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你就不是男人【为梓川哥哥加一更】
“陛下,咸宁不知音讯,臣妾哪里还有心思赏花,陛下您多派去人找嘛。”
徐皇后实在是招架不住,担心女儿遇到不测,马上就缠着朱棣去找。
朱棣皱眉道:“朕将锦衣卫都派出去找了,这丫头没出城。
朕派人调查过,咱们得女儿俺还能不知道?咸宁半点苦都吃不下,只要她住客栈,锦衣卫,便可以立刻将她带回来。”
徐皇后捂着胸口担忧道:“都怪你写那个婚书,直接些不好么。”
“俺说了,俺的女儿,只有别人来求俺,俺这辈子也不可能主动给他成渊赐婚的,这小子不识抬举。”朱棣可见不得自己宝贝女儿被欺负。
“陛下年轻时,还曾反抗过先帝给你我的婚事,本宫呢,依旧俘获夫君的心,我们女儿或许也可以,但她太胡闹了些。”
朱棣哼哼道:“找回来便是,她还小,不要训她,俺可从来没有骂过她一句。”
“是,但陛下该对每个孩子一样,你不可偏心才是,你看看高煦,现在还在宗人府面壁思过,你再看咸宁,私自跑出宫去不知踪影。”
徐皇后是朱棣的结发妻,彼此走都是不离不弃,她在无人的地方,哪里还会有皇后的端庄,那女子满腹委屈自然要跟朱棣说上一遍。
朱棣耐心解释:“京城的地痞流氓都被朕让人暂时圈刑部去了,所有的客栈和酒楼都安插了锦衣卫。”
徐皇后眼泪汪汪道:“陛下尽快找到她才是。”
今天接待完沐晟,成渊就待在家里陪着安成,聊天说话,散步,给她削几个水果,或是陪她研究棋,拿着话本给她念几句。
他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对这种事情并不觉得有问题,再说妻子怀孕,也是该多上点心的。
不过大明朝,没有几个男子如此。
成渊心里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但看她眼眶湿润,便道:“这是干什么……”
“本宫在想……又有几个驸马,几个男人会做到如此。”
“御医不是说了,不要大悲大喜的吗,心情不该太有起伏。”
安成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处笑了笑道:“一直都是热乎乎的,很平稳。”
看了眼外面天色,成渊道:“噢,我为殿下叫了戏院的几个女子,让她们唱白蛇传,殿下过去看看。”
成渊从白蛇传安排到长生殿,再安排桃花扇……牡丹亭,估计演下来,就得到子时。
给自己去咸宁那里留足了时间。
“殿下,今晚要请黔国公他们一起去听曲儿,你看完戏早些睡,今日街上人太多,就好好待在府里。”
安排好一切,成渊带了两件不起眼的衣服,挑了马厩里的瘦马,夹着马肚子哒哒哒离去。
…………
咸宁是不吃午膳的,因为她已经把成渊买给她的十几颗鸡蛋,做成苦咸的糊蛋,闷闷不乐的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
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那个狗男人都两三天不来了,好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就没来找过她。
银子给了,只是她心里没了狗男人给他的依靠,尤其是早晨带着厚厚的假脸皮,发现门从外面被锁着,她干脆从里面定了木杠子。
“狗男人,肯定嫌本宫是累赘,巴不得把本宫送到云南去。”她坐在树下。默默发呆。
就在这时,门响了。
“砰砰——砰砰砰。”
咸宁急忙抹掉眼泪,清了清嗓子说道:“何人敲门。”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带着男人特有的醇厚与磁性:“是我,门怎么打不开了。”
咸宁立刻起身,普普通通的眼睛里涌出激动和开心,走到门口,又站在那里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我又不认识你。”
“你又发什么神经。”
咸宁双手叉腰,半天后又想到成渊看不见,放下胳膊,嗔道:“不开。”
我们两清清白白的,虽然常在这里见面,但也没有做什么越格的事,只是觉得姐姐的东西好而已。
只有这样想,咸宁才能说服自己对得起姐姐,毕竟她是大明公主,那个门外的男人还是自己姐夫,想想就觉得难以启齿。
“太好了,反正也不想伺候你,我回家睡觉去,这房子送你了。”成渊说完将钥匙从院墙丢进院子。
咸宁见到钥匙,心里一沉,连忙拉开门去,然后她看到门口有个又老又丑还平平无奇的男人。
见成渊还在,她就放下了委屈跟矜持,把他拉进院子,双手搂着成渊的脖子。
“你想勒死我吗。”成渊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脸这么脏?”
进屋查看,果然水缸里水只剩下几滴,厢房的浴桶倒是有洗澡水。
…………
成渊提了两桶水进来,咸宁立刻放下木盆,手帕浸水开始擦脸,哼哼唧唧道:“我饿了,你说要带我去看戏,吃烧子鹅的。”
“幸亏没带你私奔,不然我还得伺候你,我怀疑你跟你姐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成渊无情的吐槽她。
咸宁炸毛似的跳起来,双手叉腰喊道:“狗男人,你就不是男人,连私奔也不敢。”
成渊微微皱眉:“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就像一个粗鄙的市井妇人,若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真不知会不会觉得你丢人。”
“还不是跟你这狗男人学的。”咸宁嘴上如此,骨子里还是很鄙视自己这样的人,可心里反而很开心,指着成渊说道:“你就不是男人。”
“是不是,今晚就知道了。”成渊恨恨的说道。
…………
另一边,沐晟坐在礼部,看着礼部尚书杨贤之道:“杨尚书,可否悄悄打探一下,陛下说给四弟赐婚,是咸宁公主还是常宁公主,还是康宁……”
吕震嘴巴痒痒的,想要出风头,但是又不敢。
杨贤之抿了抿茶,并没有直接说出是谁,毕竟他也不知道。
但随即脑袋灵光一现,师父这几年待他很好,自己也该做些回报。
“这个嘛……不好说。”
“咸宁公主生性活泼,很有公主的特质,常宁公主跟着皇后娘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和安成公主很像,至于康宁公主,当初也是陛下与皇后养到大的,地位尊贵。”
沐晟心里有了数。
公主特质?不就是刁蛮跋扈嘛。
至于安成公主,听说德才兼备,但是去年下嫁镇国公,如此看来,常宁公主自然是最佳。
沐晟道:“多谢杨尚书款待。”
杨贤之笑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师父啊,徒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212.七夕
沐晟有些担心,怕沐家娶到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虽说沐家在云南势大,但是能攀上朝廷做驸马,也是十分荣耀的好事。
可以说,联姻是朱棣与沐家的双向选择,沐晟非常高兴的感谢杨贤之和吕震的招待,拿了不少云南的水果与药材给他们。
毕竟沐晟是不好光明正大送银子什么的。
“今日我们去应天戏院看看戏,两位大人意下如何?”沐晟诚心邀请。
“我不太看戏,家里还有母亲在等我回去,请吕侍郎去吧。”杨贤之与沐晟告别,随后出了礼部。
吕震白眼杨贤之,这个榆木疙瘩要不是被镇国公招待,怕早就已经在大明官场混不下去了。
他忽然觉得,还是自己聪明,随即跟着沐晟一起出了礼部。
…………………………
七夕佳节,算不得佳节,无非是一群男男女女来庆祝爱情的日子,幸亏古代没有送花送礼这种习俗,如今古代的思想比较简单。
当然,逛街这个事情,真的是千百年来女人不变的传统。
天气晴朗,玄武湖还有人拥挤的掉下水去,应天戏院门口的等候区,尽是排队的人,有些小姐和丫环在周围的桌椅边闲散落座,有些小姐带了面纱。
看到自己又要大赚一笔,成渊觉得那多过几次七夕也不错,他纯纯是因为站在利己角度。
咸宁不满的摸着脸道:“你把我扮的平平无奇,眼睛愣是被这层黏糊糊的东西粘小。”
“你本来就平平无奇。”成渊不客气的多打她几下,毕竟现在的身份,她也拿自己没辙。
此时不趁机多打几次,更待何时。
咸宁在巷子口红了一会儿脸,最终还是跺跺脚跟上前面的糟老头子,自然而然的扯着他胳膊,这动作便显的有些暧昧,免不了在心底窃喜一番。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个时候咸宁和成渊心里是没有什么道德负担之说的,还很轻松。
成渊先是带着咸宁去一碗鲜吃了红薯粉,她小口小口吸着,一边咕噜噜的转着“小眼睛”看有没有熟人。
一碗鲜被成渊装修的类似于后世的茶餐厅,每一处都被花草隔开,哪一处的视野都不广,还有一种偷窥别人的快感。
琴声传来时,有种许多人一起游江南园林的感觉,大堂中间的人造瀑布更是流水潺潺,十分雅致,但也有烟火气的真实感。
“去看戏?还是去游湖?我还要买几件衣裙,你银子带够了吗。”
成渊道:“没带,到时候把你卖到画舫上去,换银子,其实呢,你虽然长的平平无奇,但是你与其他人比,倒是我见犹怜。”
“狗……”咸宁看了看隔壁坐着的男女后,将骂人的话吞进肚子。
“狗女人,你想说什么。”成渊看她用完饭,提了提凳子:“走,去看戏或者游湖,玩完各自回家。”
咸宁觉得成渊这就是在走过场,没有一点情意,完全在敷衍自己,但又拉不下面子。
这拉不下面子,加上她心里不甘,不痛快,就会变成成渊眼里的胡搅蛮缠。
先是挑剔粉不好吃,再挑剔成渊买的衣服丑,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发泄一通。
站在玄武湖畔,成渊找了没人的地方带她过去:“沐晟到京城了,所以我不知道能将你藏多久。或者让大姐夫二姐夫送你去云南。
那个沐昕,文武双全,就是喜欢喝酒打人,特别凶,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如我这般对你的。
你到了云南,沐昕可不会念着你是公主就怕你,懂吗。”
“屋子有老鼠。”咸宁想了很久后接了句话。
“那……今晚我留下。”
“是你自己要留的。”咸宁矜持的说道:“你睡厢房。”
“嗯,我应该谢谢舒克贝塔。”
“你又说莫名其妙的话,舒克贝塔是什么?”
“老鼠啊。”
她当然不是希望成渊去抓老鼠,只有两种意思,要么关心她,要么今晚留下来。
“喂,你喜欢我吗。”
“喜欢多俗啊,正经人谁还说喜欢两个字。”
“你为何如此说。”她道。
“这世间,我要你三个字,才是男女之间最性感的表达。”
“性感是何意?”
成渊:“…………”
“我都愿意为你欺骗你爹,这可是冒着杀头罪,给你买院子,如此明白的道理,你非要问喜欢不喜欢,我为何不去给其他女子买?”
咸宁嘟了嘟嘴,下一刻又不管不顾的搂着他道:“现在,李翠花抱着李大狗而已。”
四周互相矜持闲谈的男女看到这边丑老头被一个妇人抱着,当下觉得丑人多作怪,如此辣眼睛。
咸宁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这个狗男人学歪了,想到他刚才看青楼的眼神,心里就很气,恨不得手戳他的眼睛。
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毕竟自己连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自己的夫君,咸宁有信心收拾他,虽然她是公主,可以借权势吓吓他。
但这个狗男人不是她吓得住的。
天色已晚……
朱棣命内侍在御花园的后亭点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宫蜡,并不允许内侍和宫女进来。
徐皇后惊诧道:“陛下,为何将床榻搬到御花园来,这地上这么多花瓣实在是浪费。”
后亭某处葡萄亭子,四面都被围上了宫纱,上面还有画着成群喜鹊,朱棣道:“成渊说,这叫浪漫。”
徐皇后没有吭声,嘴上嫌弃,但心里倒是觉得新奇,随即道:“陛下应该去其他宫里才是。”
内侍远远道:“陛下,纪指挥使在御花园外求见。”
“朕知道了。”
朱棣拍了拍衣服,“皇后,你在这里等朕。”
御花园外,纪纲道:“回禀……回陛下,没有找到咸宁殿下。”
朱棣黑着脸道:“干什么吃的,她出不了京城,继续去找。”
纪纲道:“是。”
“去镇国公府看了没有。”朱棣知道成渊可以改头换面,问道:“镇国公府有没有新来的年轻丫环。”
“没有,臣会注意的。”
纪纲说完便要退下,又被朱棣直接喊住:“算了,还是多派人在客栈酒楼找找,朕的女儿娇生惯养,吃饭穿衣住宿都是很挑剔的。
你们加快寻找,若是咸宁有半点意外,朕绝对饶不了你们。还有,别来御花园。”
朱棣说完转身离去,纪纲觉得摸不着头脑,派人查找时,又抽空去了赵王朱高燧那里。
213.镇国公很旺
晨风从窗棱吹进,院外传来几声狗叫。
床上的被子微微动了下,女子光滑细腻的手臂伸了出来,手指将床边凳子上的衣服勾了进去。
咸宁看了眼熟睡的旁边人,动作幅度很小,想溜下床去。
白丝绸底布,绣梅花的古典肚兜儿落在地上,只是带子是被扯断的,她听到耳旁沉稳的呼吸声,将一双纤纤玉足伸了出来,轻轻落在绣鞋上,垫着脚蹲在地上捡衣服。
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凌乱而慵懒的搭在肩膀上,咬着唇,摸索到放干净衣服的地方。
明明已经赤诚相见,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
只有呼吸声的屋子里,她做好这一切,微微鼓了鼓腮帮子,捂着小腹又溜回床上。
这是她住的屋子,一切都是有些习惯的,只是在今夜,这个男人入侵到她的天地中来,但是并不讨厌,还有些喜欢与心愿了结。
她舒展身子,小腿却碰到了薄被中的成渊身体。
想了想,还是微微的挪了挪,但过了会儿又忍不住用胳膊去挨着他,但很快又自己挪远。
自从明白贞洁以及男女授受不亲之后,她昨晚是鼓起这辈子的勇气,并且这样与一个男子赤诚相见。
并且试图,将两人的关系合理化。
感觉上,她知道自己今生只属于这个人,在这个面前,是大明朝每个人都这么认为的。
她现在想起来,不明白自己昨晚为什么要故意言语刺激他,若是在宫中的话,这是很没有礼义廉耻的。
咸宁转身靠着成渊,七月清晨是很热的,她躺在薄被下,能感觉到对方发出的热量。
于是她低着头,笑了笑,慢慢的靠近对方。
然而下一刻,成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微微侧身,将她给抱住,两人正面贴合在一起。
咸宁有些不敢动,要不要装作一直睡呢,免得两人尴尬,她是不抗拒这样抱在一起的。
终于……和狗男人是夫妻了,以后都会这样子吧……随后又沉沉睡去。
成渊醒来时,看到咸宁的脸,睡在怀里的人温驯的像个孩子,饱满而年轻的身体,柔软温顺,抱着很舒服。
他来大明朝这么久,除了抱住安成时心理层面有很温暖的感觉。
在咸宁这里,他找到了自己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感觉。这是在现代社会所没有感受到的。
大明这种古朴社会,让自己感受到了返璞归真。
想起昨晚她躺在那里,手脚僵硬还偏要用笨拙的手段诱惑人,成渊就觉得好笑。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是现代六七点的样子,早朝应该都退了,赶紧翻身坐起,寻找衣服。
但是想了想又安静下来,把身边蒙着被子的人推了推,笑道:“你装睡,我就把你卖画舫上去。”
咸宁并不气,她已经知道这狗男人是怎样的人,不会扔下她的,不知是谁昨晚把真心话全说了。
她等成渊买回包子坐在那里,才朝成渊道:“其实……我……自幼很胆小也很怕疼,每一次二哥做坏事,总是拿你说的舒克贝塔吓唬我。
我特别怕疼……因此便不喜刺绣这些,每次母后见我不学刺绣,便拉下脸……就……”
“就什么,你说的不清楚,我怎么能听明白。”
成渊深深看她一眼,五官依旧是很舒服。
他很不要脸的想,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其他女子可是高攀不起的,将来她生的孩子,一定挺好看。
“叫成平晏如何?太平安宁,河清海晏。”
“什么?”咸宁不解的看着成渊。
成渊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连孩子名字也想好了,摇头道:“没什么,水缸我帮你装满了,不要随意出去。”
“嗯。她觉得成渊刚才莫名其妙的的自言自语,定了定心神,转身去里屋取了个荷包,道:“呐,我这些天无聊的紧,缝制了一个青色荷包,只是绣工有些不好,你若敢嫌弃,我可不饶你。”
成渊接过荷包,果然是……太丑了太丑了,把成字绣的歪歪扭扭,不过她太实在了,如实说了。
成渊嘴上嫌弃,心里却是暖和美滋滋的。
“没有姐姐绣的好……”
“确实不如你姐姐绣的,但是我很喜欢。”成渊收进怀里,取出一串铜钱和碎银子给她:“不管进屋还是出去都别揭脸上那层东西,很难弄的。
炒鸡蛋,下次记得要打散,油温不要太高,盐少放些,巷子东拐,那家包子不错。”
天依旧晴朗,成渊吃了包子道:“有时间我来看你,我今天得回去打听下朝中的动向。”
“你明天来不来?”
“不能来,你姐姐很聪明的。”
“来不来!”
“说不来,就不来。”成渊道。
“镇国公,别以为本宫喜欢你,就不敢揍你哦。”
咸宁“叭”的在他脸上啄两下,歪着头,抱着他脖子道:“来不来嘛?”
“来啊,就是腿断了,也爬着来,要是你爹宰我,我就宰了你……”成渊看着咸宁,把软剑放进腰带。
“你……不必你动手,我爹若是前脚宰了你,我便后脚自刎,随你去。”咸宁愣了愣,认真说道。
“咳咳,我说笑的。”
养女人果然分心费力,不过好在咸宁有话直说,不让人猜,这一点成渊就轻松许多。
……………………
皇城沐浴在阳光里,朱红色的宫墙十分高大,琉璃瓦反射着光芒,巍峨而壮阔。
奉天大殿传来洪亮声音。
“退朝——”
文武百官依次而出,整齐的从白玉石台阶下来。
“师父……”刚走到宫门口,便见到杨贤之小跑过来,看到成渊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很奇怪:“师父,解学士请您去内阁一趟。”
正愁没什么法子,这声音立刻让成渊定了心神,道:“好,这就去,贤之你与我一起,我正好有事问你。”
到了内阁办公之处,七八个人纷纷看过来,这个镇国公可能是运气旺,谁沾着他谁就旺。
解缙当初跟其他人一样,但如今直接是内阁大学士。
杨贤之跟着成渊,直接被提升了许多,礼部尚书做的风生水起。
谁跟镇国公,镇国公就旺谁。
杨荣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说不定也能跟着镇国公好好的学一学,想到这里便道:“镇国公,你那镇国书院还缺人吗。”
成渊愣了愣:“当然缺,缺很多的学生啊。”
杨荣想了想,笑道:“我那逆子整日不读书,天天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想送到镇国公那里教教。”
今天没有
请个假。
214.宴请沐家
“杨学士不怕我把贵公子教残?”
“不会,不会。”杨荣笑道。
内阁当值的七人中,与解缙、胡广、黄淮、胡俨、金幼孜、杨士奇相比,杨荣最警敏。
朱高炽被立为太子起,杨荣就升任右春坊右谕德,授奉训大夫,每日分值进讲经史,与在内阁当值的诸臣同被赐给二品金织衣。
他评议各部门事宜,都能符合朱棣的意旨,并受到厚赏。
朱棣这人处理政事非常威严,他与大臣们议事无法决断时,常常发怒,大臣们战战兢兢,无所适从。
但杨荣一到,朱棣脸色便转好,因为朝政总能得以决断。
“那过几日,请杨公子来镇国公书院。”成渊说道:“到时候教训杨公子时杨学士别心疼。”
成渊认真道。
杨荣道:“绝不心疼。”
坤宁宫。
徐皇后询问值守宫门的官员和咸宁宫的宫女弄墨:“公主当时是何时发现离宫的。”
“回皇后娘娘,入夜时分发现。”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咸宁就已经离了咸宁宫,当晚出宫的都有谁?”徐皇后抽丝剥茧。
“回禀皇后,公主失踪当晚,入夜时分只有湘王妃的马车离开,当时后面跟着内侍和女官。”
朱柏急忙道:“皇嫂。”
“当晚湘王府带了三个内侍,四个侍女。”湘王妃细细回想:“当时咸宁她有些情绪不对,怪我没有注意。”
徐皇后摇头:“咸宁如此,是本宫没有管教好,怎么能赖上你们。”
随后她看向守城的官员道:“本宫记得,当初你说是四个内侍,也就是说多出来一个,必然是咸宁,宫里衣服出宫后都很显眼,去查。”
“臣遵旨。”
七月初九,朱棣与徐皇后,朱高炽等人在武英殿宴请沐家。
成渊,朱能,李让,袁容是名义上的选婚使,各自从东门进宫,同入皇宫武英殿。
成渊有权利在宫中坐轿,李让和袁容也是,不过他们谁也不会去用这个特殊的权利,大家步行而入。
而驸马候选人沐昕,也在昨天赶到京城,与黔国公沐晟,走在后面,一起进了宫。
到武英殿门口不久,便有四个宫装侍女迎了上来,福身施礼:“见过镇国公爷,成国公。”
“免礼。”成渊大袖一拂,走到朱能身边,略微紧张道:“朱兄,今天是赐婚书吗?”
朱能笑吟吟道:“这一次,肯定是赐婚书无疑,皇后和陛下已经将婚书准备好了,只是不知是哪位公主,镇国公心里要有个准备啊。”
宫里百官基本都知道,陛下与皇后娘娘家的四公主可是钟情于镇国公,宫里个个都是人精,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不讲而已。
成渊摇头笑道:“做什么准备,陛下嫁哪个公主,我做臣子的支持就是。”
他是放心的,反正咸宁不在,沐家找不到自己儿媳妇,那可别怪自己。
旁边的李让道:“三妹夫,我与公主觉得,若是你开口求赐,总是可以促成一段好事,大家都宠爱四妹,就是怕安成难过。”
李让熟知宫里内幕,所以他也是自然而然的解释,说完忽地道:“三妹夫可有听我再说?”
“当然,二姐夫的话,自然是认真听的,有时间跟公主一起来府上。”
“好说好说。”李让笑道:“就是家里孩子闹腾,去了太吵闹。”
朱棣身边的近侍刘义走过来,看了眼成渊道:“上次御医诊脉说娘娘是肺热咳嗽,国公爷给皇后推荐的方子待会儿留下。”
徐皇后上次咳嗽,这事御医诊了好几次,病情大家都知道,但是唯一见效的还是成渊说的方法,因此刘义又来询问。
成渊将上次的方法又告诉刘义。
沐昕和沐晟走在后面,肃穆安静。
红墙黄瓦的宫道,高及数丈,侍卫们站的如同钉子一般,衣甲鲜明,沐晟沐昕跟在身后,也不好吭声。
成渊和朱能常常进宫,对这种威严的将士见怪不怪,自然是十分轻松,边走边笑谈不已。
沐晟笑道:“成国公,镇国公,二位好啊。”
随后示意沐昕过来与二人见礼。
沐昕生的高大,模样也很俊朗,堪称才貌上佳,又文武双全,不得不说朱棣给自己女儿挑女婿的眼光,还真是不差。
沐昕颔首道:“镇国公,成国公。”
武英殿是皇城有名大殿之一,金黄琉璃瓦,宫宇九间宽阔,朱漆大门特别鲜艳,伺候等待的宫女内侍已经站在门口传报。
不一会儿,内务府大总管笑容可掬的迎了出来:“两位国公请,黔国公您也请。”
成渊和朱能点点头,当下在宫女和内侍的陪伴下进了武英殿大门。
黔国公沐晟,沐昕被小黄门先引进侧殿去休息。
等沐晟和沐昕走远,郑和过来一把拉住成渊道:“国公爷,陛下和皇后娘娘请您先去后殿,有事与您商议。”
成渊笑呵呵道:“先去后殿,那就先去后殿,可有吩咐是什么事?”
郑和压低嗓门儿道:“这个嘛,当然是和婚书有关,皇后娘娘跟陛下这次可是很重视呢。”
成渊一听,没有吭声,对沐家可真是上心,还专门在武英殿宴请,足以看到这阵势,但是咸宁自己藏了,就不信今天只有个名义上的婚书。
他道:“我看这沐昕是个才貌双全的驸马人选,直接赐婚书便是。”
郑和会意笑道:“咱侍候陛下也有日子了,国公也跟陛下熟悉,怎么这次反而不明白意思。”
成渊哈哈一笑,啧了一声,表示自己毕竟不是朱棣肚子里面的蛔虫,不懂很正常。
郑和压低嗓门道:“陛下对先帝爷那些公主都是平平常常,但陛下宠着咸宁殿下,咸宁殿下的这个驸马,可就不是旁人驸马比得了的。”
成渊点点头,说的也是,他娘的还真是这样,哎呀,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做朱家的驸马,都逃不过比较。
沐昕年纪轻轻,文武双全,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惜成渊已经捷足先登。
“哎呀,镇国公,陛下和皇后娘娘还在后殿等着,快进去吧。”
“好好,那本公就先进去了,郑公公您多费心。”
……………………
大殿已经摆上瓜果点心,酒菜特别的齐全。
成渊进了后殿,徐皇后笑盈盈的迎上来,她身穿金龙纹凤袍,戴着平日大典才有的冠,端装大气。
“臣成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陛下。”
徐皇后双手虚扶,笑道:“镇国公快快请起,这次要你接黔国公,辛苦,快快请坐。”
丈母娘您今儿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的客气,我怎么不适应呢。
朱棣笑道:“成渊,武英殿待会儿开宴后,由你帮朕给黔国公赐婚书。”
215.沐昕取笑
朱老四你脑子有包吧,让我给沐昕递婚书,你几个意思,成渊郁闷的吐槽着朱棣夫妇,双手接过封好的婚书,放在锦盘。
“成渊,带好婚书。”朱棣接过徐皇后送来的箱子,手伸进箱子里,拿出最上面的一份婚书:“交给你了。”
是不是咸宁,是不是....成渊都有想拆开的冲动。
朱棣道:“愣着做什么,放好。”
看着沉甸甸,金灿灿大字,喜庆的婚书,成渊叹了口气:“是,臣遵旨。”
婚书被皇帛包裹的严严实实,成渊抱着锦盘离开。
徐皇后这才道:“陛下,臣妾如今倒不反对,但是接下来的,就看陛下如何安排。”
“皇后放心,朕明白。”
朱棣拿出另一份婚书,看了看递给徐皇后,示意她也看看,如果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徐皇后道:“陛下做主吧,臣妾可经不起咸宁折腾,不如早早下了婚书,也就安定了。
况且这驸马文武双全,又才貌上等的,没有可挑剔之处,臣妾对他也很喜欢。”
“但是该有的过程还是要有,朕可是要面子的,皇室也要面子。”
武英殿,内侍按照顺序上了茶。
成渊和朱能陪着黔国公沐晟品茶闲谈,略尽地主之谊。
杨贤之跟礼部官员坐在那里暗自观察,他今天听成渊说了云南黔国公府不少事情。
沐晟袭西平侯,封黔国公。
沐昂,官至左都督。
沐昕,驸马都尉,即将娶陛下的公主。
黔国公沐晟示意沐昕,过来给朱能和成渊问好。
沐昕年轻气盛,做事也十分的骄傲,因常参与云南平叛的事,骨子里带着傲气。
成渊看了眼沐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沐晟走过来,压低声音对成渊说:“镇国公,可要在陛下与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说着便从袖子摸出东西,想要塞给成渊,被成渊拒绝:“黔国公放心吧,陛下和皇后娘娘最疼爱公主殿下,选驸马是大事,肯定会亲自见见。
但是也不会多挑剔什么,毕竟陛下很满意沐小将军,到时候也就是悄悄中不中意,顺不顺眼。没什么紧张的。”
听到这话,沐昕对沐晟道:“哎呀,二哥你就担心了,我这长相也没给咱们沐家丢人。”
沐昕看了眼成渊,走到不远处对沐晟说道:“就镇国公这样的,他都能娶到安成公主,我沐昕更是出色许多,二哥不必担心。”
沐晟看了眼成渊,又看了眼沐昕,道:“不是哥哥贬低你,你与镇国公比,你这脸眉清目秀些,文武双全。可是没得比,你还是认真些比较好。”
沐昕不明白,他们沐家多次平叛土司之乱,就算不娶公主,也可以位极人臣,而且听说几个公主脾气不好。
但沐昕不明白,这要是做了当今陛下的女婿,就是皇亲国戚,可不是为了娶多美的公主,而是离皇帝更近。
“哥,万一公主很丑?还不如府里的暖床丫头,该如何。”沐昕站在那里,低声吐槽。
沐晟压低声音道:“当今皇后自幼聪明,又是才貌双全,陛下也生的威武,公主能丑哪里去。”
看见吕震过来,沐晟又拿出银子塞给吕震,“吕侍郎,听说您常在陛下跟前走动,这事拜托您了。”
“国公放心,我别的不会,可这说话会,该什么,不该说什么,到时候该如何说,都是有分寸的。
咸宁公主,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到时候可就是贵上加喜,这份荣耀,不是其他驸马比得了的。”
沐昕笑了:“吕侍郎说的是。”
“什么,咸宁公主?”沐晟不由得惊讶出声,随后急忙看了看两侧的官员,见没人注意,这才对吕震说道:“消息可靠?”
“只是自己拙见。”吕震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确定,因为他也是根据公主年龄判断的。
沐晟看了眼沐昕,直道:“听杨尚书说,这常宁公主也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而且常宁殿下随的是皇后娘娘的性子。”
“是的,常宁公主贤淑聪明、谦恭谨慎、动止有礼,而且通晓《孝经》、《女则》、《列女传》,从小被徐皇后教导。”吕震如实说到。
……………………
沐晟过来给朱能送礼时,被朱能拒绝,表示不必客气,实则是因为朱能看到成渊没有收。
提到沐家,必然会提到云南的土司之乱,沐英当年镇守云南,为此做了不少贡献。
沐昕年轻,喜欢炫耀,沐晟巴不得他鹤立鸡群,便没有阻止,让沐昕发表看法。
“我们云南的将士够厉害,就可以让他们这些土司乖乖的听我们的指令。”
朱能道:“如此下去,反反复复的叛乱,劳民伤身的,始终不是好事。”
沐昕道:“成国公,但我认为这种法子是目前最好的,没有其他合适方法。”
成渊坐在那里打着哈欠,挥挥手道:“沐小将军,太过肯定。整治云贵土司,最合适的方法,就是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听到这四个字,朱能,沐晟等人纷纷转过头来,这个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正疑惑时,沐昕走过来道:“何为改土归流,在下也是熟读兵书经典诸子,怎么没听过改土归流,莫不是镇国公自己编造的。”
“沐昕,不得无礼。”沐晟对成渊笑道:“镇国公,这小子读了些书才如此乱说,国公不要计较。”
“沐昕读了多少书,他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本国公编造?大明朝这翰林学士哪个读的书不多!”
成渊不想做大度之人,这个沐昕取笑自己,自己肯定不愿意。
提出改土归流,被沐昕说成编造,自己还不能计较,这是什么狗屁。
“吵什么呢!朕听听。”朱棣带着朱高炽和几个小黄门走进来。
“奴婢倒是听到改土归流。”刘义笑着补充,适当的挑出来这几个字给朱棣,毕竟朱棣感兴趣,他们侍候人的就得眼睛灵活。
改土归流!
这词听着陌生,朱棣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倒是忘了自己今天开宴的正事,眼睛微微眯着追问成渊:“成渊,何为改土归流?”
朱棣眼睛带着惊讶,云贵之事他可是头疼的很,若是能够自己掌握云贵,又何必借沐家之手。
他自嘲的笑了笑,虽说沐家也被封了黔国公,但是当初云南在靖难的时候却是处于观望状态。
登基之时,日思夜想的都在考虑关于西南之事,在心里如一根刺扎着,他是一位责任心极重的皇帝,正是因为西南动不动就土司叛乱,才让他不得不依靠沐家。
但是,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解决关于西南的土司叛乱,所以从未与他人提起。
方才听到成渊关于西南一带改土归流的话,不觉有些好奇。
216.抢了风头
“成渊,你过来。”朱棣眯起眼睛,细细询问起来,竟然是连开宴这件事也直接给抛到了脑后。
“陛下,那臣就简单说说。”成渊清了清嗓子。
沐昕觉得很操蛋,这今日到底谁才是主角啊,自己被这个镇国公抢了风头。
“改土归流,以夷制夷,推恩令,可以在云、贵、川、荆湘之地推行。
“改土归流”有利于减轻土司对当地人土人压迫和剥削,减少叛乱。
但是在推行改土归流政策,西南土司也会起兵反抗,这个是必然的。
而以夷制夷”,则是通过任用夷人为官以达到治理夷人的目的。”
故元始创土司制度。又按照土人首领所纳土地大小及人口多少进行册封品级。而故元授予土司诰敕、虎符、驿传玺书、印章等信物。
土司兵力在戍边将士中,占二三成,到了万历年间,更是占六七成,在大明朝廷西南军事行动中的重要地位。
虽然土司制度存在一定的缺陷,但“以夷制夷”的策略一定程度上巩固了国家领土的统一和边疆的安定。
【历史上,永乐年间,明朝土司制度逐渐完善,对诸土司的掌控力度渐为强硬,诸土司反叛的原因与明初已然不同。
这一时期,土司大都以如下两个原因反叛:一、争夺土地、人口;二、与流官矛盾深厚,杀流官泄私愤。
明朝土司制度逐渐完善后,诸土司开始追求各自的利益,破坏当地的稳定,从而与明朝产生直接的利益冲突。】
自朱棣登基后,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两三次,都是沐家平定,因此朱棣才更加笃定要与沐家联姻。
成渊解释完以夷制夷和改土归流,便说了推恩令。
推恩令是这两个里面最好理解的,西南土人有不少不愿意归顺朝廷,那些世袭的土司山高皇帝远,也不怕朝廷,就成了为非作歹的土皇帝。
有些土司压榨土人太狠,叛乱。还有土司带头起乱。
成渊提的以夷制夷,到明英宗后,便已经出现改土归流,以夷制夷这种概念,朝廷对此将荆湘的土人调到其桂,川,让他们平定土司之乱,并且给他们丰厚奖赏。
沐昕见到自己风头被抢,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也开始发表自己意见,怎么安排兵马叛乱,怎么安抚土人。
可沐昕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一个切中要害,连沐晟都听不下去了。
而成渊依旧提改土归流,就单单这四个字,便是一下子惊醒了朱棣,深入朱棣的脑海里。
永乐大帝兴奋的直嚷道:“不错,没想到宴前还能听到如此建言,哈哈。”
这边坐着的沐昕看到众人纷纷跑去与成渊讨论,就连自己兄长也在夸成渊的改土归流不错。
沐昕有种被抢了风头的感觉。
他确实感受到自己风头被抢。
改土归流,这确实是治本之道,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有如此高见,再者想到咸宁因者兔崽子偷跑出宫的事,朱棣眼眸微微眯着,眼睛的缝隙里竟然有一抹庆幸。
“改土归流是你自己想的?那朕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朱棣是个军事谋略迷,这好奇心一出来,就收不住了。
成渊意识到,自己方才为了打压沐昕的骄傲,提出来的改土归流,成功吸引了朱棣的兴趣。
这改土归流,以夷制夷看起来很对朱棣的胃口。
他心里竟然有一丝丝打算,如果能借这件事跟朱老四讨价还价,偷藏咸宁的事情是不是能忽略?
成渊便道:“不错,这个改土归流,正是臣最近才想出来的。”
朱棣沉默片刻,道:“若是改土归流,势必会引起土司的反抗,就如你前面说的引起战乱,所以改土归流听起来不错,实则更容易引起土司叛乱。”
沐昕道:“陛下说的有礼,正是如此。这镇国公的改土归流是太肤浅了。”
前面我不是说了会引起叛乱吗,这改土归流就跟削蕃一样,那些土人肯定会联合起来反抗的。
成渊道:“陛下,臣提改土归流,也说了会引起叛乱,所以才对陛下提了以夷制夷的策略。
朝廷可以调湖广,川一带得土人,去西南之地,用他们制衡西南土人,进行不断的分化,从而再用推恩令。
说句陛下不爱听的话,就算不用改土归流,土司依旧叛乱,依旧起兵,他们最终都会反。
只要朝廷大军及时制止,以及调过去的土人做好镇压,根据各地土司的情况,采取因地制宜的策略。
不服气的土司,直接出兵镇压,如果愿意服从朝廷,可以给厚禄,给他们相应的好处,放权换富贵,想来是许多人愿意的。”
沐昕道:“镇国公想的太简单,你以为三言两语的策略便让土司问题解决?”
朱棣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成渊也不知道面前这位永乐大帝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得继续说下去。
“土人叛乱,不仅是土人有问题,朝廷也有很大的问题。”成渊缓缓说道。
朝廷有问题,朱棣对成渊批判朝廷有问题这话,双眉紧皱,有些不悦。
站在一旁边的袁容和沐昕都纷纷心里笑开了花,这个成渊好大胆子,这下可是要把陛下,太子惹毛了。
说朝廷有问题,不就是再说陛下和官员有问题,这话谁爱听啊。
“有什么问题!”袁容也是武将,仗着被朱棣看重,他起来反驳:“三妹夫,你真是出言不逊。”
敢说朝廷有问题,这不是连带陛下与百官一起骂了。
“广平候,大殿上只有镇国公,没有什么亲戚称呼。”成渊说道。
袁容被反驳的哑口无言,永乐第一公就连后宫的妃嫔和公主见了,也要问候一声的国公,他这广平候管的有些越级了。
成渊看了朱棣一眼,道:“朝廷治西南总是将土官和土人视为一体奖赏,土官不仅得土地,得赏赐,可对土人又有什么好处。
山高皇帝远,土官和朝廷某些贪官一样层层剥削,压榨土人,土官得了好处,但这只是对土官来说。
绝大多数的土人,什么赏赐也没有得到过,他们都没有感受到朝廷的恩德,又怎么会忠于朝廷。
朝廷为了让土官服从,就会赏赐,时间久了,土官并不会感恩戴德,而是变本加厉起来,觉得朝廷怕他们。
而且适当的制造事端,或者去怂恿放纵土人,这样朝廷又会给土官赏赐,土人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217.如何实施
“没有得到朝廷好处,他们也就觉得朝廷对他们可有可无,日子久了,他们绝对不会感激服从。
所以臣才说改土归流,削弱土司土官的权力,同样要分清楚土人和土司,要区别对待。
土人才是大部分,土官土司朝廷直接削弱就是,重点该放在对土人的优待上,给土人需要的东西,让土人感受到他们离不开我大明朝廷。
如此一来,那些衣食无忧的土人又怎么会跟着土司去起兵叛乱,如果土人不情愿反朝廷,土司就算再大的能力,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臣以为,到时候选得力大臣,面对不同程度的土人,进行拉拢,打压或者分化,就是一套有效的办法。
朝廷卫兵与交换打乱的土人将士驻守西南重要之地,每年都要换新任官员,长此以往,便会慢慢解决。
这比朝廷也该出兵镇压,反反复复要好多了,若是陛下还不明白,想想赈灾时贪官克扣粮食,百姓怨恨朝廷的例子,自然就明白了。”
朱棣从刚开始的不悦,慢慢的改变了他的看法,土司叛乱,土人叛乱起起伏伏,这些问题显而易见。
“土官拿朝廷的钱粮,借花献佛,收买了土人,土人过日子得去仰仗土司和土官,如此一来朝廷吃力不讨好。
而且每次镇压,一个土司谋反,朝廷都是一刀切,不分情况,出兵剿灭。这样的情况下,土司一旦叛乱,土人知道自己必然也会死,又得了土司好处,他们便会抱团取暖变成一体,对抗朝廷。”
听到这些,朱棣眼睛一亮,他多年对付敌兵的法子,隐约觉得可行。
说来也奇怪,当初自己脑海里尾大不掉的东西,却无意中被直指实质,这让永乐大帝震撼不已。
不错,自己这个女婿真是不错……朱棣心里惊讶,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不错。”
这小子除了拱自家白菜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得到了朱棣淡淡的肯定,沐昕和沐晟还有其他官员也都不在做声。
毕竟这件事陛下都赞扬了,他们怎么能跟着乱说。
杨贤之不由得感慨,自己师父可真是厉害啊。
朱能也觉得成渊对西南一带提出的法子很是佩服。
武英殿侧边,梅兰竹菊屏风排列,四面屏风把酒宴隔开来。
徐皇后在朱棣进殿时,就带着几个女儿悄悄坐在后殿的小门。
永平公主,永安公主,安成公主也坐在那里,原本是来打分的,反而听到了外面的论政。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这么近的听到政事议论。
刚才袁容反驳的事,她们也都听见了。
徐皇后低声道:“你们姐妹都是一起长大的,玉英,告诉你那驸马,别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揪着小渊子不放,我们该以朝廷为重。”
安成自然听的明白,看了眼永安公主没有说话,她对两位姐姐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每次看到袁容咄咄相逼,她就十分替成渊憋屈。
“是,母后。”永安公主点头,这件事她也说过袁容,但是终究是自己家的人,有时候还会跟着一起敌视成渊。
但今天她们听到大殿的高谈阔论,也不得不佩服成渊。
“镇国公是不可多得的大才。”永平公主眼里都是羡慕,只是微微有一些遗憾,谁不希望自己男人是人上之人,但李让待她也是极好,平平凡凡也不错。
安成公主嘴角带起笑意,眼里都是对自己男人的敬佩与光芒。
朱高炽笑道:“爹,时辰快到了呢,先开宴吧。”
“陛下,臣到时候再与陛下,好好的探讨探讨。”成渊笑道。
朱棣这才从他感兴趣的改土归流里抽身出来,道:“开宴。”
内侍默默走到屏风后。
然后徐皇后点头,内侍得到示意后,开始分发笔墨纸砚,这些红纸上面写着同一个名字:沐昕。
她们几个是要给沐昕打分的。
虽然沐昕肯定是驸马,但是为公主选夫婿的规矩不能少,毕竟沐昕与公主都没有见过,这道流程很是重要。
成渊,朱能,沐晟做婚使坐在左右,他们并不知道屏风后坐着几位公主和皇后在打分。
见朱棣坐下,礼官开始按照礼制,一步步进行。
沐昕自酒桌旁而起,抬头道:“沐昕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沐昕,抬头,让朕好好看看。”朱棣知道这个人即将是自己的爱婿,神情倒也和颜悦色,很是高兴,抬了抬手说道。
沐昕立刻奉了旨,又拜了一拜,这才恭敬的站在前面,目不斜视,等着朱棣问话。
朱棣虽说是为了笼络沐家,但看到女婿如此眉清目秀,身材修长,满意的点头,嘴角露出笑意:“果然是少年英才,朕看起来很是顺眼。”
沐晟和沐昕站起来,连忙拱手对着朱棣和众人笑过。
“沐昕,朕这次让你们来京城,你已经知道意思了吧,朕要把自己的公主嫁你,望你好好善待。”
“谢陛下,能迎娶公主殿下,乃是沐家几世修来的福分,今后定会好好为朝廷效力办事的。”沐昕回答道。
朱棣一笑,晒然道:“沐家与国一体,镇守云南,朕心里记着这份恩义,如今能得沐昕这样的少年才俊,是朕之福,大明之福。”
徐皇后坐在屏风后,看了眼安成公主和永安公主她们,低声道:“这沐昕是个不错的翩翩少年郎。”
永安和永平点头,她们也觉得这个沐昕不错。
唯独安成没有言语,她想起上次成渊与她说的话,看这沐昕眉眼果然都是戾气,只觉有些心惊。
但依然在红纸上,画了一笔。
成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婚书,心里砰砰直跳,这婚书里的内容,他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
一旦这婚书赐下,制曰百官,诏曰天下后,便不可更改。
成渊瞧着高兴的沐昕,想象着咸宁会站在沐昕身边,搂着那人脖子,撒娇说笑的可爱样子,成渊就觉得自己心缺了一块儿。
沐昕能文能武,样貌也不错,他就胸闷的喘不上来气,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要捏住一般。
可是沐昕没有任何把柄,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他也无法挑刺。
想到咸宁到时候幽怨责怪他,甚至可能怨恨他,就心里焦虑不安。如果沐昕真的如历史上会殴打公主……
成渊甚至想过,他护送咸宁去云南,半路上来个私奔。
但成渊做不到的,毕竟还有安成和孩子,到处都是大明的土地,难道逃去海外吗。
他头一次有无力的挫败感,可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却改不了自己的。
成渊觉得上次从山东回来,朱棣给他看的婚书,当着咸宁和自己的面说的话,就觉得焦虑。
他食之无味的坐着。
218.汉王有请
酒宴结束,礼部将明日赐婚书的时间定下。
朱棣随后便让郑和带沐晟和沐昕去乾清宫说事。
宫里亮起宫灯。
成渊还想磨蹭会儿,看看朱老四到底是嫁哪个公主,却看到被侍剑扶着出来的安成公主。
我进宫时没看到她啊……成渊走过去将她扶住,道:“殿下怎么来了。”
“本宫不能来?”安成直视着成渊:“驸马有心事。”
原本成渊今天高谈阔论说西南,安成对他的崇拜值已经拉满,谁料出来后,他见到自己不欣喜,还如此问,瞬间不乐意了。
那我还怎么去咸宁那里……成渊开心的笑起来,走过去把侍剑赶到一边去,“我只是觉得殿下挺着肚子进宫太辛苦了。”
“国公爷,不辛苦的,石开他们把马车停在那里。”
成渊看了眼侍剑,这个多嘴又多舌的丫头。
“你这几日,去哪里了,是不是又跑去偷喝酒了,你别忘了,那箭伤虽愈合,但大夫叮嘱少饮。”
成渊握住她的手道:“殿下怎么如此的懂我,竟然又知道我喝酒去了,下次绝不偷偷喝了。”
“既然知道,为何偷饮。”安成别过脸去不理他,
成渊之所以顺水推舟,是不想解释自己这几日的去处,喝酒这事,小。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朝宫外走,看她脚步蹒跚,成渊俊朗的脸庞上都是无奈和疼惜:“离宫门口还远,不如……”
下一刻,她便被横抱起来,耳边响起成渊的笑声:“殿下,其实从现在起,这个就叫公主抱,名副其实。”
安成将脸埋在他胸膛,嗔怪道:“快放我下来,讨厌”
“谁在看?宫里哪条规矩说,驸马不能抱公主,讨厌吧,你越讨厌我,你就会越喜欢我。”
“不害臊啊,就不怕风纪官弹劾?”
“殿下,我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夏风吹来,青衣和荷青色的衣裙随风荡起,在庄严又安静的宫道上,越走越远。
回到府里,正准备了西瓜吃,便被告知汉王府的长史求见。
汉王长史匆匆赶来,一见成渊便满脸堆笑,先向夫妇两长长作揖,再打哈哈的笑着道:
“国公爷恕罪,安成殿下恕罪,都是我考虑不周,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们用膳,可是我们王爷有事,我也只好厚着脸皮过来叨扰。”
成渊看了一眼汉王长史,道:“汉王殿下不是在宗人府吗,他怎么了?”
汉王长史笑容可掬的道:“国公爷可是忘了,陛下虽然罚王爷面壁思过,但是说话做事倒是没限制。
这不,我家王爷说,他当年在燕王府的时候,都是跟着您一起,啧啧啧,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
他一个人想找人喝酒,这不,就差我来请国公爷。”
“陈长史,二哥面壁思过,不许他见任何人的。”
陈长史笑嘻嘻道:“不会的,陛下和皇后怎么会真的做,而且汉王殿下也不一定就有罪啊,浙东不是正在打吗。”
成渊与汉王长史说了会儿话,那长史便说自己去门外侯着。
“来人,换衣服。”成渊道。
“宗人府,可不是想去就去的,二哥面壁思过,你若是去了,会挨父皇骂的。”安成翻开账簿道:“二哥是父皇亲儿子,他不会责怪的,但是你去了,意义便不同……
虽然父皇和母后重视你,但是凡事不可做太过,太满,这个时候就别显兄弟情义逞强了。”
成渊道:“还是去一趟吧,我让后厨做些菜,去看看汉王,这种事不好推脱,再说我们当初也有交情。”
“我知道他是我二哥,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情义,但是还是谨慎些好,在浙东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前,你这交情又能值几条命。”
但是国公府门外,汉王长史似乎就是赖着不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石开就备了两个食盒,成渊道:“去去就回来,其他的事我不乱说。”
成渊是不想正面跟朱高煦不合,有时候没有办法。
“殿下,我告诉过你,我虽是太子的老师,但是我也无法做到不理汉王,既然汉王找我,我就得去,毕竟……”
“你若是去了,今晚别回来!”
成渊看了安成一眼。
见她此刻对自己冷若冰霜,疏离淡漠,苦笑道:“算了,不说了,今晚不必留门。”
安成依旧没有反应。
成渊将她抓住自己衣袍的手扒下,让石开带着食盒快步出门。
正屋里,安成扶着桌子,正要坐下,一个趔趄,脚下一滑,狠狠地被凳子角撞在腰间。
幸亏侍剑连忙扶住,扶了下,但还是因为惯性跌在地上,痛的叫了出来。
“啊!”
“殿下你没事吧。”侍剑对着门外的小厮喊道:“快去宫里请御医。”
……………………
宗人府。
朱高煦坐在桌边,安静的看着兵书,耳廓一动,听见脚步声。
这时,门口进来一道身影,喊道:“汉王殿下。”
朱高煦起身,先是点点头,随后迎上来说道:“成先生,你终于来了。”
“汉王殿下找我有事吗?我听长史说是急事。”
“噢。”朱高煦平静的解释:“浙东倭战能否赢,事关丘福的生死,本王请先生来就是为了让先生,您去老头儿哪里试探试探,本王定重谢。”
“汉王说的什么话,当初你我一起去荆湘接湘王时,也是生死之交,上次被人诬陷那封信,汉王帮我澄清,此事我成渊作为男儿该报。”
成渊打开食盒,葱爆羊肉,煎鲜鱼,胡椒醋鲜虾,烧肘子,香酥鸡,菜心炒鹅肝。
香米饭一碗,一壶冰镇的酒。
朱高煦闻了闻酒,笑道:“好酒,菜也不错。”
“想着汉王殿下没吃好,特意让府里厨子做的。”
朱高煦听完深深看了眼,含笑道:“成先生这份心意,本王心领了。”
朱高煦边吃边摇头:“是我太想要得到老头儿认可,才传了假捷报,可是成先生你是知道我的处境。
母后总是跟我说,高煦啊,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要多照顾他。老头儿答应靖难成功让我做太子,这你也知道。
我努力去做,就是希望获得老头对我的认可,让他知道,我朱高煦也不比朱高炽差多少。”
这话成渊是不好接的,他就默默坐在那里听着。
朱高煦大剌剌举过酒杯:“成先生,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成渊摇头道:“我吃过了,王爷慢用。”
两人一番话交谈下来,成渊便知道朱高煦叫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朱棣面前劝几句,将面壁时间缩短。
顺便帮丘福说几句好话。
成渊虽然来看朱高煦,但是他可不敢冒大风险。
现在陪着朱高煦喝酒吃菜,帮他去求情就不好说,万一朱棣生气,不打亲儿子打自己怎么办,对自己总是不太好的。
朱高煦喝多了,抱着成渊直接喊爹,说什么自己心里苦,做再多也得不到亲爹亲娘的认可。
“你们从小就让我让着大哥,可是谁来让我啊!”朱高煦哭喊。
219.看戏的赵王
“本王上要让大哥,下要让老三,谁让本王啊。”朱高煦怕啪的将酒杯摔掉,站在那里连说带吼。
朱高煦骨子里,内心都希望得到朱棣与徐皇后的认可,但是在嫡长制里,哪怕他做的再好,
敢以下犯上,就是谋逆。
这种滋味,恐怕朱棣是最懂。
成渊可不敢多接这种话,他就怕纪纲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浑身都烂透了的货色陷害自己。
面对朱高煦如此哭哭喊喊,
成渊也只好想办法开溜。
成渊原本不该来宗人府,
就像安成说的理由,但不来不行啊,
朱高煦让自己来,自己也来了。
朱高煦让成渊到朱棣跟前替丘福求情这事,被成渊果断拒绝。
他听完吐槽,起身告辞回家了。
………………
乾清宫。
朱棣趴在桌子上摆着小山小旗,在那里玩行军打仗的瘾,让吕震帮他击小鼓。
刘义进来道:“陛下。”
“安成怎么样?御医怎么说。”
刘义道:“奴婢送了补品过去,说是摔倒了,腹中胎儿无事,御医开了药,吃几帖就好了。”
“摔倒的?成渊怎么搞得,他一点也不对朕的女儿上心。”
吕震道:“刚才臣进宫,听说是汉王请镇国公去宗人府,公主劝他,心急之下,不小心摔倒的。”
“什么!”朱棣将手里的小旗丢下:“朕不是说过,不许去宗人府,高煦真是想尽办法请,
昨天请朱能,
今晚请成渊,他朱高煦怎么不把宗人府房顶掀翻了。
这笔账,俺到时候跟成渊算。”
刘义看了眼郑和,陛下还真是太偏心了些,昨晚把成国公训了一顿,今晚又给镇国公记一笔账。
……………………
“回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御医诊过脉后轻声说道。
“让厨房的婆子煎药。”
“是,娘娘。”
御医,丫环,尚仪女官……房间里都快站不下了,匡愚也在旁边。
突然,房内娇柔带着清冷的声音响起:
“母后,成渊在哪儿?”
安成开口询问,而且她问的还是成渊。
徐皇后脸色有些不好起来,丫环婆子立刻察觉不对,谨慎的低下头去不言语。
“他在外面,本宫怕他吵到你,
便不许他进来。”
“噢。”许久后,安成应了一声。
“匡愚,
去找你师父。”徐皇后清冷道。
我师父?师父没回来……匡愚恭敬的答话道:“是,娘娘。”
匡愚马上意识到,他必须去给没回府的师父通风报信,随即退出门去。
半炷香后,成渊刚走进府门,就被匡愚拦住,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得知安成和孩子没事,成渊心里也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来了?
成渊随即意识到,此事朱老四肯定也知道了,徐皇后来找自己麻烦。
寻借口自然不可,这是十分愚蠢。
随后将外袍直接丢掉,将那青云靴子脱掉一只,又故意将地面的灰尘与自己脸面抹了两把,跑向卧房方向。
走了几步,又拔下头钗在没靴子的脚底划了一道。
血顿时渗出来,将白袜染红。
匡愚看的疑惑,师父这是做甚……随即便抱着外袍和靴子追着。
谷婚
“殿下……”
“殿下怎么样?”
成渊从门外进来,他虽然在宗人府喝了酒,不过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是不会犯错误的。
安成穿着白色单衣靠在床边,徐皇后端了汤药,此时正一勺一勺的喂给女儿。
成渊站在那里,没人搭理他。
徐皇后脸色脸上带着愠怒,正要起身呵斥责罚成渊时,却见站在门口的成渊,衣衫不整,如同逃难的。
不仅脸上都是灰尘,外袍也不见了,头发有些乱糟糟,靴子只有一只,就好像跑的很急一般。
正因为少了靴子的缘故,他平日里的国公架势和气派荡然无存,反而十分狼狈。
“殿下怎么样……殿下不会有事的,孩子呢……”成渊说话时,眼里脸上都是焦急,似乎已经急到发疯。
原本想要发火的徐皇后,就算曾经是女诸生,聪慧绝顶的徐皇后,此刻也被“动作演员”的镇国公蒙住了。
徐皇后掖了掖被角,责怪的心思也没有了,淡淡的说道:“御医说了,没有大碍,但需休养。”
“太好了,若是殿下有事,臣绝对难辞其咎。”
不修边幅的成渊此刻竟然还擦自己的眼泪,徐皇后也不好在呵斥,因为这个驸马做的很合格。
“小渊子,这么晚去宗人府看高煦,本宫那儿子怎么不留你住下?”
成渊乖巧的不回答。
虽然有些演给徐皇后看的成分,但是他心里确实很心疼安成,自己的女人孩子怎么会不重视。
匡愚抱着衣服和靴子……心里十分的奇怪,明明是师父自己脱的衣服,给脸上抹的灰尘啊。
徐皇后道:“去将靴子穿上,堂堂国公如此落魄,岂不叫人笑话。明日还要进宫,去歇着吧。”
“是,天已晚,臣立刻命人将厢房收拾给几位女官大人住,在准备饭菜。”
“呀,这脚怎么了?”侍剑指着他的脚惊讶道。
“什么?”成渊疑惑:“脚怎么了?”
这就是功底了,要装作没有意识到,更加凸出自己的担忧和急切。
徐皇后道:“肯定是脚没穿靴子,被硬物割破了,御医去处理下。”
“臣没事,这不算什么,自己简单包扎便好,让御医留在这里照顾殿下。”成渊说完便跛着离开。
“师父?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匡愚跟着成渊到书房后吐槽:“虚情假意乃小人也。”
“不可大声,你想让师父被陛下拉去打板子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此乃真理。”
匡愚道:“唉,师父,你辜负殿下对你一片真情,在狡辩。”
“对于殿下来说,她见我如此,反而要比我的真实反应更开心些,再说我也是真的担心她,夸张了些而已。”
匡愚无奈,但还是选择包庇自己师父。
成渊立刻让人安排住处,厨房又做了夜宵给徐皇后,随后他将徐皇后带来的侍卫安排在周围,又命石开将几条街的兄弟今晚守着巡逻。
…………………
赵王府。
朱高燧虽然不吭不响,但他喜欢看着两个哥哥斗,两头搅浑水,只要在朱高煦那个火药桶子前点火星,立刻就炸了。
“去宗人府了?听谁说的?”朱高燧夹起菜,品一口酒,小眼睛滴溜溜的,别看平常安静无害,心里阴着呢,还特别爱在文臣武将面前摆谱儿。
纪纲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五脏六腑烂透了的货色,被赵王金银珠宝就诱过来了,两个阴暗货色碰头,没有什么好事。
“听宗人府里的守卫说的,汉王还说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不是。”纪纲这一次倒是没有冤枉朱高煦酒醉的话。
“成渊说什么了?”
“那家伙机灵的很,什么都没接话。”
赵王朱高燧小眼睛转了转:“他们这群武将还不是我们朱家赏口饭吃,文臣抱着老大的臭脚舔,武将整天往老二那边窜,一个丘福将定罪还不够,非得折腾。”
“本王哪里差,他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杂碎。”
220.婚书在此
朱高燧狠狠地骂到,他对文臣武将嗤之以鼻,随后便起身拿出盒子,放到纪纲的面前道:“两颗夜明珠,纪指挥使收好。”
“呦,赵王殿下,这多不好意思。”纪纲盯着夜明珠,
眼睛发光,不停的眨着。直接收到自己袖中。
朱高燧笑了笑,道:“纪指挥使,今后本王的事情多拜托你了,下次有了好东西,绝对忘不了你。”
…………………………
徐皇后起的很早,
带着安成在国公府花园乘凉,一大早儿,成渊就让人准备了饭菜,随后说自己镇国书院有些事情,便匆匆出宫去了。
他先是到咸宁那里转了一圈,简单的交待了沐英,沐昕他们在宴席上面的事情。
咸宁奇怪道:“为何到现在还不知道给我还是常宁招驸马?”
果然,公主的智商还是有的。
成渊道:“这次确实突兀,但今天选定吉时下婚书,到时候便知道是你,还是常宁了。”
“狗男人,反正人家不想去云南,那个沐昕就算文武双全,人家也不愿意嫁他。”咸宁略微撒娇道。
成渊开心的地笑起来,一抱搂住咸宁,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那就把你藏一辈子。”
咸宁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我得回去了,今天要赐婚书。”成渊说完便简单收拾,离开院子。
…………
沐晟走到皇宫正门,
心里有些特别的激动,这个激动不是看到皇宫的雄伟而激动。
是因为今日拿了婚书,就代表沐家会在永乐朝平安无事,得到皇帝信任。
几个人下了马,后面跟着数十名铠甲崭新,布衣崭新的侍从,扛着抱着挑着担着礼物,聘礼都是系了红丝绸。
沐昕跟在沐晟后面,他即将成为大明驸马,今日穿着崭新衣服,跟在哥哥后面。
沐晟作为长辈在前,充做父亲。
众人行至午门正前,按照礼部官员的指挥,进行三拜九叩之礼,对着宫阙拜。
然后沐晟拿出事先准备的表文开始诵读,表文并不太长,但是一字一句读起来,也花费不少时间。
礼部官员接了表文,然后仪仗才起来继续向前,
绕至宫城正门,继续下马再拜,至宫城内东门,
再拜,如此循环着向前。
礼部尚书杨贤之和侍郎吕震的对着拜礼的沐晟道:“朝恩贶室于黔国公沐晟之弟,沐昕习先人之礼,使臣鸿胪寺副使……恭请纳采……”
刘义随后带着一群小黄门,领过大雁和麋鹿,抱着鸳鸯。
随后刘义捧着朱棣的回表,又读了许久,足足折腾一个时辰,其他人站在宫阶下等待。
沐晟见刘义要走,立刻起身道:“该宣布婚配哪位公主了。”
“此事,陛下有安排,走吧,待会儿便会下婚书。”
沐晟觉得奇怪,按道理这个时候就会说出公主的封号。
但皇帝最大,沐晟不好多问,带着沐昕行三拜九叩之礼,恭谢圣恩,进了乾清宫。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成渊等人已经坐在乾清宫西殿内等候。
“镇国公,该赐婚书了。”坐在他旁边的朱能敲了敲桌子。
成渊心神不定,他茫然抬头,却见众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当下直接站起来。
朱棣皱眉,但眼里带着观察,道:“成渊,赐婚书,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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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容和沐昕,吕震都一脸看好戏的架势。
屏风后,徐皇后看了眼安成,用唇语无声的问道:“那件事情,你与他说没有?”
安成摇摇头,无声回应:“父皇不许我告诉他。”
成渊机械的出列,接过锦盘,随后将婚书的皇帛拆开,双手拿着婚书交给沐昕。
“镇国公?”沐昕双手使劲儿,就是拽不出来婚书,疑惑的看着成渊,这个镇国公手劲儿真大:“镇国公?可是身体不适。”
成渊强笑道:“这些日子忙碌,确实有不适的地方,拿好婚书。”
他想好了,如果真这样,那他就把咸宁藏一辈子,看他们如何找到,到时候搞假身份假名,也是可以的。
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婚姻必须行六礼才可,既送礼求婚的纳采,询问女方生辰和名字,送礼订婚的纳吉,送聘礼的纳征以及议定婚期的请期,新郎亲自迎娶的亲迎。
沐家在云南,山高皇帝远,所以这些礼节今天都会在这几日办完。
纳采问名简单,如今皇室的恩旨已下,鸳鸯,大雁,鹿等十样吉礼到了皇宫,随后就是看双方是否合婚。
司天监占卜后,便正式定婚期,选择良辰吉日过门。
但是指定沐家为驸马这种事,这次不需要占卜,直接进入到吉礼问名赐婚书这一步,定下亲事。
除非男方退回婚书,否则,这名份就定了。
今日赐婚书后,就是纳采问名。
朱棣道:“郑和,宣读。”
郑和作为掌婚使,高声宣布:
“有制,朕之第五女,常宁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特与沐家第四子沐昕结百年之好。”
殿内的人立刻三拜九叩,恭谢圣恩云云。
“怎么会是常宁!”成渊听到名字蹭的站起来。
他记得那天,徐皇后,朱棣,还有郑和,咸宁,他自己。明明朱棣是说咸宁下嫁云南。
朱棣皱了皱眉:“你有意见?那你希望是谁!”
这孩子是咋了……徐皇后坐在屏风后不由得惊讶,难不成……他跟常宁也有关系……那自己可饶不了他。
安成也有些微微皱眉,绞着手指,心想这家伙怎么又胡言乱语了。
朱高炽立刻帮成渊岔开话题,笑呵呵的说道:“镇国公,莫要高兴,先坐下,喝喜酒少不了你。”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才赶紧坐下,成渊开心笑的起来,连忙道:“恭喜恭喜。”
郑和递过一张红纸,上面的生辰八字是常宁公主的。
到这里,成渊彻底松了口气。
朱棣虽然喜欢类似朱高煦这种活泼性子的人,但是给女儿选女婿,自然要看起来稳重,老实。
沐昕表现得规规矩矩。
朱棣命小黄门把沐昕的生辰八字也看了看,又觉得不错,能文能武,便放下心来。
“坐下吧。”
“是,陛下。”沐昕坐回自己位子。
其实沐昕对娶公主,心里还不大乐意。
他们沐家在云南是大家族,是朝廷勋贵,也算是门庭显赫,将来他再立下大功,三妻四妾荣华富贵,绝对是最逍遥的。
221.朱棣问事!
刚做驸马,谁知道公主长的如何。
听说那咸宁公主刁蛮跋扈,那个常宁公主会读书,万一是个死气沉沉的,那自己不就亏了。
而且做了驸马也会有拘束,守着一个老婆,纳妾还得公主同意,
跟出家一样。
可是沐家已经不是建文朝的沐家,父亲死后,始终不如以前,今后万一在西南做大被朝廷怀疑,这个时候常宁公主就是他们沐家的护身符。
哪怕公主奇丑无比,到时候也要娶回家,当免死的丹书铁券用。
这样一想,沐昕心里也舒服许多。
到时候他就是皇帝的女婿,
沐昕想到这里洋洋得意。
沐晟带人把婚书收好,
殿内都是喜气洋洋。
朱棣看了眼高兴的成渊,没有说话,但是心里是有打算的,对郑和低语几句,郑和面露诧异,但还是点点头。
朱棣算着成渊去宗人府时的三十军棍,让安成摔倒的三十军棍,现在心里又给成渊加了三十军棍。
然后这一切,成渊并不知道。
成渊喜笑颜开的走出乾清宫西殿的门,才想起安成好像还在里面,随后又站在那里等她出来。
沐晟走过来道:“镇国公,今晚请几位国公喝酒,你要去吗?”
成渊想到自己还有事,便道:“殿下身子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朱能和沐晟听到这话,当下都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夸赞成渊是个称职的好驸马。
然而只有成渊自己知道,他是为了找机会去看咸宁,
也只能无耻的拿安成做挡箭牌了。
左等右等都不见安成出来,倒是等来了郑和。
“镇国公,陛下召见。”
“臣遵旨。”
乾清宫此刻只剩朱棣,徐皇后,安成与郑和。
“郑和,你先出去吧。”朱棣沉声吩咐。
殿门关上。
成渊脸色平静:“陛下。”
“咸宁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这么说,朱棣已经知道了事情。
成渊倒也老实,道:“咸宁殿下她她……”
朱棣这么问,十有八九怀疑自己藏了,要是不承认,只怕朱棣更是火大。
“回陛下的话,在臣买的小院里。”
原本还要发怒的朱棣,见成渊如此坦然,心里的火气竟然散了几分,不由得一愣:“你倒是坦然。”
随后朱棣转过头看向徐皇后和安成两人,沉声道:“你们两现在信了,
朕猜的可真准。”
朱老四你竟然……
徐皇后并没有生气,
而是轻松的笑了起来:“咸宁她没事就好。”
安成喜忧参半,喜的是咸宁没有出什么岔子,
忧的是,她一直十分相信成渊,结果……
成渊道:“殿下,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安成没有说话。
“那你是有意欺骗本宫和陛下?”徐皇后问道。
成渊:“…………”
“成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诱骗公主。”朱棣呵斥。
“臣没有,那天臣在秦淮河畔,看到巷子有乞丐打架,看到地上散落的唇脂和宫装才出手制止,没想到是殿下。臣不想她嫁去云南,便给她买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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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渊随后将住址说了出来,郑和立刻带人去接。
两个时辰后。
郑和在众人瞩目下,带着个头发柔顺,面容皱巴巴的女子,进了乾清宫。
殿内,朱棣脸色铁青,在殿中急急踱步,徐皇后抿着嘴坐在那里,安成坐在旁边,低着头如同泥雕木塑,殿中气氛异常。
静了半晌,永乐大帝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咳了一声道:“说话呀,你倒是说话呀!咸宁,朕真是把你宠坏了!”
“平平无奇”的咸宁左右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在旁边的成渊身上。
成渊拿起干布浸透,随后转过身帮咸宁将脸上那层假皮慢慢的揭下,少女光洁的脸蛋儿便露了出来。
朱棣蹭的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成渊你这混账,朕几次三番要把咸宁嫁给你时,你推三阻四。现在你又把她藏到百姓的屋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棣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
成渊将头在地上磕的响,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直到额的渗出来血:“请陛下惩罚。”
咸宁见他不停的磕头,拉也拉不住后,垂下眼帘幽幽道:
“回父皇,此事与成渊无关,是女儿威胁他,不许他透露的。纵使女儿在不孝,可名分已定。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侍二之例,女子安身,唯有清贞,而咸宁身为皇室公主,该做表率侍一夫,岂有再嫁之礼!”
朱棣一听,好像患了老年痴呆,眼神呆滞,肌肉松弛,盯着地面似乎要看出个洞来。
徐皇后唰的一下立起身来:“咸宁你堂堂公主,怎么说出这般话来,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不知廉耻,本宫要好好的教训你。”
朱棣没阻拦,赐婚书是一回事,他们知道两个人的事是另一回事,但是有了夫妻之实,可就严重了。
“你对的起你姐姐吗!朕问你。”
安成知道成渊与咸宁的事,就连赐婚书的事她也知道,并没有反对。
但唯独在意的是成渊欺骗她。
“姐,对不起。”咸宁看着安成,低下头喃喃自语,随后跪了下来。
“郑和,把咸宁给朕拉下去,送回咸宁宫,把成渊,给朕打九十军棍。”
九十?这是要死人的。
郑和扶咸宁的手僵持在空中,道:“陛下……”
咸宁跪在哪儿,俏脸沉静如水,她抬起右手,轻轻摸索至发间,抽出簪子抵住自己喉咙,轻轻道:“女儿知道,有失皇家脸面,违背祖制,可是女儿不愿意嫁给不喜欢的人。
母后若是不答应,女儿也只有死在这里。”
大家都知道咸宁怕疼,所以朱棣和徐皇后倒没在意。
朱棣道:“郑和,愣着干什么,快把咸宁拉下去。”
郑和刚向前走了一步,咸宁手中的簪子便刺进了喉咙,一粒殷红的血珠顺着簪子尖渗出来。
从小被呵护的连伤也没受过,今日却为了成渊用簪子抵着喉咙。
徐皇后气的浑身哆嗦,道:“你真是长大了……还有成渊,你们两个!”
“母后,是儿臣自愿的。”
“回皇后娘娘,此事与咸宁无关,是臣犯了糊涂。”
两人异口同声。
朱棣道:“此事,朕不作处理,安成说了算。”
徐皇后道:“其实,要嫁云南的一直是常宁,陛下已将你们的婚书准备,你姐姐也知道,郑和也知道。
只是希望成渊自己提出来,所以故意与沐家的婚事搅在一起,想逼成渊自己提出来,可如今你们两倒是……”
安成挺着肚子走过去,看了眼咸宁后,扶起她道:“把簪子给姐姐,这里痛吗。”
随后掏出手绢,艰难的蹲下,又发觉不方便,半跪着帮咸宁止住血,转头对郑和道:“郑公公,把御医请来。”
222.罚与不罚
看见伤口,安成公主心里一沉,两行珠泪涔涔而下,她默默起身,将咸宁拉下来道:“别再做傻事,这次原本就是要给你……谁知你自己却偷跑出宫去。”
御医很快过来,安成带着咸宁坐在旁边上药,
丝毫不理会成渊。
老婆……你倒是把我也拉起来啊。
成渊觉得这下不好办了,人家可以原谅自己妹妹,但对自己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公主是没有要嫁已婚人的例子,东晋的王献之,虽然娶了公主,但是也是休了妻子才娶的公主……郑和这样想着就觉得不妙。
朱棣看了眼徐皇后,示意她跟自己进屋子。
殿内,
朱棣面色沉重道:“如今看来,
不嫁也得嫁了。”
徐皇后叹口气道:“可臣妾不得不为皇室颜面考虑啊,
就算要嫁,也要成渊自己提出来,否则……”
成渊真是可恶啊,没想到几下子就把自己女儿骗走了,这次自己可不会让他好过喽,朱棣如此想着,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此事朕婚书已经写好,当时看她拒绝咸宁,朕心里憋着口气,才故意刺激他,说是下嫁云南的是咸宁,谁想到咸宁自己先吓跑了。”
“臣妾让你不要如此,你非不听,如今倒好了,该如何是好。”
“成渊娶了朕的女儿,那他这辈子都必须为朕的大明效力,
朕的两个女儿啊……”朱棣眯着眼睛道:“两个女儿还足够笼络他。”
朱棣有种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什么啦?”徐皇后问道,
“臣妾听陛下的。”
“朕决定让成渊,
明日奉天殿求娶咸宁,还要好好杀杀他的脾气。”朱棣沉声说道。
…………
成渊看到朱棣跟徐皇后出来,立刻低下头去。
“安成,父皇问你,如何处置,私自去宗人府,三十棍。上次你摔倒,三十棍算他的,在宴上三十棍,藏匿咸宁这条可以治他死罪!”
成渊看了眼安成,希望她能如往常般替自己求情。
谁知她下一句,就把成渊惊到了。
“父皇,去宗人府该打,在宴会赐婚书时失礼,该打六十军棍。请父皇如实打就是。
摔倒一事是女儿自己不小心,驸马并不知,所以不该罚,虽然他藏匿咸宁该死,但是这种藏也算是种变相的保护咸宁。”
朱棣倒是少有的和颜悦色,
看向安成问道:“父皇替你教训他,多打他三十军棍如何?”
安成摇摇头:“若打了他,疼的还是我,如此倒是折磨自己。”
朱棣冷冷道:“郑和,把成渊拉出殿外打六十军棍,还要板子沾盐水!”
伤口撒盐……朱老四,成渊无奈的看了眼脖子缠着伤口的咸宁,他发觉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就是挨板子。
朱高炽匆匆而来,圆滚滚的身子累的满头大汗,朱瞻基也跟着过来。
“父皇,这怎么又打……听说咸宁回来啦。”朱高炽额前掉着碎发,看向不远处的咸宁。
朱棣真的很生气,这要是其他的臣子,真的已经拉出去砍了。想到当初靖难时的样子,下荆湘的时候,给自己送粮食时,朱棣又十分怀念。
如今道衍大师在天界寺,鸡鸣寺到处跑,不管朝廷,丘福又在浙东的事情假传捷报,如今还在反反复复与倭寇交战。
如今朕的开国永乐第一公,本来寄予厚望,结果倒是被他拐出去住在平民的院子中……朕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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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板子炒肉丝,成渊头被两个侍卫用棍子叉着,两手死死抓住军棍,第一下还好,后面直接是盐水沾肉,那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
朱棣转过头看见成渊额头青筋暴起后,问道:“还去宗人府吗?”
“回陛下,不去了,臣只是给汉王送了一顿饭,仅此而已。”成渊如实道。
朱棣胳膊搭在椅子上,眼里凶狠的道:“你小子就是该揍,打!朕不砍你脑袋都是开恩。”
朱瞻基眨着眼睛道:“皇爷爷,屁股都……烂掉啦。”
朱棣一听,问道:“哦?你还知道心疼你姑父?他犯了错,就该打!”
朱瞻基点了点头,看了眼安成后又对朱棣道:“别打啦,屁股烂掉了。”
“好,好好……”朱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后道:“还有多少军棍?”
“回禀陛下,还有六军棍。”
“嗯,继续打。”朱棣道:“打你六十军棍,送你个女儿,多好的事,明日上奉天殿来,你——求娶。”
朱高炽环视一周,发现除了郑和都是他们朱家自己人,也就放心下来。
徐皇后道:“郑和,找人把公主和驸马送回去。”
咸宁道:“母后,那我呢?”
“你,回寝宫去。”
徐皇后叹了口气,她从小养育的常宁公主贤淑聪明,谦恭谨慎,且动止有礼,通晓《孝经》、《女则》、《列女传》,如今却要远嫁云南。
唉,徐皇后黯然伤神。
朱棣深深叹了口气,道:“朕倒是委屈了常宁啊,把咸宁交给成渊,朕倒是放心的。”
徐皇后听了也觉得惋惜叹气:“臣妾懂陛下的苦心和难处,若是成渊的改土归流以夷制夷真的能解决西南的土司之乱。陛下倒是少了一块心病!”
朱棣听了怦然心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爱妻脸上。
三更时分,朱棣就醒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纱帐道:“俺做梦了,梦见西南的土司之乱平定了。”
“陛下,梦里得好事都是预兆,说不定可以试试改土归流。臣妾也不懂这些事情,只能与陛下做个倾听之人。”
“无妨,朕思来想去,也认为改土归流十分妥帖,成渊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朱棣说着笑了起来。
“可他也不该帮咸宁藏匿。”徐皇后说道:“高炽,高煦,高燧,臣妾将成渊也看做儿子,可这孩子,这段日子尽是不靠谱的事。”
“待会儿早朝,朕就让他自己上奏求娶,朕也是要脸的。”朱棣哼道。
徐皇后点头:“只怕我们两个女儿都嫁镇国公府……百官定会引起一阵轰动。还是让咸宁住十王府去吧。”
“十王府?朕不问她,万一外拿根簪子戳咽喉,朕怕是被她折腾的魂都要出来了。”朱棣说完又道:“给常宁准备嫁妆时丰厚些,免得沐家看清我们。
另外再给咸宁一同准备了,这一点皇后来办,朕相信你。”
“嗯,臣妾记下了。”
223.合作愉快
奉天大殿。
朝堂安静,文武百官列阵。
“制曰:常宁公主贤淑聪明、谦恭谨慎、动止有礼,朕封沐昕……”
众官员听到这里,知道他们又要出血掏份子钱,纷纷对听封的沐昕拱了拱手:“恭喜陛下得乘龙快婿,恭喜驸马都尉。”
“陛下,臣有奏。”如今还管着兵部的茹常上前道:“浙东倭寇一事,
如今还是十分激烈,是否该应援。”
“咳咳,臣以为,浙东倭寇之事到如今,算是转折点,只要国公爷按照臣的指示,
他日必胜!”成渊咳嗽两声,趴在那里说道。
对,就是趴在架子上面上朝,
成渊屁股还真如朱瞻基说的,烂开了花。
众臣不懂,为何镇国公总是要被揍屁股,昨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问起来,成渊说自己摔了。
众官员觉得,这不是赤果果的侮辱人智商吗,你再摔一个看看,试试能不能屁股开花。
“成渊,你有几成把握?”朱棣清了清嗓子。
上次送过去的战略,丘福确实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将抗倭战略直接用起来,但因为没有训练,做起来反而是有些生疏,这段日子已经好了很多。
“臣有十成!”
“你是不是屁股又想开花?”
“臣不敢,臣只是如实说。”
众官员不禁露出轻蔑之色,心说这小子简直是太狂傲,
还有十成把握。
若是朝廷抗倭有十成把握,
那汉王如此勇猛,还能去制假捷报,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诸卿,谁还有事?”
“陛下,臣有事。”成渊欠揍的举起奏疏:“陛下,臣请陛下将四公主咸宁殿下嫁与臣。”
这句话一出,四周立刻响起了咳嗽声。
“咳咳……”
镇国公你在想屁吃!赵王朱高燧心里腹诽。
杨士奇看向杨荣,镇国公今天是烧糊涂了,虽然大家都知道镇国公与咸宁公主的事,但是在奉天大殿提出来,还是头一回。
刚受封驸马都尉的沐昕才是最惊讶的那个,像看傻子一般看向成渊。
成渊是傻了?还主动求娶刁蛮跋扈的咸宁公主,况且你已经娶过一个公主了,说出这话,是被打傻了。
不对啊……明明打的是屁股,脑袋为何有问题?
朱棣没有吭声,挑了挑眉,
看着成渊道:“大胆!竟说出如此之言,
给朕一个理由,你有什么资格,
连续娶朕两位公主。”
“臣十分仰慕四公主,请陛下您能够允许臣迎娶,今年初,臣因为奸人所害,身陷危险,承蒙公主厚爱,为臣披麻戴孝,此事有损公主名声,臣怎能忘恩负义。
陛下问臣有什么资格,敢迎娶两位公主,臣在此立志,今后,必为大明肝脑涂地,为大明创盛世,为百姓立命。”
朱棣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总得图点什么,不然嫁两个女儿给一个国公,自己不要面子么。
“诸卿可听到了?”
“回陛下,臣等听到了。”
“朕允了!”
允许了?在众臣心中杀人不眨眼的永乐大帝竟然允许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杨贤之也笑了起来,师父终于是做到了。
解缙暗暗佩服,还是镇国公技高一筹啊。
就在官员猜测时,刘义清了清嗓子说道:“退朝!”
“礼部官员留下,驸马都尉沐昕也留下,镇国公一起往御花园见驾。”郑和叫住几个人。
沐昕出了奉天殿大门,对着成渊拱了拱手,惊讶的说道:“镇国公,实在是厉害。”
“哪里厉害?”
“勇气可嘉。”
沐昕已经听人说过,常宁公主与咸宁公主长相不分上下,属于中上等。
但是众公主里,听说长相最出色的是永平公主和安成公主。
谷麺
所以沐昕觉得成渊脑子有包,还要找个刁蛮跋扈的受罪。
……………………
御花园某处亭台,常宁公主带着康宁公主站在那里,心里很是紧张,毕竟这里可以看看自己的驸马长什么样。
咸宁道:“五妹,你想去云南吗。”
常宁腼腆笑道:“我没有姐姐如此大胆,但是听说沐昕是个文武双全的有才之人,已经很好了。”
咸宁点点头,她道:“不知道狗男人今日有没有在早朝说我们的事。”
“姐,你不害臊。”康宁笑道。
“公主,那个就是沐昕。”宫女立刻小声下去。
远处,郑和带着沐昕,抬着成渊一起走到石桌前,礼部官员也在。
沐昕的事情已经定下,如今成渊的事,都是暗箱操作,除了外人,剩下的都心知肚明。
“沐昕,什么时候动身啊?”
“回陛下,过两三日。”
朱棣摇摇头:“太早了,这些日子让人带你们在京城四处走走,不会误了时辰的。”
“是,谢陛下。”
朱棣随后看了眼趴在不远处的成渊说道:“小子,朕看你挺皮实,过几日让礼部按照礼制走,婚期迟些,到明年再说吧。”
明年好,这样刚好避过安成生产的日子,不错不错。
成渊觉得行。
“到时候,你听礼部安排!”朱棣对成渊说完,又自顾自喝茶,说着让他们要注意的事情。
朱棣很满意今天早朝成渊跟自己的配合,现在文武百官都知道,是成渊主动求娶,又是发誓又是立壮志,自己才答应的。
成渊也没觉得什么吃亏,毕竟自己先不厚道的动了朱棣家的白菜。
随后朱棣又专门和沐昕说了许多看起来“掏心掏肺”的话,沐昕顿时觉得自己很被朱棣看重,得意洋洋。
出了御花园,沐昕道:“国公爷这伤怕是头一回撒盐吧。”
被几个内侍平稳抬着的成渊真的想揍沐昕,但是又忍住没吭声。
“狗男人!”咸宁带着弄墨,双手掐腰喊道:“停下。”
“咸宁殿下?”
沐昕也看向咸宁,原来这个就是咸宁殿下,身材倒是不错,最灵动的应该是那双眼睛,清澈无尘,五官精致,很是清丽。
“臣沐昕见过咸宁殿下。”
咸宁一双大眼睛都没有看沐昕,也没理,走到成渊旁边,单手撑着下巴蹲下道:“本宫拿了药给你。”
“多谢殿下。”
沐昕觉得公主与外臣随意见,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但被人忽视的感觉还是不爽。
道:“臣沐昕,见过咸宁殿下。”
“知道啦,烦人。”咸宁觉得沐昕打扰她说话了,她可不是姐姐那种知书达理,明明讨厌还要装作热情。
沐昕没有生气,反而心里特别的高兴,他更加确定,这个咸宁公主真的是刁蛮跋扈。
没娶真是人生幸事。
成渊转过头道:“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本宫,不疼了。”
咸宁虽然很想看看成渊的屁股成了什么程度,但是内侍和外臣在,她也克制住自己。
甜甜道:“镇国公,本宫命你好好养伤。”
“臣谢过咸宁殿下。”
“镇国公,本宫先走了。”咸宁说完便转身离开。
沐昕看了眼,当自己官小还是当自己是空气,好歹沐家在云南也是镇守一方的,你爹见了我还要客气呢。
224.众官员聚国公府
沐昕看向成渊的目光多了同情。
送走沐昕和成渊,朱棣来到坤宁宫内殿。
徐皇后见丈夫若有所思,便道:“陛下如今将咸宁之事安置妥当,何不歇息一会儿。”
朱棣微微摇头:“俺事情还有一大堆,歇不了啊,军机大事,往来奏疏还需要处理,
常宁的婚事,浙东抗倭,琐琐碎碎,很多事情……”
朱棣说到这儿,又出神起来,走到徐皇后身边,
有些悲伤道:“俺的女儿是要联姻,但俺也希望她们幸福,
至少俺是她们的爹。
皇后,
朕把咸宁下嫁成渊,安成会不会心里埋怨朕,这孩子总是听话懂事的很,有事也不说出来。
常宁嫁的倒也体面,至少沐王府的日子比普通百姓好过些,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陛下,臣妾问过常宁,她倒是挺中意沐昕,如此便好,到时候多准备些嫁妆给她们,挑最好的,不要让那两个国公府看轻。”
朱棣托着脸,认真地说道:“俺在燕王府时,忙碌的很,根本没有关心过几个孩子,
都是你在张罗,俺多亏有你这个皇后。”
徐皇后是典型的聪慧与大胆,
做事也聪明,若是嫁给平常人家,反而会不适合做个贤妇,更显得格格不入,压了夫家风头。
但是她嫁给朱棣,而朱棣又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如此配着,才显得她十分出众,只是因为放对了位置,找到了合适的人。
………………
镇国公府,书房,铜兽嘴里冒出袅袅清烟~
紫檀木的书桌上放着砚台,账簿。
安成翻看应天戏院,书斋和酸粉店的账簿,进行核对。
刘管事拿着礼单,进来禀报:“回禀殿下,各府来人了,他们……”
“说。”
“黔国公沐晟,
翡翠玉镯两对,青金石五颗,
送来两枚寿山石,
说国公爷喜欢印章。”
安成冷哼了声:“咱们国公爷用印章石都是挑寿山石,是不是还有送和田玉和独山玉的!”
“正是,周王殿下送了独山玉,共有六种,绿,白,黄,紫,红……”
“刑部侍郎送了南海珍珠两颗,人参两棵,玉燕一对,白玉马一对,苏轼的字画两幅……”
“忠诚伯送来金海螺一双,犀角两对,龙涎香,暹罗象牙,紫檀木雕……”
“保定候孟善送黄花梨木桌椅,四大名砚,孙思邈药书手稿,元王祯的几本农书……”
“隆平候张信送孔雀一对,南宋时期的洛阳牡丹玉芙蓉一棵……”
“平江伯陈瑄……广宁伯刘荣……吏部侍郎……凤阳知府。”
安成皱了皱眉:“他们现在都在何处。”
“已经走了。”
“殿下,国公爷没回来,这些礼品如何?”刘管事询问。
侍剑立刻过来扶着安成,小声解释道:“殿下,是各官送来的贺礼,说是恭贺国公爷跟咸宁殿下的。”
“他呢?”安成公主问道,她这几天都是称呼他,连成渊的名字也是不想提起的。
“国公爷,送完客……就……”刘管事如实答道。
“就怎样,又偷喝酒?”安成皱了皱眉道:“本宫看他是伤口不想愈合了。
府里宴请就罢了,自己独自跑去喝酒,看来打的不够重。”她说完便一手扶着肚子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又道:“刘管事,既然各位大人送了贺礼,你将名单整理好送到父皇那里,贺礼送到咸宁那里,便说是官员给咸宁的贺礼。”
刘管事不解,这些大人送的贺礼每家折价都要成千上万两,就这么送出去未免太可惜了。
但是家中之事向来都是安成公主在管,刘管事也不好在说什么,便要转身离去。
“对了,顺便去把府周围七巷八胡同的斧头帮家眷们,在朝中任职的,家里有难处的,少娘少爹的孩子,都去记下来,就说国公爷帮他们处理家中的困难事情,而后名单和原由交给本宫。”
谷勠
“是。”
…………
酒窖。
“你扎你的针。”成渊喝着酒,指着旁边的湿润泥人道:“找准位置。”
“师父,你说的酒精是何物?”
“酒精酒精,肯定跟酒扯不开关系的,它是……”
“哐当!”酒库大门被推开。
“师娘。”匡愚立刻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安成。
“匡愚,说了让你扎针别喝酒,你非喝。”成渊指着匡愚骂骂咧咧。
匡愚:“…………”
师娘,不是我,我没有。匡愚低着头,心中无声呐喊。
“匡愚,喝酒伤身,你是大夫,难道不知道喝酒不利于伤口愈合,厨房有饭菜,出来用膳。”
说完便转身离去。
匡愚当然知道这不是给自己说的。
立刻招呼几个家丁把成渊给抬了出去,直接放进书房。
“谁让你把那些礼物送走的,那里面可有稀罕的东西,孙思邈和王祯的手稿多贵重啊。”
对方无应答。
成渊听说东西被送走,趴在那里埋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抬头也只能看见和自己一样的颜色的衣服,鞋子。
“殿下,你至少留下几个吧,那些贺礼真的是很贵重,那棵牡丹,啧啧!”
对方无应答。
成渊絮絮叨叨到夕阳西下,道:“来人,帮我倒杯茶。”
椅子声响起,安成看了眼,走过来放下茶杯:“喝完了,继续嚷嚷。”
“你……”成渊转过头去,想了想又把茶喝光,继续转过头。
“还要吗。”
“要。”
连续三杯茶后。
“你在怪本宫,把他们给你的贺礼送进宫了是不是?”
“是,那么贵重的贺礼啊!”
“既然知道贵重,你难道都没有理清楚其中意思?本宫以为你懂的。”
成渊:“…………”
“既然是送你和咸宁的贺礼,贺礼有送稀有玉石,金银珠宝的吗,连宋朝的字画都出来了……只是借用名义的贺礼来贿赂罢了。
今日收了礼,今后有事,他们也会理所当然来找你,到那时,被有心人弹劾贿赂,治罪还会远吗。
送到咸宁那里,是父皇收的,但是最终还是会作为咸宁的嫁妆,再次送到国公府来,到那时,这些就不是你受贿之物,而是父皇给咸宁的陪嫁!”
成渊道:“殿下竟如此……”
“如此算计?倒称不上算计,只是权衡利弊,毕竟今后府里不是只有你,本宫还要为镇国公府上下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