权，段天华当然有恃无恐，季新也根本不可能允许他辞职，那样红土基金为买学习机技术投入的两千多万打了水漂不说，更是拿不到后续的学习机盈利。
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季新根本无法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遥想自己上午还在约翰逊老板那边邀功，计算着学习机投产销售后，以红土基金目前控股的股份能拿到多少盈利，自己能靠着这个功绩带来什么。
甚至季新还在想着要不要什么时间再回江夏一趟，好好教教江夏的土鳖明白什么叫有钱才能做事。
可谁知道就半天时间，一切就都变了，突然学习机就给了别人。
“你以为这种卑劣的小把戏能有用吗？我告诉你学习机是红土基金买来的，你就算是天华电子公司的负责人，你也没权力把学习机技术卖给其他人，你这么做事违法的！”季新恶狠狠的威胁道。
不过这并吓不到段天华，就见段天华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并没卖技术，自己只是委托给小神童公司代为生产销售。
“毕竟季生你也知道我们天华电子才改制不久，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小神童公司明显经验丰富，交给他们我放心。”
段天华还强调：“但是季生你放心，我们已经跟小神童公司约定好了，到时除了小神童公司本身必要的开支外，会将剩下全部的学习机盈利都上交天华电子，我和红土基金仍然能拿到足够的分红，这是双赢呀！”
这是什么让人眼前一黑的双赢？是你们天华电子赢两次吗？
什么你们改制不久没经验小神童经验丰富，他吗骗傻子都不带这么骗的好吧，一家才成立不到一个月的新公司，能有成立十年的电子老厂更有经验？
可偏偏段天华这一套做法流程又都合理合法。
更让季新心惊肉跳的是段天华居然有能力瞒着自己做了这么一大通事情，自己完全没一点消息，这说明段天华对整个天花电子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程度。
季新曾以为自己靠着发股份，能把天华电子高层全聚拢到自己这边来，可现在来看，自己真的太天真了，自己真忘了天华电子能以段天华的名字命名背后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现在向南园电子厂订购芯片，也是为了避免红土基金在核心芯片上卡脖子？”季新问。
段天华点头说是，季新又警告道：“可南园电子厂他们的产能有限，你的学习机主要还是靠我们进口的芯片！”
段天华耸耸肩很无所谓的说：“或许吧，季生你可以赌赌看看。”
这话听得季新心里一惊：难道南园电子厂那边技术又有升级，有能力为段天华提供更多芯片了吗？
这些想法一个一个让季新绝望，他开口，言语满是苦涩：“你没有权力这么做，小神童是红土基金的……”
“当然，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段天华同时提醒，“只要季生你不要过多干涉，我相信天华电子会成为一家伟大的企业！”
季新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低头道：“我明白了，这也是红土基金所希望的。”
段天华笑了，他知道自己赢下了这场战争……
第三百七十章 芯片改准备就绪
江夏电子厂会议室里，老厂长吴平仲车间主任李兴和方焕志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对他们刚刚听到的东西感到十分震撼。
好半天以后，还是车间主任李兴率先开口：“厂长这都是真的？那个姓段的真的敢吗？”
郑南笑笑回答：“这说明我没看错，这位段老板确实是一位有野心有抱负的家伙。”
一切都在郑南的预料之中，早在第一次和段天华的谈判上，郑南就跟他提出如果想收购学习机技术，就要学会如何摆脱红土基金背后掣肘的事情。
段天华当时就惊了，虽然他有想过会暴露，毕竟前脚季新离开自己后脚到，正常人都会多想一点，可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暴露的这么早，而且郑南更说了什么要帮他摆脱红土基金在背后的掣肘。
段天华是个成熟的生意人，在来的路上也设想过一万种郑南可能的应对方式，可现在段天华才明白，郑南总会给出第一万零一种对策，让段天华的节奏直接被打乱，段天华一脸懵，只能愣愣的询问郑南想要干什么。
郑南让段天华放心，自己只是希望给学习机技术找一个好归宿，他很看好天华电子，只是在红土基金的限制下，他们的发挥会非常有限。
郑南提醒老外对控股企业的要求非常严格，不说芯片要求进口，可能后面连一颗螺丝钉都要管，如果天华电子想要得到更大的发展，就必须脱离红土基金的掣肘，否则会很麻烦。
随后郑南就提出一整套如何金蝉脱壳，自己注册一家新公司，接着把天华电子厂最值钱的项目，比如学习机技术，或者电子制造等等，全都转移给这家新公司，当然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法律问题，他可以利用租借授权等方式。
在说清楚这套流程后，郑南才补上了关于学习机技术4500W报价的事。
正是被郑南那一套脱壳流程给搞麻了，因此哪怕以段天华的本事，也没对4500W这个报价做任何挣扎，实在是比起那一套玩意，4500W的价格什么也不算。
不过段天华终归还是段天华，哪怕被郑南这一手打乱了节奏，也很快将状态调整回来，将这个事情放在一边，专心在学习机技术方面下功夫，逐步掌握主动，最终才把价格压在了2300W上。
当时老厂长和方焕志都觉得郑南失算了，可郑南却认为段天华表现的越优秀，自己的方案才越稳。
毕竟以季新那种盛气凌人的狗屎脾气，越有本事的人越不可能受得住。
现在果不其然……
“可是这样一来段老板不就跟那老外基金公司撕破脸了吗？万一老外撤资或者是拿什么其他方案卡他脖子可怎么办？”
李兴尽管一万个赞成段天华这么做，觉得咱国人做企业就该得有点骨气，可现实还是现实。
郑南笑着告诉他：“所以我让他务必要和南园电子厂订立MS6502芯片的供货合同呀！”
李兴有点茫然，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卖学习机的附带条件吗？怎么还成了对方的出路？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MS6502是学习机的最核心芯片！
红土基金唯一能卡天华电子脖子的地方就是芯片，但如果天华电子跟南园电子厂订立了长期供货合同，那红土基金就再没有限制天华电子的手段，为了自己的几千万投资以及后续的学习机收益等等，他们对段天华的行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老厂长和方焕志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因为这太疯狂，或许从逻辑上能说的通，可还是太疯狂了，段天华居然真敢这么做，郑南也真敢信他。
郑南呵呵笑着，相比这些人的震惊，郑南心里还是有底的，毕竟这就是后世某宝脱离阿里，马老板摆了小鬼子一道的真实案例。
不过当大家脸色都逐渐放松的时候，方焕志却逐渐紧绷起来。
方焕志是个聪明人，他看明白这中间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自己的芯片制造技术。
于是方焕志马上起身向郑南向所有人道歉：“非常对不起大家，我们的芯片制造技术还并没能突破，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检讨，努力攻关技术！”
郑南认可方焕志的态度：“方厂长你要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技术都才是企业生存的本钱，尤其半导体行业更是如此，我知道现在的条件比较艰苦，但越是这样，才越是考验企业的韧性，我相信方厂长你可以的。”
方焕志是真感觉整个胸膛都要炸开了，想到自己今天原本还是来抱怨和质疑，觉得郑南是不是放弃南园电子厂了，结果没想到他现在还这么信任，自己要是做不出点什么成绩，那真的不配当人了。
方焕志于是霍然起身，坚定向郑南保证：南园电子厂一定能突破技术，绝不会拖后腿！
方焕志随后离开会议室，回到车间马上召开全体会议，方焕志在会上着重批评了之前消极怠工的情绪，并且直接做出了扣工资的处分决定。
决定当然招致不满，方焕志马上搬出了郑南和段天华他们的做法：“你们都说说，大家都这么信任我们，他们都在努力，结果现在我们却在做什么，我们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吗？你们还敢不满，你们真觉得自己做到位了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的确如方焕志所说，他们就真是小心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见大家都通情达理，方焕志随后接着表示，扣工资只是手段不是结果，如果后续大家能尽快攻关技术，那么这笔被扣掉的工资不仅能补发出来，甚至厂里还能多发一笔奖金。
大家马上欢呼起来，高呼“方厂长万岁”。
……
方焕志这边调动厂里情绪，不断攻关完善芯片制造技术，郑南这边也同样没有闲着，他带着李兴驱车赶到了江州科技大学周敏德的实验室。
这里仍然跟之前一样，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各种芯片和连接线路，以检测这些芯片的性能。
见郑南过来，周敏德教授拿出一份报告交给郑南，她告诉郑南最新一款MS6502（改）芯片已经经过初步验收。
“根据数据显示，这款MS6502芯片在保留原有功能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减少了晶体管，而且我们也坐了电路的冗余处理，更进一步降低了出现故障的可能性，此外我们还增加了备用线路等等，让这款芯片更好更便于量产。”
是的，郑南之所以同意南园电子厂停工，就是这边周敏德对MS6502的研究工作出现了突破性进展，既然下一款芯片可能不一样，那就没必要继续囤老一款MS6502了。
周敏德不愧是周敏德，作为单纯的技术人员，她设计新一代芯片不仅考虑了性能，甚至还考虑到了南园电子厂的技术水平，进而做出调整。
按照周敏德的说法，现在芯片已经进入到最后一轮测试，虽然还没有走完全部程序，但以周敏德的经验，芯片99%可以正式投产了。
郑南当机立断：“可以，那请周教授尽快把这款芯片图纸交给南园电子厂。”
这是对周敏德的信任，同时也是在抢时间，因为段天华那边已经摊牌，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南园电子厂的芯片配合，过去是因为芯片没出来没办法，现在既然芯片出来了，当然要赶紧。
对于这新一款芯片，李兴小心提醒郑南：“虽然芯片性能更好，但本质上他和国际上通用型的MS6502并不一样，会不会有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如果真追究起来，我们可以说我们这是学习机专用芯片。”郑南说。
这并不是狡辩，事实郑南也确实让周教授专门为了学习机和游戏机进行改进的。
除了查看芯片的研发进度，郑南还带着李兴一起找了江科大的校领导，谈了关于周教授实验室的问题。
“我知道校方有自己的统一安排，但或许我们可以先做点什么。”郑南说。
郑南早就希望扩建甚至新建半导体实验室了，尽管周敏德现在的实验室属于国家级实验室，可那终究是三十多年前的国家实验室，经过这么多年，配置和大小早就跟不上了时代，居然和其他实验室共用同一栋实验大楼。
别的不说，就说这实验室连大规模芯片测试台都没有，就显得太业余了。
在跟校方的威逼利诱据理力争后，校方同意可以为实验室争取隔壁房间的使用权，虽然不能全部打通，但距离很近，也很适合实验室使用，一直以来学校都是这么做的。
郑南对此相当无语，但也明白这年代就这样。
当然郑南不是不可以帮周敏德新建一栋专门的实验室，但同时郑南也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郑南后续还打算继续在江科大招募更多的半导体人才充实实验室，因此不能和江科大闹的太僵。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半导体是钱烧出来的
回到周敏德的实验室，李兴很高兴的告诉了周敏德校方允许实验室扩建的好消息。
小何高兴的一下蹦起来：“太好啦！我早就多想要多一间实验室啦，好多材料和废料都多的堆不下啦！”
周敏德也很高兴，说可以放下更多的试验台，一次可以开始更多的对照实验，增加实验进度，还有那些设计图纸和书籍也都有地方放了，不用那么见缝插针。
李兴却瞪大着眼睛表示不理解：“师姐你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更换设备吧，你看你这实验室都是老东西，那台RA电子显微镜用了二十多年，你没有工件台，都是拿小型压力机工作。更重要的是化学清洗工作台还有快速合金炉防护服这些，这都已经坏成什么样了，有几次都差点出了危险呀！”
郑南听后也是悚然一惊，这才想起周敏德的实验室虽然挂着‘国家实验室’的名头，可事实上却因为财政问题蹉跎了许久，要不是周敏德连年把自己的津贴工资贴进实验室里，连实验室都要保不住了，哪还有钱维护和更新设备。
“抱歉周教授，这是我的疏忽，实验室里的设备该维护更换的一定得换到位！”郑南说。
周敏德先斥责一番李兴，说他小题大做：“咱搞半导体研究的，每天接触那么多特种气体特种溶液，还不习惯吗？就算是超纯水你不小心喝多了还要当心体内电解质紊乱中毒。”
周敏德随后又向郑南解释实验室设备都是当年国家搞来的，按照使用半个世纪的标准建设的，现在才二十年，没问题。
“郑厂长你不要听李兴他瞎胡说，我们搞半导体研究就是这个状态，也就是这些设备，你可能不太了解。”周敏德特意解释。
李兴平时都是个怼天怼地的急脾气，就是在周敏德面前怂了。
不过也用不着李兴郑南也明白：“周教授，虽然我不懂什么半导体研究还有相应的实验室设备什么的，但我知道现在二十年过去了，这些设备肯定都跟不上时代，要是缺少维护可能还存在危险隐患。”
郑南尤其强调：“而且周教授你也不要认为我单纯在投资你，我也是在对我未来的半导体研究投资，毕竟只有更好的设备，才能加快进度嘛。”
说到最后，郑南故意看向后面的小何：“何同学你说是吗？”
身体很单薄的瘦瘦女孩抬头，正了正眼镜：“郑厂长你要帮忙维护和更换实验室设备那当然好啦，不过你恐怕要准备很多钱。”
不愧是小何，没出社会的学生真没什么心机，一下就给郑南套出来了。
周敏德马上解释是因为很多设备的生产厂家都不在了，所以要维护起来比较麻烦。
“你看这太RA电子显微镜，那都是三十年前从原苏联进口的，现在厂子早都不在了，还有这个工作台，是宁海出产的，现在厂子也不在了，根本没办法维护。”
至于国外同类型产品，一来他们没有相关渠道，二来价格也更昂贵。
“虽说现在国外对我们的封锁没过去那么厉害了，但封锁也确确实实存在，要是没有相应渠道，就算买的到也运不回来。”周敏德说。
郑南大手一挥：“没关系，周教授你列份清单给我，我想办法弄回来。”
周敏德还想推辞一下，最后是李兴忍不住先动手写起来了。
郑南很快拿到清单和相应的品牌价格，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郑南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从电子显微镜到工作台和快速合金炉什么的，价格都从十几万到上百万美元不等，加起来换算成华元两千万都打不住。
虽说学习机刚卖了两千多万，可郑南也投资了南园电子厂的老厂改建，要说强行拿也行，可那样江夏电子厂今年就要背着大量债务过年了。
只能说难怪都说半导体产业是烧钱烧出来的，现在就周敏德这一个过时了还只有两个人的实验室，光就要两三千万，平时各种实验所需的材料，那是动辄百万的投入。
要是换成国外那种大型半导体实验室，甚至顶尖的芯片工厂，那投资都得以亿为单位才行，也就是南园电子厂那种本身有厂房，同时江夏电子厂又提供了光刻机，否则也是没几千万上亿下不来的。
自己被以为白赚了两千三百万可以豪横一把，结果还是低估了半导体的恐怖。
李兴小心翼翼看郑南一眼：“这些设备都是可以降的，换成立本或者闽台货，价格可以砍至少三分之一，一千五六百万就可以拿下来。”
郑南摇头：“周教授的实验室事关我们的最前沿研究，省什么都不能省周教授这里。”
周敏德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她提出只更换最紧急和重要的设备：“比如电子显微镜和快速合金炉还有裂片机这些，如果能更换新设备确实能对眼下的研究起到很大推动作用。”
郑南点头把清单递给周敏德：“周教授你把清单上这些设备排列一个优先级出来，到时候我们看着来弄。”
郑南强调：“还是那句话，周教授你的实验室事关厂子未来的发展，必须保证你的设备！”
回去厂子的路上，李兴有点回过味来，狗怂狗怂的问郑南是不是他不该那么积极帮周敏德列设备清单。
郑南告诉李兴他提醒的很到位，要不是他自己甚至都忽略了江夏电子厂背后最大的功臣。
“如果让周教授一直用那种危险隐患的设备，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应该。”郑南说。
回到江夏电子厂，郑南马上找到老厂长和会计沈少波还有李雷开会。
“我们账上能调动的资金还剩多少？”郑南上来直入主题的问道。
喊的全是财务，老厂长意识到郑南可能要有新动作，因此事先了解了财务状况，尤其是现金流情况。
现在面对郑南提问，他首先站起来：“郑厂长，江夏电子厂现在能调动的资金最多不超过五百万。”
郑南很惊讶：“怎么这么少？”
虽说郑南知道江夏电子厂各种投资不少，但怎么也不该这么少才对，按照郑南的预计，有音响VCD那些产品的销售额，再加上之前学习机的，怎么都该超过千万才对，就算还有两千万郑南都不惊讶。
现在你告诉我只有不到五百万？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倒不是郑南怀疑谁挪用了，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说，只是郑南觉得大家肯定在思想上没达成统一。
果不其然，随后沈少波拿出账本告诉郑南，要说江夏电子厂现在账面上有资金确实有两千多万，但这其中有投资南园电子厂改建的一千万，剩下的都是年末要支付给各家供货商的货款，或者干脆就是没还清的债务等等。
“扣掉这些七七八八的费用，目前厂里能动用的资金只有不超过五百万。”沈少波回答。
五百万说起来好像很多，甚至放在江夏都是一等一的效益企业。
要是江夏电子厂就继续保持下去什么投资也不做，那可以过的非常滋润，可以给厂职工建起家属楼，各个厂干部都能配上小汽车，办公室里能装上电脑，属于比一般的国企都要强的单位。
可偏偏郑南要给周敏德维护和改换设备，这钱就远远不够了，只一台实验室用刻蚀工件台就超支了。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先把这些钱用在更重要的方面，供货商和建筑那边先拖一拖？”郑南问。
老厂长告诉郑南如果在平时这没问题，可现在不行：“现在年底了！”
企业里一般都有账不过年的习惯，当然这并不绝对，像之前的江夏电子厂和宁海光学仪器厂，那种实在没办法的，就只能让他连续欠好几年了，可那也是各种拿材料产品设备抵债的结果。
当然，虽说像江夏电子厂这种效益好影响力大的企业，大家都能容忍较高的债务上限，但那通常是在年中。
简单说要是现在是五六月份，那郑南要拖到年底大抵没问题，供货商和代工厂都会愿意给这个面子，也不担心江夏电子厂这种效益会还不上。
可问题就是现在已经一月份，眼看就要春节了，这不把账还上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南园电子厂那边的改建费用，由于是先付三分之一定金开工，验收成功全部付清，因此倒是可以先挪出一大半资金回来。
“这样算起来有一千万资金，那就够了！”李兴为终于匀出钱而高兴。
郑南却摇头：“如果这是个投资，哪怕是南园电子厂那种投资，那都肯定够了，可我们是要为周教授更新实验室设备，那就不行了，我们必须要保证我们拿出来的资金不会对江夏电子厂造成任何影响才行。”
李兴这才想起投资和为实验室添设备的不一样，这个钱花出去就真花出去了，至少在研究没有突破性进展反馈厂子前，是见不到回头钱的，因此从厂决策上就要把他当成一次性开销那种。
“那要不然我们还是先把最重要的便宜设备先搞了吧？”李兴提议。
郑南沉吟片刻，最后摇头决定：“还是先和我们的供货商们好好谈谈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们可以对赌
早上，当太阳从东方的山后升起，金色的光芒唤醒了整座城市，阳光下，江夏城中的自行车大军来来往往，象征着为生活的劳累奔波。
而在江夏电子厂门口，却来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大都西装革履，甚至不少人都故意露出腰间的BB机，看着就是一副老板派头。
他们大摇大摆走进大门，相互之间热情的打着招呼，轻车熟路的走进厂里会议室。
“石老板看你这佛光满面的样子，肯定又发财啦！现在你可是江夏最大做特种材料生意的老板，就连钢厂都要给你面子！”
“周老板客气了，要我说周老板才厉害，听说就连秦安那边的厂子都特意来找你订货，生意都做到外省去啦，看来年后冲向全国也不足为奇！”
大家相互恭维着，也自然而然谈起了关于这次郑南突然打电话给他们的猜测。
“你们说郑厂长突然找我们这是要做什么？还要求我们一定要到场。”
“那还用说，肯定是谈结货款结代工费的事啦，难不成还是谈延长欠款时间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因为根本不可能嘛！
开玩笑，现在整个江夏谁不知道郑南的江夏电子厂就是效益最好，远的不说宁海的VCD展销会创下一天千万的销售记录，就看最近学习机又卖了两千万就知道了，这样的企业怎么可能会缺钱嘛。
而且欠账不过年是生意场上心照不宣的规矩，就算你没钱也要想办法搞钱来平账，更别说你那么有钱了。
“要我说他们肯定是又有什么新发明，要跟我们沟通来年的供货要求，更说不准郑厂长要给我们提前发红包也说不定！”
这些人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着，整个会议室里充满着轻松欢快的气氛，直到郑南带着老厂长到场。
“非常抱歉，我希望能和大家商量一下，将今年的货款或者代工费延期到明年支付。”
郑南上来就直入了主题，让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谁也想不到郑南居然真这么说了。
好半天以后才有人露出了笑容：“郑厂长真会开玩笑。”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差一点就被骗了，江夏谁不知道江夏电子厂效益好，一年就挣了好几千万，这效益比钢厂也差不了多少，要说江夏电子厂没钱，那还不如告诉我银行没钱了，这不完全就是扯淡嘛！”
郑南接着说：“江夏电子厂今年确实赚了很多钱，但同样厂里的投资也相当大，相信你们都知道原本购买钢厂的设备花了千万，这还是第一期的费用，我要连续支付三年才行！后来南园电子厂改建我投资了一千万……”
郑南如数家珍一般介绍着今年以来江夏电子厂做的那些投资，每一项都是开支巨大，别说现场这些人，就是郑南自己看的都是心惊肉跳。
“可就这些，还只是江夏电子厂投资的一小部分，未来江夏电子厂为了能创造更好的产品，决心帮助江科大周敏德教授的半导体实验室改造升级设备，这将是一笔更大的开支！”
“我承认江夏电子厂的资金流水很多，但实际的盈利却十分有限，因此对实验室的升级改造资金，我需要和大家商量，希望大家能在货款的时间上给我一个更宽松的时间。”
郑南强调：“请大家放心，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利息。”
所有人都沉默了，很显然通过郑南刚才诚恳的态度，大家都悟出来：阿珍你来真的呀？
可明白归明白，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现在的江夏电子厂不同以往，他们还希望未来跟厂子有更多合作。
郑南随后拿出一份文件：“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稍后就一起在这份协议上签字吧。”
蛤？
话音才落现场哗然一片，见郑南连文件都拿出来要他们现场签，这下所有人都淡定不了。
首先是老熟人石啸林，他站起来说：“郑厂长，按理说江夏电子厂有远大抱负，我们是该支持一下的，可郑厂长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小本生意，我们也都等着钱过年，我们也真是有心无力呀！”
有石啸林带头，其他人也左一句右一句的附和着表示他们的资金情况也很难，有的说自己外面欠了多少钱，有的说自己还有多少员工每天眼巴巴等着钱回去过年等等，总之就是一场比惨大会。
“明年，郑厂长，我们明年肯定支持你，可今年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实在没办法呀！”周厂长说。
郑南对这样的局面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别看江夏电子厂今年卖了几千个W，但说到底也就是个暴发户，人脉关系都还要靠着老厂长的脸面，陈周义随便拉个虎皮就能给江夏电子厂吃的死死的。
这些人现在这个态度已经是非常给郑南……或者说江夏电子厂未来的生意的面子了。
但郑南也是真想留着这笔钱，因为这一上一下就能多出上千万的现金流，这对郑南现在来说可太重要了。
因此郑南高举着协议向所有人强调：“利息，我是给利息的，大家可以先看看利息再做决定，生意场上靠朋友，我郑南不会亏待朋友的！”
这番话说出去，有人开始低头研究起利息，但更多人依然不干。
他们表示自己是真等着这笔钱过年，郑南给的利息再多也没用，到时候他们的生意可能都不在了。
有的也开始不耐烦起来，表示江夏电子厂怎么连这些该支付的货款都拖欠，那天知道这利息能不能拿到。
周老板甚至说：“郑厂长可能贵人多忘事给忘了，贵单位在郑厂长接手之前的账你可还欠着，现在你跟我说你还要欠着？”
好家伙，你郑南接手前江夏电子厂不还钱，现在你郑南接手了江夏电子厂还不还钱，那你他娘不白接手了吗？
最后石啸林也站出来表态：“郑厂长，真不是大家不愿意帮你，这年景大家都不好过，而且想必郑厂长你总共欠了大家伙多少你自己心里也有数，那么一大笔钱呀！我们是真拖不起！”
石啸林也隐晦告诉郑南要是厂子内部出了问题，或者陈周义那边又搞了什么事，大家伙不是不能商量着想办法，但不管怎么样该给的钱不能少。
石啸林的话得到了这些人的一致赞同。
没办法，只能出绝杀了！
郑南心里无奈叹息，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件。
“如果大家觉得利息还不足以打动你们，那么我可以跟你们签对赌协议！”郑南说。
所有人都一下愣住了，从石啸林到周老板这些人都显得十分茫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对赌协议是个什么东西。
郑南只得随后给他们科普对赌协议的含义：“我就是要跟大家对赌这笔货款，当然你们放心，我承诺你们的利息会照常支付，并且如果我输了我会双倍赔付你们货款，但我要是赢了，在规定期限内还上了钱，那么我就只支付正常利息。”
郑南还强调这是自己最后的方案，要是他们还不同意，自己今天就能把货款结清，但他们的合作就到今天为止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合作。
现场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头脑风暴着，衡权着利弊。
很显然，如果不是必要，他们都非常想保留与郑南的合作渠道，因为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尤其是半导体，除了江夏电子厂，其他厂子几乎都在亏损，那边的钱同样不好要。
而这边郑南能这么早找他们商量，证明郑南还是很有诚意的。
当然他提出双倍赔付的对赌协议，显然更有诱惑力，只是……
“但请问郑厂长，正如你所说，一旦对赌失败你不是仍然还不上钱吗？你如何保证能有什么双倍赔付呢？”周老板问。
这话点醒了很多人，他们这才想到好家伙你都对赌失败，证明你投资亏了，那你还有个锤子的双倍赔付。
郑南不慌不忙：“周老板这个问题很好，只是周老板或许忘了目前江夏电子厂在市面上星光音响和星光VCD的销量都很稳定，尤其是星光这个牌子！”
这年头绝大多数厂家都没什么品控，也不注重品牌维护什么的，因此很容易都是做臭一个牌子来年换个牌子再接着来的那种。
可只有江夏电子厂不一样，在郑南的带领下，星光音响和星光VCD都非常注重维护品牌，再加上各地专卖店的限量销售策略，更进一步打响了‘星光’这个牌子，在全省都颇有名气。
“就算事情到了最糟的地步，江夏电子厂真的又到了破产边缘，但只要有星光这个牌子在，你们的钱就有保障！”郑南坚定道。
现场再一次沉默，不过这一次郑南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都被挑起了兴趣。
石啸林突然站起来说：“郑厂长你的提议很吸引我，只是我需要时间考虑可以吗？”
郑南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最晚要在周末前给我答复，否则我就会视你们拒绝了，那可不好，说实话我还是很希望能继续跟大家合作下去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还是钱的问题
最终绝大多数的合作商都选择了郑南的对赌协议，毕竟大家都是江夏人，郑南在接手江夏电子厂以后的发展都有目共睹。
尤其现在江夏电子厂的发展蒸蒸日上，不仅音响和VCD都是千万级别的销售额，新研发的学习机同样一口价就卖了两千三百万，怎么看都不像是出了啥财政危机的样子。
并且郑南这半年以来先是重启光刻机研究，再是远赴宁海收购合作光学仪器厂，还斥巨资帮南园电子厂打造芯片厂项目，大家也只能相信郑南是真的在做技术布局，要把实验室设备搞上去，接着搞大项目。
当然比起这些，最让这些合作商看重的，还是江夏电子厂的效益。
要知道目前从无线电厂到元器一厂，效益都是一言难尽，你不能说他们没开工没产品，但牌子臭市场难以推广，更重要的利润低，让他们三天两头出现财务问题，拖欠工资都是常态。
这些厂子说实话都只在勉强支撑，说他什么时候跟南园电子厂一样出点什么事情然后倒了也一点不奇怪。
整个江夏乃至全九湖省内的电子产业，看来看去也就江夏电子厂最好，这样的客户不想办法抓住难道还去伺候那些随时可能真付不起钱的厂子吗？
而且人郑南也不是有意赖账，是想抓住时机保研发扩生产，更重要的事他还愿意签对赌协议，愿意给更多的利息，那只拖一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为了今年的货款彻底撕破脸，失去这个重要客户不成？
当然也有人选择要钱或者和郑南商量看能不能先支付部分款项，好让他能回单位交代。
郑南能理解这些小本生意的难处，毕竟这年头要账都难要，要是少了自己这一大笔，确实可能有些人年都过不好。
可理解归理解，郑南断然拒绝了支付部分款项的要求，表示要钱就一次性结清，以免任何后账。
郑南很清楚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要是后面石啸林和周厂长他们也来支付部分，那自己该怎么办？要是给所有人都支付部分款项，不就平白多出一大笔支出，那自己还费心搞对赌协议的意义何在？
因此郑南只能遗憾的当场给他们一次性结清全部欠款，以后都不会再有合作了。
见郑南如此坚决，那些原本还有想法的，马上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很快几天时间内，该结钱的结钱，该签对赌协议的签对赌协议，郑南搞定了全部的合作方，保住了账户上几百万能随时取用的现金流。
晚上，会计沈少波和李雷带着账本来到郑南的办公室，郑南和老厂长李兴早都等在这里。
沈少波直接汇报：“在计算应支付的款项，以及厂里过年以及预计年后的支出，目前账户上合理能够调配的资金约为一千三百万左右。”
厂里过年搞活动要预留一部分资金，来年搞生产，谁也不确定各种原材料行情会不会有所变动，又或者会不会出现其他突发事件，厂里必须要预留一部分资金，这是沈少波在综合所有可能情况以后算出的最后结果。
要是其他厂长，哪怕是江夏最大的无线电厂长陈周义，要是能听到自家企业账户上还有一千多万现金流，他能高兴的当场飙一曲楚剧。
可郑南听后却叹口气觉得钱还是太少了，比起周敏德实验室设备所需要的资金还很有差距，要知道就这已经是自己好说歹说跟各个合作商对赌赖账以后得结果，要不然最多也就五六百万。
李兴率先拿出方案给郑南：“郑厂长，我已经研究了设备清单，从中挑出了最要紧的设备，经过我计算这些是最合理的。”
虽然李兴的方案很好，但郑南却看也没看的摇手：“重要的不是这个，还是缺钱。”
老厂长点头：“钱很多，但这些钱并不是能这样随意花的，里面超过一半都是合作方的欠款，而且还有不低的利息，还有对赌协议，这钱更不好花。”
李兴沉默了，他能把资金使用规划的很好，却忘了这笔钱从头到尾就不是这么用的，忘了还有对赌协议这个东西，忘了要是来年他们不能及时还上，他们就要双倍赔付，只怕往后几年江夏电子厂都要给他们打白工了。
并且这时候对赌协议已经签了，再想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
李兴思虑再三提议：“要不我明天再去找找师姐，看她的实验室还有没有什么研究项目能转化成产品的，她的实验室研究半导体二十多年，肯定有很多成果可用。”
老厂长表示这是一个想法：“如果能像学习机那样迅速转化成产品也很不错，实在不行像学习机那样我们高价卖给其他企业也很不错，毕竟这笔钱最后也是用在她的实验室上，不算对不起她。”
郑南也认可这个想法，但同时也提出：“我们可以依靠实验室寻求突破，但不能把希望全押在上面。”
郑南这么说还是基于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
此外更重要的，也是郑南这段时间跟李兴跟周敏德也了解不少实验室情况，知道实验室研究成果一般转化成真正产品的周期相当长，毕竟实验室里搞出来喝真正工业化量产，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纵观全球几十万个实验室，随便一个一年就能搞出成千上万个概念发明，但最后真正落地出来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至于周敏德的实验室里，郑南相信以周教授的能力，肯定有很多黑科技发明，可要说能落地量产品，郑南真没什么信心。
这和眼光什么的无关，有些很厉害的发明，由于时代限制或者成本以及其他什么问题没解决，哪怕再牛批，可能也到不了市场。
一如大火的小破球里的太空电梯，其实并没那么科幻，实际相应的技术和材料已经出来了，只是由于成本和收益的完全不对等，再加上目的不明确，所以只能是看看就好。
还有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电动汽车其实要先于燃油车被发明出来，可由于140年前的电池技术落后，以及那时的电力并不普及和电价的昂贵等等原因，导致电动汽车一直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直到140年后电池技术突破和电力普及等原因，才大放异彩。
正是这些原因，郑南只能让李兴去试试运气，实际并不指望这边。
老厂长提出另一套想法：“郑厂长，我已经跟销售处沟通过了，明年加大对省外市场的开拓，看能不能多搞一点营收回来。”
李雷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咱们的音响和VCD都那么好，到了省外肯定也卖的好，多卖一点不就有钱了吗？”
李兴也表态让郑南不要担心车间的产能，音响和VCD现在技术都已经非常成熟，同时和模具厂还有其他元器件厂商也合作纯熟，随时扩产都没问题。
“今年小半年就卖了两千多万，明年卖出六千万不是问题！”李兴放出豪言壮语。
不得不说李兴的数学很好，但做生意可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是，的确江夏电子厂的产品很好，但出了省是不是真能站住市场还真是问题。
首先这年头没高速公路，加上各地的治安情况各不相同，运输成本是个相当大的问题，能给你提价30%甚至50%都不夸张。
再加上你的产品到了当地会很快被当地企业模仿，然后被低价联合绞杀。
面对当地企业在渠道和成本方面的天然优势，更别说还可能会有的盘外招，绝大多数企业都难以招架。
这就是为什么这年代除了那些大型央企，基本没有什么产品能覆盖全国的大型企业的原因所在，哪怕强如东方音响，也只能在燕都白云这些大型一线城市耍耍，到了江夏哪怕没有郑南也很难施展手脚。
要是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去啃周边省市的市场，靠品牌和质量打开市场，郑南很有信心，可要想快速打开市场，能像宁海那样迅速回钱，那就是做梦。
“唉！这样做实业来钱真是太慢了啊！”郑南哀叹。
老厂长和李兴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郑南这叹息的是什么意思，厂子发展不都是这样吗？
生产产品出售……产品卖钱盈利回来继续投产研发升级产品……再继续卖钱……
郑南现在算是明白为啥那么多企业一搞股份改革就能盘活了，出售股份一下搞来那么多钱，拿现金流挤垮对手，那可不厉害嘛。
可经过宁海光学仪器厂还有红土基金两件事，郑南可不敢轻易给江夏电子厂股份化。
因为要是给那些鬼佬的手伸进来，知道自己在搞光刻机的事情，这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芯片火种就真完了啊！
思前想后好半天，郑南最后决定：“老厂长，销售处这边打开外省市场可以考虑，但一定不能急功近利。”
“李主任也可以去看看周教授的实验室，如果有什么好产品也一定要先告诉我，拿回厂里开会讨论。”
“最后还有我自己，我决定再去宁海看看。”
郑南说：“我们三路同时进行，这点小钱的问题，我们一定能解决！”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我要搞钱
说是三路同时并行，但实际大家都明白压力全在郑南这边，毕竟不管在周敏德的实验室还是电子厂销售处这两边，都很难再短时间内有什么突破。
虽说通过销售这边的慢慢布局，来年纯利盈利个一千多万不是问题，若是运气好，过两千万也不是不可能，只就算最乐观的情况，也仍然不够填这个窟窿，更别说按照郑南的判断，接下来还可能因为市场饱和出现营收下滑的现象了。
总而言之就是说，郑南还需要更大的赚钱项目！
而目前纵观全国能快速来钱的地方就只有宁海和南江，甚至相比快速起步的特区，作为全国经济中心的宁海在资金方面还要更胜一筹，正是这个原因，郑南才带着VCD在宁海创造了一天卖上千万的奇迹。
不过郑南这一次看中的是宁海的资本市场，宁海背靠江浙，都是全国经济最发达的省份，各种民间资本都很活跃，否则东方音响不会就靠着一套股份改制，就一跃成了全国第一的电子企业。
郑南也了解过东方音响的扩张秘诀，没什么高深的策略，就是靠着全国第一的现金流一路碾压过去的。
能做到提供这么大笔资金流的，也只有宁海。
除此之外在郑南印象中，宁海证券交易所也是这两年开业成立，这年头股市风起云涌，相比实业上的效率，金融资本手段那才叫一个抢钱。
老厂长和李兴都是一脸迷茫：“厂长你是打算给电子厂股份改制吗？还是要投资股市？给东方音响当股东？”
郑南摇头：“不确定，得先去宁海看看情况再说，我在江夏也不知道股市里是什么情况。”
老厂长心里松口气说：“厂长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反正最不济厂里今年多加加班多卖点产品，以咱们星光牌子的影响力，怎么都能把钱赚回来。”
老厂长虽然不懂什么资本什么金融，但他明白自己不懂，明白一个商人要是两眼一闭一头扎进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那极大可能会栽跟头。
李兴也说：“师姐那边也不着急，这些年她实验室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年。”
郑南点头让他们放心，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胡乱花钱，会先确保赚钱要紧。
确保金融赚钱？
倘若老厂长和李兴有点经济知识，只怕根本不会相信郑南的说法，好在他们不懂，才帮郑南省了解释的工夫。
站在后世的角度看，交易所刚开业那几年都叫一个躺着赚钱，一年一栋别墅靠海不是梦想，可假如要真这么简单，哪还有那么亏了破产跳跳江的人？
郑南不是专业的金融投资人，但也明白资本市场零和博弈的原理。
简单说就是有人赚钱必然有人亏钱，你赚多少，必然有人亏多少，再加上目前股票交易所初建，市场比较混乱无序，郑南哪怕拥有重生优势，也必须慎之又慎。
思前想后郑南决定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沐吟裳的呼机号，没过多久电话就给郑南回过来了。
“郑厂长你找我？”沐吟裳直接问。
既然人家女孩都这么直接，郑南当然不会藏着掖着：“是，我想问你知不知道宁海那边快速赚钱的项目，关于资本市场的。”
沐吟裳第一时间很困惑，没明白郑南的意思，还以为郑南是想上市。
“目前交易所原则上允许所有企业上市，但上市手续非常繁琐，且有比较高的上市门槛，江夏电子厂想上市恐怕有些难度。”
沐吟裳就是在委婉的告诉郑南上市是在想屁吃。
好在郑南也并不打算上市：“我不是上市，只是目前厂子需要一大笔资金……”
郑南简单把自己实验室设备的问题解释了一遍：“我想来想去通过资本市场金融手段是最快的，我自己这方面并不是很懂，但我知道沐同学你在这方面是天才，所以想请教你。”
沐吟裳沉吟片刻：“你要炒股？哦，就是买卖股票赚钱。”
炒股这个词在这年代还相当新颖，只有沐吟裳这种圈内人才懂，沐吟裳还担心郑南不懂，补充解释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排斥炒股，不光炒股，炒基金炒国库券企业债券我都可以，而且我有足够的资金。”郑南直言。
“炒股是很赚钱，像华尔街一天一个百万富翁并不是神话，只是目前宁海股市刚开张，你想炒股并不容易，还有很多条件。”
沐吟裳告诉郑南电话里一句两句讲不清楚，要是郑南真准备好了的话，等郑南到了宁海当面说。
“好，我一定尽快过来宁海！”郑南高兴的挂断电话。
沐吟裳是个天才操盘手，郑南或许不知道她天才到什么地步，但就从她能为东方音响设计股份改制方案，一手将东方音响带到全国第一，就这一点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那么有她的方案，再加上自己的重生优势，不说成为股神传奇什么，至少帮周敏德的实验室更新设备的钱还是能搞来的。
甚至郑南还想过还可以真的投东方音响一笔钱，说到底东方音响还是宁海老八股老大嘛。
然而郑南并不知道，电话那头也有人十分高兴。
沐元长在房间里兴奋得如同返祖一般的手舞足蹈：“哈哈！没想到那个姓郑的蠢货，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想问阿裳让阿裳帮他出主意赚钱，他也不想想自己哪来的脸敢这么想，看这次不让他亏成一匹马！”
相比狂躁青年沐元长，他们的父亲沐子能比较冷静，他先向儿子确认了郑南的身份。
“阿爸没错就是那个姓郑的，之前我和阿裳在江夏碰到的那个土鳖，就是他让我们在江夏的布局失败，还有在宁海给南燕东佛他们VCD技术的也是他，就是他一直在背后跟我们东方音响作对！阿爸我们必须狠狠教训这个小瘪三！”
看着激动到大喊大叫的沐元长，沐子能先皱着眉让他注意自己的情绪管理，随后才说：“既然这个人那么不懂事，那我们有必要代替他的父母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沐元长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该教他做人，给他把钱亏光让他破产！”
沐子能瞪他一眼，然后看向沐吟裳那边：“他不是想投资股市吗？你就去帮帮他，告诉他究竟该怎么炒股。”
沐元长当时激动的一跳，不可思议的惊讶：“阿爸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就只有八股，傻子闭着眼睛都能赚钱，不能帮他进来呀！”
沐子能很恼火，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还是沐吟裳给他解释：“不是帮他进来，是卖给他认购证。”
沐元长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就让他买认购证，坑死这个土鳖！”
沐元长高兴的蹦蹦跳跳离开房间。
“半年盈利千万，这么大笔盈利仍然填不上研发的窟窿，还要这么着急来宁海搞钱，阿裳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弃研发，一切零件都从国外进口了吧。”
沐子能敲敲桌子：“如果不是当初的果断放弃，只怕现在东方音响也要面临如同江夏电子厂同样的局面，年关前想方设法到处搞钱去填实验室，这样我们来年还拿什么去跟南燕东佛这些企业竞争？”
“现在是产业全球化的时代，就应该要有全球化思维，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如果我们能在全球购买到最先进的元器件，能租来最先进的生产线，我们就能将成本压到最低，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说到最后沐子能很不满意：“阿裳亏你还在国际商学院进修，真不知道你都修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姓郑的既然来送钱，就给我心安理得的收下，算是他给东方音响带来这么多麻烦的补偿了。”
沐子能一指沐吟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沐吟裳低头咬着芳唇感到很委屈：“我知道了。”
……
郑南的准备工作很快完成，甚至为了更快去到宁海，还买了机票。
“按照厂长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完成汇款七百万进宁海公司的账户，剩下六百万等厂长你的消息，我们随时能在工作日完成汇款。”
老厂长还嘱咐郑南：“到了宁海厂长你就放手去做，不管什么事情都还有江夏电子厂兜着呢！”
李兴也在一旁大大咧咧：“反正江夏电子厂之前那么差都挺过来了，现在不就一点钱吗？还能难得倒谁呀？再说就算赔了，我们车间加班加点也能赚回来……哎哟！”
老厂长没好气的一个大b兜：“鬼款！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兴揉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郑南听着他们的嘱咐有点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有一股自己要去宁海创业，然后家里老父亲嘱咐的既视感。
郑南高举拳头向他们保证：“放心吧，宁海那边的钱相当好挣，我去一次就创下一天挣一千万的奇迹，这次只会更辉煌！”
“我们相信，也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老厂长说。
郑南挥手道别上面的车，踏上第二次去往宁海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