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 四哥出手(三更)
娄长老快烦死了。
她看向一旁的苏煊,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不要再让老身背黑锅了,老身的命都要让你玩没了!”
苏煊安静一笑:“婆婆洪福齐天,是要长命百岁的。”
娄长老咬牙道:“你不出现就是老身最大的福报!”
“你们在说什么?”
惠安公主问。
二人声音小,她没听清。
苏煊笑道:“没什么,婆婆请我们去她家里住。”
咚!
上马车上到一半的娄长老拐杖一抖,险些摔了!
“好呀!”
反正她也不敢再回那个有蛇的小院子了。
娄长老深吸一口气,你还真是不客气呀……
把程莲气吐血后,等苏小小转过头来看苏煊与惠安公主在哪儿时,早已没了二人的踪影。
尹小蝶望着一辆远去的马车说道:“那是娄长老的马车!话说回来,我第一次见到娄长老的远房侄孙,我还以为娄家一个人都不剩了。”
苏小小问道:“娄家又是什么情况?”
尹小蝶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娄家虽不如尹、程、姬、岳四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只可惜娄家家主犯了错,被南疆王满门流放了。”
没有家族背景,却熬出了如此资历,这位娄长老不简单。
尹小蝶说道:“其实,有时弱一点,未必是坏事。就拿娄长老来说,没有了家族可以倚仗,退位做了长老后,非但没遭到排挤,反而成了八大长老之首。”
苏小小道:“因为其余的长老们谁也不服谁,于是推荐出一个对她们构不成威胁的人来压制别人?”
尹小蝶点点头:“你和我爷爷说的话一样!我爷爷还说,娄长老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平庸。”
这倒是不难理解。
若是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坐上高位,她们不仅不服,还会嫉妒,娄长老一看就是比较安全的。
能推上去也能拉下马,反正没背景。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娄长老若没半点儿手段,当初是怎么让所有人对她放下戒心的?
且经过多年筹谋,她的地位只怕已不可撼动。
苏煊居然与这样一号人物扯上了关系。
听苏璃说,苏煊年幼时身体不好,后面来南方外祖家住了好几年。
是那时认识娄长老的吗?
娄长老为何会垂青一个乳臭未干的苏家少爷?
不好奇,不好奇,她对特务头子一点儿也不好奇。
尹小蝶望着苏小小,真诚地邀请道:“程苏,你来我家做客吧!”
苏小小望了望天色:“今天恐怕不行了,我出来有一会儿,该回去了,我外祖母找不到我,会担心的。我改天再去找你。”
尹小蝶正色道:“那可说好了,你一定得来,不许像那些大人,嘴上说改天,其实就是敷衍!”
苏小小捏捏她的小奶膘:“我敷衍谁也不能敷衍了新任圣女不是?”
尹家她是一定要去的。
想阻止南疆王的复国大计,尹家与程家这两股势力就必须牢牢地抓在手里。
苏小小告别尹小蝶,坐上了回程家的马车。
五虎蔫哒哒地趴在她腿上。
给圣鸟回送了十颗鸟食,它被掏空了。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它:“你的鸟食呢?又出去充大款了?”
五虎心里苦,五虎不说。
……
长留巷的宅院。
三个儿子被卫胥接连揍了几次,揍到怀疑人生之后,决定反击。
他们把藏起来的小乐器统统拿了出来。
小铜锣、唢呐、二胡、腰鼓、小古琴……
鬼怖将铜锣塞进大虎手里,卫六郎把腰鼓挂在二虎的小腰上。
小虎的装备略多,手里抓着唢呐,背上背着二胡。
三小只有些懵懵的。
鬼怖拉开一条门缝,唰唰唰地将三个小豆丁放了进去。
三小只蹬掉鞋子爬上床,开始了久违的坟头蹦迪。
被吵到脑袋炸裂的卫胥:“……”
三小只第一次给卫胥演奏,老兴奋了。
大虎哐哐哐!
二虎咚咚咚!
小虎唢呐二胡两不误,送人升天,羽化登仙!
没人能在三小只的乐器下生还……
卫胥成功被吵晕。
夜深人静时分。
院子里的人全都歇下了。
卫胥被三个小团子榨干精力,总算不用受内力折磨,睡得比点了安神香还沉。
月黑风高。
一道白色身影推开房门,提着长剑来到了卫胥的床前。
他挑开帳幔,望着熟睡的卫胥,缓缓将长剑抵在了卫胥的脖子上。
忽然,一只光溜溜的小脚丫自被窝里伸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撞到剑刃,他一把将长剑收回。
小虎还不知自己的小脚丫差点儿就搬了家。
他翻了个身,叽里呱啦地梦呓:
“大猪蹄叽……猪猪丸几……”
他握住长剑的手隐隐颤抖。
小虎滚了下来。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小虎。
小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系谁……你在干咸摸?”
鬼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警惕地下了床,抓了剑便朝卫胥的屋子走来。
白衣男子将小虎塞回被窝,破窗而出。
鬼怖来到床前,小虎睡得香香的,没出任何状况,反倒是卫胥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流了一丝血迹下来。
“大哥!”
卫廷与卫六郎也到了。
杀手在院子里问:“我去追还是你们去追?”
不能都去,得防着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人是来暗杀爹的,我去追,你们留下!”
鬼怖说罢,施展轻功追着白衣男子去了。
卫六郎用帕子擦了卫胥脖子上的血迹,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们都这么谨慎了,明明没有被人追踪啊,为何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卫廷也想不通。
就算冷子凌也没能追踪到这里,刚刚那个人是如何得知父亲的藏身之处的?
还如此精准地找到了父亲的房间。
还有,他的剑已经抵到父亲的脖子上了,为何没有一剑封喉?
像是他想杀,却又被什么事打断了一样。
卫六郎道:“小七,我去看看,你们两个留下。”
一处僻静的小巷里,鬼怖与白衣男子交上了手。
白衣男子戴着玉质面具,但他的眼神与身形以及手上的肌肤,都看得出此人非常年轻。
年轻一辈里,鬼怖从没碰上过对手。
然而今日,他感觉到了棘手。
对方的身法与招式快到不可思议,内力也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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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 罗刹掉马
卫六郎赶到了:“大哥!我来助你!”
他加入了战斗。
白衣男子一剑斩来。
卫六郎抡起自己的金胳膊一挡。
铿!
长剑被挡住了。
代价就是卫六郎的半边身子也麻了。
卫六郎可是与西晋死士、赫连邺都交过手的人,可那些人也做不到让自己在使用金胳膊的情况下麻痹掉半身。
一番交手后,兄弟俩聚到了一块儿。
“你怎么样了?”鬼怖问。
卫六郎活动了一下手腕:“刚刚麻了一下,好多了。”
幸亏有这条胳膊,不然凭着手中的刀剑怕是挡不下那一击。
“大哥,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鬼怖警惕地盯着对方:“不清楚,他的武功路数很奇怪。”
卫六郎道:“他是死士吗?藏的很深的那种?”
鬼怖道:“不是。”
有些死士能隐匿自身的武功,让自己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但这种小把戏在死士之王的面前无用。
任何死士的伪装在鬼怖面前都是徒劳。
不过,此人虽不是死士,身上却有一股比死士更可怕的杀气,就仿佛死而复生,自炼狱归来一般。
白衣男子似乎不打算继续与兄弟二人纠缠。
鬼怖追上他与他对了一掌。
这一掌,鬼怖不说用尽全力,至少也有七八成内力。
对方却并未受伤。
不仅如此,他还飞快地朝卫六郎发动了攻击。
鬼怖眉心一跳:“当心!”
这一剑委实太快了,卫六郎刚恢复知觉的身子根本躲避不及。
而鬼怖又因在白衣男子的另一侧,鞭长莫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踏月而来,一刀将白衣男子的长剑拦下。
卫六郎定睛一瞧,惊讶道:“苏璃?”
苏家五少爷,只比苏小小大三个月的小表哥。
白衣男子深深地看了苏璃一眼,收了剑,足尖一点,退上后侧的屋顶,随即转身没入夜色。
苏璃炸毛了:“哎——你别跑呀!小爷我还没出招呢!有本事下来和小爷干两架呀!”
苏璃想去追,被鬼怖拦下了。
苏璃并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苏璃看向鬼怖与卫六郎问道。
卫廷的几个哥哥还活着的消息,苏家几兄弟都是知情的,私底下也见过。
卫六郎道:“我没事,大哥呢?”
“无碍。”鬼怖皱了皱眉,“我在圣女殿见过那些傀儡高手与那晚的杀手,他的身手不像是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卫六郎狐疑道:“这就怪了,除了圣女殿与那晚的刺客,我想不通还有谁会来暗杀父亲?”
苏璃一怔:“父亲?你们找到卫胥了?”
卫六郎道:“找到了。”
鬼怖问苏璃:“你怎么也来了南疆?”
这语气像极了苏陌,大抵做长兄都对弟弟们都有一股血脉压制。
苏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不肯带上我,我只能自己来了啊。”
鬼怖又道:“你几时进王都的?”
苏璃老老实实地答道:“今天才到的,正打算找间客栈住下,就碰上你们俩与人交手。”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
“你们可不许把我撵回去,方才要不是我出手救你们,你们指定得伤一个!”
刚刚的事说来也怪,苏璃一出现,那人就立马收手了。
那人是在忌惮苏璃吗?
可苏璃的武功还不如他们俩……
又或者,是那人单纯不想和他们打了,趁着苏璃来搅局,趁机开溜了?
“不追吗?”
苏璃问。
鬼怖道:“不了,先回去。”
以那人的轻功,耽搁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追不上了。
白衣男子离开巷子后,一路飞檐走壁,在走了小半刻钟后,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卫廷站在屋顶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为何暗杀我父亲?”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向卫廷。
卫廷长剑一挥:“出招吧。”
白衣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却并未出剑。
卫廷踏步上前,纵深一跃,一剑朝他斩了下去!
白衣男子后退一步,用剑柄挡住了卫廷的寒光宝剑。
卫廷凌空一个翻转,长剑挑飞了他的面具。
他赶忙转过身去。
左手下沉,猛地打出一掌!
只见屋檐上的瓦片宛如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一片片轰然炸裂,一路炸到卫廷的脚底。
卫廷飞身而起。
这一躲避的功夫,那人施展轻功朝前一跃,掠过三座宅院,穿入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卫廷落回屋顶上,拾起白衣男子掉落的面具碎片,用帕子包好后回到了居住的宅院。
鬼怖与卫六郎、苏璃坐在前院的石桌旁。
见他回来,卫六郎赶忙站起身:“小七,你上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吗?”
“六哥我没事。”卫廷来到石桌边。
他适才跟踪了他们一路,已经见到苏璃了,对于苏璃被带回来并不惊讶。
苏璃也猜到他可能看见自己了。
他把一包碎片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苏璃问。
“那人掉落的面具。”卫廷三两下将面具拼好,“大哥六哥,你们见过这个面具吗?”
“你干嘛不问我?”苏璃指了指自己。
卫廷道:“你见过?”
苏璃摇头:“没有。”
卫廷:“……”
鬼怖与卫六郎摇头,他俩也没见过。
卫廷沉思道:“我方才问那个人,为何要杀我父亲,他的反应很平静。”
苏璃愕然:“如今的杀手都这么冷静的吗?”
卫廷道:“不是冷静,是蹊跷。我父亲的身份,除了圣女与南疆王之外,知之者少之又少,何况我来南疆的事也是秘密,就算南疆王与圣女听到我说那句话,都会感到惊讶——怎么卫胥的儿子找来了?”
卫六郎忽然就被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仅知道父亲的身份,也知道我们几个的。”
卫廷若有所思:“我是这么猜的。”
几人正说着话,杀手从后院过来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拼好的面具,觉得有些眼熟,正想拿起一块试试质地。
这时,尉迟修过来了。
他是来找杀手的。
他一眼看见桌上的玉质面具。
他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看向杀手:“被我抓到了吧?你还说你没藏面具!这不就是!”
卫廷问道:“你认识?”
尉迟修激动地说道:“我当然认识了!杀手榜排行第一的玉面罗刹!他的面具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他拔出长剑,“决斗吧!等我战胜你,我就是排行第一的杀手!”
杀手无语了。
卫廷道:“面具不是他的。”
尉迟修义正词严道:“大人!你不能因为他是你二哥的手下,就帮着他说话!”
苏璃叹气:“真不是他的,是今晚来暗杀卫胥将军的刺客留下的。”
尉迟修一愣:“什么?玉面罗刹来暗杀卫胥将军了?不可能啊。”
几人正想问为何不可能,卫胥的房门开了。
卫胥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卫廷一行人立即屏住呼吸。
只有苏璃一人不明就里,问了句:“卫、卫、卫胥将军怎么了?”
卫胥唰的朝苏璃看了过来。
众人凝神屏息。
卫爹爹又梦游了,被他逮住,又得挨一顿痛揍。
苏璃,你自求多福吧。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卫胥并未痛揍苏璃,而是把苏璃拽了起来,拉开卫廷的房门,把苏璃推了进去。
将苏璃摁在床上,还给苏璃盖好了被子。
将军威压太可怕,苏璃完全不敢动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卫胥在床边坐下,宽厚的大掌轻轻盖住苏璃的眼眸。
苏璃:“……”
所有人:“……”
老实说,苏璃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确实困了。
等苏璃睡着了,卫胥才回屋躺下。
院子里的几人终于可以大喘气了。
卫六郎小声问道:“爹方才是什么情况?”
鬼怖想了想:“他好像……把苏璃当成自己儿子了。”
确切地说,是当成卫廷了。
五年前卫胥离开京城去边关时,卫廷正值苏璃这个年纪。
卫胥当年最放心不下的,是十七岁的幼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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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3 程家继承人(二更)
是夜。
苏煊回到了娄长老的住处。
娄长老大多时候住在圣女殿,又无家人需要安置,因此只置办了一座二进的小院。
娄长老懒得应付两个年轻人,早早地回房歇息了。
惠安公主没睡,她坐在院子里等人。
左盼右盼的,总算把人盼回来了。
但让她起身相迎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公主,架子得端得妥妥的。
“怎么去了那么久?”
惠安公主不满地嘀咕。
苏煊将一包箬叶包着的点心递给她:“那一家的米糕卖完了,我又问了好几间铺子才买到。”
惠安公主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米糕拿了过来,打开箬叶,拿了一块递给他:“给。”
苏煊笑了笑:“公主自己吃,我不饿。”
惠安公主倨傲地扬起小下巴,正色道:“你不给本公主试毒,本公主怎么吃?”
“这样啊。”苏煊从善如流地接过米糕,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不太甜,米香很浓,没有毒。”
惠安公主尝了一块。
她不爱吃太甜腻的,这一次的米糕做得刚刚好。
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口道:“苏煊,我吃这么多,是不是胖了?”
苏煊微微一笑:“没有。”
惠安公主如释重负:“那就好。”
她大快朵颐地吃完了手里的米糕。
然后就坐在院子里不动了。
苏煊问道:“公主不去就寝吗?”
惠安公主小声道:“我……还是有点怕蛇。”
苏煊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撒了驱蛇粉,不会有蛇。”
说是这么说,可惠安公主的心里依旧很害怕。
那种恐惧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深有体会。
惠安公主挺直腰杆儿,命令道:“你……做本公主的殿前侍卫,今晚你守夜!”
她说完其实有点不大确定苏煊会答应,毕竟苏煊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搞不好他也怕蛇呢。
某公主完全忘了上回是谁把蛇给扔出去的。
苏煊道:“好。”
惠安公主去洗漱了一番,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矜贵得很,这一路虽是在赶路,衣食住行上并未吃太多的苦。
作为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当她看见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才意识到她从未见过人间疾苦。
“苏煊。”惠安公主轻声叫他。
“嗯?”苏煊应了一声。
惠安公主低声道:“你说,百姓的日子都那么苦吗?”
苏煊翻了一页书:“大多都在为生计奔走,也有过得好的,若遇明君,开创太平盛世,百姓的日子方可富庶,若为君不仁,百姓将民不聊生。”
惠安公主想了想:“我父皇……算明君吗?”
苏煊把话头抛给她:“公主觉得呢?”
曾经她也以为父皇是个明君,可见到百姓过得那么苦,她又不确定了。
“国库亏空的问题从先帝在位时就有,陛下勤勉治国,大改税法,填补了一些空缺,但国库依旧不算充盈。”
苏煊巧妙地将景宣帝是不是明君的话题饶了过去。
惠安公主哦了一声。
一谈论国事她就犯困。
若是静宁在这儿,聊国事聊一宿都不带累的。
可她不行了。
她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煊就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背靠着身后的床沿,不算太雅观的姿势,可他做起来就偏有一股赏心悦目的优雅。
惠安公主睡着了,两根手指还揪着他的衣裳,像是怕他半夜撇下她跑了,留她独自一人面对虫蛇。
南疆潮湿闷热,惠安公主的睡相还不好。
没一会儿她便蹬掉了被子,露出了侧卧着的玲珑别致的曲线。
苏煊翻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回头。
只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衣袖,将棉被给她盖了回去。
……
长留巷的别院,尉迟修回程家了,其余人也各自回屋歇息。
卫廷没动。
鬼怖问道:“你在想什么?”
卫廷看着桌上拼凑完整的玉质面具:“我在想,今晚那个人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或许是我们认识的人。”
家里七个兄弟,最聪明的就是卫廷。
他能得出这个结论,一定有他的道理。
何况鬼怖也隐隐感觉对方出手时似乎有所保留。
卫廷道:“他只想杀父亲,不想杀我们。”
这很奇怪。
一般来说,斩草除根,杀了卫胥,他们一定会为父报仇,所以最好是连他们一并杀掉。
对方却没这么做。
另外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二哥今晚没出来。
……
夜凉如水,程家上上下下都去歇息了,除了程莲的东院。
东院灯火通明,下人们一个也没歇息。
原因无他,圣女回来了。
自打程清瑶做了圣女,一年到头也回不了程家一两次,每一次程家都会兴师动众,大张旗鼓迎接圣女。
今日却有所不同。
府上的下人几乎都被程桑叫走了,除了东院程莲自己的人。
谢云鹤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圣女坐在他身边,也是主位。
程莲与程清雪坐在下首处,程清雪哭成泪人。
“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自打她来了程家,我就没一日顺心过!”
当听说程家来了个认亲的小丫头时,圣女是没放在心上的。
诸如此类的小把戏她见多了,她是圣女,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捏死。
可眼下事态似乎有些超出控制了。
那个小丫头不仅得到了程桑的认可,还拿到了“失踪多年”的家主令。
他们都以为程桑疯成那样,是真的不记得家主令放哪儿了。
却原来她一直藏着掖着。
那丫头还伙同尹家夺走了本该属于程清雪的圣女之位。
再过三个月,她就退位了。
按原计划,她会回来继承程家,由程清雪继续掌控圣女殿。
现在程家也好,圣女殿也罢,都快成那丫头的囊中物了。
“清瑶你说句话,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程莲哽咽地问,“程家如今这副样子,圣女之位也让尹家夺走了,能不能想个法子,不让尹小蝶即位啊?”
杀了尹小蝶是不可能的。
曾经圣女殿就发生过圣女不愿退位而杀死新圣女的惨剧。
后来为了保护新圣女,圣女殿出了一项新规。
新圣女一旦出事,不论是谁的责任,上一任圣女都将被逐出圣女殿。
圣女冷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退位后继续留在圣女殿做长老,程家,由清雪来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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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虐圣女(三更)
程桑那边,苏小小在院子里燃了一堆篝火,给魅姬烤红薯。
魅姬蹲在火堆前,也不嫌烤得热。
红彤彤的火光照在她妩媚的面庞上,平添了一分朦胧的美。
“天天吃这个,不放屁吗?”苏小小问。
魅姬哼道:“我们美人都是不放屁的!”
话音刚落。
卟——
魅姬:“……”
苏小小是个幸灾乐祸起来六亲不认的人。
当然,这种事在一个大夫眼中属于正常生理现象,没什么可笑的。
“我不笑你,放心。”
魅姬长松一口气。
“我笑红薯。”苏小小仰天大笑,“哈哈哈!”
魅姬黑了脸。
魅姬再也不想在苏小小面前出糗了,奈何抵挡不住烤红薯的诱惑,决定再吃最后一个。
从明日起,就让全叔把厨房的红薯全部处理掉。
眼不见,嘴不馋。
魅姬掰开烤得焦脆的红薯皮,呼呼地吹了吹。
想到什么,她问道:“今天程清雪是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算是吧。”
被圣鸟当众扇耳光,里子不疼,面子也脱一层皮了。
“难怪我看她哭着下马车的!”
程清雪哭了,魅姬就高兴了。
谁让程清雪那么讨厌,活该她被当众打脸。
“圣女也回家探亲了,还想让府上的下人列队相迎,呸!想得美!”
魅姬狠狠地啃了一口红薯!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火堆:“想得美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魅姬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皱眉道:“程清雪已经与圣女殿无缘了,圣女也快退位了,她们还想作什么妖?”
苏小小道:“程清雪与圣女殿无缘,可她还能回程家。至于圣女,她退位后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圣女殿做长老。后者比较容易,只要她不触犯圣女殿的戒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长老的地位虽不如圣女,却也是德高望重之人。
看看娄长老就知道了,她的话语权极大,就连圣女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魅姬皱了皱眉:“所以说,原本是程清雪进入圣女殿,圣女回来继承程家,现在极有可能调换过来了?”
苏小小点点头:“如果我是圣女,就会这么做。”
“薇薇!薇薇!”
程桑抱着一个精致的妆奁盒子跑出来。
她如今的腿脚可利索了,跑得比丫鬟还快,有时丫鬟逮她还逮不着,得全叔出马。
她笑嘻嘻地在苏小小身边蹲下。
苏小小起身,要把小板凳让给她。
“薇薇坐!”程桑不要她让。
魅姬看着眼疼:“行了行了,你俩别让了,我去搬一个来。”
魅姬不爱坐小板凳,她都是蹲着的,比较好玩。
她去里头拿了个小板凳放在苏小小边上。
程桑坐上去,往苏小小身边挪了挪,一定要和苏小小紧紧地贴着。
“给你。”
她把盒子递给苏小小。
“什么?”苏小小问。
程桑道:“薇薇打开看!”
苏小小将锦盒打开,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还有一些房契地契。
苏小小不明就里:“这些是……”
魅姬凑过来扒拉着看了看:“好像是她的私房钱……这么多……”
知道程家有钱,却没想到如此财大气粗,简简单单攒的一点体己银子,就够一家子吃喝不愁几辈子了。
难怪能做两大部落的幕后金主,这财力真不是吹出来的。
程桑摸摸苏小小的脑袋:“给薇薇,薇薇不要难过。”
苏小小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程桑是指她没选上圣女的事。
程桑担心她难过,于是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想哄她开心。
苏小小心里滚过一阵热浪。
程桑是真把她当成自己的骨肉了,可她不是。
等她完成了南疆的任务便会离开这里,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啊,还有个镯子!我忘拿了!”
程桑又跑进屋去。
魅姬望着她火急火燎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哪天我们走了,她可怎么办呐?”
苏小小没说话。
她垂眸看着盒子里的首饰。
每一样都很精致,却也每一样都令人心尖发烫。
苏小小第二日没有任务,稍稍起晚了些。
程桑早已坐在她床前,面含微笑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暖,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珠宝。
苏小小愣了愣,忽然有些难以直视她的目光。
“你还没叫我娘。”程桑说。
“娘。”苏小小叫了一声。
演戏而已。
叫就叫,又不会产生感情。
“魅姬呢?”
她问道。
“我起了。”魅姬坐在门槛上,一脸黢黑。
苏小小眨了眨眼:“你干嘛了?脸这么黑?”
魅姬幽怨地看向程桑:“她天不亮就来了,来就来嘛,非得把我叫醒,说,‘看,薇薇睡得真香!’”
程桑就喜欢在魅姬面前炫耀自己女儿,每一次都把魅姬残忍戳醒。
苏小小陪程桑吃了早饭。
程桑最近越来越爱出院子了,她想去池塘喂鱼。
苏小小从全叔那儿拿了一包鸟食,陪着她去了。
二人站在河边投喂橙红色的锦鲤。
忽然,圣女迈步走了过来。
苏小小低声道:“娘,有人来了。”
程桑一秒入戏,敛去脸上的笑意,不咸不淡地问道:“谁来了?”
这些早在房里排练过无数次,程桑背得滚瓜烂熟。
“是圣女。”苏小小说。
程桑威武霸气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圣女:“你来做什么?”
圣女自然是来探听程桑的虚实的。
都说程桑痊愈了,她不信。
她认为程桑是装出来的。
她对苏小小说道:“我有些体己话想单独和大娘说,可否请你回避一二?”
苏小小警惕地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家主不利?”
圣女淡淡答道:“你找个看得见的地方盯着不就行了?”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对程桑道:“我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
程桑点头:“去吧。”
苏小小走远之后,圣女定定地开了口:“大娘,你还认得我吗?”
程桑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外甥女?还是庶出的丫头?”
圣女眸光微动。
程桑一步步走向她,家主气场全开:“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是想来试探我是不是当真痊愈了。程清瑶,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你的那些伎俩,在我面前还不够看的!”
圣女心口震荡。
程桑霸气侧漏地说道:“识相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圣女殿,别总打程家的主意,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些年的账全都算在你身上!”
圣女捏紧了手指。
程桑似是懒得再与她废话,转身就走。
“大娘。”
圣女叫住她,“当年把你推下水是我不对,是不是只要我再也不会程家,你就会原谅我?”
“哼!”
程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圣女再一次开口:“大娘,如果你当真痊愈了,怎么会不记得我从来没把你推下水?我最怕水了,就算想害人也不会来水边。”
程桑的步子顿住,缓缓转过身来:“你刚刚说什么?”
圣女道:“我说您露馅儿了,大娘。”
程桑严肃脸:“不对,你说你怕水。”
圣女眉头一皱,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下一秒,程桑抬起腿,一脚踹过去!
“那你就下去吧!”
扑通!
圣女猝不及防跌进了水里。
好多宝宝说月票都被掏空了,惭愧惭愧,我这个小月票精,掉进票眼里了(不是屁眼,不许嘴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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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大家手里有多余的票,还是希望大家能投给《将军》。
755 程桑之威!
圣女武艺高强,就算是圣女殿的傀儡高手来了也很难算计到她。
程桑之所以能成功,究其缘故,是圣女大意了。
程桑疯疯癫癫了三十多年,虽总把自己院子折腾得乌烟瘴气,但从未对任何人表现出攻击性。
她伤害也只伤害她自己。
下人们大多是抓不着她、摁不住她、寻不到她,还真没谁挨过她的打。
是以,圣女根本不可能防备她。
就好比毒蛇从来不会防备一只兔子一样。
圣女压根儿没想过程桑会突然朝自己发难,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水里了。
她四岁那年溺过水,小命险些没了,自那之后她再也不靠近湖泊池塘。
伴随着日渐长大,她对深水也没那么恐惧了,只不过依旧不识水性。
她的内力在水下毫无用武之地,相反,因控制不当,一运功反而让自己沉得更快。
在呛了好几口水后,她总算抓住了岸边的一兜水草,借力将脑袋浮出了水面。
可还不等她喘上一口气,程桑一脚将她踩了下去!
圣女:“……!!”
水的阻力太大,人在水下动作会变慢,岸上的程桑却仍灵活如兔。
每次圣女一冒头,她就毫不留情地踩上一脚。
她再上,她再踩。
换地方冒,她就换地方踩。
一直到谢云鹤与程莲赶过来,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脚。
她咂咂嘴,转过身,一脸无辜地望向匆忙奔来的二人。
她人是站得笔挺挺的,特别规矩。
一只脚却悄咪咪地抬起来,掩耳盗铃似的,又往后补了一脚!
程莲:“……”
谢云鹤:“……”
程莲赶忙叫人下水把圣女捞了上来。
南疆天气多变,昨夜还湿热不已,今早便刮起了凉风。
水下的温度冷飕飕的,圣女被捞上来时牙齿都在打颤。
程莲赶忙解下披风裹住她,跪坐在地上,将觳觫不已的女儿抱入怀中。
“姐姐!”
她愤怒地望向程桑,“你为何如此对清瑶?清瑶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有事你冲我来!把气撒在清瑶身上算什么?”
苏小小此时也过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挡在程桑身前,对程莲不咸不淡地说道:“她自己失足落水的,与家主何干?”
“唔。”程桑睁大眸子,一秒学会新台词,“没错!就是她自己落水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程莲:你当我们瞎?!
苏小小掸了掸程桑肩上的落叶:“程清瑶可是高手,家主手无缚鸡之力,怎会轻易算计到她?谁知这是不是她的苦肉计?”
“就是!”程桑霸气地扬起下巴,拉过苏小小的手,“我们走!”
一老一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雄赳赳的气势,看得程莲咬牙切齿!
而最令程莲痛心的是,整个过程里,谢云鹤一句话也没说。
他哪怕是质问程桑一句话,她都不至于如此痛心。
程莲将圣女带回了院子。
又是泡热水,又是洗漱,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总算缓过劲儿来了。
圣女靠坐在床头,面色惨白,原本红润的嘴唇毫无血色。
更要命的是,被程桑踩了太多脚,她的额头肿成了寿星公。
这副样子,把程莲看得心痛死了。
下人将熬好的姜汤端了上来。
程莲用勺子搅拌了几下,尝了一口,不烫了才喂到她嘴边。
圣女毫无胃口:“我不想喝。”
“那好,一会儿再喝。”
程莲将姜汤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问大女儿道,“今日究竟怎么回事?程桑到底疯没疯?”
圣女其实也看不明白了。
程桑早些年是好过一阵子的,清醒状态下的程桑应该知道她不识水性。
她今日拿这个去诈程桑,就是为了辨别她是真痊愈还是假痊愈。
可程桑竟敢偷袭她、一个劲儿地针对她?
疯疯癫癫的程桑怎么会这么对她?
到底是程桑这几日在装痊愈,还是程桑这些年在装疯傻?
“那个丫头才是祸端!”程莲已经被气到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脾气了,“自打她来程家,家里就没一日安宁!”
圣女没有反驳。
确实是个处处碍事的丫头。
程莲越想越来气:“她在家里闹不说,还勾结尹家人,把圣女之位从清雪的手中抢了过去。我看她根本就是尹家的细作!”
提到尹家,圣女突然懊恼地闭了闭眼。
程莲察觉到女儿的神色,忙问道:“你头又痛了吗?是不是娘太大声吵到你了?”
圣女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程莲问道:“什么事?”
圣女摸了摸自己寿星公一样的大额头:“明日有一场祈福仪式,我这个样子,怕是去不了了。”
若在以往,圣女去不了,仪式就只能延后或取消。
可如今圣女殿有了新圣女,尽管尚未进行正式的交接仪式,但也可暂代一部分圣女的职责。
程莲也想到了个中关键,担忧地说道:“这么快就让尹小蝶冒头,对你很不利啊。”
程清雪遭天神厌弃,本就让不少人对圣女离了心。
在最后三个月里,圣女必须在好好巩固自己的势力。
倘若尹小蝶冒头太快,会导致许多人去到尹小蝶的阵营。
这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偏偏她无计可施。
伤的是脸,还能用面纱遮掩,可伤的是额头,难不成戴中原人的斗笠吗?
成何体统!
思及此,圣女头都痛了。
……
苏小小与程桑回了院子。
魅姬听说了圣女被程桑踹下水的事,幸灾乐祸得不行,决定今晚再吃两个烤红薯!
程桑问苏小小:“薇薇今天出不出去?”
苏小小道:“不出去。”
“嗯……”程桑对手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苏小小看着她一副不安分的小样子,笑着问道:“娘想出去?”
“嗯。”程桑诚实地点点头。
苏小小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也好,在府上关了几十年,该出去走走了。”
苏小小让全叔备了马车,和魅姬一起带着程桑出了府。
……
另一边,卫廷让尉迟修把五虎叫了过来。
卫廷昨夜与白衣男子交手前,在长剑上抹了点香料。
打斗时应当有被对方沾染到。
五虎不是普通的金刚小鹦鹉,它有十分出色的嗅觉。
卫廷把五虎带到昨晚与白衣男子交过手的地方。
五虎闻了闻,随后扑哧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卫廷一路跟踪他,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走过人烟稀少的巷子,来到了一条十分古老的旧街。
街上的全是旧宅子,好些已经空置了。
五虎飞进了最东头的一座宅院里。
卫廷来到门口,望着紧闭的院门。
在溜进去与光明正大地进去之间犹豫了一瞬。
他闻到了一阵浓浓的米糕香气。
最终,他抬起手,叩响了院门。
“来了。”
伴随着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院门嘎吱一声开了。
廷哥与四哥,谁才是最强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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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6 撕破脸(二更)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古怪地看着卫廷:“有什么事吗?”
卫廷上上下下打量他。
身高不对,身形也不对,右手虎口没有练剑练出来的茧子。
他不是昨晚那个人。
“我的鹦鹉飞进你们院子里,不知可否让我进去找找?”卫廷客气地说道。
“鹦鹉?”
男子回头望了望院子,似乎没发现任何一只鸟儿的踪迹,但见卫廷仪表堂堂,不像恶人,放了卫廷进来。
“你找吧。”
卫廷迈步入内。
五虎十分配合地飞了过来,从卫廷面前一晃而过,钻进堂屋去了。
男子惊讶:“刚刚那只蓝鸟的鸟儿就是你的鹦鹉吗?”
卫廷道:“是,它顽皮惯了,总是乱跑。”
男子建议道:“得用鸟笼子关起来才行。”
卫廷道:“是啊,这回回去了非得找个鸟笼子给它关起来。”
男子愕然地看向卫廷:“你从来没关过呀?”
卫廷抬步跨进堂屋:“它平日里还算听话,今日不知怎的,或许是闻到什么好吃的了。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男子没注意到卫廷在套话:“我们一家四口,我爹娘和我妹妹出门买东西去了。”
卫廷来到后院,从晾衣绳上挂着的衣裳来看,与男子所言相符。
很快,五虎飞下来,自墙角叼出了一方白帕子。
男子咦了一声:“这谁的帕子呀?怎么落我家院子里来了?”
卫廷拾起那方帕子,上面残留着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香气。
看来昨晚那人还是有所察觉,用帕子擦了剑与身上残留的香料,扔到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王都以东的一座凉亭里,卫青静坐在轮椅上,杀手表情严肃地守在他身旁。
他背对着台阶的方向,眺望着一望无尽的山峦。
一名白衣男子拾阶而上,来到凉亭。
“你找我?”
他说。
杀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卫青没有转过轮椅,依旧是望着山峦的方向,带了一丝冷意开口:“为何刺杀我父亲?”
白衣男子被质问了,并未表现出丝毫心虚:“他已经不是你父亲了,只是圣女手中的杀人傀儡。”
卫青推着轮子将轮椅转了过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不是傀儡!”
白衣男子对上他凌厉的视线,不曾闪躲,不曾退避:
“是吗?你们把他救出来有一段日子了,他可还认得你们?可还记得起自己是谁?可有不受走火入魔的折磨?经常对你们动手吧?嗜杀的本能已经刻进他骨子里了,无药可医!就算他目前尚存了一丝理智,也会越来越失控,最终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
卫青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他会好起来的……他清醒的时候记得曦月……梦游的时候记得小七……这才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东西。”
白衣男子淡淡说道:“信不信由你,他终有一日会杀了所有人。”
卫青凉凉地看着他:“我不会为没有发生过的事下定论,我只知道,他是我父亲,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没发生过……呵。”
白衣男子留下一声讥讽的冷笑,转身离去。
卫青望着他的背影,冷声开口:“再有下次,你我便是死敌!”
白衣男子的脚步顿了顿,义无反顾地走了。
“先生。”杀手看向卫青,“要召黑甲卫过来吗?”
召黑甲卫,那就是要大开杀戒了。
卫青望着逐渐消失在山脚的身影,艰难地做了决定:“召!”
……
苏小小与魅姬带着程桑出了程家大门。
程桑自打疯了之后,再也没出过门。
虽然程家也很大,但再大关个三十年也成牢笼了。
程桑坐在马车上,将两侧的车窗推开,一会儿瞅瞅这边,一会儿瞅瞅那边。
像极了一只终于飞出笼子的鸟。
她眼底的兴奋藏不住。
“薇薇你看!”
“小鸟精你看!”
魅姬翻了个魅式白眼:“什么小鸟精,还不如叫我狐狸精。”
大街上热闹非凡,有许多程桑没见过的新玩意。
她一开始还只是扒在车窗上看,没一会儿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苏小小见状,索性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她和魅姬带着程桑下去走走。
程桑望着人潮涌动的大街、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小摊,发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声惊叹:“哇!”
苏小小笑了:“娘有没有想吃的,想买的,想玩儿的?”
程桑搓搓手:“都想吃!都想买!都想玩儿!”
苏小小:“……”
此时也差不多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早饭程桑吃的不多,加上又痛揍圣女消耗了不少体力,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娘想先吃什么?”苏小小问。
“我想吃那个。”程桑往巷口的一个小摊位一指。
那里是卖松糕的,有红豆馅儿、莲蓉馅儿与蜜枣馅儿,旁边是卖粽子的,各种口味都有。
在大周,只有端午前后吃粽子,平日里是见不到卖粽子的摊位的。
“我也想吃粽子。”魅姬说。
三人过去坐下。
苏小小三种口味的松糕各要了一盘,粽子要了两个,程桑爱吃甜粽,魅姬爱吃肉粽。
松糕的味道很好。
松软绵密,豆沙与莲蓉的馅料十分细腻,热乎乎的,甜而不齁。
程桑没吃够,她自己去挑口味。
她一一指过去:“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魅姬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不知还剩下几天。”
苏小小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难得她没回避此话题。
她将剥好的粽子放到程桑的碗里:“要是她的亲孙女真的还活着,该有多好。”
三人吃饱喝足后了离开。
另一张桌上,始终背对着三人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
她不是别人,正是圣女的心腹卢长使。
卢长使万万没料到自己吃个松糕的功夫,居然撞破了惊天秘密。
她二话不说去了程家。
“你确定没听错?”
圣女坐在帳幔后问她。
卢长使说道:“属下确定,她亲口承认的,她并不是程桑的亲孙女!程桑的亲孙女已经死了!她是个冒名顶替的!”
圣女道:“正愁找不到机会治那丫头,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绿萼!”
“大小姐。”
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走上前。
圣女道:“你去通知一下我父亲,让他把族老们都叫到家里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是!”
卢长使道:“大家会信您的话吗?那些族老可全都唯程桑马首是瞻的。”
圣女淡淡说道:“从前我怀疑过她或许是真的,万一验出来了,反倒替她证实身份,更不好将她逐出家门。眼下既然她亲口承认了,那我还有什么不敢验的?”
卢长使:“您是打算——”
圣女正色道:“请蛊,是血亲才能融合,否则会毒发身亡!”
这一次,她不会再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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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 验明正身(三更)
此时的苏小小对圣女的打算一无所知。
程桑许久没见外面的海阔天空了,她乐此不疲、流连忘返,买了一马车的东西,马车上都快装不下来了。
魅姬的怀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小鸟精!小鸟精!拿着!”
程桑还在买。
魅姬看着怀里堆积如山的小玩意儿,心道这比带孩子还累呀!
给卫曦月和大虎二虎小虎一人一根糖葫芦,他们能舔十条街,不带吵的!
程桑拉着苏小小的手,指着摊子上的布匹道:“薇薇,我想买这个!”
苏小小道:“这种料子方才买过了。”
程桑道:“颜色不一样,我想薇薇每日都有新衣服穿!”
程桑的东西大多是给苏小小买的,要不是苏小小拦着,真怕她会一挥手,把整条街给盘下来。
别说,程家是有这个财力的。
只不过,目前程家的外账房是掌控在谢云鹤的手中。
程莲主府上中馈,上次上交的也是程家库房的钥匙。
外头的店铺佃租等大笔进项,全是谢云鹤一手操持的。
近日全叔在努力把被谢云鹤分走的权势夺回来,奈何他只是管事,除非程桑亲自出面,否则压不住一些早已被谢云鹤喂肥的白眼狼。
“娘。”
苏小小叫住程桑。
程桑扭头看向她:“怎么啦,薇薇?”
苏小小轻声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程桑撇嘴儿:“可我还没玩够。”
苏小小笑了笑:“要按时吃药,病才会好。想玩的话我下次再陪你出来。”
听到前面程桑没什么反应,但后一句成功勾起了程桑的兴趣。
程桑认真地望进苏小小的眸子:“薇薇下次还陪我出来?”
苏小小点点头:“嗯,陪你出来。”
程桑成功骗到了保证,心满意足地说道:“那好叭,先回家!”
苏小小: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程家外宅,专程用来接待宾客的花厅,此时坐满了被谢云鹤请来的程族族老与长辈。
程氏是一个大家族,主家是程老太爷这一脉,其余的只能算旁支。
可就算旁支,往上几代也是嫡系里分出去的,也在程氏家族里有不轻的话语权。
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询问一位坐在左下首处的老太爷:“三叔公,您可知云鹤为何将我们叫来?”
三叔公双手交叠搁在拐杖的手柄上,缓缓睁开耷拉着的垂老眼皮,看了他一眼。
男人指了指自己道:“我是荣安啊,您还记得吗?”
三叔公上了年纪,有些不常来他跟前儿走动的后辈就记不大清了。
程荣安道:“我小时候,还烧过您裤裆的!”
三叔公黑了黑脸:“是你这个混小子……”
“嘿嘿。”程荣安问道,“小时候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大人有大量,甭和晚辈计较。叔公辈里,就剩您和六叔公了,云鹤给您总透露了一二的吧?到底什么事啊?”
一旁与程荣安同辈的中年男子道:“是啊,三叔公,这么着急把我们所有人召来,是主家又出大事了吗?”
三叔公闭上眼:“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见三叔公不肯说,围着的几人也没了脾气。
一直到日暮时分,最后一位族老赶到,谢云鹤才与圣女、程莲姗姗来迟。
程莲是庶女,按理族中议事轮不到她在场。
可谁让这些年程桑疯掉了,主家只剩她能主持大局呢?
她一直是以代家主的身份奔走于族里。
不过,近期传出了程桑痊愈的消息,众人不免有些期待程桑的到来。
程莲见众人往她身后望,心中不忿,面上一如既往的温和大方。
这既然是家事,圣女便不以高位自居,坐在了右下首处,将两个主位留给了谢云鹤与程莲。
二人落座之后,有人惊讶,也有人习以为常。
毕竟这三十多年,一直是他二人高居主位。
程荣安开了口:“云鹤,不知此次召集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谢云鹤道:“是圣女有要事向大家宣布。”
众人齐刷刷朝圣女望去。
圣女道:“是有关程家正统之事。”
“恕我直言。”
一个四十出头的程家旁支打断了圣女的话,他叫程瑞,是程老太爷的堂叔那一脉。
按辈分,圣女得叫他一声叔。
“不知瑞叔想说什么?”圣女问。
程瑞道:“既是有关程家正统,是不是该把程桑家主也一并请来?”
谢云鹤与程莲历经三十年谋划,族里半数以上的人都被他二人收买了,程瑞是少数只忠于程桑一人的。
他身旁的男人道:“瑞老弟,程桑家主疯了许多年了。”
程瑞冷笑:“福哥难道没听说,程桑家主早已痊愈?”
程福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竟有此事?难道……今晚把我们全都叫过来,是为了宣布程桑家主痊愈的消息?”
圣女缓缓站起身。
“痊愈不痊愈的,一会儿大家见到我大娘,自然会有所判断。不过我今日要宣布的,并非我大娘的病情。
“大家应当听说了,程家来了个投亲的小丫头,自称是我大娘的外孙女,还拿出了当年与我大娘的亲生女儿一并下葬的信物。我大娘受她蒙骗,错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骨肉。”
有些消息,道听途说是一回事,被圣女当众宣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倒是听说过这么个小丫头,程桑家主还把家主令传给了她。”
“家主令不是遗失了吗?”
“云鹤是这么说的……到底是遗失了,还是程桑家主不肯给云鹤……”
程莲忙道:“我姐姐疯病未愈,是那丫头自己把家主令翻出来的,我们可从不敢乱动姐姐的东西。我们一直在努力为姐姐医治疯病,希望等姐姐痊愈之后重掌程家,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过家主令的主意,谁曾想……我们的举动反而让一个外人钻了空子!”
这话讲得滴水不漏,让人无从驳斥。
程瑞道:“圣女,你说她是骗子,请问你有证据吗?当年程桑家主诞下的是死胎,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我们连孩子的尸体都没见着。我不是在质疑你们动了手脚,我只是在想,万一上天有好生之德,真让那个可怜的孩子被人救了,也不是没可能,不是吗?”
圣女正色道:“你说的没错。为了验明正身,我决定为她与大娘请蛊,我特地将族老与叔伯们叫来,就是为了让大家当场做个见证!”
“做什么见证?”
苏小小迈步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模样有些普通,五官与程家可以说无半点儿相似的地方。
唯独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令人想到了年轻时的程桑。
整个春节都在高强度码字,春晚没看,拜年没去,旅游也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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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 鉴定结果
圣女淡淡说道:“何玉莹,你来得正好。”
苏小小道:“我叫程苏。”
圣女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还没上族谱,所以我只能先叫你原先的名字。”
一来就将她一军,段位不低呀。
苏小小微微一笑,反将一军:“我为什么没上族谱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们防我跟防贼似的,给机会让我上了吗?”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看向苏小小道:“我今日把族中长辈叫过来,不是让他们看我们两个针锋相对的。”
苏小小笑了:“说的像是我得理不饶人似的,可先挑事的分明是你呀,我去圣选时就用过程苏的名字了,圣女殿也承认了,你作为圣女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吗?为何还要故意叫我在何家的名字?”
苏小小才不被她牵着鼻子走,苏小小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她也不愿意给程清瑶做垫脚石。
众人起先的确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些牙尖嘴利,可听她这么一番分析,又觉不无道理。
圣女针对她的意味,有些太明显了。
程莲适时开了口:“程苏啊,圣女并非有意针对你,实在是兹事体大,待到证实了你是程家人,我一定让圣女给你赔个不是。”
她嘴上说着和气的话,眼底却分明写着:就怕你等不到便毒发身亡了。
苏小小目光扫视了一圈,顿悟道:“哦,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想给我滴血认亲?”
圣女纠正道:“不是滴血认亲,是请蛊认亲。”
苏小小想说自己没听过,话到嘴边咽下了。
南疆多蛊术,就连几岁孩童也懂下蛊。
万一这种蛊术在南疆十分普遍,自己作为何玉莹,就不该一无所知。
苏小小脸色一沉:“你们要给我下蛊?”
圣女一瞬不瞬地望进苏小小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是我大娘的外孙女,这种蛊对你来说就是无害的,反之,它会剧毒攻心,让你当场气绝身亡。”
搞了半天还是下蛊嘛。
你给我下毒我兴许还杵两下。
下蛊?
呵!
苏小小冷笑:“我外祖母已经认了我,你此举不觉得很多余吗?”
圣女反问:“你是心虚了?”
苏小小道:“我心虚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但我也不能白遭你一番怀疑,我也是要面子的人,一个庶出的女儿,居然敢大摆阵仗验嫡出的血,不知道的,还当你才是家主呢!”
圣女冷声道:“你还想讲条件不成?”
苏小小笑了笑:“那当然了!不然岂不是日后谁怀疑我,都能来给我下一次蛊?”
圣女没好气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苏小小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让我接受请蛊认亲可以,但若是证实了我是程家人,我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让圣女给她下跪,她怎么敢?
圣女地位尊崇,便是见了南疆王也不必行跪礼的——
圣女的眼神一片寒凉:“我怕你受不起。”
苏小小掷地有声:“你跪得起,我就受得起!”
圣女埋在宽袖下的手拽成了拳头。
好嚣张的丫头,连南疆王的公主与王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如此叫嚣。
也是。
她是个假的。
自然想逼退自己。
可惜了,这种小把戏一眼就被她看穿了。
“好,我答应你。”
苏小小往中间一站:“好吧,你下蛊吧!”
圣女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苏小小道:“记得一会儿磕响一点。当然,如果你想反悔的话,也不是不行。”
圣女原本有些狐疑了,听到最后一句又放下心来。
表面镇定,实则还是在逼自己打退堂鼓。
她不会反悔,也不会给这丫头机会反悔。
“我大娘在哪儿?”
“她逛了一日累坏了,已经歇下了。”
这是大实话,程桑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还是魅姬把人抱进屋的。
圣女拿出一个瓷瓶,交给丫鬟,让她拿给在座的族老叔伯们一一过目。
族老们认得这种蛊,点头表示没有异样。
接下来就是取一滴程桑的血滴进去。
为了证实自己没额外动手脚,圣女叫来了全叔,让他与自己一道去取血。
圣女对苏小小道:“如果不放心,你也可以过来。”
苏小小道:“我不放心难道不是应该的?那是我外祖母,你扎疼她了怎么办?你能不能别每句话都给我挖坑,显得我不近人情,显得我刁蛮无理?”
圣女被怼得哑口无言。
几人一道去了程桑的院子。
魅姬守在床前。
“你来还是我来?”圣女问。
“我来。”苏小道。
圣女将瓷瓶递给她。
程桑睡得香甜。
苏小小动作很轻,银针飞快地扎了一下指尖,挤出几滴血。
随后她用消过毒的小棉团压住,对魅姬道:“按着。”
魅姬把手指接过来。
“给全叔吧。”圣女对苏小小道。
苏小小将装有蛊虫与程桑手指血的瓷瓶递给了全叔。
全叔对圣女道:“圣女,请。”
二人出了屋子。
魅姬小声道:“不会出事吧?你和程桑根本不是血亲啊。”
苏小小拍拍她的手,低声道:“放心,我有解蛊的办法。”
几人回到了花厅。
此时,厅堂内的气氛已经紧张了起来。
他们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见证接下来的一幕。
程莲表面淡定,眼底却早已涌现起抑制不住的兴奋。
终于,要让这个可恶的丫头付出代价了。
她死了,程桑就孤立无援了。
“准备好了吗?”圣女问。
“开始吧。”苏小。
圣女拔掉瓶塞,指尖一挥,将蛊虫下在了苏小小的身上:“最多半炷香。”
事实上,半炷香都多了,一般人几个呼吸便毒发身亡了。
苏小小闭上眼,准备进入药房。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竟然进不去了!
苏小小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
她又尝试了几次。
一次也没能进去!
不是吧?
关键时刻你给我掉这种链子?
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桌上的半炷香一点一点燃烧,苏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还能不能靠谱一点了?
一寸。
半寸。
香就快烧到底了。
苏小小额头淌下冷汗。
完了。
她要死了。
是死在这个该死的、不靠谱的药房手里!
苏小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她这副样子落在程莲与圣女的眼中,赫然是她的蛊毒发作了。
她撑不住了。
“时辰到了!”
程瑞激动开口。
是啊,时辰到了,我该下葬了……
我那没出世的孩儿……我那没见到最后一面的三个儿子……还有我那没睡够的美相公……
全都——
等等。
他说什么时辰到了?
苏小小睁开眸子,望向桌上燃尽的香。
花厅内鸦雀无声。
苏小小懵懵的。
怎么会……这样?
月底最后一天,双倍是到上午十一点结束,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了,这个月我真的尽力了。
759 圣女下跪(二更)
比苏小小更懵逼的是圣女与程莲、谢云鹤。
明明这丫头亲口承认自己不是程桑的亲外孙女,为何请蛊出来却是血亲?
到底是蛊出了问题?还是这丫头出了问题?
总不会这丫头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她来程家认亲又算什么?
三人惊呆到说不出话。
圣女这个段位,早已不会在任何场合失态,然而这一次,她结结实实地噎住了。
若说是别人下的蛊,倒还可以说是被谁做了手脚,可那是她亲自炼出来的蛊,效力比别的蛊强上十倍不止。
要不怎么说,这丫头几个呼吸便会毒发身亡呢。
圣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瓷瓶。
是自己没下出去吗?
可是瓶子已经空了。
还是说自己下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不可能。”圣女道。
卢长使没胆子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这丫头亲口说的——“如果程桑的亲外孙还活着该有多好”。
“圣女。”
程瑞自椅子上上站起身来,语气有些不满,“非要请蛊认亲的人是你,亲自去取血与下蛊的人也是你,如今结果已出,不是你心里所期盼的,你便要赖账不成?”
要说程瑞也是真心不怕死。
这些年跟着自家老爹反抗谢云鹤与程莲,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整个程氏一族属他们家过得最落魄。
他竟敢公然叫板圣女,属实是有些头铁。
一旁的程福说道:“阿瑞,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圣女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咱们且看着就是。”
“是啊,你着急什么?圣女向来最公允不过,她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没错,我们相信圣女。”
程莲听到这么多人替自己女儿说话,底气顿时又上来了。
没错,这丫头一定有古怪。
“清瑶,你是不是下错蛊了?”
她问圣女。
“我……”
圣女蹙眉。
她应该没下错,可这个结果又怎么说?
她又拿出了另一个瓷瓶。
苏小小一脸拒绝地看着她:“喂,你干嘛?你不会是想给我再下一次吧?”
圣女目光冰凉道:“如果你是亲生的,我下十次百次你也不会有事!”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老实说她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
她没进药房,可她又没中毒……
药房很少在危急关头掉链子的,会不会真的是自己没中蛊……
有些事太震惊,饶是苏小小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敢轻易相信。
不过这是有风险的。
万一药房就是单纯掉链子,自己再中一次蛊,可能小命都没了。
要再赌一把吗?
圣女道:“你是不敢吗?还是说……方才你为大娘取血的时候动了手脚,把我的蛊弄死了?”
苏小小淡道:“喂,你别含血喷人啊。”
看来不赌也不行了,这么多人站圣女,不拿出铁证根本没法儿服众。
“先说好,下一次蛊,磕一个头!你想好了,一会儿你想给我磕几个头啊?”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危险。
只要蛊毒发作,这丫头的下场就是死,自己一个头也不用磕。
苏小小双手抱怀:“不答应的话,我不验啊!”
圣女冷冷地说道:“依你。”
这一次,圣女亲自去采了程桑的手指血。
程莲让丫鬟将半炷香点上。
苏小小伸出胳膊:“好好下,别耍帅,让人看不清你的动作,都不知你把蛊虫下哪儿了。”
圣女被她噎得够呛。
不过她的动作到底是慢下来了。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她将蛊虫下在了苏小小的身上。
苏小小自己也确定自己是当真中蛊了。
然后她开始尝试进入药房。
哪知依旧进不去。
但是她也依旧没有毒发。
难不成——
程瑞正色道:“圣女!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圣女不信邪,居然又下了一只。
结果并无二致。
程瑞比洞房花烛还激动:“还有人跳出来反对吗?要不要再来一百只啊!”
苏小小一个踉跄。
不是吧。
一百只?
真不怕密集恐惧症啊?!
铁证如山,那些族老与叔伯们再想偏袒圣女也说不过去了。
程瑞来到最年长的族老跟前:“三叔公,您说句公道话!”
三叔公的辈分摆在这儿,就算程桑来了,也得客客气气叫叔公。
他方才一言不发,一副睡着的样子,众人都担心他年纪大,老糊涂了。
程荣安说道:“三叔公,我们方才请蛊认亲了。”
三叔公斜了他一眼:“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三叔公怼人的本事一如既往。
程荣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话。
三叔公杵着拐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拖着耄耋老矣的身躯,缓慢地来到苏小小面前。
他弓着身子,微微低头,苍老的声音在花厅内响起:“见过少家主。”
三叔公承认了!
众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程莲代家主多年,其余族老全“家主家主”的叫,他可是一声也没叫过。
只不过,程莲与谢云鹤送的礼,他照单全收,从不拒绝。
所有人便都以为他是在端长辈的架子,嘴上不喊家主,心里是认了的。
老狐狸啊!
他从不没得罪过程莲,但从没承认过程莲!
若没今日这一出,程莲也以为三叔公是自己阵营的。
三叔公的那声少家主,几乎是一个明晃晃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谢云鹤作为实际掌权人,这一瞬也感觉到了脸上的火辣。
苏小小扶起三叔公:“客气客气,您坐!”
程瑞立刻拱手行礼:“见过少家主!”
对程桑忠心的程氏族人也纷纷行礼。
其余人虽是程莲与谢云鹤的阵营,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根本站不住理。
“都是自家人,大家坐!”
苏小小招呼众人坐下,转过身来,笑着看向了圣女一眼,“磕头吧,程清瑶!”
圣女拽紧了拳头。
苏小小看着她僵硬的拳头,笑道:“怎么?你想打我呀?”
程莲忙走下来,按住圣女的手臂,对苏小小道:“清瑶是圣女,也是你的姨母,论身份、论辈分,她都不该给你磕头!”
苏小小淡淡一笑:“她亲口答应的,休想食言而肥!否则我明日便把这消息传出去,让全王都的百姓瞧瞧,他们顶礼膜拜的圣女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你——”程莲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掸了掸衣袖,往椅子上潇洒一坐:“跪吧!”
圣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从小到大,从未没受过这份屈辱。
苏小小莞尔一笑:“你不跪的话,我可要行驶我少家主的权力了,不知把你逐出家门够不够?你应该也不在乎吧?反正你离了程家,也还有圣女殿可去。就不知圣女殿知道了你出尔反尔的行为,会作何感想。”
圣女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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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0 磕头认错
“清瑶!”程莲阻止。
她怎么能看着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给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丫头下跪?
程莲咬牙看向苏小小:“圣女连南疆王都不曾跪过,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南疆王更尊贵吗?”
苏小小呵呵道:“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是她自己同意的,要反对你当时怎么不说?合着就欺负我呢,今日不跪也可以!我话放在这儿,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程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程家可以没有圣女,但程家不能没有少家主。
尤其程桑这个年纪,已不可能再孕育第二个后人。
便是那些被程莲与谢云鹤收买的族老叔伯们也不吭声了。
有些事他们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否则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圣女那双连南疆王都不曾跪拜过的双膝,终究是屈辱地跪在了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字清晰:“磕、头、认、错。”
圣女戴着斗笠,遮了她那张一阵青一阵白的脸。
她的手指几乎捏断,忍住巨大的屈辱给苏小小磕了个头。
花厅内所有人都看呆了,其惊讶程度不亚于苏小小的请蛊结果。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啊,从未败在任何人手中,今夜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得磕了头。
苏小小勾了勾唇角:“还有两个。”
面子已经丢了,犹豫也只会显得自己输不起。
圣女冷冷地将剩下的两个头磕了。
苏小小道:“还没说你错了。”
圣女的掌心早已掐出血来,从牙缝里挤出冷冷淡淡几个字:“我不该质疑你,是我的错。”
苏小小微微眯了眯眸子。
这都能忍,是个狠人呐。
继圣女的武功后,苏小小也见识到了圣女内心的强大。
当初的赵康宁若有圣女一半心性,自己都讹不到那么多金银财宝。
圣女磕完头,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程莲也待不下去了,红着眼眶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花厅。
谢云鹤留了下来。
他在用一种深沉而又复杂的眼神打量苏小小。
他是今晚话最少,情绪却波动最大的。
他每一次的微表情都没能逃过苏小小的眼睛。
看来自己证实身份,给他的打击很大。
也是,真·少家主回来了,还有他这个赘婿什么事儿呢?
他多年的谋划恐怕要功亏一篑了。
程莲好拿捏,因为程莲满心满眼都是他。
程桑不一样,在程桑的心里,或许与他有过夫妻之情,但程桑永远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忘记自己家主的身份。
这大概也是他们当年逼疯程桑的缘故。
没错,就是逼疯。
苏小小越来越觉得程桑诞下死胎是个阴谋。
程老太爷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在临死前叮嘱程桑不要把家主令交出去。
接下来是全叔领着苏小小认了族里的长辈。
有些是程莲与谢云鹤的死忠,已经离去了。
有些是墙头草,两边不得罪的,与苏小了几句寒暄的客套话。
剩下的就是程瑞那几个,他们真心盼着程桑好的。
他们讲了不少族里的事,苏小小全都认真谦逊地听着。
众人适才见她怼天怼地怼圣女,还有些担心她不好相处。
私下一聊才发现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不免对她又多了几分喜欢。
全叔见时辰不早了,对诸位族老叔伯们说小小姐还没吃饭,改日再叙。
出了花厅,苏小小道:“全叔,我吃过饭了。”
全叔笑道:“我知道,但第一次见面,就独自面对那么多人,小小姐一定很辛苦。”
苏小小心中动容。
她突然理解为何程桑疯了那么多年,依旧记得全叔是可以信任与托付的人。
他有刻在骨子里的忠诚。
程瑞与程荣安也出来了。
程荣安拿着手中的折扇,拍了拍程瑞的手臂:“老弟啊,熬出头了,我都羡慕你。”
程荣安、程瑞、程福是一个辈分的。
不同的是,程福是程莲的心腹,程荣安是墙头草。
程老太爷在世时,一个劲儿地替嫡系一脉卖命。
程老太爷与老夫人相继去世后,他投靠了程莲的阵营。
他提醒过程瑞许多次,别当倔驴子,没好果子吃的,到手的荣华富贵不香么?
程瑞和亲爹一个脾气,就不听。
程荣安道:“话说,你觉不觉得少家主有点儿……太厉害了?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姑娘,能把圣女逼到这份儿上……不简单呐。”
程瑞不悦地看向他:“你是怀疑请蛊的结果有误。”
程荣安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了三次蛊,还能有假?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小姐不简单。”
程瑞望着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夜色:“不简单才好,才护得住程家。”
……
苏小小回到院子。
魅姬拉着她的手进了屋。
“怎么样?你解蛊了吗?”
苏小小摇头。
魅姬大惊:“你没解?那你……”
魅姬赶忙摸她的脸,撑开她的眼皮,查看她的印堂,还把耳朵贴在她柔软的前襟上。
“没异样啊……那个贱人没给你下蛊?”
自打听说圣女要用请蛊的法子对付苏小小后,魅姬就给圣女升级了新称号。
“下了,但我没中蛊毒。”
“为何?不是说非血亲,会蛊毒发作吗?你动手脚了?”
“我没动手脚……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先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呀……好嘛我是有点饿……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一下嘛!”
房门被关上了。
魅姬坐在门槛上,两手托着腮帮子,抓心挠肺的。
程桑今晚依旧睡在苏小小这边。
苏小小来到床前,取了一根程桑的头发。
这一次倒是如愿进了药房。
她将程桑的头发与自己的拿去做了鉴定。
饶是她早已做了心理准备。
可真正看到鉴定结果时,她还是一整个呆住了。
……
咚咚咚!
咚咚咚!
魅姬大力拍门:“小姐!小姐!你好了没呀?”
苏小小拉开房门,见魅姬一脸焦急,不由问道:“怎么了?”
魅姬一开口就哽咽了:“杀手刚刚来过,先生出事了!”
“出什么事?”苏小小问道。
魅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寒毒……先生的寒毒发作了……”
上回还好好儿的,明显能再撑个几日的,怎么突然就发作了?
苏小小适才在房中将脸上的易容洗掉了。
她拿了个面纱戴上,对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全有才道:“全叔!备马车!”
全叔一愣:“这么晚了,小小姐要出门吗?”
苏小小正色道:“突然有点急事,你照顾好我外祖母,我忙完就回来。”
全叔看着眼眶红红的魅姬,又看看一脸肃然的小小姐,不敢耽搁。
“是!”
尉迟修留下来保护程桑,苏小小与魅姬乘坐马车往长留巷赶去。
魅姬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可当听说卫青出事后,苏小小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了慌乱与害怕的情绪。
卫青之于她早已不是一个恩人、一个主人那么简单。
是她的信仰,她倾尽一世也要去守护的人。
路程多半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苏小小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车夫道:“前面有灯会,街上全是人,马车过不去了,小小姐!”
苏小小往后瞧了瞧。
后面的车马也停了一路,进退两难。
“也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
苏小着,与魅姬下了马车。
二人走得急。
苏小小的面纱被扑面而来的夜风吹起,露出了她未经修饰的完美脸孔。
另一辆被堵在半路的马车上,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闷热地推开了车窗。
苏小小恰巧打他车旁走过。
他只看了一眼,呼吸都滞住了。
一直到人走远了,他还巴巴儿地朝外望着。
“殿下,殿下,您是要买什么东西吗?奴才去买。”
随行的内侍问。
三王子突然回过神,一把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他往苏小小离开的方向追去。
可惜二人早已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无边夜色。
他回味道:“听闻父王为我求娶的惠安公主是大周第一美人,南疆没人比得上她,我看未必。给我查一下方才那位姑娘。”
“哪位姑娘?”内侍问道。
“就……”三王子望了望车水马龙的大街,哪里还有人影?
……
苏小小一门心思赶路,没留意这个小插曲。
她与魅姬在一刻钟后抵达了长留巷的宅院。
四小只已经睡下了。
鬼怖不在,卫廷与卫六郎轮流给卫青输入内力抵御寒毒。
李婉在熬药。
是苏小小之前留下的药方。
不过既然寒毒发作了,这个药方也就不奏效了。
杀手守在门口,见她二人过来,赶忙为二人推开房门。
苏小小迈步进屋。
魅姬也想进去,忍住了。
先生需要治疗,她不能去给先生添乱。
苏小小来到床边,对正在运功的卫廷道:“先停止吧。”
卫廷收了内力,脸色一片苍白,可见耗损极大。
苏小小给卫青把了脉。
卫青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服用解药。
上回把蛇骨花放去了培育室。
一直忙前忙后,顾不上看。
也不知蛇骨花开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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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1 蛇骨花开(二更)
“你们先出去等着,我要给二哥施针了。”
她不能当着卫廷与卫六郎的面凭空消失进药房,得先将他二人支开。
卫六郎知道她的治疗习惯,不喜欢有人在场,他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小小冷不丁对上他探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小秘密快藏不住了。
不过,以卫廷的脑子,自己确实时刻蹦跶在掉马的边缘。
“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卫廷说完这句,起身出了屋子。
卫廷没有偷窥的习惯,苏小小不担心他会突然进来。
而且他说了守着,意思是也不会让别人进来。
苏小小给卫青针灸稳住气息,随后闭上眼进了药房。
看吧,这会儿都挺顺利的,方才在花厅请蛊时死活掉链子。
苏小小进了培育室。
蛇骨花的花盆被放置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
这不是普通的玻璃罩,是一个模拟了光照环境的器皿,能让植物在里面进行光合作用。
移栽蛇骨花时,它还只是一株草与一个花苞。
眼下,草叶郁郁葱葱,顶端的花苞早已绽放,是一朵向日葵还大的蛇骨花。
红彤彤的,娇艳欲滴,宛若亭亭玉立的待嫁新娘。
而在花盆里,苏小小发现了一颗小小的新嫩芽。
粉粉嫩嫩的,应该是花芽。
蛇骨花极少有一株草分化出两颗花芽的,一般是在花朵被摘下之后,等上至少三个月才能长出新芽。
这还是比较顺利的情况。
若是不顺利,可能两三年才出新芽。
一般五月开始花芽分化,六到七月现蕾,也就是长出小花苞,八月之后便是漫长的孕蕾过程,得持续到来年的二三月才正式开出蛇骨花。
药房的化肥大大缩短了它的周期。
这才开花呢,新的花芽就分化出来了。
苏小小觉得,或许再有一两个月,第二朵蛇骨花也能开花了。
那样卫胥也能有救了。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苏小小摘完蛇骨花,把雪域天麻、玉珊瑚、紫灵芝等药材,连同炼丹炉一块儿带出了药房。
苏小小给卫青针灸过。
卫青恢复了一点意识。
苏小小刚抱着大炉子出来就见他睁着眼盯着自己。
苏小小眨了眨眼。
好尴尬呀。
所幸卫青的意识并不是太清楚,分不清是真是梦,眼皮子一沉,又昏睡了过去。
苏小小把炉子放下,打开一条门缝,给了卫廷一张方子:“按这个方子去药铺抓点药来,另外,让六哥帮我升个火,我要开始熬药了。”
“好。”
卫廷接过方子,与卫六郎分头行动。
苏小小将大炉子搬出来。
杀手一脸莫名其妙:“这炉子哪儿来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就……刚搬进去的,你没看见。”
杀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我来吧。”
“行。”
苏小小把炉子给了杀手,“搬去厨房。”
药方是赛华佗给的。
苏小小虽对上面各种药材的药性做了充分分析,确定它们对治疗寒症有用,可具体有多大用,她也没试过。
加上,各种药材的比例不同,熬制方法不同,最终呈现的药效也会有所差异。
可她没有试错的机会。
因为除了雪域天麻与玉珊瑚之外,其余药材都只有一次的量。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把药材投入了烧红的丹炉。
……
卫廷抓了药回来,其余人都在院子里焦急地等着。
“药材要给小小拿进去吗?”卫六郎问。
卫廷道:“不必,这不是治疗寒症的,是温养脏腑的,一会儿再用。”
卫六郎哦了一声,紧张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杀手与魅姬神色凝重地站在大树下。
李婉守在卫青的床前,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卫胥今晚难得安静,睡着了没吵任何人。
整座宅院的气氛都很紧张。
“爹爹。”
小虎迷迷糊糊地出来了,“小斧要尿尿。”
卫廷走过去,把他领着去尿了。
小虎歪在他怀里睡着了。
卫廷看着熟睡的小崽子,没立刻把人扔回床上,而是对卫六郎道:“六哥,给你。”
卫六郎转过身来,他的额头与手心全在冒汗,可见紧张得不轻。
“我……我怕我抱不住。”
他的手在颤抖。
卫廷摇了摇怀里的小崽子:“小虎,要六叔爹爹抱吗?”
小虎懵呆呆的:“嗯?要。”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
卫六郎把小家伙抱了过来。
感受到臂弯里的小生命,听着那均匀的小呼噜,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后半夜。
李婉流着泪出来:“我摸不到他的脉搏了……”
几人忙冲进屋。
卫青浑身冷冰冰的,整个人没有一丝血色,手腕瘦可见骨,皮肤苍白到透出青色的血管。
卫廷给他输入内力。
然而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内力。
魅姬哇的一声哭了。
杀手拽紧了拳头,眼眶泛红。
卫六郎抱着怀中的小虎,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轰!
有什么庞然大物倒下了,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连带着地面都仿佛抖了一下。
小胖孔雀出事了?!
卫廷唰的闪身出去。
厨房里浓烟滚滚。
他二话不说拉开房门。
苏小小呛咳着走了出来,撞进他怀里:“你来了?”
卫廷把她抱进院子:“你怎么样了?”
苏小小呛咳了几声:“咳咳咳……我没事,方才太大力,不小心把丹炉撞倒了。”
卫廷忙道:“有没有烫到?”
“没有。”苏小小摇头,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炼好了,一共三颗,一日一颗,二哥情况怎么样了?”
卫廷喉头胀痛:“不太好,脉搏时有时无。”
“我进去看看!”
苏小小进了屋。
卫青昏迷不醒,没了自主吞咽,加上他身子太弱,并不能像卫胥昏迷时那样用内力帮助他吞咽。
苏小小只能采取鼻饲。
这个她就没避着他们了。
当鼻饲管插进去的一霎,李婉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所有人心如刀割地看着。
苏小小从容冷静地给卫青喂完第一颗化开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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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2 父爱如山(三更)
一息过去了。
两息过去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床铺上的卫青毫无反应。
李婉红肿着眼眸望向苏小小,哽咽地问道:“七弟妹……怎么会这样?”
站在床前的魅姬也怔怔地问道:“是啊,小小,先生他没反应,他的气息快没了……”
苏小小微微蹙眉。
不应该呀。
药丸下肚,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被彻底吸收,但也不至于这么慢。
苏小小捏上了卫青的脉搏。
气息阻滞。
她取出银针,解开卫青的衣衫,指尖寻到两肋之间,肚脐往上四寸的位置,将银针扎了下去。
此穴为中脘穴,可行气化滞。
卫青终于有了反应。
先是手指动了一下,紧接着眼皮也微微跳了几下。
脉搏不再时有时无,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而有力起来。
这是药丸发挥作用了。
李婉抓着卫青的手,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回暖。
她激动地说道:“手、手没那么冰了!”
所有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等了一晚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魅姬的小心脏今晚吓得够呛。
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她突然就委屈起来了,小嘴儿一瘪。
呜,想哭。
咻!
杀手把她夹了出去,飞上黑黢黢的屋顶,迎着凌乱的狂风:“哭吧。”
一张嘴就被呼啸的狂风吹成悲伤蛙的魅姬:“……”
卫青适才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宛若一尊毫无生气的蜡像。
这会儿脸色肉眼可见地呈现了一丝红润,卫廷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了眼难掩疲倦的苏小小,轻声道:“你先回房歇会儿。”
李婉一整个晚上都在担心卫青会熬不住去了,却差点儿忘了七弟妹正怀着身子。
她内疚地站起身:“七弟妹……”
苏小小笑了笑:“没事的二嫂,我不累。”
李婉抹了泪,去桌上端了一盘点心过来:“你吃点东西再去睡。”
“好。”苏小小接过点心。
卫廷牵着她的手回了房,顺便把小虎从卫六郎手里抱了过来。
三个孩子睡得香甜。
苏小小在床沿上坐下。
她要弯身去脱鞋。
“别动。”
卫廷说。
苏小小一愣。
卫廷单膝跪下,给她把鞋子脱了。
他一脸高冷地说道:“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弯下去。”
顿了顿,补充道,“会压着孩子。”
“哦。”
苏小小唰的躺下。
卫廷:“……”
卫廷拉过薄被给她盖上,又把滚过来的小崽子扒拉开。
苏小小看着他一脸嫌弃的小样子,不觉好笑。
她侧身看向他,这张神颜真是百看不厌。
卫廷察觉到了她毫不掩饰的目光。
她就是这样,喜欢看便会大大方方地看,不遮掩也不扭捏。
卫廷已经习惯了。
再说他又不是小姑娘,被人看两下就会害羞。
他脸皮厚。
不仅让看,还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把自己最完美的角度给她看。
苏小小果然很满意。
就这脸,她能看一百年。
忽然想到什么,苏小小问道:“对了,没看见大哥,大哥去哪儿了?天都快亮了,还没回来。”
卫廷道:“冷子凌傍晚来过,大哥去追冷子凌了。”
苏璃也去了。
苏小小还不知苏璃来了南疆的事,俩人各自忙活,没顾得上碰个面。
卫廷也不知苏煊与惠安公主进入王都的事。
苏小小问道:“二哥是与冷子凌交手才突然恶化的吗?”
她一直有给卫青用药,上次诊脉时卫青虽有些不适,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能多撑几日。
卫廷摇了摇头。
“冷子凌没见到二哥,二哥下午出去了,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二哥回来后神色就不大对,像是有心事,问他也不说。
“二哥就是这样,总把事情闷在心里。
“回房后没多久,二哥就晕倒了。”
“没敢告诉几个孩子,只说睡着了。但曦月好像知道,一直拉着二哥的手。把她抱走,她就大叫。后来她累得睡着了,二嫂才把她抱去隔壁屋。”
曦月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孩子,像她爹。
她那么依赖爹爹,不敢想象若是爹爹没了,她得多崩溃、多难过。
苏小小也有点点了点头:“看来二哥是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
“你在程家怎么样了?魅姬说圣女给你下蛊认亲。”
“我正想和你说的。我和程家……好像有点儿关系。”
“有点儿关系的意思是——”
“七弟妹!”
李婉突然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你快去看看卫青!”
苏小小赶忙与卫廷去了卫青的屋。
看了一眼满面赤红的卫青,苏小小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李婉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刚开始……他的身子是凉的……药效发挥之后……他渐渐回暖……我以为他是要痊愈了……可是他的身子越来越烫……”
苏小小探了卫青的额头。
好烫!
烫不说,汗还发不出来。
苏小小给他把了脉,发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乱窜。
这个药方原本是针对另一个寒症患者的,卫青的情况与那人不一样。
那人只是中了寒毒,而卫青被废去大半内力,挑断手筋脚筋,身体衰败得厉害。
苏小小在配药时已经尽可能地改善药量,让药性变得温和。
可卫青的实际情况比推断的还要糟糕。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何有如此紊乱的气息在他体内游走?
起先有寒毒压着,这股气息不显,把脉都没能把出来。
卫青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把这股气息引出来。”
“我来。”
卫廷说。
卫六郎迈步进屋:“不行,我来!”
苏小小道:“你们两个……恐怕都不可以。”
融合了药性的气息带着十分可怕的灼气,一般的高手根本承受不住。
不是弱,是功法不同。
鬼怖是死士,他或许可以一试。
二人可不管这么多,只要能救二哥,别说受伤了,要他们的命也可。
二人争抢着去给卫青引气。
哐啷!
门被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踏着夜色而来,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一双嗜血的眸子在暗夜中宛若地狱之门。
是卫胥。
他的眼神呆滞又茫然。
他又梦游了。
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时候若是被他打伤,他们可就真救不了二哥了。
卫胥没揍儿子,只是将他俩扔了出去。
他慢吞吞地来到床边,歪头看了看床铺上饱受气息与药性折磨的卫青。
随后他弯身,一掌拍上卫青的肩膀。
将卫青体内所有乱窜的灼气引入了自己的身体。
卫青昏迷着,却也感受到了父亲在不惜代价地救自己。
他无法睁开的双眸涌出泪意。
玉面罗刹。
我爹不是杀人的狂魔。
他是守护的山峦。
就差3票破五百,宝宝们,确定不给卫爹爹破一个吗?
763 程桑见三小只
卫胥从卫青屋子里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
他只是将卫廷与卫六郎扔了出去,李婉与苏小小他一根手指头也没动。
苏小小眨眨眼。
可能是她俩比较乖?
卫胥慢吞吞地往回走。
卫廷眼珠子追随着他:爹,好歹把我和六哥的穴道解开呀。
梦游中的卫胥无视两个障碍物,眼神呆滞地回了自己屋。
卫廷:“……”
卫六郎:“……”
卫廷的眼珠子继续转动。
杀手,杀手!
别叫,叫就是杀手也被点穴了。
魅姬倒是没被点。
可她也不敢动呀。
万一一动就被卫胥点住了咋办?
卫胥的实力太可怕了。
她这个小鸟精,还不够他一根手指头捏的。
卫胥点的穴,李婉和魅姬解不开。
苏小小的身手本就不依赖内力,对点穴解穴自然也不大在行。
最后还是鬼怖回来,才给两个臭弟弟解开了穴道。
鬼怖扫了眼院子里的人,此时已临近天亮,他古怪地问道:“怎么都在?你们是起得太早还是一宿没睡?”
“一宿没睡。”魅姬打着呵欠说。
卫廷与卫六郎早在行动自如的一霎,闪去了卫青的屋。
鬼怖下意识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老二出事了?”
“嗯。”魅姬点点头,将夜里发生的事说了。
得知卫青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神色一冷,也快步进了屋。
苏小小在给卫青把脉。
李婉、卫廷、卫六郎难掩凝重地守在一旁。
其实卫青的呼吸平顺多了,可经历过方才的事,他们不敢再大意。
“高热退了,体温降下来了,体内那股灼气也没有了……等等。”
苏小小说着,忽然顿住。
几人的心再次一提。
苏小小一脸茫然:“还在。”
兄弟二人虎躯一震!
李婉也是眉心一跳。
苏小小捏住卫青的脉搏:“不过,温顺了好多,不会再有事了。”
鬼怖也探了探卫青的内息,差不多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了。
有人用内力重伤过卫青,废去了卫青一身武功,留下一股灼热的内力反反复复地折磨他。
卫青中了寒毒之后,阴差阳错地将它压制住了。
而寒毒一解,灼气卷土重来,在卫青的体内乱窜,令卫青筋脉逆转。
若鬼怖在这里,倒也能将那股带着灼气的内力引出来。
却无法做到像卫胥那样,吸收了全部的灼气,将干净的内力缓缓地引回卫青的身体。
如此一来,卫青还有机会重新习武。
虽然会异常艰难,但总比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强。
这对卫青来说是好事,对卫胥就未必了。
卫胥本就承受着药物带的折磨,体内气息乱窜,再多了这样一股灼气,可谓是雪上加霜。
父亲就算变成傀儡,也依旧在用自己的命保护着他们。
……
卫廷送苏小小回屋。
天已经亮了。
苏小小也是真的熬不住了。
“先生不会再有事了吧?”魅姬问。
“应该不会了。”苏小小道。
魅姬一怔:“什么叫应当啊?”
“他适才高热过度,不知有没有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要等他醒过来,再做一次全面的诊断。”
苏小小说完,整个身子朝下一栽。
好在卫廷早有准备,伸出胳膊将某人拽进了怀里,随后拦腰抱回了屋。
魅姬吓坏了,蹬蹬蹬地跟过来,在门口问道:“她怎么啦?”
“睡着了。”卫廷将苏小小放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你要习惯。”
魅姬:“……”
李婉也守着卫青睡着了。
三兄弟没多少睡意,坐在院子里交换信息。
“冷子凌逃了。”鬼怖说,“苏璃不死心,去追他了,不过应当是追不到的。”
要是能追到,鬼怖就不会放任苏璃去追了。
苏璃还不是冷子凌的对手。
卫六郎狐疑道:“他居然能从大哥的手里逃走?这家伙的功力是不是提升得太快了?有些不对劲啊。”
卫廷道:“用了圣女殿的药物,提升自然快。”
卫六郎哼道:“也是,圣女殿就爱玩弄这种旁门左道!”
鬼怖回忆道:“他的气息与爹身上的有些像,我怀疑……圣女打算将他变成第二个杀人工具。”
卫六郎眸子一亮:“难道圣女放弃爹了?”
鬼怖摇摇头:“并没有,圣女与南疆王的野心太大,多几个杀人工具,对他们有益无害。”
卫六郎一阵膈应:“话说,冷子凌既然找到这儿了,会不会把爹的下落透露给圣女?”
“不会。”卫廷道。
“何以见得?”卫六郎问。
卫廷徐徐道来:“冷子凌的目的是杀了爹,可圣女是想把爹活着抓回去,他不仅不会将爹的下落告诉圣女,而且还会混淆圣女的视线,不让圣女找到这里来。”
卫六郎恍然大悟:“那我们只用防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卫廷点头:“没错,目前这种状况反而对我们是有利的。只是几个孩子最好不要住在这里了。”
冷子凌是打不过爹的,但不排除他狗急跳墙,一怒之下抓了几个孩子当作威胁爹的筹码。
鬼怖也赞同。
卫六郎一筹莫展:“可是他们不住这里,又能去哪里?这里可是南疆啊,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让他们上哪儿去避避风头?随便寻个客栈也不放心啊,倒是能搬宅子,可万一又被冷子凌找到了怎么办?得寻一处冷子凌插不进去手的地方。”
鬼怖顿了顿,说道:“要不,先把他们送回大周?”
卫廷:“呵,信不信他们半路能给你跑了?”
鬼怖想到自己无数次被坑惨的经历,觉得三个小臭屁有可能真的半路出逃。
几人正冥思苦想,屋外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咚咚咚。
院门被叩响了。
“小小姐,小小姐你在吗?”
这声音——
魅姬从屋里出来:“是全叔!他是自己人!”
鬼怖点头。
魅姬给全叔开了门。
哪知第一个冲进来的不是全叔,而是程桑。
程桑着急地抓住魅姬的肩膀:“小鸟精!薇薇呢?薇薇在哪里?”
魅姬一脸错愕地看向全叔。
全叔挠挠头,很是难为情地说道:“家主醒了之后没看见小小姐,急坏了,你也知道的,小小姐从来不会彻夜不归,家主差点儿发病,我没办法,只能让阿满带着我们过来了。”
阿满是全叔安排给苏小小的车夫,他来过这里。
“薇薇……我要薇薇……”程桑快哭了。
魅姬忙道:“好好好,我带你去见她,你别哭。”
“嗯!”
程桑乖乖地憋住眼泪。
魅姬对院子里的三兄弟道:“她是程家家主,我先带她去见小小,一会儿和你们说!”
苏小小忙活了一夜,这会儿睡得正香。
反倒是大虎二虎小虎醒了。
三人盘腿坐起来。
刚醒,懵呆呆的,还有些状况外。
魅姬把程桑带了过来。
刚推开门。
程桑就看见了一个、两个、三个萌萌哒的小豆丁。
程桑: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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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 卫青苏醒
魅姬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要露馅儿了。
这又是孩子又是真容的,程桑会不会被刺激发病啊?
程桑直勾勾地盯着三个睡眼惺忪的小豆丁,眼神一点点变得激动。
魅姬扶住额头。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程桑脑袋一歪:“薇薇一晚上不回来,是去生崽崽啦?”
“噗——”
院子里的三兄弟刚喝下一口茶,齐齐转身喷了出来。
“……”杀手被喷了一脸。
魅姬怔怔地看着程桑雀跃地朝床铺走过去。
她的心情虽然是雀跃的,步子却很轻很轻,唯恐吵醒了熟睡的苏小小。
她先是摸了摸苏小小的脸,特别轻地说道:“薇薇辛苦啦。”
旋即,她把三个小豆丁挨个抱下来:“我家的,我家的,我家的!”
全是她家的崽崽!
哼!
魅姬:呃,这也行?
大虎二虎小虎还在打呵欠。
没办法,昨天玩得太野了,还想睡。
他们看了眼程桑。
不认识。
被程桑抱走。
好吧。
一声也没吭,又歪过去继续睡了。
……
苏小小是下午醒来的。
睁眼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小奶音,以及程桑哈哈哈的笑声。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程桑在程家呀,这里又不是程家。
第二反应是:糟糕!一晚上没回去,程桑该担心坏了!
程桑能接受的极限是她出去一整天,夜里无论如何也得回来,否则程桑会发病。
她唰的掀开被子。
“着什么急?”
卫廷淡淡地说。
苏小小一转头,发现卫廷也在房中,正翻看着一本有关南疆的书册。
帘子落下,他只点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在他俊美如玉的面庞上。
只有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立体到无可挑剔才经得起这种死亡打光。
苏小小遭遇了颜值暴击,半晌才讷讷地说道:“那什么,我得回——”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是程桑的声音!
苏小小一脸震惊。
卫廷高冷地拉开帘子,推开轩窗。
苏小小看见了在院子里疯玩的三小只与程桑。
“程桑怎么来了?”
“她醒了找不到你,着急,就找过来了。”
阿福知道她在这儿,找来也不奇怪。
程桑玩得很开心,苏小小没什么不放心的。
“二哥醒了吗?”她问道。
卫廷点了点桌上的食盒:“先吃东西。”
苏小小吃了一个热乎乎的肉粽,喝了一碗红枣银耳汤。
咸的甜的都吃了,满足得不得了。
随后二人去了卫青的屋。
卫青是半个时辰前醒的。
醒来就说自己饿了。
这可把李婉高兴坏了。
要知道,卫青一直纳差,总感觉不到饿似的,吃东西也吃不下。
眼下他能说饿,说明确实好转了。
李婉亲自下厨,熬了一锅薏仁粥。
卫青刚吃完。
卫曦月在他身边午睡。
苏小小微微一笑:“二哥。”
卫青含笑点头:“小小。”
苏小小来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李婉给她搬了个凳子:“坐。”
卫廷道:“二嫂去歇会儿吧,我们来照顾二哥就好。”
李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
李婉没动。
卫青道:“胃口好多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些都是正常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会比较嗜睡。腿呢?”
苏小小问。
“腿……”卫青感受了一番,似是不知如何表达。
苏小小拿开被子,按了按他腿上的穴位。
“咝——”卫青倒抽一口凉气。
“疼吗?”苏小小问。
卫青缓缓道:“麻,酸胀。”
“这里呢?”
“疼。”
“这儿呢?”
“嗯……有点儿酸胀,不是太明显。”
苏小小一连按了好几处穴位,两只腿脚都按到了。
卫青的反应良好。
说明他的腿开始有知觉了。
李婉激动地问道:“小小,你二哥是不是可以站起来了?”
苏小小严谨地说道:“暂时还不能,恢复知觉只是第一步,想要重新站起来,二哥得吃点儿苦头。”
坐了三四年的轮椅,肌理全萎缩了,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必须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复健,将力气一点点练回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小小微微一笑:“但我相信二哥可以做到。”
卫青看着一脸期盼的妻子,又看了看拉着他的手睡过去的女儿,以及紧闭着房门默默承受内伤与药物折磨的父亲。
他可以做到。
不对,是必须做到。
不论多难,多痛,多煎熬。
他也一定要重新站起来。
……
还有两颗药,今晚、明晚各一颗,体内残留的寒毒应当就被清除得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有事想说?”卫青问苏小小。
苏小小讪讪一笑,等鬼怖与卫六郎过来之后,将自己可能是程家人的事说了。
“什么叫可能?”
卫廷问。
苏小小眨眨眼:“去掉可能也成。”
卫廷:“……”
卫廷古怪地看向小胖孔雀:“这么巧,老侯爷给你安排一个程家千金的身份,结果你就是程家的千金。”
不是老侯爷,是特务头子。
思及此,苏小小握拳,等下次见了特务头子,非得好好拷问他一顿!
卫青没说话。
卫廷深深看了二哥一眼。
卫六郎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道:“我还是先用何玉莹的过往身份在程家待着,易容也先易着。不然的话,一旦圣女得知我是卫家的儿媳,我们所有人的身份都可能暴露,她也会猜到父亲是被我们救走了。”
卫六郎赞同:“说的也是。”
苏小小道:“等夺回程家,也等解决了圣女,我再说出真相也不迟。”
对程氏一族来说,苏小小只要是亲生的,管她曾经是谁、有什么背景,不重要。
“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卫青问。
“带回程家。”
冷子凌既然找过来了,这里就不安全了。
卫六郎道:“全带回去的话,爹要是难过起来……”
“曦月留下。”卫青说,“爹也很疼曦月。”
卫六郎:“会不会危险啊?”
卫青笑道:“不会。”
他们看四个孩子看不住,看一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何况曦月又不乱跑,她听话得很。
李婉也道:“是啊,真让曦月离开她爹,她也不会答应的。”
卫曦月可是好不容易才把爹爹种出来的,她要天天给爹爹浇水。
卫六郎舍不得三小只,不过为了爹与三小只的安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什么,他狐疑地问道:“可是,圣女在街上见过大虎他们,你把他们三个带回程家,就不怕穿帮吗?”
苏小小淡淡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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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5 坑渣男,夺大权
今日在圣女殿有一场祈福仪式。
由于圣女的额头被程桑踩成了寿星公,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只能派人去圣女殿传话:
她有伤在身,无法主持祈福仪式。
圣女心里其实有个想法,希望圣女殿能将祈福仪式推迟。
可惜令她失望了。
圣女殿派人递来消息:让她好生养伤,不必挂心祈福仪式,尹小蝶会代为主持。
圣女摁了摁酸胀的眉心。
一按,就按到了痛处,她更烦了。
接二连三地倒霉,本以为已经够烦心了,不曾想傍晚时分,丫鬟突然神色匆匆地走进来。
“圣女!不好了!出大事了!”
圣女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何事?”
丫鬟焦急地说道:“门外来了三个孩子,说是……说是要找他们的娘!”
圣女不冷不热地问道:“是府上的家生子?”
丫鬟硬着头皮道:“不是啊圣女……他们……好像是找你。”
……
程家近日的热闹有点儿多。
几日前是来了个上门认亲的小丫头,说是程桑的亲外孙女。
今日又来了三个小奶团子,各自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奶唧唧要找娘。
三个孩子太漂亮了,又是三胞胎,十分罕见。
这让看热闹的人比上回足足多了两倍。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程家的下人想撵都撵不动。
“好漂亮的孩子!”
“可不是吗?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娃娃!”
“要我说,是天神座下的仙童!”
别说那些大娘大婶儿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贯自持身份的大老爷们儿也恨不能把三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给抱回去。
一个婶子问道:“你们的娘住在这个家里吗?”
三人抱着小包袱,认真地点头点头。
婶子又问道:“你们娘是谁呀?”
三人不说话。
一个大娘问道:“姓程吗?”
三人再次认真地点点头。
此时,一个年轻的妇人开了口:
“哎呀我见过他们!上回在浏阳街上,他们冲着圣女喊娘!”
“真的假的?”
“比金子还真!我亲眼见到的!”
“我也见到了!”一个小伙子说。
“哎呀,传言是真的呀,圣女当真与男人生下了孩子?”
“不会吧?圣女殿也没处罚圣女呀……”
“可我听说,今日的祈福仪式,就没让圣女出席,是新圣女代为主持的,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圣女殿的惩罚?”
“这么轻的惩罚?”
“你懂啥?这是第一步,往后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传越离谱。
圣女在大门内,听得耳朵都疼了!
一旁的庞管事战战兢兢的:“人、人太多了,赶也赶不走,您还是别听了,我让人把门关上。”
“关什么门?我要出去。”
苏小小与全叔走了过来。
全叔望了望门口:“外头怎么那么多人?这还怎么出去啊?”
那个年轻的妇人看见了苏小小,拿手一指,说道:“是那个姑娘!上回她与圣女一块儿!她也听见几个孩子叫圣女娘了!不信你们问她!”
“姑娘!姑娘!”
众人一拥而上。
程家的一众护卫赶忙将众人拦住。
全叔讪讪地劝道:“小小姐,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改日再出去。”
苏小小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又不是我被人认了野娘,我避什么风头?走!”
“不许走!”圣女冷声道。
这丫头与她不对付,一出去,指不定胡言乱语些什么。
别人传,可以当作流言。
她是程家少主,她一句话,可就盖棺定论了。
那位婶子嚷道:“到底是不是你们程家的孩子啊?你们倒是出来认一下啊!把孩子晾在这儿像什么话?”
三小只:“娘。”
苏小小对圣女笑道:“叫你娘了,快去接你儿子呀。”
人群里,忽然有人叫道:“他们到底在叫谁娘啊?是圣女,还是那个丫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庞管事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眼,忽然眸子一闪:“圣女,借一步说话。”
圣女与他退开了几步。
“怎么了?”圣女沉声问。
庞管事小声道:“圣女,他们那日叫娘的时候,程苏是不是也在场?”
圣女道:“是又如何?”
庞管事笑了:“那就好办了。他们叫的不是您,是程苏!”
圣女蹙了蹙眉:“你想把孩子嫁祸给她?这几个孩子三四岁了,你觉得程苏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要嫁祸也得有点脑子。”
庞管事道:“谁说一定得是亲生的?”
圣女道:“她未婚,户籍上写得明明白白。”
庞管事老谋深算地说道:“可以订婚,未婚夫是个带着孩子的鳏夫,三书六礼全走了,只差拜堂这一步了。”
圣女顿了顿:“那也得她自己认下才行,不然谁都知道是我在给她泼脏水。”
有些谣言可以造,有些却不好造。
庞管事捋了捋山羊胡:“这就得请老爷出面了。”
一刻钟后。
苏小小与谢云鹤出现在了程家的花厅。
苏小小淡淡一笑:“外公方才说什么?让我认下圣女的孩子?天还没黑,您就开始做梦了?”
谢云鹤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对我无礼,我不和你计较,你刚回程家时,我的确质疑过你,你心里有气我不怪你。不过,此事关乎程家的声誉,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苏小小快哕了,不怪她?说的像是有资格怪似的。
今日的重点不是这个,先放他一马。
苏小小呵呵道:“她的声誉重要,我的声誉就不重要了?我未婚就有了三个孩子,传出去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谢云鹤道:“不是你亲生的,只是一门在乡下定下的亲事而已,你先把孩子收留下来,等风头过去了,再想法子为你解除这门‘婚约’。你作为程家的少家主,想与你成亲的人多的是,定过亲对你没多大影响。”
苏小小笑了笑:“原来外公已经帮我全都安排好了,这不是同我商量,是直接知会我啊,要是我不答应呢?”
谢云鹤正色道:“库房的钥匙,我会让庞管事给你。”
苏小小道:“已经到手了。”
谢云鹤看向她:“我是指田庄里的。程家名下有不少田庄,不比府上的进项少。”
苏小小的神色松动了一下。
但很快,又再次冷厉起来。
苏小小哼道:“区区几处田庄,就想让我替她背这么大一个黑锅,这种赔本生意我可不做。也别说她是我姨母,她在大街上差点儿要杀我,我没这样的姨母!”
谢云鹤没辩驳说那是误会,他是谈判的高手,明白该怎样抓重点。
他深深看了苏小小一眼:“你要怎样才肯答应?”
苏小小含笑看着他:“倒也不难,把程家的矿脉交出来!”
三更。不求破千了,高低给上个900吧,刚看了下,就差最后2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