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挨打
夏初的清晨,秦淮河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乳白色的河雾浮动在大明的心脏中,河面稀稀落落几艘画舫,人影绰绰约约,如海市蜃楼。
迈着轻快的步子,成渊一边吃着刚出炉的烧饼,一边沿着秦淮河的小道锻炼,向他的城外“几亩地”而去,那里酝酿着他给朱棣准备的成氏之学。
偶尔看到衣衫不整的男子和烟花女子出现在船头,成渊觉得,这个时候是一天最有意思的时候,今夜的繁华从晨钟开始。
清晨的人大多数都是做生意的小摊贩,穿着粗布短褂,挑着担子,穿着长儒衫拿着书卷的学子,青楼门口伸懒腰的老鸨,路边打草的牧童。
幸福是个比较级,成渊看到天刚亮就被生活所迫的百姓,以及不远处边扫院子边被女人埋怨的农夫。
当初见识过城市繁华,对古代的日子不是很适应,如今越来越看到百姓的日子,成渊只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还能看看这个古朴自然的古代。
带雨和烟熏气的瓦房,很真实。
没有房贷,没有车贷,容易满足的人生活在这里,是一件幸事,每日有温饱之食,便让人喜笑颜开。
成渊也会跟啃烧饼的石开说几句街道的事情,京城虽然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但是也有人颠沛流离,插草标卖女儿的人比比皆是。
扬州瘦马天下闻名,前朝有类似的行当,明朝则是规模可观,许多女子被动沦落烟花之地,靠琴棋书画卖艺,靠色相赚钱。
每到三月四月,便有大量学子入京赶考,也有春荒的百姓南下讨饭。
成渊在城外的试验田说起这种事情时,曹猛虎便说这是命,宋敬倒是接触过北方百姓。认为春荒代表这一年不是好年头。
但是明朝这个年月,相比元末也是好年头,算得上歌舞升平,永乐皇帝文韬武略……之类,听的成渊头晕。
朱棣算是沾了朱元璋洪武朝的一些光,又遇到了休养生息的年月,一半是他的能力,一半是百姓的夸大。
南边有倭寇,北边的鞑靼部和瓦剌部不断扩大,上个月朱高煦打的鞑靼部退到明边境百里之外,鞑靼部派人过来议和,目前这阵子会安宁。
土木堡之变,成渊不为这个担心。
这还早呢。
如果真的要做些事,他也不能太猛太快,驸马的身份加上镇国公的身份总有些招摇。
今日无事,回城有些早,成渊便站在河边数画舫,这实在是闲的无聊之举动。
“听说前边河段有尸体。”
“死人了?还是投河。”
声音吵吵嚷嚷,从秦淮河畔传了过来,看热闹的风俗大抵就是如此,自古至今。
百姓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往河边而去,聚集在河畔。
成渊想,这个年代投河自尽之人多是有冤屈,或者女子众多,兴许又是为情所困。
如此想着,便觉得颇有些意味。
“去那边儿,能看到,有台阶。”
“别去……”
这两句话是两个女子说出来的。
年龄小些,略显稚嫩的女子穿着明式素色衣裙,眼神略有些空洞,阻止的女子身着青色衣裙,跟在身后轻声阻止着。
两个人的身影就在那里拉扯,跑到了路中间,身后跑过去看热闹的百姓冲挤过来,将两人冲散。
眼神空洞的素衣女子夹裹在人群中向前而去,青色衣裙女子倒是被人群夹裹着,锲而不舍的朝着素衣女子追了过去。
成渊靠在秦淮河畔的石栏上,身上的那个粗布衣服还粘着土,看着这些为了看热闹而八卦往前挤的女人。
理论上来说,大家都喜欢看别人过得不如自己,成渊如此想着,对于大报恩寺起火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觉得有些安慰。
依照朱棣的性格,若是报恩寺这种事定会大查,但是最近这几日,成渊没有上朝,大报恩寺的事情,朱棣也不再提,看样子是不想查了。
成渊猜测过纪纲,朱高煦,陈瑛或者朱高燧,但是他也没有证据,只能独自在心中发牢骚。
大报恩寺是朱棣老娘的,既然朱棣不查,又没有影响到自己,这件事成渊也就只在心里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您在看什么?”石开伸长脖子看了看成渊目光的方向,询问。
“噢,那个女人身材不错,就是太爱看热闹些,弊病,投河有什么好看。”
成渊拍了拍衣襟,看着在人群中焦急挤着的青衣女子,努努嘴,果断的跟着人群而去:“我们也去看看。”
石开:“……”
河边有几处没有石栏,而是长了青苔的台阶,河里泡着个面朝下,浮肿的男子,顺水而下。
百姓叽叽喳喳,追着尸体指点。
河边原本人很多,但是官府带着仵作过来后,说是醉酒掉河,这下子百姓似乎没了趣味,失去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趣。
成渊撑着下巴道:“石开,你去看看死的是什么人。”
石开点头,过去打听。
原本成渊是等石开过来后,便回国公府的,他听说成国公朱能即将也从北地而归,到时候好好的庆贺。
谁知抬眼望去,又看到了人群里那个身材不错,却努力在人群挤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似乎在寻找什么,眼神带着怒意和急,走到成渊身边时,嘴里还轻轻哼了声。
成渊被这个看热闹的女子有些吸引过去,他从没想到一个女人为了看个热闹如此大费周章,真是不解。
余光打量她的同时,他也发现女子衣裙似乎被挤的有些皱,后面的衣服上有一块暗褐色血,若隐若现。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喂!”
伸手阻拦,却没想到把那女子吓了一跳,脚底打滑,直挺挺的仰面朝天倒下去。
“啊——”
啪叽——
然后是成渊背着手弯腰看着那个女子,他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下意识想要提醒。
按道理,女子摔倒,该有男子伸手去扶,可成渊就这样看着她,大剌剌的倒下去,然后四脚朝天,丝毫没有要扶女人的觉悟。
“喂,你……月事。”
“做甚,臭无赖。”
“哎,屁股。”成渊盯着她身后的衣裙又道。
那女子长发如墨,看起来摔得很是重。
“你这么大人,走路也不小心,还能滑倒。”成渊有些无奈的吐槽,就算对方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但他也懒得去拉一把。
随后扯自己臀部的衣服,想要指给她看,示意她注意衣裙上面浸透出来的血。
此时这个女人刚摔了一跤,河边本来就湿滑,此刻站在旁边,衣服上是河泥,狼狈不堪。
众人忙着看下游河道尸体,没人注意这里。
“你那里……”
成渊走进一步,正要提醒她衣裙有血迹的事,空气中便响起啪一声清脆的声音,耳光打在左脸上,竟然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她顾不得腹中绞痛,顾不得摔得七荤八素,修长的双腿慢慢挪到河边的树旁。
女子带着哭腔,见成渊又说月事又提衣裙和臀这些东西,嗓音凄凉,捂住胸口警惕道:“轻浮,登徒子,你……想要干什么。”
若不是死尸的话,那些百姓绝对会过来看热闹,或者把成渊定性为一个地痞无赖,调戏女子。
“啧,我这多管闲事的下场。”成渊捂着左脸,脸色不好的看着靠在树边脸色苍白的女子,盯着她道:“回去换下衣服吧,别看热闹了。”
女子瞪着他,不说话。
“你若是男子,我定揍回去。”
成渊摇了摇头,转过身离去,过来的石开看了眼瞪成渊的女子,奇怪的离开。
后方,女子也转身离开,又朝着人群中的女子身边跑去,顾不得路上被路人指指点点。
这个女人大姨妈都沾衣服了,还不自知,来了个社会性死亡,衣服脏兮兮的还要往回走,为看热闹如此不顾自己形象,真是可笑。
成渊捂着自己的左脸,想到有人社会性死亡,他的疼痛就少了许多,相比那女子社会性死亡,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自己可真是幸运太多。
这样想那个女子,他的心里不禁有些爽。
按照成渊的打算,是回城后去应天大街戏院看看,再去徐妙锦的书斋查查最近的石头记卖的如何。
但是经过这么一出曲折,此时左脸已经有些肿,便直接去了应天戏院的后院,没想遇上了正在戏院替朱柏查看生意的湘王府长史。
293.论旧
湘王府现任的长史,是朱棣重新任命的,因为湘王自焚未果的事,朱棣倒是体谅朱柏很多,这个长史和其他监督诸王的长史不一样。
长史姓赵,每次成渊去湘王府,都是这位赵长史带他去,两人稍微打过招呼后,赵长史询问成渊左脸为何如此红肿。
成渊指了指自己衣服道:“去了城外的镇国书院,不小心碰伤的。”
赵长史微微笑笑,恭敬有礼,看了眼后,也不在多问,立刻让人去拿了消肿止痛药过来,道:“城中人多,国公爷就这样回去,怕是三公主要问起。
国公与我家王爷是好友,又是皇亲驸马,勿要担心,我这就去给您拿些冰块过来,王爷今日会过来,噢,他还说有空要去找您切磋呢。”
成渊这几日没去参加早朝,只知道朱柏最近去了宫里,但是他具体在做些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晌午时分,成渊站在戏院的二楼处看见穿着五爪袍的朱柏,昂首阔步的过来,站在楼下便打招呼:
“你这脸怎么肿了。”朱柏说话比较随意,时常与成渊开玩笑。
看了眼朱柏今日穿的衣袍,应该是朱棣最近赏赐的。
“殿下。”成渊笑着看了眼朱柏穿的衣服。
“皇兄赐的。”朱柏见成渊看他的衮龙袍道。
历史载,在明初,太子、太孙、皇子、皇孙、亲王、郡王、世子都被称为殿下,在服饰上,明代王爵是可以用五爪龙的。
明朝的亲王、世子、郡王、都是可以穿龙袍,用五爪龙。
皇室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皇室郡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龙头的正面对前即为正龙。
在1970年春至1971年发掘山东邹城北九龙山南麓的鲁王陵墓时,明鲁王朱檀身上穿的即为五爪龙袍,而鲁王朱檀是朱元璋第十子。
明穆宗之后,藩王获赐衮龙袍的才比较少了。
万历时期,朝鲜宣祖实录《大明会典》中记载,皇帝、皇太子、亲郡王世子,皆用翼善冠、衮龙袍,而皇帝之袍则黄色,其余皆赤。冕服服之重者,自上至於世子,其制大槪皆同,只有章数及物色些少之差。
明初的皇帝、皇太子、皇太孙、亲王、郡王、亲王世子、郡王世子都是可以穿五爪龙纹服饰的。
“赵长史,去把戏院的账目拿来给国公看看……哈哈,驸马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难道安成打你的?”
朱柏安排好正事,这才看着成渊的脸,笑声中带着幸灾乐祸,随后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猜的不可能,依照安成的性子,绝不会如此。
按理,平日里,朱柏都是成先生或者镇国公,今日见他挨打,戏称驸马。
但是表情里却是开心,成渊无奈的摇摇头,若不是赵长史在,只怕他会直接和朱柏没规矩。
“不提,不提。”成渊摇摇头。
正在这时,湘王妃带着丫鬟和瓜果走进来,笑道:“新鲜的果子,王爷和国公过来尝尝。”
果子鲜美干净,成渊抬头看了眼湘王妃,朱柏原本是一夫多妻,自从建文时的事情后,他便只有湘王妃,后面的小妾也是象征性的。
湘王妃平易近人,并不是那种刁蛮之人,对成渊也始终记得恩情,没有小气或者刻薄的性格。
待成渊吃着瓜果,坐在旁边按揉自己脸时,湘王妃道:“王爷,府里的雪莲膏可以为国公爷这脸消肿,妾身这便回去找找,你们好好说说话。”
朱柏点点头,和成渊说起最近城里的事情,前段日子因为天雷击中大报恩寺的缘故,有关于朱棣的风言风语。
朱棣也算得上“得位不正”,就被百姓借着天雷一事编排了很多段子,说朱棣不仅得位不正,还不是汉人。
成渊听后点点头:“这就有些太过于乱说了,陛下已经知道了?”
“皇兄知道。”
历史上,民间传说,碽妃是元惠宗妥懽帖睦尔的妃子,徐达占领大都,把她作为战利品献给朱元璋,她当时已有身孕,六个月后生下朱棣。
发现老四是蒙元孽种时,朱元璋大怒,秘密处死了碽妃,但为了家丑不外扬,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这样,十三陵里那些人岂不都不是汉人的后代,那大明光复河山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传言丝毫不可信。
在成渊看来,徐达占领大都是洪武元年,朱棣出生于元至正二十年,明朝建国时已经九岁。
而且朱棣同母弟周王朱橚,如果碽妃当时就死了,周王是谁生出来的,难不成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就算朱棣生母是蒙古人,也正常的很,元朝蒙古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朱元璋又做过元朝中书省左丞相,有漂亮的蒙古女人当老婆,也常见。
“皇兄与我说,他最敬佩的人是我们的父皇,是他的榜样。”
成渊这点倒是赞同,朱棣的许多行为,有朱元璋的影子。
这也许正是朱元璋不希望朱棣接班的原因。
朱元璋更喜欢太子朱标,可朱标的性格并不太像他,更像马皇后一些。
不过,作为“皇二代”,朱棣并没有朱元璋幼年的自卑,处事也没有朱元璋晚年极端,这一点成渊深有感触。
若是按照朱棣诛方孝孺这种野史的话,儒家的东西太不实际了。
“本王,和皇兄他们,当初都拿马娘娘作为自己嫡母,并不是我们兄弟忘记生母,而是马娘娘在我等兄弟心中就是最贤良的母亲。”
“皇兄派人去调查散谣言一事,相信不久后,便会找到散谣之人。”
“是。”
成渊此刻似乎只能说这个,和王爷论家事,他总是不好太过插嘴其他,
“对于此事,镇国公可有什么见解啊,皇兄这几日总是问你在做些什么事情,你若是能替皇兄分忧,本王倒是可以去说说。”
朱柏说完,望着桌子对面的成渊。
朱棣是集权谋与武力一身的人,这种事还需要自己去出主意?成渊笑着摇了摇头:“我连报恩寺起火一事都弄的不明不白,百姓传言,又怎可以?”
他拒绝的轻描淡写,朱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叙旧一番,便起身回府换衣服,又进宫去了。
……
朱棣抬头道:“这次还真把这小子给难住了?你说呢。”
朱柏挠挠头:“骗人的?”
“呵呵,他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情俺也不知道,不过依照他随俺靖难那些日子看,俺觉得他能解决。”朱棣摇头笑了笑:“俺阅人众多,成渊就是觉得俺没有严查报恩寺的事情。”
“他说他要办成氏之学,可是孔孟之道是大明主流,而且孔孟之人都要著书立说,他……能成吗。”
“孔孟之道教的仁义道德,可是他的成氏之学说不定可以帮俺造出大明盛世来……他做这件事,看起来和儒家不沾边儿,若是御史知道了,定会给他扣个狂夫的帽子。
这也是别人能想到的,但是俺却不这么想,他说的成氏之学先不要让朝中的御史知道,否则又要阻止。”
“臣弟知道的。”
“大报恩寺起火的事,俺已经心里有数,不过今日和俞征说水师时,倒是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俞征对成渊的那种夸赞。”
294.暴怒的朱允炆
朱棣转身往殿外走,朱柏跟上去。
“十二弟,武者夺天下,朕重用武将,但下了马,朱家也得照顾好文官们的需求,大报恩寺的事情,朕已经猜到是文臣武将的矛头。成渊也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损失,大报恩寺的事朕不想再追究了。”
“可……对高炽和成渊他们,岂不是太不公平。”朱柏最终说出疑惑。
朱棣顿住脚步,双手叉腰,半只眼睛眯了眯,揪着胡须道:“朕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公平,但是要朱家天下平稳而长久,必须文武制衡。
朕信高炽,成渊,但是朕也要为自己打算,你可曾听闻,说老大想要替代朕,这次民间酝酿天雷,有没有文官从中作梗。”
“怎么可能,皇兄不该听信那些谗言之说,内阁大学士是敬重高炽,又是太子,走的近。
但是臣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在此做文章,挑拨父子之情。”
朱棣想做皇帝,但也怀疑别人想做皇帝,权谋威望和疑心皆有,这是伴随帝王不磨灭的事。
不远处,郑和走过来:“陛下,皇后娘娘让湘王殿下跟您一起吃饭去坤宁宫用膳。”
朱柏道:“多谢皇嫂了。”
饭菜很简单,肉菜都有,但也不是特别珍贵的食材,普通而可口,这一点徐皇后跟马皇后很像。
朱柏看到徐皇后,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马皇后教导他们的时候。
马皇后不是朱棣等人的生母。
但按照封建大家族的习惯,她就是所有孩子的嫡母。
马皇后身份尊贵却为人谦和,开国最初那几年,每逢大明朝饥荒,她都拒绝吃荤菜。
但却把最好的食物留给这些儿子女儿。
她教育朱棣他们,一定要摒弃无端的享乐,远离恶习,做到关心民间百姓的疾苦。
在马皇后这样言传身教下,朱棣也学到了很多。
甚至,对未来自己要选择什么样的女人,也有了模糊想法,徐皇后则是与马皇后相近。
宫里也有其他嫔妃,但是朱棣最喜欢来的,还是来徐皇后这里,两人经过靖难之役,感情比之前还要好许多。
..............
“轰隆。”
成渊掀开石门,坐在里面的朱允炆也迅速转过头来。
石头台阶灰尘很厚,成渊靴子踩上去,灰尘都要微微扬起。
几根巨大大蜡烛照着石室。
“咳。”
“住的可还习惯。”成渊看见朱允炆高傲的样子,眉毛挑了挑。
“你到底要将朕囚禁到什么时候,你和朱棣那个逆贼一样,窃我大明江山。”
若不是有事,自己怎么会来。
今天莫名挨女人打,肚子里火很大,正好无处发泄。
成渊刺激挑衅道:“你只是个阶下囚,还想做皇帝呢。”
苍白如纸色,乌黑的瞳孔闪过怒火,朱允炆看似文弱,实则很容易暴躁,这暴躁的根源更多是自己无能的发泄,下意识就想将手中的书卷砸过来,把成渊脑袋拧下来。
成渊鼻子嗅了嗅,鼻子发出冷哼的声音。
朱允炆侧头看向成渊:“你哼什么。”
现在,朱允炆明显感觉到成渊对他的不屑一顾。
成渊声音冷静:“我刚才说了,现在的大明,只有永乐皇帝,没有建文皇帝。”
“混账!”朱允炆暴怒:“你以为燕贼就能稳坐大明江山,我才是皇爷爷亲选的大明继承者。”
“不!在你削藩杀叔时,你就不是了,先帝不会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杀被逼死。我来就是问你关于景清外,你还有什么人留在民间诋毁散播谣言,挑拨太子和陛下的关系......”
朱允炆微微愣了愣,眼里带着些惊讶,随后大笑起来:“百姓说的对,燕贼不是正统,他儿子也会反他,今后他们一定要互相残杀!”
“你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搅动大明朝翻天覆地?朱允炆,你若是不这么天真,恐怕你还能皇位多坐几载。”
朱允炆不满意了,他刚被经书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这个粗鄙武夫给几句话便掀翻。
“别费心思了,大明朝今后不可能再有建文朝,只有永乐朝,这不是你我能左右决定的。”
“混账!”
朱允炆看了眼刚骂完,就感觉后面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后颈剧痛,随后开始出现昏迷。
成渊蹲下,拍了拍朱允炆白如纸的脸,道:“你不说,后面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怀里的纸包打开,成渊从里面拿了些黏糊糊的膏状物体,涂在朱允炆的脸上,这才满意。
“老大,他没事吧。”站在石室门口提着食盒的刘管事问道。
“他死不了,饭食太好了。给他吃太浪费,今后只给粥。”
成渊就想公报私仇,这朱允炆让自己不爽,自己就让他饿肚子。
看了眼躺着的光头和尚,成渊不明白,明明都做了和尚还在幻想自己是大明皇帝,这就和青楼女子想要嫁入注重身世的大户人家,有何区别。
老子从小就被告诉别做白日梦,做了和尚再做皇帝的人,大明王朝只有一个朱重八,你朱允炆还嫩了些。
你朱允炆暴怒,那我成渊可就要给你点儿颜色瞧瞧,饿几天,到时臭毛病都好了。
修理一番朱允炆,成渊这才悠哉的又出门去了。
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没有睡,他们都等着成渊,小丫环们有些困的盯着大堂外面,瞌睡直下头,像鸭子吃蚯蚓,还在等着。
尤其是最小的孩子,黑娃是个不吭声的,站在成正清的乳娘旁边。
成渊有些惭愧,这么多人,国公府灯火通明,太费灯油和蜡烛,打算从后廊溜走时,被眼尖的侍剑看到,当下出声:“国公爷!”
话音刚落,众府人就出门来围住成渊,好在自己的脸已经消肿,不过被自家的公主殿下给安排沐浴。
石开更是把成渊上上下下给搓了个干净,说什么有的地方要多洗洗,免得外面的人不干净。
成渊发誓,若不是外面有朱智贞压着他,那绝对不会让石开进来帮自己搓洗的。
话说我心理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当个孩童般侍候洗澡。
第二日,成渊自己都规矩许多,朱高炽带着人来时,看到后背被搓的掉皮的成渊光着膀子举石头,直接忍不住笑出声,被趁机加强了训练。
朱高炽问沐浴去一层皮的感觉如何后,被成渊放到自己做的单杠上,美美的做了十个引体向上。新
朱高炽累的气喘吁吁,他不懂成渊为什么让他吊在木头上,还说什么引体向上,为何不能引体向下。
“沐浴太过有什么的,男人掉几处皮,渗点血有什么,不过你还是跟她说下。”成渊边用量具,边在那里设计新的修身项目。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295.孩子丢了
朱高炽嘴里嚼着只有国公府独有的地瓜干,含糊不清的说道:“本宫听到一个消息,近来民间有百姓传言,说天雷之事。”
成渊微微愣了愣,望向朱高炽圆润的脸,摇摇头:“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不知道是谁,此事,殿下还是不要掺和。”
得到成渊的提醒和暗示,朱高炽也不在多言。
下朝时,在陈瑛和纪纲的双重助力下,今年的新榜眼徐升,以品德高尚,文采满腹之优势做了新的御史。
当着纪纲的面,徐升直接喜滋滋的去拜陈瑛,道:‘老师。’
“徐御史,你跟陈御史可要好好的做事啊。”
徐升年轻有为,又跟着陈瑛,当下道:“是。”
“徐升他,可是没有任何污点的御史,这个纪指挥放心。”
陈瑛对着纪纲笑道。
三人离开奉天殿的广场,文武百官也慢慢的散去。
沐浴更衣后,陈瑛看了眼纪纲道:“徐升是清白御史,陛下信任重用,今后成渊和朱能他们敢犯一点错,我便弹劾到他们丢官。”
说话间,徐升打开窗户,倒了茶水过来,陈府花园里的树木碧绿清新。
徐升放下茶,询问道:“老师说的成渊可是那个镇国公。”
陈瑛和纪纲点点头。
徐升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不时有些疑惑,他并没有见过镇国公。
自进宫有职,那个镇国公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也不见上朝,听说是跟着陛下起事的。
徐升自然而然的把成渊归纳进粗鲁的武夫一类。
“老师不必担心,只要这个镇国公被抓到把柄,学生定敢弹劾,若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可做太子之师,只不过借靖难之功而已。”
陈瑛制止一声,然后笑骂道:“为师可不是让你污蔑,因为为师可不是那样的人,你且好好监察便是了。”
纪纲别有意味的看了眼陈瑛,笑而不语。
徐升深知陈瑛与纪纲对镇国公成渊的不满,又不明说,全凭他领悟。
自大报恩寺天雷之火,朝中这几日都是讨论汉王要回京的事情,东宫太子便一下子显得黯淡无光。
朱高炽宽厚,但也没有宽厚到什么都不管不争的地步,两人商讨许久后朱高炽叹气道:“难道报恩寺的事情就这么……”
成渊点点头,随后又道:
“近来我有一些想法,是关于神机营和火器的事情,待我今夜抓紧时间去整理,随后呈给陛下。”
朱高炽眼睛亮了亮:“好。”
半个时辰后,安成公主匆匆带人赶来凉亭,眼神尽是焦急,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扫了成渊和朱高炽身后一眼,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正清。”
“正清怎么了?”成渊站起来,心里一沉,走过去看着她。
连朱高炽也道:“三妹,你这是怎么了。”
“不见了,瞻基也不见了。”安成公主指了指身后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内侍道:“他们两个跟丢了。”
“丢了?”成渊和朱高炽两人面面相觑:“怎么能丢了!”
两个内侍梗着脖子,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殿下,国公,奴婢罪该万死啊。”
朱高炽当下急了,圆滚滚的身子动着,双手拍大腿,道:“找啊,愣着干甚!”
众人听罢,如小鸡啄米般,立刻去府里找。
成渊心里也急,自己孩子丢了,朱棣的好孙子也丢了。
“驸马,怎么办。”朱智贞眼睛红红的看着成渊,此刻她的主心骨也只有成渊。
平日里都是几个丫环和内侍在,她只是去书房看了会儿账簿,便听到内侍说孩子丢了。
成渊咳嗽一声,望向两个内侍盘问道:“你们为何不看好他们。”
两个内侍哭着说,朱瞻基让他们去找罐子,一个去洗瓜果,等他们过来时成正清和朱瞻基都不见了。
朱高炽本就胖,这会儿早就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啊呀着,说完收拾两个狗内侍。
“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否则本宫要你们脑袋。”朱高炽大喊。
成渊将朱智贞拥在怀里,让自己冷静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殿下不要急,且告诉我,寻不到他们多久了。”
“半炷香。”安成公主道。
随后成渊看向石开:“去府里的东西南北四个门问问,有没有看到小皇孙他们出去过。
再派人去方圆五里找,四周住的都是将士家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朱高炽咳嗽一声道:“让外面的侍卫都去找。”
“不要搞出太大动静。”成渊提醒。
朱瞻基不见了,自己孩子不见,毕竟不是小事,而被有心人知道,难免要大做文章一番,因此先要去找才是。
成渊叹息道:“事情紧急,这该怎么办才好。”
“驸马也没有办法么,若是今日正清和瞻基找不到,本宫也……”朱智贞急迫起来,死死咬着嘴唇,六神无主。
但是在她心中,成渊便是最有办法的人,可看样子,他也没有办法。
朱高炽和朱智贞都看向成渊。
成渊闭了闭眼睛,镇定下来看向朱高炽道:“我这就去找。”
“本宫与你一起去。”朱高炽道。
国公府是静而乱的,众人如无头苍蝇乱跑,后院,中园,大大小小的几座院子,几百间屋子,大家都在一处处的寻找。
“小祖宗~别吓奴婢啊,您快出来吧。”内侍两手放在嘴边,猫着腰四处找。
竹林也被东宫侍卫钻进去寻找。
“朱——瞻基!”朱高炽喊道:“你个兔崽子。”
成渊带着众人找着,东西两个门的家丁都说没有看到孩子出去,他们也绝对没有擅自离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的。
朱高炽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头钻进茂密的花丛里。
府里正遇夏季,到处都是茂盛的植被,找起几个孩子,有些不容易。???.
“正清才那么小,他和瞻基能去哪里。”朱智贞纵是再镇定,遇到自己的骨肉丢了,也是镇定不下来的。
成渊道:“公主不要急。”
“正清和瞻基找不到,你知道不知道,本宫很担心,正清可是本宫与驸马的第一个孩子,且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这孩子。”
曹猛虎提着刀,龇牙咧嘴的跑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这定是那个不要命的货藏了孩子。”
成渊的心情格外的差劲,但事情还需要他去处理,他又如未发生什么事情一般,保持镇定去安排处理,仿佛府里没有什么事发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296.药园三结义
这边匡愚一如往常,在药房里待了很久后,便往药园走。
他是个爱药材如命之人,研究药时很痴迷,以至于前院找孩子的动静都没惊到他。
一切都很正常,穿过小药园门子的时候,发现药园门开着,此时的匡愚脑海里还想着,是不是他早晨离开药园的时候没有关门。
“嗯,定是我忘记关门,如此记性实在是有愧啊,下次定……”
啪!
匡愚的话戛然而止,趴在地上的他先是感觉浑身一痛,而后看到齐腰高的草药苗子,像是一只受到惊讶的猫,伸着手指结巴。
这药园乃是与国公府连接的,四面都是高墙,还有几处小土包,一般人很少来这里。
匡愚看到自己的草药被毁了有一大片,想要发火,一面爬起来拍打自己衣服的土,一面查看。
“咿咿呀呀……呀。”
“小刀拿出来。”
“真的要割手?”
“那……你去把国公府中的那只白孔雀抓来,我们割它的血。”朱瞻基指使朱勇。
朱勇道:“可话本里都是割自己手或者鸡血,从未有孔雀血。”
朱瞻基摊手道:“总不能让我和正清去吧,正清太小了,若是割他的手姑姑会生气的,我的手不能割。”
“我爹会揍我的。”朱勇喃喃自语。
朱瞻基白了朱勇一眼,一副看不起的样子道:“如此胆小,不是大丈夫该有之……唉,罢了,皇爷爷说过,这世间不是每个男子都会英明神武,总有些胆小怕事之徒。”
朱能的儿子也不是怂货,他平日里跟着朱能没少耳濡目染,被朱瞻基如此激后,便说自己去偷白孔雀。
白孔雀是云南送来给朱棣的,随后朱棣又因为俞家水军的事,把白孔雀赏给了成渊。
朱能爬起来,还未跑远,便撞进匡愚的胸怀中,发出哎呀一声。
不等朱勇抬头,匡愚便按着朱勇的脑袋道:“小公爷,白孔雀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岂能如此胡来。”
听到匡愚的话,朱瞻基懂了,他们的话被偷听了,这个朱勇,真是拖人后腿。
“咿……啊。”成正清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匡愚急忙向前,拨开草,看着浑身是泥的成正清,看向朱瞻基道:“皇孙殿下,你们……”
说话间,匡愚便看到几炷没插稳的香又被朱勇插进土中。
药材被拔断的地方,放着酒杯,果子之类,还有三个空碗。
等他四处打量,再结合几个人的对话,也猜到了他们在做什么。
成正清太小,朱瞻基和朱勇也不打算对匡愚出他们的秘密,两人都闭口不谈。
其中成正清最滑稽,被放在一处泥坑中,如栽种萝卜,头上还带着几片叶子,眼睛圆溜溜的望着匡愚。
“啧,若是被师父知道,可是要呵斥你们的。”
…………
大半天时间过去,匡愚将浑身都是泥土的成正清抱起来:“快随我回去。”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听见曹猛虎嗷嗷的声音:“匡师兄,匡师兄,皇孙和小公爷不见了,别配药了。”
匡愚连忙转头应声:“他们几个在这里。”
曹猛虎和宋敬他们原本要搜查药园子,这会儿听到话,立刻跑过来,药材又被踩倒一大片。
匡愚看着自己药材,心疼的眼泪打转,盯着他们的脚,想要驱赶,怀里又抱着成正清,也不敢太大动作,只好扯着嗓子道:“败家玩意儿,我的药材被你们……”
宋敬他们不以为然,见到朱瞻基他们,当下松了口气,过去将成正清抱走去了前府。
…………
国公府正堂,朱高炽看着前面的朱瞻基道:“混账,谁让你们乱跑了,不好好读书,回去可要管教你,说,你带着他们两个做甚去了。”
朱瞻基不吭声,旁边的朱勇也不说话,少年义气,怎么能出卖自己的两个兄弟呢。
“我们三个是兄弟,兄弟就该互相包庇,怎么能出卖。”朱瞻基拍着自己的胸口。
“对,兄弟不能背叛。”朱勇喊道。
“若是不说,下次不许你出宫,我要禁你的足。”朱高炽肥胖的身子抖着。
“不说是吧,不说我也知道,还学人结拜,顽劣。我看你是跑去药园抓蛐蛐去了。”
朱瞻基义正言辞道:“爹,那不是蛐蛐,是大将军。”
成渊:“……”
这孩子魔怔了,把蛐蛐当大将军。
药园也该洒点儿杀虫药了。
朱高炽随后转头看向朱勇,温和的说道:“下次你们别跟着瞻基胡闹,你娘寻你多时,快回去吧。”
旁边的内侍立刻带着朱勇出府。
等朱高炽他们离开后,成渊提着成正清的衣领,拖着他屁股,直接带回了卧房,原本心想着要直接丢给朱智贞。
但还是心手不一,将他轻放在软榻上,挽起袖子道:“要好好教训他。”
“你做什么。”安成公主心疼的抱住成正清道:“就着一个孩子,你还如此训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确是是什么都不懂,连基本的字都不会说的孩子,但是成渊还是要撒撒气的。
让他虚惊一场,还以为是纪纲或者白莲教又在背后使绊子,若是被这几个人抓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许训他。”
可成渊还是目光严正的盯着坐在那里吃衣服的成正清道:“不为人子,若不是看你太小,定让你吃几鞭子。”
安成公主心疼了:“他是被迫的,还小,这次便不要训他了,好不好。”
被迫营业就不训了?成渊道:“给他记着,小小年纪还玩药园三结义。”
成正清并不能听懂话,只是看到成渊脸色不好,连咿咿呀呀的声音也没有了。
训了懵懂崽子几句,他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成渊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因为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这孩子会不会是个穿越者?
随即转头,看向趴在床榻上的成正清,试探道:“正清,wifi密码多少?”
没反应……
成渊可不是轻言放弃之人。“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安成公主疑惑:“什么子未亡?”
“慈母手中剑,游子身上劈。”成渊碰了碰成正清的脸:“一秒十二剑,剑剑出暴击。”
成正清还是继续懵懂。
成渊看着自己崽的眼神,并没有什么装的。
见成渊如此,朱智贞虽听不懂成渊说的七匹狼,但是她也懂孟郊的《游子吟》,什么手中剑,儿子身上劈之类的话,有些愠怒道:“成渊!”
297.盛世利器
确认过眼神,不是穿越人,成渊想着这话,逃命般出了卧房,屋内传来女子生气赶人的声音。
宫城巍峨,灯火通明,规划如棋盘般,大内侍卫警惕肃穆的值夜巡查,御书房灯火通明。
一个内侍迈着小碎步,躬着腰,将奏疏呈在朱棣的御案上。
身材魁梧的永乐皇帝朱棣坐在御案后,问清奏疏缘由,双眼有神,捧着一份奏疏默默不语。
坐在御案下方的和尚闭目养神,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穿着黑色的袈裟,气定神闲。
御书房每晚都是亮灯到天亮,过了点灯时分,朱棣的御书房要么出现他的心腹大臣,要么就是姚广孝和几个翰林学士。
所谓心腹,除了北平系武将外就是杨士奇和杨荣他们几个,当然还要加上永乐皇帝的头号舔狗,吕震。
然吕震身为礼部侍郎,也不是每次都能把永乐皇帝舔高兴的,但有两个人可以,一个是成渊,一个便是坐在这里的姚广孝。
朱棣双眼如利剑,放下奏疏后轻描淡写的道:“民间流言朕不畏惧,成渊奏疏中说太子想为朕分忧,大师难不成与成渊那小子一样,都被太子的妇人之仁所折服!”
听到这话,姚广孝身子一震,手里的佛珠也突然顿住,随后气定神闲的睁开眼。
这位永乐皇帝深受那位马上皇帝太祖洪武爷影响,性情刚猛,平日里做事也是颇为相似。
前段日子被太子所做之事感动,这几日又被人吹了耳边风,对太子朱高炽如此评价,显然是十分不满的。
姚广孝似乎并不急,也不对朱棣的话做评价,而是平静问道:“敢问陛下一句,镇国公在奏疏中说了什么。”
朱棣抬眸:“他又在替太子遮掩,太子连朕的皇孙都管教不好,今后如何管理这大明天下,太子妇人之仁,做事太过于宽容,甚至柔弱,子不类父。”
姚广孝猜到几分,肯定是今天皇孙朱瞻基带着朱能的儿子朱勇他们几个结义之事。
当然,皇孙顽劣只是原因之一,最根本的是竟然有人在陛下跟前挑唆太子的事,以至于他和成渊多次维护太子都无济于事。
大报恩寺起火诡异,陛下却不了了之,制造旗杆的匠人无缘无故死在秦淮河中,说是喝醉了酒,但是谁信,可陛下信了。
再过几日,汉王朱高煦便要从北方回京,这次鞑靼部被击退,结果是十分好的。
姚广孝更担心的事,是朱棣若是到时候北巡,那么监国之事会交给太子还是汉王。
显而易见,在这位陛下心中,太子一些小事便能引起怒火,但是姚广孝是极其聪明的人,他可不想太过多插手朱棣对几个儿子的看法。
他要学习成渊。
不得不说,成渊很聪明。
在其他朝臣看来,镇国公不用上朝是上次大报恩寺的事惹了陛下,反而去研究什么成氏之学,还要开书立传搞培养学子那一套。
实则是退到局外旁观。
东宫稍微风吹草动,陛下和两位王爷那边就知道了,这实在是太可怕,因为大内许多将士都是武将,甚至是和汉王朱高煦交好的。
甚至锦衣卫和大内都已经有了两位王爷和其他朝臣的眼线,这才是姚广孝最担心的,但他也不想过多干涉什么。
朱棣见姚广孝久久不语,面色微冷着道:“你现在和成渊一样,都想置身事外。”
姚广孝起身,道:“臣不敢。”
“朕承认,太子仁善,但是仁善太过就是妇人之仁,朕让杨士奇好好的教导皇孙,他总是宽松的很,舍不得去呵斥瞻基。”
正在这时,郑和进来道:“陛下,内阁大学士杨士奇求见。”
朱棣合上奏疏,有些不明白这个时辰了,杨士奇来做什么,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姚广孝,平淡道:“让他进来。”
杨士奇不仅是内阁学士,还是朱瞻基目前的老师,颇有才华,一直以来朱棣也很重视他们。
片刻后,一道身影进来,躬身对着朱棣:“臣杨士奇见过陛下。”
“杨卿免礼。”朱棣微微笑笑,抬眼看向杨士奇。
“陛下,皇孙之事,臣有责,请陛下罚之。”
朱棣撑着额头,“此事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一个是朕的皇孙,一个是朕的外孙,朱勇这小子,朱能可是喜欢的紧,朕罚了哪个,都不该。
幼童之事,何必牵连老师,朕又不是昏庸之君,杨卿,朕有关于鞑靼一事问你。”
杨士奇微愣,汉王即将回京,鞑靼部吃了败仗,如今已经是退避三舍,还有什么需要献策的?
鞑靼的根据地,在斡难河(即鄂嫩河)、胪朐河(克鲁伦河)一带,每年的春夏之交,这里水草茂盛,是游牧的好地方。
日后,这一带也是明成祖首次北征的主战场所在地。
朱棣之所以担心,还要在汉王朱高煦胜仗的情况下如此询问,是因为鞑靼部经过春夏之交,便会再次元气恢复。
那他的盛世还如何去完成。
杨士奇猜到,道:“臣以为,陛下有盛世利器,便不必担心。”
姚广孝听闻,也点头:“杨学士说的极对。”
听到自己肱骨大臣如此,朱棣好奇起来:“朕有何盛世利器。”
“镇国公,成渊是也。”
后宫,太子妃张氏先是带着朱瞻基去了徐皇后那里,背了几篇文章,惹得徐皇后直夸赞,捏了捏朱瞻基肉嘟嘟的脸。
张氏也趁着徐皇后高兴,立刻说了朱瞻基顽皮的三结义之事,徐皇后只说几个孩子顽皮,不上心就是。
“皇祖母,爹打我很痛。孙儿还跟他认错,但他就是不听。”
徐皇后听后知道自己孙子顽皮,但还是故作生气的命内侍去请朱高炽,说要教训。
朱瞻基高兴起来。
不久后,朱高炽便大腹便便的急忙进来,见到得意洋洋的朱瞻基是,急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提了提衣袍,道:“臭小子,你倒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张氏急忙过来抚着朱高炽,宠溺的看了看朱瞻基:“殿下,瞻基还小,他也是无心之过。”
朱瞻基一脸委屈道:“正清和朱……也参与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
徐皇后听此哭笑不得:“正清他才多小啊,好了好了,瞻基快过来坐下说话吧,免得你爹又训斥你。”
“母后,瞻基他要好好管教,是儿子有错。”朱高炽道。
298.千金买尸骨
朱高炽细细端详着徐皇后的面部表情,确定自己母妃并没有生气,他这个脾气温和的胖子也开始过去调教起朱瞻基来。
张氏拉着朱瞻基,笑道:“儿啊,快快给你爹赔罪,说你下次不敢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这个胖子父亲,灵活的脑袋瓜立刻反应过来,得先将父亲恭维好才是。
几番下来,把杨士奇教给他的那些文章倒背如流,熟练一遍。
“高炽,你就不要再说……咳咳,说他了,他顽皮,你也有错。”徐皇后咳嗽着道。
朱高炽看到自己母亲拼命忍着咳嗽的样子,不想让母亲操心,训斥朱瞻基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朱高炽对于朱瞻基功课很好的惊讶之余,又架不住徐皇后中间劝说,再加上朱高炽不想母亲着急,几个孩子没出甚状况,朱高炽也就顺坡下驴。
…………
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娶个皇帝的女儿,那自然得是龙盘着,是虎得卧着。
听着安成公主“教训”成正清,分明就是杀鸡给猴看,实际上数落的的是成渊。
捂住耳朵不管用,那就只好溜去沐浴,不与她计较。
并不是怕女人,也不是害怕朱老四君威,只是在他心里,这是他成渊在大明王朝最亲密的人。
成渊用精神胜利法得到满足后,看着健壮结实的肌肉,没有丝毫脂肪的大腿,多帅。
朱智贞进来要给他洗澡,成渊立刻跑到大木桶另一头,坚定的摇头,绝不能让自己又被吃豆腐,防止她又借着沐浴时间叨叨。
见成渊如此抗拒,她莫名的有些伤感,因为重要,所以比较在意成渊的眼神动作甚至细节。
看她有些伤感,成渊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想起那些某音某书上都是相爱的人不合适过日子,因为相爱的人太在意细节了?
但是这是屁话,网络时代,事情黑白全靠键盘侠两个爪子,谁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他跟朱智贞不也好好的。
男人也很在意细节,也需要被温暖和关心的,比如看她屏退丫环,帮自己一点点的擦洗,就有种被爱的感觉,这是人生最美的感受之一了。
有时候她等自己吃饭,或者坐在书房陪他时,也是心情舒适到极点时。
“我要去成国公府,晚些回来。”成渊披着衣服,顾不得其他,简单收拾一番就出门了。
到了朱能府上,他却不见朱能的身影。
就连成国公府里的家人也不见,一问才知朱能在后院陪儿子朱勇说话。
想要多问,管事一副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成渊,低着头领他去后院,说去了便知。
“兔崽子,还敢不敢胡闹。”
“爹,不敢了。”
朱能刚转过身,朱勇道:“若是皇孙喊我,我还去。”
院子又传来一阵嗷嗷的叫声。
朱勇被朱能吊在树上,夏日的夜晚炽热,朱勇如同一吊子腊肉,晃来晃去的。
一副父慈子孝正在上演。
成渊:“……教的好,我刚才将我家正清也这样教训了一番。”
这下轮到朱能惊讶了:“那么小,何况安成殿下不阻止?”
“她听我的,这你们都是知道的。”
成渊话音刚落,成国公府的管事小厮都投来佩服的眼神,镇国公是他们的榜样,他们男人也支棱起来了。
吊在树上的朱勇眼睛转着,他和正清可是结拜了的,明日得从府里的狗洞钻出去看看那个小弟弟,那孩子太懵懂了,自己得把他偷出来检查下伤。
单纯的朱勇就这样盘算着自己的大事。
听成渊说了来意。
顾不得管吊在树上的朱勇,朱能满脸的高兴,请成渊进了书房,两人光是说话就用了一个时辰。
要不是成渊提醒朱勇还在树上挂着呢,那朱能绝对都忘了。
“你不知道,那个新御史徐升最近弹劾我们武将,风头大盛。”朱能生气的说着。
“你说那徐升没有污事,我怎么不相信呢,难不成他是六根清净,净心净事的?我不信。
就连我们这种身居高位之人,也是有欲望的,那徐升也绝对有。”
纪纲他们和陈瑛暗通款曲,肯定不会调查徐升,成渊暗自想着。
朱能听完成渊的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东西,贼兮兮道:“镇国公还有什么欲望?”
“贪财,贪女人。”成渊两眼直直的对上朱能,坦率的说道。
嚯,如此不加掩饰。若是被那些清流听去了,镇国公这个太子的“老师”可就要被诟病,朱能如此想着。
朱能身为武将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成渊自然也懂,但他就是要自污,方可为他今后的打算做些铺垫。
激进的改革总是会遭受阻拦。
名声好的人改革,与名声污浊之人改革,反对的程度和态度是有区别的。
绕来绕去的说话,让成渊有些着急和头大,就一句,问朱能出面去刑部要个尸体的话,反反复复的暗示,明示了足足有十遍。
他实在是受不了,便直说自己想要花千金买一个工匠的尸体。
但是又不能直接买,需要别人推荐给他,这个人便是朱能。
朱能听的奇怪,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尸体?一千两!”
“对,别人可以千金买马骨,我为何不能买工匠的尸体,这才能凸显我镇国公对人才之重视。”
朱能也不知成渊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有些觉得成渊傻,但二人又是北平系出来的,倒也慢慢接受。
谁知,下一句更让朱能惊讶。
“朱兄,我就是要喝酒失足落水而死的那个木匠。”
“那工匠……都已经臭了。”朱能仿佛看着一个傻子,有钱也不能是这样的花法吧。
“那就要骨头,匠人有能,死了都值我付千金买。”
“哎呀呀,你是不是疯了。”朱能终于忍不住说出这句,“一千两,不是几文钱,何必呢。”
成渊摇头,你就是做生意,也得让人知道饭菜好不好吃,总得去发传单优惠下吧。
自己镇国书院说起来要搞什么成氏之学,可除了一堆理论,到如今也没在永乐朝翻起水花来,谁都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
不学千金买马骨,谁又能看到你的决心,那商鞅变法时,还先用小法子在百姓心里树立言而有信的形象。
他成渊也可效仿。
再者,那个失足落水的匠人,或许和大报恩寺有关系,虽然他不是法医验不出来什么,但可以用来为自己广纳人才做个样子。
无奈,这种事还不能自己做,他必须让朱能扮演那个为自己推荐的人。
299.护犊子
自古以来,千金买马骨就讲究和凸显对才能之人重视,成渊当然不可能对普通工匠如此喜爱,这是他搞的一种手段。
顺便让京城百姓看看,他这个镇国公是多么为书院求贤如渴。
“帮我这个忙,你家朱勇……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成渊抛出橄榄枝。
“当真?”朱能当初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成渊也不让自己儿子去,现在提出这个,确实诱惑十足。
哪家老父亲不想儿子成龙成才,不成龙也别做虫,朱能是这样的,但是成渊偏偏是不给面子,选学生也挑。
所以,当成渊提出条件时,朱能毫不犹豫答应了,他愿意拉着尸体从京城走一圈,让百姓知道镇国公千金买尸骨的事情。
无奈啊,为了自己儿子,他成国公朱能也是豁出面子去了。
成渊虽然是为了营销,但是他也没有缺德到把尸骨乱放,而是让人专门找了好棺材。
要知道,这个死去的匠人,家里并不富裕,所以死后都是卷芦席的。
古人贫富化差距很大,有的人死后买副寿材都是奢侈,不孝顺的便拆个门板下来,抬尸体,挖个坑,埋了。
天是热的,秦淮河是凉快的,京城是热闹的,人多,成渊就可以保证能达到自己要的效果。
但是,运尸体这事就算了,还是交给朱能吧,成渊是不想出面的,在人群里看看热闹就成了。
那匠人的家眷或许经过这大半个月的悲伤,已经没了什么悲痛,逝者就好好安息,活人好好生活。
虽讲究入土为安,但是因为是当初与大报恩寺一事有关的人,便一直停在刑部附近的地窖,可尸臭仍然让人想要吐。
尤其是一千两,对于普通百姓可是不小的横财。
正直盛夏,百姓汗流浃背,但相比傻子花千金买尸体,这热闹看的值。
卖东西的摊贩也不做生意的,踩着自家担子看着人群中央。
黑漆漆的金色寿字棺材,旁边还有铜钱,宝钞,一箱银两,若是常与钱打交道的,便知道这些约摸有千两。
至于为什么有银两,铜钱和宝钞混杂,这都是明初的现象,百姓喜欢银子和铜钱,不愿意要宝钞。
百姓议论纷纷。
“买尸体,一千两,这个镇国公定是得了癔症,傻子。”
“新奇,真新奇,又是个将银两打水漂之人。”
“买个低贱匠户有何用,愚蠢。”
成渊站在街边的阁楼上,靠着窗户托着下巴,一脸无奈。
站在下面的朱能,脸热的像个红脸关公,此时目光炯炯的望着与他对面的成渊,对人群道:“千两换尸骨,是因为此人乃是匠人,镇国公……重才能,这个因此愿意……”
朱能说到后面实在是吹不下去了。
他沉默着,招来楼上成渊催促的目光。
百姓议论纷纷,一千两买尸骨,看来这位镇国公是真心赏识有才的匠人。
“咱们不为士,世代承匠,原本是不入流之人,如今却有人愿用千两来换取我们的臭皮囊,实在是令人惊讶。”
“之前,那书院招工匠,我还不信月钱高,如今看来,确有此事。”
………………
朱瞻基坐在角落,靠着椅子,看着来自己家里耀武扬威的二叔朱高煦,一脸无奈的样子,却没有吱声,好像是习惯了。
朱高煦此时则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朱高炽道:“大哥,我最后问你一句,能不能劝老头,将丘福从北平调回来。”
朱高炽张了张口,半天没出声。
倒是张氏,原本冷漠的眼眸慢慢变得泪眼婆娑起来,看着朱高煦和汉王妃韦氏道:“你不在京,你大哥整日忙碌的紧。爹那里,不经传召。他也不敢去打扰的,我们也想劝说,但找不到机会去说。”
见朱高煦不吭声。
张氏又看着永平公主和永安公主她们几个,道:“妹妹们也是知道的。”
咸宁和康宁她们坐在角落,托着下巴发呆。
张氏擦了擦眼泪,别过去,不再和朱高煦说话。
李让和袁容与朱高煦说笑。
安成公主有点不想参与,走到朱瞻基身旁,摸了摸他的头道:“瞻基啊,明日府里有好吃的,你记得来。
还有啊,你已经是大孩子,今后要懂事,不要惹你母妃生气,不能带着正清他们乱跑,你爹为了你,还挨了你皇爷爷一顿骂呢。”
朱瞻基昂着头,看着朱智贞,点了点头,又继续瞪着朱高煦。
……
初夏时节,京城已经炽热,几个内侍争着门口的树荫时,赵王朱高燧已经从门里跨了进去。
“大哥,二哥!”朱高燧进来便拿起宫女送来的凉茶,一口气饮尽,抹了把嘴道:“大哥,那三妹夫和成国公傻了吧唧的买尸骨呢。”
说完看向朱智贞:“你们国公府银子,可真是多,一个匠人尸体都要买。”朱高燧有些烦乱,但也看戏般。
“傻子,癔症犯了!”朱高燧又重复道。
咸宁听闻朱高燧如此贬低成渊心中不满,她是不怕事不守规矩的主,双手掐腰,狠狠地在朱高燧靴子踩了脚:“你才是傻子,你才有癔症!”
“朱智明,你!”朱高燧小眼睛瞪着咸宁公主。
朱瞻基昂着头,无奈看着朱高燧说道:“又来一个傻子。”
朱高燧拿朱瞻基没法子,又得了个没趣,讪讪道:“你自己看去!”
朱高炽则是站起来,端着茶又慢慢的放下,道:“三弟,你要修口。”
袁容看了眼安成公主和朱高炽,长吁短叹道:“唉,智贞啊,他如此胡闹你也不管吗。”
安成公主看了看大家的神色,忍不住温声道:“他所做都是为了大明,并不是胡闹。
他虽有时不着调,但大事总是不乱来的,千两买尸骨,有些荒唐,但本心是好的。
难道哥哥姐姐们没有听过千金买马骨,百里换羊皮的典故?他定是因为此事的缘故。”
燕昭王向一个叫郭隗的人请教,怎样才能得到贤良的人。
郭隗给燕昭王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位国君,愿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可是三年过去了,千里马也没有买到。
国君手下有位不出名的人,自告奋勇请求去买千里马,打听到某处人家有一匹良马。
可等他赶到时,马已经死了,他用五百金买了马的骨头,献给国君。国君看用很贵的价钱买的马骨头,就很不高兴。
买马骨的人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您是真心实意地想出高价钱买马,并不是欺骗别人。
连死马都要花五百金买下来,何况活马,天下都会帮大王找马,果然,后来就有人送来了三匹千里马。
朱高煦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他虽然埋怨成渊没有帮他,但是也念兄妹之情做事懂得分寸,劝了朱高燧几句。
袁容故意摇头道:“唉,可惜,可惜啊,一千两银子呢!”
“还是二哥明大义,驱赶鞑靼,二哥这次可是威武啊。”袁容拍马屁。
一旁的朱瞻基道:“不对,大姑夫你上个月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二叔这个人粗鲁顽劣……”
“瞻基!”朱高炽呵斥。
朱瞻基便立刻吐了吐舌头,坐在那边继续嘀咕:“杨先生说,说谎话不是君子所为,爹为何要阻止我。”
袁容脸涨红,成了猪肝色,对着朱高煦解释道:“我……没有?”
朱玉英连忙过来对朱高煦道:“别听瞻基胡说。”
“对,他胡说呢。”袁容连忙道。
众人聚集,都是为了去看望咳嗽有些重的徐皇后,再加上朱高煦刚从北方回来,大家商议要吃宴的。
待朱智贞走到回廊,咸宁立刻跟了上去道:“姐,那个狗男人真的去买尸体去了吗,傻。”
朱智贞嗔怪朱智明一眼,才缓缓的道:
“若他不对,做事不妥,你我可以说私下里去说他。
但是只能私下里说,因为在其他人面前,你我都要维护他,帮他爱惜他的羽毛。”
在朱智贞的解释下,咸宁公主也赞同的点头。
旁边的朱高炽笑道:“咸宁,这个道理要记下的,有些小事安成不提醒,你也要懂的。
宫里不如民间,规矩繁多,成渊和你不一样,有些事会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的。以大哥的了解,他的心性,他的才智和做事,猜也猜到了。”
“是,大哥,我知道了。”
张氏也笑了笑:“好啦,不然一会儿去迟了,父皇又不高兴。”
大家点点头,跟上远处的朱高煦他们。
300.莫须有
宫外。
应天城的城道上,野狗舌头伸在嘴外,朱能着急的挠挠头,朱黄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滑落。
原本一切都刚好,谁知,那匠人的家人只收了银锭和铜钱,对于宝钞却硬是不要。
五十两的银锭子,约摸成年男子拳头那么的大,呈银白夹杂绣黄之色,五百两就装一个半大箱子。
后世博物馆有陈列清朝的五十两银锭,和明朝的差不多,主要也是在明朝的基础上制造的。
成渊自然不可能全部用白银,所以他备了二百两的宝钞。
可事情就出在这里。
朱棣遵循洪武制度,依旧学习自己老爹使用宝钞,他要做大孝子,推行老爹的意志和决定。
洪武年间,朱元璋印制宝钞,解决了白银和铜的紧缺,却也留下了弊端,后来百姓有些不愿意用,朝廷还下令让他们使用过宝钞。
洪武过渡建文后,百姓拿着没有保障的宝钞心里不是滋味,谁想用如废纸一般的宝钞啊,傻子才用。
民间百姓依旧私自用铜钱流通。
不为别的,就只因为铜钱不会破损,不会缺面额,而且铜钱,官府也要,百姓心中有保障。
而宝钞,它后面没有保值的东西,随时会变成废纸。
况且宝钞面额很大,百姓之间买小东西都是几文钱,大额宝钞很难找开。
尤其洪武年间的一贯宝钞买的东西,如今需要十几贯,百姓更加抗拒。
朱能为难的看了眼楼上的成渊。
成渊打了个响指。
“石开,正好我要回府,你随我回去支二百两白银,你再送来与成国公。”
石开看了眼,心知肚明,贱贱的道:“老大,你又想回去睡觉?”
成渊轻踹了下他道:“谁让你说出来的。”
…………
成渊径直进了卧房,
看到没人,心里乐呵的很,终于没人叨叨,他能睡个安稳觉。
谁知他刚将靴子甩出老远,趟成大字,床边就出现了一抹身影。
“?殿下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驸马不希望本宫回来。”
成渊立刻坐起来,表示自己特别想念她在府里,说自己想着天气炎热,她晚上回来正好。
朱智贞好看而媚的眼眸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后,提起衣裙坐下。
“我们几个去看母后,恰巧遇到三哥从民间请来的大夫诊治,父皇便说母后身体虚弱要歇着,让我们回来。
对了,正清他……被大哥和大嫂她们留在宫里了,跟着瞻基一起。”
“嗯,那就让他去吧。”
徐皇后近来咳嗽又加重了……成渊便坐起来按住她的肩膀道:“母后会没事的,殿下不要担心。”
听见成渊如此安慰,她点点头,自己依赖的夫君,此刻是可以给她安心的。
“二百两白银,我拿了用,可那家人竟然要不要宝钞。”
“拿了便拿了,不用与我说。”朱智贞想起今日宫里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又不想给成渊填堵。
再者,那两个人也是自己亲哥哥和姐夫,她总不能去挑唆,也只能将自己夫君蒙在鼓里,不让他听那些讽刺的话也是好事。
她心里愧疚,便伸出胳膊攀上成渊的脖子。
成渊正经道:“有事?还是我做了什么不自知的不妥事?说出来,我改。”
朱智贞手指刮着他鼻子道:“驸马很好,不用改,本宫希望你,每日欢欢乐乐,便是极好。”
…………
夕阳如血,赵王府里丫环进进出出。
桌上放着御酒,贡果,鸡鸭鱼肉皆都有很多,朱高燧看了眼恭敬站在那里的徐升说道:“怎么,御史当的不满意?”
徐升恭敬道:“回赵王殿下,不是,臣是来谢殿下推举之恩的。”
朱高燧看了眼徐升,心道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后生,还懂得知恩图报,原本想要拒绝,但又想到日后给自己留几个棋子也不错。
大哥当得太子,二哥想做太子,那自己如何当不得。
他也要培养自己的人马,就算最后夺嫡失败了,大不了嫁祸给二哥那个冤大头,自己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二哥喝口汤。
朱高燧小眼睛笑了笑:“你如何谢本王?”
徐升眉头微皱,看了看身后的纪纲,对朱高燧道:
“臣听闻,镇国公成渊,竟然学燕昭王买马骨,可他一介国公,这种事该是陛下有资格做得,他如何做得。他居心叵测,还敢收匠人能工,实在是藐视陛下之威,请赵王殿下明鉴。”
纪刚适时的补了一句:“宝钞乃是陛下遵先帝之规,可是……”
朱高燧道:“别吞吞吐吐,直接说。”
“成渊他竟然同意百姓不要宝钞,拿了白银与那匠人家……另外,那个被我们处理的匠人……是不是被成渊发现什么了。”
朱高燧手中的筷子放下来,道:“我们?本王可不知道什么匠人,是你们的事,另外,二哥从北方回来了,怕甚。”
…………
搬了椅子坐在国公府后园晒太阳,稀碎的夕阳洒下来,成渊打着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院内十分安静。
不远处的家丁动作轻缓,修剪花草,不敢弄出半点儿声响。
作为一个拥有二十一世纪青年灵魂的有钱有女人的国公,人生差不多已经到达了巅峰。
不看老板脸色,不用应付奇葩亲戚,不必为房贷车贷发愁,没事时当然是能躺着就不坐着。
第二日,奉天殿。
锦衣卫甩响鞭子,朱棣大步踏进奉天殿后开始于百官议事,下朝后又匆忙去乾清宫看了徐皇后,这才跑到御书房去批阅如山高的奏疏。
朱棣刚坐下,门口的宦官便跑进来说徐升和候显求见。
徐升,不用说,定是弹劾谁的。
候显,永乐元年派他去了趟乌思藏。
朱棣双手叉腰对郑和道:“娘老子的,那徐升俺是怕他了,整日都要来叨叨,年轻就是好。”
旁边的随行史官道:“陛下慎言。”
“屁,朕当了皇帝还不能说粗话,当年朕在军营,天天如此,怎么没人敢跟朕说慎言的。”
朱棣想了想,又指着史官,意思是刚才自己骂人的话,不许记下来。
史官耿直的认为,皇帝一言一行都要如实记录,“陛下,可是臣已经记下来了。”
“勾掉!混账,吃朕的的俸禄,还不给朕办事,吃里爬外。”
朱棣黑着脸,眼睛瞪着。
史官摇头,表示不勾除。
朱棣火了,最近自己皇后病情慢慢的加重了,他心里烦躁,各地事物处理不完,还要陪御史叨叨。
现在好了,史官也跟自己作对。
朱棣大步过去,将史官踹到殿中的那根红漆柱子上,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刮子,拿起笔直接勾了自己抱怨徐升的那句。
史官顿时鼻青脸肿,忽然双眼一瞪就晕了过去。
郑和立刻过来让人把史官拖下去,低声道:“陛下不可,徐御史他们在外面侯着。”
朱棣知道御史不好惹,道:“把他带下去,看看死了没。”
郑和刚把史官带到后面,从小门带出去的时候,史官眼睛骨碌一睁,摸出怀里的笔和纸,抹了把鼻血道:“幸亏不是先帝,否则我早就死了不下十次。”
郑和笑道:“陛下的脾气你知道,有时候陛下也是人,说脏话不是正常?您今后不要如此耿直。”
史官擦了擦鼻血,道:“郑公公,您还是请回吧,本官要学司马公,著成青史照……”
郑和叹了口气道:“您难道要学司马公和我们这些残缺之身一般?”
史官想到自己那如花美眷,便觉得自己该回家,道:“陛下骂人,常事,这件事便过了。”
郑和回到御书房时,徐升和候显也刚进来。
“卿今日有何事奏。”朱棣看着候显道。
“陛下,乌思藏有当地僧官,恳请陛下您让朝廷为之运送盐茶。”司礼监的少监候显说道。
西藏,元朝为宣政院,明朝为乌思藏。
唐时有茶马古道,主要分布于云南省,四川省,贵州省三省境内,是唐朝为顺应百姓需求,在西南地区以茶叶和马匹为主要内容。
茶马古道以川藏道,滇藏道,甘青道为三条大道主线,以许多小路线跨越云南,四川,贵州,青藏,外可延伸往南亚,西亚,中亚,和中南亚各国。
茶马古道主要干线分布于南北,有滇藏道和川藏道,茶马古道有助于民族团结,维护各地区百姓日常所需。
“陛下,臣要奏,镇国公他目无王法,不上早朝,还越位学燕昭王千斤买马骨,为自己笼络人才,不怀好心。
还有那宝钞,朝廷官钞,原本官员人人可推行。
陛下严禁银钱,但镇国公他竟然用白银代替宝钞给百姓,这是破例。是心怀不轨。
难怪宝钞不被百姓心甘情愿用,都是这种人倒得鬼。“
朱棣皱眉,道:“成渊招工匠一事朕知道,但他白银代替宝钞一事,如何心怀不轨了,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听到有人对宝钞不利,朱棣当下严肃起来,我老爹和我制定的东西,谁敢乱动?
“臣以为,成渊故意用白银,而不提倡宝钞,是他对陛下心有不满!”徐升义正言辞。
朱棣倒是对徐升挺看重,又开始联想起来,不让你上朝你还真不上朝,我女儿的婚期你也不当回事,uu看书
如今都快到了,还没有半点准备,难道是表达对俺朱棣不满?
朱棣虽然有疑惑,但也不冲动,看了眼徐升道:“你先回去吧。”
朱棣毕竟是通过不寻常手段才做了大明的皇帝,所以都以信奉朱元璋的制度为规矩,证明自己最适合做皇帝。
宝钞这几年,百姓流通使用十分的差劲,朱棣让内阁和六部也是探讨过一些法子,但都不顶用。
没想到,成渊不鼓励宝钞,还拿白银给百姓。
朱棣阖目,道:“宣杨荣,杨士奇和胡广来见朕……还有成渊!”
徐升:“陛下,臣还没奏毕。”
朱棣:“你有完没完,听朕的还是听你的!”
徐升:“………”
徐升只好低着头,尴尬又无奈的退下。
301.朱棣,你没救了
皇帝召见入宫,不分昼夜,不分时辰,哪怕是半夜,也得从床上爬起来进宫,不像后世还会等到上班时间。
睡觉的时候,被叫起来进宫,成渊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深夜突然被召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看到来传旨的宦官今日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的和自己打招呼,传话都是传完便安静站着。
没办法,为臣就是得听从君王的意思。
成渊只好把脱下的衣服又完整的穿好,换了自己许久没穿的朝服,准备进宫。
走到半路,他又给自己准备了些道具演戏,今晚用的上,朱棣是个重情义的。
等杨士奇他们进宫的空当,朱棣坐在御书房叹气。
郑和小心问道:“陛下,难道您要对镇国公进行责罚?”
朱棣摇摇头道:“成渊这小子,他的成氏之学搞了如此久,如今还卡在招能工巧匠上面,这也就算了。
朕从永乐元年开始便下令百姓多多使用宝钞,遵循洪武旧制,他倒好,竟然还拿宝钞换成白银给百姓,这不是和朕作对吗。
不让他上朝,还真不上了,大明朝有几个他这样的,朕是太宽容他了,今日好好训训他。”
朱棣越说脸色越凝重,催促道:“郑和,你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说话间,胡广,杨荣,杨士奇已经匆匆进来,后面跟来的竟然还有金幼孜和解缙,看来都是一起办公的。
唯独成渊还没来。
见到朱棣仿佛在等人,郑和便过去安慰道:“陛下,或许国公他在来的路上了。”
杨荣和杨士奇是成渊小说的崇拜粉丝,也帮着说好话,解缙更是如此。
唯独胡广和金幼孜道:“陛下,镇国公实在太不像话了。”
如今的内阁没有明后期夸张,做事还是以辅助为主。
金幼孜和胡广一直不满成渊行事。
朱棣淡淡一笑:“这小子,当年随朕靖难时,便是这个样子,今天朕会好好管教他的。”
此话一出,原本慎言慎行的胡广也沉默下来,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不要议论,自己人。
倒是解缙,是个锋芒毕露的人,立刻赞同朱棣的话。
成渊进来时,朱棣他们已经喝了两杯茶,他的目光落在成渊身上:“怎么才来啊,朕请不动你了。”
成渊与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郑和跟杨士奇眼神交流,立刻明白,走到朱棣面前躬身:“陛下,臣听到陛下召见臣进宫,臣急得赶路,还掉水沟去了。但臣顾不得疼痛,陛下要紧。”
金幼孜皱了皱眉,成渊官袍破了还沾满臭水,毫无斯文而言。
朱棣见此,深信不疑,责备什么的立刻没有了,声音变得缓和道:“下次小心些,坐下吧,待会儿让御医看看。”
看毛啊,看了不就露馅了。
成渊忙道:“陛下,臣不敢坐,臣来迟了。”
“娘老子的,让你坐你就坐!”朱棣开骂了。
宦官送来锦凳,成渊安然坐下,演戏要演足。
待成渊坐好,朱棣朝他们颔首,说道:“前几日,朕听说百姓不用宝钞而私自总铜钱,朕认为,该严厉罚之,你们认为呢?”
胡广和金幼孜对视一眼,道:“回禀陛下,宝钞乃是洪武爷祖制,若有人违背,该罚。”
解缙道:“臣听闻,自永乐元年起宝钞在民间泛用,很不错。”
金幼孜道:“宝钞很好用,陛下不必多虑。”
成渊翻了翻白眼,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哪里用过宝钞,都是加给了百姓,真该让你们试试俸禄用宝钞代替,买买米,就知道好用不好用。
朱棣听到金幼孜的话笑道:“果真?看来诸卿都是支持朕用宝钞,幸好,朕还想,若是有违背者该如何处置,既然你们都是愿意,朕很欣慰。”
杨士奇和杨荣今晚不言语,毕竟好话他们都说了。
金幼孜道:“陛下,今日为何问起宝钞,是担心吗,陛下不必担心,宝钞乃是国本之一,若是有人乱议,就是居心叵测。”
聪明如金幼孜,猜到朱棣这么问肯定是有人触怒到朱棣,这个人不是内阁中的,而是成渊。
几个人又拍了朱棣马屁,朱棣心也放宽一些,让他们回去,全程没有搭理成渊一句。
待内阁学士走光,朱棣看了眼成渊说到:“不回去,等着朕送你?几位大学生的话你听到了,还要记好了。”
“啥,我属鱼的,记不得。”
朱棣没听懂鱼,道:“管你属鱼还是狗,朕有些话必须提醒你,你身为镇国公,绝对不可再干白银替宝钞给百姓之事,那个徐升都弹劾到朕这里来了!”
“狗日的徐升,明日我要会会他去,害我做什么。”
“入娘老子的,朕刚才和他们几个的话,你还没懂?宝钞乃是朝政!谁让你乱来的。”
朱老四,你没救了。
成渊等其他人走了,才开始和朱棣说宝钞的利弊。
宝钞是从大明洪武七年开始,宝钞提举司筹备宝钞。
明代发行的宝钞与宋元不同,它没有钞本。
宝钞是基准货币,一贯钞准铜钱一千,银一两,这是洪武的要求,到了永乐更加不堪。
它亦未规定发行量,只以官府信用为保障,是不可兑换性纸币,对此百姓很是担忧。
主要是,宝钞持有者,不能向官府兑换其余货币,只能以其余货币兑换宝钞。
这宝钞得益全是朝廷。
“陛下,宝钞全靠官府的信用,可有些官哪里有信用,苦的是百姓,况且它与宋元……”成渊道。
“你想说啥!兔崽子。”朱棣脱下靴子作势要打,但并没真打。
“臣想说,宝钞会越来越不值钱。”
朱棣可不听,当初那些文武大臣也都赞同宝钞,况且宝钞用了几十年,没有什么问题。
“越来越不值钱,你信不信朕一句话下去,可以印出几十万贯。
如今铜料比较贵,铸钱成本高,工匠月钱高,朕是要算这个账的。
那洪武年间,官府铸铜,甚至要用百姓家的铜器来毁掉,以鼓官铸。铜料匮乏难道要一直用百姓的铜器来制?”
“陛下,朝臣口口声声说他们赞同宝钞,可是……他们有几个用的是宝钞呢,还不是百姓在用。
他们为何不用,陛下为何不用!
臣断言,从今日算起,绝对不出几个月,宝钞买米粮,就会越来越不值钱的,百姓也会反抗的。”
“闭嘴,朕说了,宝钞绝对是最有效的。”
“宝钞真的会不值钱的。”成渊强调着道。
朱棣不高兴了:“你还记得永乐元年那个张豫吗,朕为何贬他去了边远之地。”
成渊道:“是因为,若有官员私换钞者,贬或杀。永乐元年,陕西行都指挥敛事张豫用它物换宝钞,贬戍边。”
“你记得就好,就算你是为了招纳匠人,但是那百姓要求金银,你为何不说服用宝钞?这是你失职,仅凭此一点朕都可以好好处置你。
不过看在你即将成婚的份上,朕先给你记下。
还有,明日给老子滚来上朝,可记下了!”
成渊恭敬道:“是,陛下,但是宝钞真的会不值钱的。”
朱棣深吸一口气:“……,来人,把他拉下去打二十,不了……让他滚。”
许久,朱棣才看向郑和:“那兔崽子说的是否有些道理?朕想好了,从明日起,所有官员,和宫中用度,全部用宝钞,为百姓做表率。
还有,宝钞,广运,广积,脏罚,甲乙丙丁戊字库各大使,从明日起,与户部一同,每日查民间百姓用宝钞,以及宝钞所买物品,看看是不是………真不值钱。”
朱棣最后一句话,有些底气不足。
第二日早朝,成渊见到了那个弹劾自己的年轻御史徐升。
他是陈瑛的学生,这要是放在洪武年间,敢认官员老师,早就被朱元璋杀了不下十回。
最有议论的,还是众官员都赞成继续让百姓使用宝钞,说是好事,纷纷跟着徐升斥责成渊。
朱棣也笃定,宝钞没问题。
“镇国公,宝钞乃是先帝所创,怎么有问题,你不该胡乱批评宝钞。”首先说话的是户部主事。
“镇国公太胡闹了,宝钞好好的有什么问题。”吕震跟着陈瑛他们一起起哄。
大家分分议论。
朱棣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众卿都支持宝钞,从今日开始,所有官员的俸禄,宫中用度,一概用宝钞,遵循洪武币制。”
众官员:“…………”
成渊看去,那几个文官的脸色跟吃了粪便一样难看。
朱老四,你没救了,到时候坐等你啪啪打脸,成渊如此想着。
302.小皇叔
自古以来,臣子就以遵皇命为荣耀。
众大臣奉天殿奉承朱棣后,还觉得不够,意犹未尽的又出来“围攻”成渊。
就连一贯关系好的张玉老将军和朱能他们几个,也不理解成渊为何如此批评宝钞。
反驳皇帝,这就是忤逆。
袁容和陈瑛那些人自然不会放过批评的机会,还美名其曰,忠君。
也就是,听陛下的话,乃忠。
你反驳就是忤逆,不配为臣子之道。
最高调的是陈瑛和徐升,拿成渊当成了活靶子。
“镇国公,这大明宝钞乃陛下圣定,可你却如此诽谤国政,可见你为臣不忠,居心叵测。”徐升道。
“宝钞一事,老夫以为很好。”金幼孜儒雅的道。
“金学士所言极是啊。”
旁边的杨贤之捅了捅成渊胳膊,低声说着道:“师父,我们走吧。”
走?没那么简单,成渊决定今日要做个大愤青。
“金学士,我成渊是个老实人,今日恕我直言,前几日,贵夫人还在应天戏院说金府从来不缺白银,从不用宝钞,这个事当时许多人都听到了。”
金幼孜道:“胡言乱语。”
成渊:“你问问湘王殿下,金学士你如此虚伪,和伪君子有何区别。”
金幼孜深知自己夫人脾性,如同吃了苍蝇般不是滋味,气的甩袖离去。
袁容还想说话,成渊抢在他前面,直接说道:“还有你,前几日说宝钞如同废纸,这话我可记得清楚。别否认,瞻基可以做证的。”
“你,你!”袁容急得说不出话。
站在奉天殿门口的朱棣,听到成渊说的这些,看了眼袁容和金幼孜,脸色难看。
徐升道:“镇国公,莫要强词夺理。我徐升不怕你查。”
成渊一时无言,这个徐升目前还确实没有什么坏毛病,但只要是人,就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哈哈,你?恕我直言,你垃圾而已。”成渊对徐升说道。
“垃圾是何物?”徐升喃喃道。
杨贤之笑道:“垃圾指徐御史很聪明。”
徐升疑惑,他怎么看,都觉得成渊的表情是恶心自己。
你们都会来求我的,我就在国公府等着你们当孙子……成渊摘下官帽,对着宫城天空的太阳,比了下手指。
留下一群不满的官员,在原地干瞪眼。
成渊出了宫门,才想起这几日书斋收益不是很好,便想过去问问徐妙锦是不是把自己的收益贪污了。
…………
看了书许久,成渊才觉得今天的火消了不少,浑身肌肉也舒服下来,头痛减少了很多。
“陛下没怪你,真是你的造化。”
成渊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低声道:“不不,那些不算是我的造化,你才是我的造化。”
徐妙锦失笑:“你还有心情挑惹我?”
“真话而已。”成渊慢慢的站起来,将算学和地理学说的稿子交给她:“成氏之学还需要书斋做基点。”
徐妙锦淡淡起身,看着窗棱,目光中没有焦距,如雨后雾山:“举手之劳而已,毕竟我是你长辈。”
“做姐姐还差不多。”成渊抿了抿嘴道,随后铺开纸写故事,他看了眼站在窗边的徐妙锦,心里忽然冲动的想要给徐妙锦写一篇刘备文。
“帮我磨墨。”成渊道:“要写新书稿。”
徐妙锦轻挽衣袖,安静的磨墨,笔墨的气味让人有些恍惚。
侧头看去,成渊奋笔疾书,姿态十分从容,带着文人墨客的雅气,认真的侧脸显得更加英俊无比。
俊男对女人,如同男人对美女,都有不可消除的杀伤力。
徐妙锦想起那晚在书斋整理书,也是看过他如此认真,只是不敢记起那时的别样心情。
嗯,大抵是这个男人在自己与徐家抗婚时为自己寻了处栖身之所,让她脱离在大街买茶叶蛋的境地。
说实在,是佩服他的,也是讨厌他的,更是感谢他的。
虽然两人还是属于长辈关系,但是她知道有些心情不一样了,是人不能控制的。
思索间,她的思绪就被成渊的故事给拉回现实,也轻轻叹了口气。
成渊的故事写了一大半。
故事说的是,有个叫小渊的,他从小就因为土匪失去了父母,有个哥哥从小带着他长大。
哥哥从来不告诉小渊过去的事情。
哥哥为了他并未成亲,平日除了做些生意,总是对着一个女人手绢发呆流泪。
小渊想要报答哥哥,他想了主意,找这个手绢上的女子,他坚信,这女子肯定是哥哥喜欢而不得的女子。
他告别妻儿,跋山涉水,终于在千里外的地方找到一个相似的姑娘,叫锦儿。
哥哥喜欢书画,一路上小渊教锦儿打扮成手绢的女子,连穿着和神态都要像。
几个月的相处,锦儿温婉可人,聪慧而善良。
小渊也是英俊儒雅的公子,两人路上的互相照顾,产生了情愫,两人双双坠入爱河之中。
这下,小渊有些不舍得,随着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也更加的痛苦起来。
锦儿即将成为自己嫂子,可她也是自己心爱之人,把她送给哥哥,小渊是宁愿死也办不到的。
看到这里,徐妙锦有些皱眉,他为什么写故事总写爱而不得的故事,但是故事还引诱着她往下看。
成渊继续写,只有矛盾复杂,虐的死去过来大家才记忆深刻。
故事里,小渊开始整日喝酒,除了赶路外,他开始变得郁郁寡欢。
甚至想带着锦儿直接远走高飞。
徐妙锦看到这里,也纠结起来,到底是会嫁给哥哥,还是小渊会带着锦儿姑娘走。
终于有一天,风雨交加之夜,小渊又喝了很多酒,不忍心看自己情郎醉酒的锦儿过来帮他醒酒。
小渊便干柴烈火,滚了床单。
锦儿看心爱之人酗酒,便想着用自己的身体安抚,让情郎缓解痛苦。
锦儿为自己情郎献出清白之身。
两人水到渠成,锦儿温柔抚慰,小渊放纵沉沦,后面写的露骨,让人面红耳赤,简直就是小皇叔。
但是又很让人感动,因为两人真情流露出来,难过,无奈,复杂的心情交织。
锦儿知道自己情郎有妻儿,旁敲侧击小渊的目的,小渊不想欺骗爱人,便如实告知最初寻她的目的,是为了报答抚养他的哥哥。
善良而勇敢的锦儿经过深思熟虑,快回家时做了决定,打算替情郎报恩。
小渊无奈,但也拗不过锦儿,只好答应。
回家后,他因为犹豫不敢见哥哥。
锦儿却理智的下车去见小渊哥哥。
小渊泪流满面追下车,他要娶锦儿。
谁知,车下的哥哥却对锦儿跪下来,哭着说道:“小姨,你还活着。”
随后拉过小渊,哭着说当年是他的无知引来了土匪,父母被杀,小姨为了救他,便引开土匪,跳了河。
哥哥开心道:“渊弟,这是我们小姨,快过来叫小姨啊,发什么呆。”
故事就此结束。
成渊合上簿子,伸伸懒腰:“我要回家了。”
不是嫂子,是小姨和……锦儿没有跟小渊大哥在一起?
可是小渊和锦儿已经那样,这属于乱……
徐妙锦陷在未知的结局里,口干舌燥,成渊怎么不写下去了,到底后来是继续在一起,还是就此玩完,两人得知这种事后心情是如何的?
这样的书能卖出去吗,能被那些读书人喜欢?徐妙锦猜,只要是正人君子都不会看如此露骨的话本。
她将想法告诉成渊,成渊却说最爱看的绝对是那些读书的“正人君子”。
徐妙锦对此嗤之以鼻,看话本前几遍还津津有味的,但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锦儿?小渊?徐妙锦似乎反应过来什么。
姨和……这话本是其次,这分明是在向自己报复,这是可以理解为他内心想法,还是光明正大的欺负自己。
他这简直要逆天了,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会儿再去看书稿,她越发觉得就是自己的神态,可表面上只是为了书斋新的话本开卖。
“成渊,你……”
小皇叔,就是给你写的……成渊表情无辜道:“你想歪了。”
徐妙锦想了想,顿时脸就开始发青起来,随后拿起了笔,等成渊休息的功夫,飞快的将修改的手稿交给书斋的作坊去印制。
出门时,却碰见了寻成渊的石开和湘王朱柏,她点头算是打招呼。
303.月黑风高夜,扬善惩恶时
书斋的伙计和丫环也飞快的和朱柏见礼,跑了出去,他们刚才也看到了成渊写的原稿。
他们觉得镇国公简直要逆天,尤其是很大胆。
徐妙锦道:“你们跟着作甚?”
“小姐,我们还没看够。”
徐妙锦冷着脸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做事去。”
丫环萌萌的道:“小姐,真的写的很好看嘛,国公爷写的故事是奴婢看过最好看的故事了……”
还没说完,作坊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丫环被拒在书坊门外,打了个趔趄后,直直倒在废纸堆里。
但一点儿也不痛,继续保持着好奇心想看手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然后就被自家小姐罚去刷马桶了。
小丫头边刷马桶边想着自家小姐暴走的样子,继而抬头想了下,小姐其实只是有很多无奈而已,那就让她用这种方式继续装傻吧……
徐妙锦握着改过的手稿,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理智与道德将自己牢牢克制。
动心不分先来后到,却讲人伦道德之规,她叹了口气,坐在书坊外面的桌边。
那会儿,成渊写这个故事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真情,同样,她也是有所感触的。
十二岁那年,大姐问她,可愿意今后嫁与藩王,她回答不愿,后来到了豆蔻之龄,更觉得该嫁与英雄。
她的英雄,并非是身披铠甲,骑着白马,只要仁义智存,哪怕浑身泥泞不堪,也是英雄。
成渊并不是很完美的人,他有些地方自己很讨厌,但是他也有自己独有的能力。
可是,正是因为这些讨厌,才没有让他高不可攀。
和一人终老容易,择一人相爱相知很难,旁人只道她的父亲是开国功臣中山王,她的哥哥是一门两国公,她的姐姐是皇后。
但其中的曲折谁又能体会,世人只看到徐家是棵大树,是青云路,却不曾有人记得,她抛开所有,只是想做徐妙锦。
因而坚持不嫁,
可有几人了解。
直到那夜,她心里的孤独和脆弱土崩瓦解,只渴望能够将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愫发泄出来,让她可以好好的安心去依赖,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的。
好像……自己面前就有个,也是可以让她依赖的男人,她也知道成渊对自己有心,而她似乎也正在诱惑他。
所以,就让她抛开其他一次。
直到她看到小小的正清,看到喊她姨娘的安成,她就清醒了。
他依然是镇国公和驸马,一个曾经抢过自己的成渊,而她依然是他那个徐家小姨,是和他合伙搭理书斋的搭档伙伴而已。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很好,可这次明显动心了,可成渊即将要娶自己姐姐的女儿。
身为小姨,她可以劝说,但绝不能是争夺一个男人,难道自己能忍心看着她们痛苦。
简直不可能。
所以她只能是长辈,他也只能是一个晚辈,尤其是在刚才他的那个故事点出了伦理后,徐妙锦认为,她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姨娘,把对成渊的期待慢慢的扼杀。
她甚至可以……
可是那个故事里,揭露出她的真实心思。
他如此做,虽然没有血缘,但也让她心乱,她又恍惚记得,当初她被抢的时候,是他故意为之?
各种想法在徐妙锦脑海中不断的交战,理智和感性不断的相爱相杀。
越想心里越乱,她叹了口气,对伙计道:“来人,把印好的书稿拿来与我瞧瞧。”
“等等,他呢?”
“东家正在前堂喝茶,跟湘王殿下闲聊。”
徐妙锦不说话了,安静的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
“徐升今晚去陈瑛家喝酒?此消息可准确!”成渊看了眼站在阁楼外面的朱柏,问石开。
“确定,属下确定。”石开眼里透着奇异的光芒。
“让他们换身衣服,动手!最好让更夫看到。”成渊端起茶杯,笑容诡异。
月过柳梢,石开带着几个人,慢慢的走到一条巷子,再出来时,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京城大街依旧繁华,夜里小贩的吆喝声渐渐消匿,不远处有人在挑着担子往回赶。
石开道:“去江南贡院后街。”
江南贡院后街,是不少翰林与御史购买房屋的住所,这里并不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可能是读书人对江南贡院的独特迷恋。
等了约摸两个时辰,不远处晃悠着走过来一个人,并不是徐升,几人又继续等着,快要睡着时,徐升踏着朦胧的月光而来,带着个小厮。
徐升为了让人夸他两袖清风,不骑马不坐轿子,但住的房子却不是御史的的俸禄住的起的。
他走路有些慢。
乌云缓缓的将毛月亮遮住。
巷子里走出几个人,笑嘻嘻的喊着道:“喂,徐升!”
“谁喊我?”
徐升抬起头,刚应了声,就觉得眼前一黑,石头,木棍如乱石一般朝着他砸下来。
顿时身上骨头断裂般疼,面庞也被砸的麻呜呜没有知觉,过了许久,棍棒才停下。
几个乞丐打扮的人道:“打你的人是镇国公成渊,记住了。”
铺天盖地的痛意简直深入骨髓。
徐升从麻袋里出来时,只有个打更人看着他,小厮也被打晕过去,他顾不得斯文,吼着道:“蠢货,还不快过来扶本御史。”
打更人这才噢了声,扔下铜锣,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成渊和朱柏正在湘王府喝酒,喝完酒又下棋,整整一夜都没有离开湘王府。
次日,成渊刚走到书斋,但书斋门口的景象让他呆了下。
徐妙锦无奈的指着门口泪流满面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珍儿姑娘,如果你们不把珍儿姑娘和小渊写在一起,我就要气死了……”
“天呐,这个小渊和珍儿还是这种关系啊,这个小渊也敢想,没有人性的东西啊……不过我好喜欢,结局什么时候出啊。”
成渊看着这些拿了薄薄几页故事的众人,实在是无语。
要是自己今后的成氏之学能够如此有效,那他睡梦中都要乐开花了。
徐妙锦只好对着那些文人学子和读者,一个个解释,说会有结尾的。
听说有结尾,大家也就不再搞什么闹腾和打滚儿,径直换了副面容。
与之同时,书斋里关于其他的话本都被人拿在手里看,他们对于小渊的结局抓耳挠腮,只能用其他书籍解闷。
每个人的表现和表情也不一样。
成渊没想到,他的第一篇小皇叔得到了如此反响,成渊知道,这个只是开始,只要运作的好,到时候为成氏之学的书籍理论打基础都有可能。
毕竟民报如今也影响很广,从靖难到现在,已经被认可,也是他今后传播理论的途径。
徐妙锦对着成渊眨巴眼睛道:“你是不是伪君子,否则你怎么知道喜欢这种文的是读书人……”
“不止是我,这个文,你似乎也在全程参与,咱们可是一体同心嘛。”
徐妙锦冷笑道:“小渊,期待你和珍儿的结局……”
这态度真的别人家小姨才有的。
面对成渊如此,她只是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而徐升那边,裹着伤口,被人抬着去国公府了,今日不上朝,朱棣陪着徐皇后去皇家园林修养散心去了。
徐升只好求安成公主为他做主。
毕竟他听说三殿下是最讲理的。
见到徐升如此,安成公主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收起桌上的账簿,吩咐一旁的刘管事:“去请驸马回来。”
304. 白打了
成渊等人一路回到国公府,府里安静如常,平常府里的热闹远去,悠悠的有种肃穆的意味。
朱柏和成渊两人,加上徐妙锦都在沉默,这个沉默带着种莫名的吵杂。
湘王殿下站在国公府正院,微笑看着站在门口的朱智贞,
又瞧了瞧旁边的成渊和徐妙锦,好奇问道:“徐御史怎么在这里。”
朱智贞对着朱柏道:“叔叔,徐御史说他昨夜被成渊打了。”
她说完双眼直视着成渊,“可有这件事?”
“啊?徐御史被人打了?”成渊十分惊讶的道:“昨晚,我和十二叔一直待在一起,哪里能去打徐御史。”
“你说了,
打人的是成渊。”徐御史像个活木乃伊般,想了想坚定道,只是不由自主的往朱智贞身后退了退,
只要想到昨晚那通暴打,他就觉得后怕。
“我是傻子吗?打了你还要自己报自己来历?”成渊说话的模样完全就是很惊讶,表情也是很真实,“那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去陛下那里说好了,来我家里做什么。”
“皇兄不在宫中,陪皇嫂散心。”朱柏说明朱棣的去处,虽然有些好奇成渊为什么这么问,但也如实重复。
成渊将手在徐升缠着布条的胳膊上敲了敲,徐升马上痛呼,疼的倒吸几口凉气。“镇国公!”
“谁打的,打的挺重啊。”成渊说话里透着同情和痛惜,但是眼睛里却透着十分的高兴。
成渊心里特别快意,他只是想让陈瑛他们知道,不要轻易的尝试激怒自己和撩拨自己,另外不要和自己作对。
徐升自为官以来,何时受过如此的屈辱,
但他知道,下手的绝对是成渊。
朝堂里的争执,向来是没有战火硝烟弥漫的战争。
徐升捧着昏沉沉的脑袋,看到朱柏也为成渊作证,气的半死,连拐杖也不要了,直接回去写奏疏,打算等朱棣回宫后弹劾成渊,奏疏里写了自己挨打的事情,添油加醋,发誓要让成渊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连这个挨打都讨不回来,这堂堂御史的脸往哪里搁。
当天,朱柏和徐妙锦都替成渊做了不在场证明,安成公主也信了,但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成渊,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成渊确实和他们在一起,但是打徐升的也是成渊指使的。
当天夜里,成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和自己的枕边人做着花前月下的羞涩之事,
共赴云雨后,才悠悠醒来,入目处却看到,一双如冰晶的眸子正看着他。
“你现在可真是厉害了,不过你打的也没错。”朱智贞笑着将钗子从头上取下,偏过头伸手整理着脑后的发髻,“我已经将府里上下打扫了一遍,慢慢的准备着,毕竟你跟咸宁的日子快到了,有什么打算。”
成渊没想到朱智贞早就知道他派人打的徐升,随后便接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说道:“打算去镇国书院转转,听说最近来了许多匠人,要安排安排。”
“本宫这几日无事,陪驸马一起过去吧。”
“好的。”
许多匠人确实去了镇国书院,但是地方太小,成渊让人登记了名字,便先去应对朱棣了。
这边,朱棣刚从徐皇后的寝宫中回来,毕竟自己结发之妻生了病,他心中担心也是人之长情。
那边,御史徐升就一瘸一拐的又拿着奏疏来了。
朱棣看了几眼,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就斜了徐升一眼,皱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吩咐一边的郑和跟达玉儿拿来证言:“打你的是几个乞丐,更夫也看到他们蓬头垢面,嘴里喊着成渊名字。”
不知是徐升太难缠,还是让朱棣有些烦,无奈道:“朕知道,成渊他的镇国书院和宝钞之说,惹得你们十分的不满意。但是朕也是与他一同在战场中厮杀出来的,他的为人,朕清楚。”
朱棣让郑和他们去查了,查了好几次,但是成渊早就给自己安排了充分不在场,没有证据指到他身上。
而且朱棣还认为,朝堂中的官员互相斗争不说,几个儿子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绝对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成渊。
先入为主的想法,让朱棣对徐升被打这件事,打上了栽赃陷害的烙印。
看到徐升不走,朱棣扶着额头无奈的说道:“啧,谁打人会报自己名字?”
徐升:“…………”
郑和掏出卷写有文字的簿子:“这是和徐御史有不和的名单,都是徐御史弹劾过的,这些人都有嫌疑。”
朱棣神色怪异,接过簿子翻了翻对徐升说道:“徐卿,你竟然比陈御史弹劾的人还要多。”
这特么居然弹劾的名字都快够一本书了……
朱棣慢慢翻着书簿,直到某一页停顿了一阵子后,思考片刻道:“徐卿辛苦了。”
顿了顿又说道:“有些小事就不要弹劾了,提醒提醒便是,免得又被人揍了。”
徐升行了礼,心中无力去吐槽朱棣这句话:“是,陛下。”
看到徐升还能弹劾人,说明没有什么事情,朱棣觉得,死不了就好。
随后朱棣突然想起,这次咸宁大婚的事情,或许可以让自己的皇后心情畅快,这样病情也好的快些。
如此一想,便匆匆打发徐升回去。
关于殴打御史的案子,最初纪纲也热心搜查,发现成渊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一群乞丐喊着成渊名字,他也很是疑惑。
而那些乞丐如今也找不到了,京城那么大,乞丐多如牛毛,去哪里找?
另外,因为没有强有力的物证,人证,一切无从查起。
徐升便是白挨了这顿打。
但是,徐升还是把所有的问题怪在了成渊头上。
陈瑛听到后更是气,这不就是白打了吗。
…………
转眼到了大婚之时,应天城里添了几分喜气,多了几分绿意和湿气,树叶茂盛而浓密。
而今日的镇国公府,和往常并不一样,府门张灯结彩,解缙,杨士奇和杨荣等朝廷官员纷纷过来贺喜。
许多宾客鱼贯而入。
不过,还有几个是不高兴的。
比如徐升,陈瑛,纪纲,朱高燧和吕震,金幼孜他们。
而一些品阶低的官员,趁着国公今日大婚,三五成群来贺喜。
朱棣和徐皇后等人都是本着两个女儿该一视同仁,因此所给的嫁妆和规模也都是一样的。
“正清……舅舅跟你说,你爹他不要你了,你听懂了吗。”朱高燧揉了揉成正清脑袋,可惜这个孩子听不懂朱高燧说的什么。
朱瞻基和朱勇还有张玉儿子他们悄悄把鞭炮挂在朱高燧腰带上,等朱高燧离开时,才点燃。
衣服被鞭炮炸个洞。
众人便都笑了。
305.坐不住了
朱高燧指着朱瞻基,气的说不出话来,朱高炽见儿子惹祸,便大腹便便的起身,气喘吁吁的背着手,朝旁边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立刻将朱瞻基他们带走。
“怎么?三弟,瞻基又和他们胡闹了啊。”朱高炽笑的如同弥勒佛:“那都是些孩子,勿要怪。”
“大哥,他们……算了,哼!”
朱高燧看着被宦官领走的朱勇和朱瞻基他们,无语的说了几句,便气的哼了声,甩着衣袖走远了。
见朱高燧离去,朱高炽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的宦官说道:“去,将成国公和辅国公喊来,这几个孩子再不管管,老二老三他们可就要发火了。”
随后又道:“慢!此事还是不要告诉成国公他们,免得他们以为老三对他们不满,孩子们的事情,本宫去替他们赔个礼。”
朱高炽叹息一声。
看了眼那边,原本想着让太子妃张氏一起去,但看到徐皇后,还有朱棣,以及永安她们都在,便自己先过去了。
吉时吉礼,锣鼓喧天,沐昕和常宁公主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但仍旧让人从云南送来一对孔雀。
………………
镇国公府,后院。
老妇人穿着喜庆的衣服,随后则返身从桌上捧过一个托盘。
里边盛着枣、栗子、桂圆等谐音吉利的果实,看向成渊道:“国公,老妇向您贺喜啦。”
说着又看向咸宁公主,恭敬地行了个礼。
“国公,殿下,二位新人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成渊朗声道。
咸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双手揪住衣服角,随后又羞涩的用眼角看了看成渊。
发觉他并没有双手握衣角后,哼了声又松开来。
老妇笑道:“接好啦!”
随后一边撒向寝帐,和他们两个身上,一边笑吟吟地念叼着:
“撒个桂、领个小儿,撒个枣、领个妮儿,一把桂圆,一把枣,贵子跟着贵女跑。”
成渊双手托着衣袍,稳稳的接住了许多,咸宁眨了眨眼睛,慌忙也低着头去接桂圆和红枣,生怕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她自然心知肚明,知道桂圆与红枣让他们接的含义。
所以咸宁在看到成渊最开始没有去接的时候,很是埋怨,谁知成渊是习武之人,看着没有准备,实则眼疾手快。
她随想准备,但却有着小女儿家的心态,自是想要接又矜持着。
迎娶正室,是大事,福星造禄天子做主,喜事临门旺家兴宅,家和婚姻贵子孙。
礼仪的问题,礼部一大半的主要官员都赶来帮忙,定国公徐增寿一家也是忙着迎客。
就连平日里不出门的魏国公徐辉祖也被徐妙锦给请来了,朱棣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这几年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是僵持。
偏偏还是自己爱妻的亲哥,如此又不好下手,今日朱棣觉得是成渊成婚这个机会,让徐辉祖点头而来,但魏国公一家也是安静失意的坐在角落。
官员竟然没有一个去跟魏国公徐辉祖敬酒,倒是成渊大方而去,让徐辉祖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饮酒。
倒是徐妙锦,非要拉着成渊贺喜什么的,多喝了几杯,便被两位哥哥呵斥着带走了。
到了深夜,朱智贞这边也将朱棣和徐皇后送走,又得体而大方的招待剩下的宾客,实在是尽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所有事。
等乳娘抱着成正清过来时,那边成渊也飘然而至。
直到乳娘离开,安成转头看着成渊笑:“你大喜之日,这乱跑真的太不符合规矩。”
成渊“嗯”了一声:“马上就回去,你也累了一天,正清交给侍剑,否则你心情不好,多半吃不消。”
朱智贞笑道:“你以为本宫有那么不开心?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什么?”
“宾客太多,那些贵妇王鸿,招待起来也累。”
“…………”明知道她说的是很违心的话,反倒是身为男人的成渊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口不对心的说道:“那就好。”
“那就好?”朱智贞清冷的暼了他一眼:“还不过去?”
“咳……马上过去。”
只要是正常女人,对丈夫另娶,哪怕是自己亲姐妹,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的,都是很惆怅的事情。
成渊并没有走,两人也都没有说什么话,成渊心中的话,翻来覆去都成了一团,纵使之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此刻却如哑巴般,不能言。
直到看到夜色已深,朱智贞微微一笑:“夜深了,宫里来的女官还等着你们呢。”
东苑拱门口,杨柳树枝茂盛,千丝万条,朱智贞抱着成正清,纤手拨了拨柳条,美眸认真看着他:“成氏之学想好了吗。”
成渊点点头:“嗯,回去就写。”
朱智贞开心的笑了,倩影转回,指了指书房:“不是催你,也不是不想红袖添香为你磨墨,你就写好,本宫帮你订正错字,盛世好早些开始。”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没有什么牵肠挂肚和争风吃醋,但是他敢保证,这是他最能清晰感受到朱智贞的悲伤。
在这微凉的夏夜里,星辰如斗,一缕惆怅盈盈环绕,亏欠与愧疚在心中悄无声息的慢长,伤怀而无助。
然后朱智贞坚定的让他回去,他也想回去,但总是有些惆怅。
有脚步声过来,一身官袍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恭敬而催促道:
“吉时马上过了,请国公回去,耽误吉时,陛下会怪罪。”
成渊道:“好。”
院子里贺喜的人已经走了,有的是真诚贺喜,有的也是居心叵测,议论纷纷,但是成渊毫不在意别人的流言。
日子自己过,他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红丝绸围着院子。
女官托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块纯白的布,随他进去,放在了床榻的上面。
成渊:“……”
古代女子年龄小便成亲,就有了落红一说,其实人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的去发育好。
到了后世,因为有的女子年龄十八岁甚至到了三十岁,这个时候,身体已经发育完全,落红有的人,就会没有。
而且有的人因身体差异,无论年龄大小,都没有落红。
可现在……女官放白布,他要怎么跟女官说,他跟咸宁已经……
在思索中,女官和其他人已经退了出去。
坐在旁边的咸宁看到白布,便过来黏腻的挽住成渊脖子,娇道:“狗男人这该怎么办,早知道……”
成渊低头看着她,又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女官,低声道:“我想想办法。”
“嗯。”她立刻放下心来,只要有她的狗男人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安静的坐在旁边吃着糕点。
成渊找了把匕首,在自己手掌直接划了下,将血滴在白布上,随后才自己找了止血散。
“好啦?”
“嗯。”成渊笑了笑,忍不住过去帮她擦了擦嘴角:“吃的到处都是。”
咸宁公主先眯眯的,她的狗男人真是厉害,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看着他了,为这等了许久。
这个男人很奇怪,有些特殊的吸引她的魅力,心胸与格局影响着她和身边的所有人,也让她越过了这是自己姐夫的界限。
红烛深夜,虽然成渊知道此时朱智贞一定是带着成正清单独坐在东苑的屋子里,这样做总会有心里谴责,毕竟他骨子里有着现代观念。
但成渊真的无法抗拒这一刻,自己怀里的咸宁如此黏着自己,如此喜欢自己,无法抗拒这一刻的冲动和风情。
还能在忍下去,就只有太监,在坚持下去,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畏首畏尾。
此情此景,任何言语都是苍白,只有用行动才能表达不辜负今夜。
两人环抱着滚倒,咸宁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身子,让屋里的又热了几分。
过了许久,咸宁咬着唇,无奈的断然道:“你可以……可以教教本宫怎么去做更好,说不定之后,本宫就能放下心态与身段,那样了。”
她确实无法那样,好像之前都是被动的……
成渊笑了起来,拥住她,引领她的手下去道:“这样就可以了……你体温如白玉般微凉,真舒服,给我当抱枕吧。”
“体温?抱枕?”她有些不懂,但还是喃喃自语道:“本宫恨不得……你永远抱着。”
次日一早,成渊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经早早醒了,却没有先下床,而是侧卧着,安静的看着他熟睡。
那眼眸里不是高高在上,也没有平日里的娇纵,多了些笑意,还多了很多温柔。
成渊发现,相拥入眠,女性特别在乎的是一种互相归属,心灵的停泊,而不是什么周公之礼。
并不一定要做那事,也不一定山盟海誓就是长久,就是深情,反而是来自内心的归属感才能成事。
女官带着白布走了。
咸宁道:“快起来,我可不想做个让大明国公沉迷声色的女人。”
“这西苑谁敢说你。”
成渊说话间起身穿衣,穿到一半就听见刘管事过来敲门。
“老大,府外来了好几个官员,要见你很急。”
“好,我就去。”
成渊笑了笑,他们坐不住了。
306.傻眼了
“他们人呢?”
“在大堂。”
大清早,应天城便是湿热不堪,久居京城不易,这是大明朝百姓人尽皆知的事情,知了猴在树上撅着屁股,卖力的叫着。
而今日,是七月初,官员又到了领薪俸的日子,原本是好事,但是来国公府的都是死了老娘般。
洪武时期,官员俸禄主要是米、钞两部分组成,且主要是给米。
永乐时期,开始全面推行米折钞的制度,朱棣规定:一二品四分支米,六分支钞;三四品米钞各半;五六品米六钞四;七八品米八钞二。
明代发给官员的俸禄却有第二种方式,即米折物。
主要是折成胡椒、苏木、绢布、棉布等。
这种米折物官方的叫法为“折色”。
折色始于永乐朝,朱棣为了营建北京城,规定京官的俸禄三成给米。
剩下七成则春夏折钞,秋冬则苏木、胡椒。
胡椒、苏木作为一种重要的药物和染色物料,这在大明主要作为奢侈品在宫廷使用。
将这种奢侈品当作俸禄发放,且官方规定的折色价值低于市场价值,其实实际上就是降低了官员的俸禄。
这几个月,朱棣为了推行自己老爹留下的宝钞制,米全部换成宝钞来发。
再加上是夏季,物也没了,只有用不完的“宝钞”。
大明的钞库分好多个,给官员俸禄的主要在城东。
官员都是领了宝钞过来找成渊的。
如往常,成渊刚走到大堂。
几个官员就围了上来,其中还有陈瑛他们。
成渊道:“各位大人,怎么?领了俸禄想请本公喝酒,不必,你们赶紧回府去吧。”
他故意刺激着,官员们果然脸色都不好了。
“镇国公……这,不是扫兴,是……唉不知如何说。”
“不知如何说?那就不要说了。”成渊心里明白,你们这群东西,支持宝钞时多威风啊,这会儿想起老子了。
“镇国公,您不知,自从陛下加大印制宝钞,这……所有的俸禄都变成宝钞来发了,这先帝定的米俸现在都没有了啊。
我们来就是想请您去陛下那里说说这事,家里妻儿老小要养,这宝钞就是花光也……”
“是啊。”陈瑛也厚着脸皮:“当年的一贯宝钞换一千铜钱,如今的一贯宝钞连一千钱都换不到。”
陈瑛来这里,并不完全是为了让成渊帮忙,他表面是来这样,实则是为了故意给成渊找麻烦。
所以陈瑛在国仓前煽动官员来成渊这里。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给成渊带来麻烦。
等陈瑛说完,官员又开始喧嚷起来。
成渊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这群读书人,让自己出头,到时候好处他们得了,惹怒朱棣的却是自己。
反正自己名下还有朱柏他们经营的铺子戏院,已经自成一套流程,镇国书院那千亩地的实验粮,也是够自己十年不饿死的。
他怕个球。
凭什么要替他们这群恶心东西出头啊。
“各位大人,这件事乃是陛下亲自定的,各位该忠君才是。”成渊一副自己忠君的模样,大义凛然。
来希望成渊出头的官员愣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其实,之前虽然说发宝钞,实际发米时,宝钞都是真金白银,现在呢,连米都不发了,物也不发了。
都成宝钞了。
见成渊不帮忙,官员可不会走。
他们眼睛骨碌碌转,这个替死鬼必须是成渊,出头鸟必须是。
“镇国公,您不能如此啊?”
“我为何不能,我这是以陛下的旨意在做事,难道你们不想忠君了。那可以去陛下那里说。”
众人:“……”
去陛下那里……那绝对是被陛下一脚踹飞,还要大骂入他们娘,武将出身的马上皇帝,不是几句之乎者也,就可以束缚住的。
可是,宝钞在民间直接缩水,甚至能买到的东西特别少,尤其是这几个月开始,宝钞更是缩水。
他们府上家大业大,靠着几百铜钱怎么过日子。
“镇国公,日子久了,不行啊。”
陈瑛虽然是朱高燧和朱高煦身边的红人,也有底下人给好处,但是他也不敢贪大数,怕朱棣发现,那就不是闹着玩儿。
“这可怎么办啊。”众人道。
关我屁事,你们活该,几个月前都多嚣张啊……成渊道:“我实在为难,我只能借各位点儿米粮和银子。”
官员们脸色惨然,借也可以,要不要利息啊:“那请国公救救急,下个月定还。”
“好说,我也不欺负大家,毕竟都是同朝为官,就按照民间的利算吧。”成渊笑道。
“好说,好说……”几个官员听到前面还笑,到后面笑不出来了,这按民间的利,那可是高利啊,这个镇国公也太不是人了。
他们寒窗苦读十年,为的就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一日看尽长安花,谁知鲤鱼跃农门后,还过得不如农门,这跃了个什么。
自从做官后,许多人就把家中老小都接到了应天,可是现在一家子人都要张嘴吃饭,这几个月吃光了余粮,能搜刮的也搜了,能敲诈的也诈了。
外头赊账不少,贪污倒是不敢再去贪了。
见他们沉默,成渊道:“这件事你们还是去找吏部和户部吧,我成渊要做个忠君之人!”
这义正言辞的话,差点儿把自己都给说信了。
官员咬牙,他们宁愿借,也不愿意去陛下那里说宝钞不好,这不是丢官丢命吗。
再者,他们借了国公府的钱,不还的话,他还能来要?
镇国公府几千亩地,玉米红薯还有那些高产水稻种的那么多,分给他们一些怎么了!
再说,到时候借了钱粮,就是不给他还,他能怎样,大不了这条命给他。
朝廷官员的命,谁敢收?
陈瑛对众人使了眼色,随后走过去说道:“那就请国公借银子与钱粮给大家。”
成渊皱了皱眉,道:“刘管事你去问问殿下,今年府里还有多少余粮,众同僚都要呢,咱们今年不是天旱,不知还有没有。”
刘管事很快去了,将原话说给了安成公主。
朱智贞听了话,便知道成渊说的是什么意思,换了衣服,亲自去了大堂。
说府里今年人口增了许多,书院的学子也增了,粮食不够到秋天,怕是借不了。
说着还有莫有样的的拿起算盘在那里算,对官员又是无奈解释又是诚恳的看负账。
这下,轮到众人傻眼了,他们看向陈瑛,出头鸟是找不到了。
陈瑛还想继续蛊惑成渊这只“替罪羊”。
谁知,石开满头大汗回来,手里提了一沓宝钞。
是了,这是成渊这个月的俸禄。
成渊已经把自己米和物都要求国仓主事换成了宝钞。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国仓口招摇过市提回来,都没人抢……
要是金银,估计路上早就有人动手抢了。
陈瑛和其他几个人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随后石开又说今日有官员在国仓门口争执。
与此同时,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飞一般进了宫。
今日徐皇后咳嗽好了很多,几个御医都得了赏,朱棣心情很好,边喂药边笑道:“朕就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今日就好多了,这几个御医,要好好的赏赏。
朕靖难一战,失去了很多心爱的大将,如今国泰民安,皇后该与朕一同看这山河月明,日照大明才是。”
姚广孝也笑道:“是啊,原本陛下想让镇国公为皇后您配药,但是陛下想着镇国公忙于成氏之学,所以先让御医瞧瞧。
没想到,娘娘身子好了许多,贫僧要多回去为娘娘念念经。”
正说着话,门外便有太监匆匆的进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朱棣放下碗,笑着对姚广孝道:“随朕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