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完美解决(三更)
“你……不可!”老侯爷怎么能让小孙女去涉险?
没错,就是小孙女,不是侄孙女,他不承认。
“他刚受伤,要趁他病,要他命!”
苏小小的态度很坚决。
西晋的药师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尽管武功不如修奴,可他使毒的手段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她必须了结了他。
老侯爷沉吟道:“那个人……不是普通的高手,他是西晋来的药师。”
苏小小道:“我知道。”
老侯爷错愕地朝她看来:“你知道?”
苏小小哦了一声:“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老侯爷皱了皱眉:“所以,你是特地因为这个赶来的?”
“嗯。”苏小小点了点头。
老侯爷无奈叹道:“伱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这可是白莲教的桃林啊,上回死里逃生,就没让这丫头生出半分忌惮么?
“你这胆子,也不知随了谁,华音当年……可没你这么虎。”
或许是华音当年有人保护吧,出嫁前是他,出嫁后是秦沧阑,他有时也会想,会不会是自己把华音保护得太好了,乃至于华音自幼没有面对过那些阴谋诡计。
可他转念一想,华音只是不擅武功,脑子是聪明的。
只能说人生在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算无遗漏。
这丫头打小吃了苦,但也练就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心性。
“对了,你的箭术是和谁学的?”
刚刚那两箭,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了。
“卫廷。”苏小。
老侯爷错愕,卫廷与她认识也才半年而已,就已经练就出此等箭术——
老侯爷哪里知道,苏小小在乡下是没拿箭的,去了宫学才正儿八经地学射箭的,满打满算,其实不足三月。
提到卫廷,老侯爷望了望另一边:“卫廷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被修奴缠住了……”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出事了我就换个相公。”
老侯爷:“……”
老侯爷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不至于不至于。”
卫家小子还是不错的。
苏小小去追杀西晋药师。
黑瞎子坐在老侯爷身边守着他。
小熊宝睡着了。
老侯爷看看自己,又看看与自己同款坐姿的大黑瞎子,突然有点儿怀疑人生。
他抬起右手。
黑瞎子也抬起右手。
他抓头。
黑瞎子也抓头。
他伸腿。
黑瞎子也伸腿。
黑瞎子看不清楚,是通过声音的动静感知的。
老侯爷恶趣味地冲黑瞎子吐了吐舌头。
这个细微小动作黑瞎子就感知不明了。
哈哈,不会了吧!
然后当尉迟修赶来这边时,看到的就是老侯爷对着一头壮硕的大黑熊,一个劲儿地狂吐舌头。
尉迟修:“……”
月黑风高,竹林寂静如雪,偶尔传来几声鸟兽的声响,但也很快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苏小小带着五虎在林子里搜寻黑袍药师的踪迹。
对方被她射伤了手,起先能看见地上的血迹。
但很快,血迹便消失了,地上躺着一支被拔下来的箭矢。
“给自己疗伤了么?”
他是药师,当然不仅能用毒,也能用药。
苏小小没有丝毫着急,继续淡定地朝前找。
她笃定他走不远。
因为,她的箭上抹了麻醉剂。
没直接静脉滴注,药效在体内发挥得慢,但他只要运功,便会催发药效在筋脉内循环。
“五虎,跟上。”
苏小小对打工鸟说。
作为一只为了鸟食叛逃的二五仔,五虎将自己的小翅膀挥到了极致。
另一边,黑袍药师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的功力在大减,身体各处逐渐出现了轻微麻痹的感觉。
他的武功虽不如修奴,但绝对不差,不至于中了一箭便虚弱成这样。
“那丫头的箭上有毒?”
不对。
作为用毒的高手,天底下任何一种毒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箭上是没有毒的。
他当然想不到箭上的确不是毒,而是苏小小从药房带出来的麻醉剂。
他越想越觉得那丫头古怪,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忌惮。
就连面对修奴都不曾如此。
毕竟,他打不过修奴,可他用毒,一样能药倒修奴。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
就像是……
遇上了天敌。
他得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那里有机关,有他炼制的无数剧毒——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前方陡然传来一道恶魔般的声音,他步子一顿,惊诧地抬头朝顶上望去。
苏小小学着他方才欺负老侯爷时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棵大树上,只不过,比他嚣张一百倍。
他狠狠一惊:“你……”
这丫头是怎么跑到他前头去了?
他的心里忽然突突的,那种忌惮的感觉又来了,宛若遭遇了血脉上的压制。
其实,若真让苏小小去对付修奴,还真未必能讨到几分便宜。
但拥有基地药房的苏小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西晋药师的克星。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黑袍药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觉到自己竟然在忌惮一个小丫头,他不禁觉丢脸。
他猛地射出一枚暗器!
咻。
苏小小轻松接住。
他眸子一瞪:“你……没中毒?”
苏小小戴着银丝手套的手,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冷光。
她把玩着暗器,淡淡说道:“我都说了,你的东西,全是垃圾!”
她唰的将暗器射了回去!
黑袍药师的身体被麻痹,一时没能躲开,被狠狠射穿了膝盖!
他跪在地上,用手撑住身子。
奇怪,明明身体被麻痹了,为何受伤的还能感觉到疼痛呢?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苏小小淡淡一笑:“因为我方才在你的毒镖上抹了药啊。它射哪儿,你的麻醉药就能解到哪儿,你想彻底恢复知觉,可以用飞镖把你全身扎一遍啊。”
我靠,那他还有命啊?
他望了眼不远处,咬紧牙关。
苏小小跳了下来,落在他面前,指了指他看过的地方:“那边,就是你的老巢了吧?让我猜猜看,里头有对付我的毒物与机关。那不如你也来猜猜,我会不会放你过去?”
可恶,就差几步了!
黑袍药师眼神一闪,蛊惑地说道:“丫头,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不对付你和你的家人,另外,我那些宝贝,你有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给你!”
先稳住这丫头,把她诱进院子,再用机关杀了她!
他要把她碎尸万段!剁成肉渣喂他的毒物!
苏小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是杏花村的小恶霸,我,只喜欢抢。”
说罢,苏小小抽出匕首,反手就是一刀,不偏不倚地扎进了他心口。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你……”
苏小小一字一顿地说道:“再见了,药师。”
她唰的推进匕首,彻底刺穿。
看到了很多小可爱的鼓励和理解,真的好感动啊,大家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好?
昨天其实还挺沮丧的,现在又元气满满了,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有你们,真好。
467 洗劫一空(一更)
黑袍药师到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世英名,炼毒无数,最后竟会栽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手里。
他不甘心。
他还没弄明白这丫头究竟对他用了什么毒,为何能比他的毒还厉害?
他死死地盯着苏小小,似要将这张脸记入脑海,带入轮回,做鬼也不放过。
苏小小半点害怕都无,淡定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气绝身亡。
苏小小抽回匕首,挑开他衣襟瞧了瞧:“还穿了护心甲。”
幸亏武安君的匕首够锋利。
苏小小将匕首擦干净,插回刀鞘。
树枝上的五虎用翅膀捂住眼。
二五仔表示画面太凶残,宝宝不敢看。
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
金刚小鹦鹉一秒瞪大鸟眼,凶巴巴地瞪向血泊中的黑袍药师,给了他一个来自鸟王(并不)的深渊凝视。
接下来,苏小小去了黑袍药师的院子。
她是大夫,对毒理的研究其实并不多,尤其是这个朝代的各种毒,她几乎没见过。
她在院子里找到了不少毒药,大部分是有解药的,也有一部分尚未研制出解药来。
另外,她也见到了一些正在被折磨的毒物,它们死的死,伤的伤,看来,要炼成厉害的毒物也得看运气。
苏小小给它们喂了解药,把它们放了。
这些毒药留在白莲教也是祸害,毁了又有点可惜,指不定以后能派上点用场。
苏小小将毒药打包。
最后,苏小小在黑袍药师的柜子里搜到了他的盘缠与贴身之物。
银子不多,银票倒是有一沓,可惜是西晋的银票,在大周用不了。
“咦?这是什么?”
苏小小在银票下发现了一本册子。
是黑袍药师的手札,上面收录了不下百种的毒草,以及他的独门毒术。
苏小小翻了册子,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杀了个怎样的大拿。
“这家伙……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能被莫归远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若非自己有药房,怕是也很难如此轻易地杀掉他。
属于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半个时辰后。
苏小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与老侯爷会和。
尉迟修也在。
他正打算去寻苏小小的,甫一见她逃荒似的过来,不由眉头一皱:“你干啥了?”
“哦,捡了点东西,拿着。”
苏小小将包袱扔给他。
提到这个,苏小小就来气。
苏小小是打算把毒药放进药房的,谁料药房竟然不放她进去了。
她寻思着最近自己与药房的关系不时挺和谐的么?
这又是闹的哪门子脾气?
难不成金子可以进,毒药不能进?
无法,苏小小只得自己把毒药打包扛回来了。
累死她了。
尉迟修还当她又去捡金子了,打开包袱一瞧,吓得一蹦三跳:“我去!你捡啥不好!捡这么多毒药!”
尉迟修虽是杀手,对毒药也有一定的研究,只是没药师那般精通罢了。
黑瞎子也闻到了令它痛苦的气味,抱着儿子后退好几步,冲着包袱一阵咆哮。
老侯爷担忧地看着苏小小:“你没受伤吧?”
“没有。”苏小小摇头。
老侯爷又道:“那个西晋的药师……”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死了。”
老侯爷很震惊。
从前他只知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侄孙女医术了得,但显然,仅凭医术是杀不了西晋药师的。
今晚,小丫头带给她的惊喜太多了。
百步穿杨的箭术,干脆利落的身手,冷静睿智的头脑,所向披靡的胆量……
她具备一个将门之后的一切优秀素质,这才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若她是男儿身……
思及此,老侯爷有些惋惜。
同时也为小丫头感到心疼,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可再好的铁也需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她……吃了不少苦。
桃林最隐秘的一处庭院中,莫归远刚喝下最后一杯桃子酿。
对面的酒杯还在,人却溜了。
张峰问道:“教主,就这么放他走没关系吗?他会不会赶去给少教主通风报信?”
莫归远淡淡笑道:“他去了也无妨,就算他也加入,依旧打不过修奴。”
卫廷与尉迟修还年轻,武学境界不如修奴的,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尤其卫廷,他的天赋比死士更高,他日的武学境界或可在修奴之上。
可眼下的他,还并不是修奴的对手。
“镇北侯也在。”张峰说。
莫归远恣意道:“药师已经盯上了镇北侯,他不会让镇北侯有机会靠近修奴的。”
事实上,药师第一个盯上的是卫廷。
但卫廷是莫归远的外孙,在莫归远彻底放弃这个外孙之前,他动不得。
张峰如释重负道:“药师也在,那就万无一失了。”
莫归远笃定地说道:“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
他话音刚落,一名弟子神色匆匆地赶来,冲莫归远拱手行了一礼:“教主!出事了!”
莫归远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说道:“是不是修奴把人打伤了?伱去和修奴说一声,可以教训,但别闹出人命。”
这个教训的度其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打一顿是教训,废一条胳膊是教训,甚至半残也能叫教训。
弟子惊慌道:“不、不是修奴那边……”
莫归远漫不经心地笑道:“那就是药师把镇北侯给抓了?朝廷来要人,本座自有说法。”
弟子低头道:“也……也不是镇北侯……是药师!药师出事了!他让人杀了!”
咔!
莫归远手中的酒杯被捏成了齑粉。
张峰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药师怎么可能被杀?”
他是用毒的祖宗,更是除了修奴之外的第二高手,谁能杀了他?
镇北侯吗?
不可能!
尉迟修就更不可能了!
弟子噤若寒蝉道:“小的不敢撒谎……”
莫归远与张峰在林子里见到了西晋药师的尸体。
他倒在血泊中,距离自己的庭院不足三丈。
他的右手被射穿,心口中刀瞬间毙命。
现场没有过多打斗的痕迹,就算修奴也不能在毫无交手的情况下杀了他。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下了药。
可什么人能给药师下药?!
“我这个外孙的身边,有我不知道的高手呢……”
张峰从院子出来,拱手道:“教主,药师的院子也被洗劫一空了。”
莫归远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盗他金库,杀他药师,还洗劫他的毒药——
很好。
他这个外孙……很好!
莫归远咬牙,阴冷地说道:“告诉修奴,不必手下留情!”
修奴与卫廷从林子里打得不可开交。
死士是以耗损生命为代价的,不知疼痛,无所畏惧,越战越勇,直至最后一滴血流尽。
正常人不能这样,体力是会耗损的。
卫廷撑到现在已是奇迹,然而不凑巧的是,他一脚踩中了陷阱。
右脚被死死卡住。
修奴一剑朝他的胸口刺来。
卫廷侧腰避开,荷包被割破,一个生锈的铁铃掉了出来。
修奴看着那个铁铃,忽然顿住了。
468 父兄(二更)
大树下,老侯爷对尉迟修道:“既然大丫没事,你去找卫廷吧。”
卫廷与修奴交手,起先他还能听到二人打斗的动静,后来二人越打越远,他啥也听不见了。
但卫廷迟迟不归,说起来还是有些令人担忧的。
尉迟修看了眼那个不时偷偷拿脚踹一下毒药包袱的大黑瞎子,觉得有它坐镇,问题应当不大。
“我和你一起去。”苏小。
“你留下!”尉迟修想也不想地拒绝。
苏小小举起从西晋药师那儿搜刮来的破神弩:“永远不要小瞧一位药师的实力。”
尉迟修:“……”
二人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找到山坡下时,交战已经结束。
卫廷坐在一块空地上,姿势慵懒,神情淡然。
浑然看不出他的脚被卡住了。
而在他身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灰袍男子,对方的脸上盖着一个斗笠。
“大人!”
尉迟修快步走上前,看看卫廷,又看看那个被遮了脸的男人,问道,“他谁呀?”
“修奴。”卫廷淡淡地说。
“啊……”尉迟修目瞪口呆,“伱……杀了修奴啊?”
“他没死。”卫廷说完,蹙眉睨了某人一眼,“你什么表情?难不成我杀不了?”
尉迟修小声嘀咕:“杀不杀得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卫廷淡淡看过来:“你是不是又嫌命长了?”
尉迟修吐了吐舌头,不再往下说。
等等。
他刚刚干了啥?
尉迟修捂住嘴。
都怪为老不尊的镇北侯,把他带坏了!
苏小小走了过来,歪头看了他一眼:“脚卡住了?”
草丛遮住了,不仔细看实则看不出来。
卫廷一脸高冷地应道:“嗯。”
苏小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被困了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场,也是没谁了。
那是一个类似于捕兽夹的陷阱,不同的是它上面的尖齿并不锋利,没有立即刺入卫廷的皮肉,但别以为这样就不危险了。
地底下设了机关,正是卫廷坐下的地方,他只要起来,机关便会发动,让捕兽夹迅速合拢,把他的脚整个切下来。
苏小小戴上银丝手套:“一般人踩不着这个机关吧,你什么运气?”
卫廷踩了两次,第一次是捕兽夹,第二次是催动捕兽夹的机关,总之他确实够倒霉就是了。
苏小小用匕首将捕兽夹撬开,将卫廷已经麻掉的脚拿出来,又让尉迟修找了一块儿石头放进去。
她想试试这个机关的威力。
当尉迟修把卫廷扶起来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整块石头被切成碎片。
这若是人的脚……
尉迟修啧啧道:“大人,你外公够狠呐。”
卫廷没问苏小小怎么来了,这丫头会老老实实待在钦天监才是奇了。
见她一切安好,他问道:“你们碰到苏侯爷了吗?”
尉迟修道:“碰到啦,他在那边的林子里,一会儿我们去找他。话说,修奴是怎么回事?他脸上干啥盖着一个斗笠?”
说罢,他蹲下身来,摘了修奴脸上的斗笠,“原来他长这样啊。诶?他身上也没受伤,怎么就晕了?”
尉迟修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火折子,借着火光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发现修奴的额头上是青的。
他又看向卫廷,卫廷的额头也青了一大块儿。
他的神色变得一言难尽:“不会吧,大人,你打不过人家,就耍赖上了头槌啊?”
这是什么小孩子的幼稚打法?
卫廷面不改色道:“我才没有。”
这便是有了。
尉迟修还不了解他?
“什么情况?”苏小小问。
卫廷顿了顿,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
苏小小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看见你的铁铃,一下子出了神,然后你趁机扑过去用脑袋把他捶晕了?”
风华绝代的卫大人,竟然用脑袋锤人,那画面不敢想啊。
修奴打死也没料到会遇上这么不要脸的对手吧。
卫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铁头功,是一门少林绝学。”
苏小小:“……”
尉迟修:“……”
苏小小道:“他在林子里和你交手时,说觉得你熟悉,之后见了你的铁铃,又立马出了神,他俨然是认识啊。他会不会是你哪个哥哥?或者……父亲?”
卫廷道:“不是,我父兄不长这样。”
他也是怀疑过这种可能,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头槌了修奴,他其实只想把他斗笠撞掉的,但好像……力道大了一点。
苏小小摸下巴:“更换容貌了也说不定。”
卫廷:“嗯?”
苏小小道:“哦,就是,改头换面。”
卫廷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他没带人皮面具,没易容。”
“那可说不准,改动容貌的法子多着呢。”
苏小小走过去,扯了一根修奴的头发。
……
修奴是在一阵吧唧吧唧的吸吮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一把坐起身,去抓边上的长剑,却抓了个空。
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再一次地倒下去。
苏小小挑眉:“被卫廷头槌得不轻啊。”
修奴循声看了过来。
苏小小怀里抱着一个小熊宝,正用奶瓶给它喂奶。
大黑瞎子刚刚和老侯爷打了一架,这会儿一人一熊都乖乖地坐在洞口反省。
卫廷和尉迟修拾柴火和打水去了,也不在山洞里。
“剑在这儿。”苏小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
修奴看着自己的剑,没上前去拿。
苏小小拿着奶瓶,一边给小熊宝喂奶,一边看向修奴:“你很虚弱,到底是被卫廷槌的,还是你……功力的反噬啊?”
修奴没说话。
苏小小从他的表情里差不多猜到了,头晕是让卫廷槌的,但身体如此虚弱却是死士强大的背后应有的代价。
他们在每一场战斗之后,会陷入极致的虚弱,虚弱程度与战斗的强度相关,说白了就是用了越多的功力,事后就会越虚弱。
在此期间,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能杀死他们。
这才对嘛,不然也太逆天了。
修奴感觉到身上的异样,他拉开袖子与衣襟瞧了瞧,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全被医治了。
他和卫廷打斗时并未受伤,都是从前的旧伤。
苏小小问道:“你……打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过后身体进入虚弱期,疼痛会加倍的吧?”
关于老侯爷对小小的称呼,我好像一直弄错了,是侄孙女,老侯爷想亲近一点,是叫小孙女,“妹妹的儿子就是我儿子,妹妹的孙女就是我孙女”,应该是这样的逻辑。
前面好像苏老夫人也让二狗喊了外祖母的?忘记在哪一章了。
469 教主现身(三更)
世间的规则是公平的。
越是强大,越要付出代价。
修奴依旧没说话。
她说错了,不是加倍,是数倍、十倍。
苏小小让小熊宝自己抱着奶瓶喝,她则拿出了卫廷的铁铃:“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铁铃吗?”
苏小小方才给他与卫廷做了基因鉴定,结果显示他与卫廷既非亲子也非亲缘关系。
可他对铁铃的反应如此之大,苏小小觉得,他应该是见过一模一样的铁铃的,甚至可能与铁铃的主人有过难忘的交集。
那人不会是卫廷,也不是卫六郎。
卫六郎明显不认识修奴。
修奴仍是不吭声。
小熊宝似乎有点不满苏小小给它喂奶还看别人,抬起一只小脚脚抵住奶瓶,腾出一只肉乎乎的小熊爪扒拉了一下苏小小。
似是在说:看宝宝。
苏小小笑了,捏了捏它的小熊爪。
真软。
修奴走过来,弯身拿起地上的长剑,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洞口打过架的一人一熊没动。
反省中,不被允许动。
苏小小抱着吃奶的小崽崽出来,与拎着水囊的卫廷碰了个正着。
卫廷望着修奴逐渐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真不拦住他?”苏小小问,“他这会儿很虚弱,拦下他很容易的。”
“不必。”卫廷道。
苏小小:“哦。”
天亮后,苏小小告别了大黑瞎子与小崽崽,与卫廷、老侯爷一道回了暂住的庭院,尉迟修继续潜伏在暗处。
至于说修奴离开莫归远身边后,他们为何没去趁机刺杀莫归远,倒也不是没去。
尉迟修偷偷去了与莫归远见面的院子,哪知早已人去楼空。
莫归远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发现西晋药师被杀了,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换了一处安身之所。
桃林那么大,他们是先找到莫归远,还是先中了林子里的机关,就有些说不准了。
尤其某人运气还那么差。
“放心,他会主动上门。”卫廷说。
苏小小问道:“你怎么知道?”
卫廷道:“我了解他。他接连失去筹码,现在,怕是再也坐不住了。”
三人进院子,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景弈。
景弈早发现卫廷与老侯爷夜里出去了,见他俩回来,他不意外。
一直到……他看见苏小小。
少年冷漠的眼底瞬间有了星河般的光辉。
“你来了?”
他走上前,主动接过卫廷与老侯爷手里的包袱。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她的。
卫廷皱眉:最近看这小子越来越不顺眼了。
苏小小进了卫廷的屋。
景弈戳戳她肩膀,故意说道:“他是侍卫,男女授受不亲。”
卫廷嘴角一抽,伱小子还能没看出我是谁?
苏小小眨眨眼:“没事,我红杏出个墙。”
卫廷:“……”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可还行?
二人进屋后。
景弈苦大仇深地站在门口。
萧重华慢悠悠地走过来,回插了一刀:“她也不是你的。”
景弈:“……”
景弈对苏小小并非男女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抓马。
毕竟,相公只有一个,竞争对手不多。
苏小小的哥哥弟弟加起来共有六个。
景弈蹲在地上抠墙。
另一边,修奴进了一处地下通道。
一个弟子迎上来:“修奴大人,教主在等你。”
这就是莫归远的厉害之处。
除非他愿意,否则就连修奴都不知道他会藏在哪里。
弟子将修奴带去了一个地下密室。
莫归远一宿未眠,眉宇间笼罩着疲倦与阴霾。
“你回来了。”
他望着修奴说。
修奴微微点头。
“你们几个退下。”莫归远道。
弟子们退了出去,只留张峰守在他身侧。
莫归远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为何去了那么久?我差点儿以为你出事了。”
死士有虚弱期的事,莫归远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请了个西晋的药师来白莲教,就是为了在修奴与人交手之后,守护修奴平安度过虚弱期。
当然,以修奴如今的武功境界,已少有能让他动真格的人,那些不痛不痒的打打杀杀,是不会让他进入虚弱期的。
莫归远道:“看来我那外孙很难缠。”
修奴没有说话。
莫归远说道:“去疗伤吧。”
修奴转身离去。
莫归远再度开口:“药师死了。”
修奴的步子顿了顿,迈步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他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脑海里闪过一道鬼怖的身影。
那人的腰间挂着一个生锈的铁铃,已经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又破又旧,难看死了。
曾经有个死士想去扯它,被那人砍了手。
自那之后,所有死士都知道了,那个小小的破铁铃是那人的禁忌。
……
如卫廷所料,莫归远现身了。
就在当天夜里,莫归远亲自来与朝廷进行第三次和谈。
修奴也在。
不再是破晓时分虚弱不堪的样子,他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莫归远当仁不让地在萧重华身边的另一主位上坐下,随后大长老几人也依次落座。
老侯爷、冷天南在几人对面坐下。
卫廷以侍卫的身份站在老侯爷身后。
苏小小在屋里补觉。
莫归远仿佛没认出卫廷,从容地冲萧重华拱了拱手:“三殿下。”
萧重华笑了笑:“要见教主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莫归远冠冕堂皇地说道:“教中庶务繁多,怠慢三殿下了,是莫某的不是。”
萧重华平静道:“原来教主姓莫?”
白莲教教主过于神秘,众人皆以教主相称,关于他的来历与身份,就连陈舵主也不知情。
莫归远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三殿下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萧重华看向老侯爷一行人,微微颔首。
老侯爷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长老一行人也退去了院子。
屋内只留下景弈与修奴。
萧重华直言道:“朝廷的诚意,我昨日已与诸位长老言明,不知莫教主考虑得如何了?”
莫归远笑了:“三殿下,不如我们换一笔交易。我白莲教依旧被奉为国教,大周天子也依旧拜我莫某为国师,但天子的人选,咱们换个人当当如何?”
本来想补觉的,结果被叫起来做核酸,醒了那就给大家码个三更吧!
又看了下,只差3票满百了,咱凑个整吧!
470 动手(一更)
萧重华冷声道:“你想让我谋反?”
莫归远笑道:“三殿下难道不想坐上皇位吗?还是说,三殿下觉得只要自己够努力,便能顺利登上帝位?你的那位父皇有多偏心,不必我来提醒三殿下了吧?”
萧重华眸光微动,淡定地反问道:“你的金库没了,药师也死了,伱还有什么筹码襄助本殿下登上皇位?”
莫归远完全没有被揭了老底的窘迫。
他恣意一笑,冲修奴比了个手势。
修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头取出一个锦盒。
莫归远意味深长地笑道:“三殿下请过目。”
景弈将锦盒打开。
当萧重华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变了。
那竟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萧重华打算将圣旨拿起来看看上头究竟写了什么,修奴却手掌一动,将盒子抓了过来。
景弈皱眉,拔出长剑。
“景弈。”萧重华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莫归远,“莫教主,此举何意?”
“当然是我的诚意。”莫归远淡笑着说道,“先帝在驾崩前曾留下一道圣旨,立了新君,而那位新君并非三殿下的父皇。”
萧重华神色不变:“你以为我会信?”
莫归远仰头一笑:“三殿下可以赌一把,一旦我将这道圣旨公开,三殿下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萧重华的眸光凉了凉:“你是在威胁我?”
莫归远笑道:“我是在同三殿下和谈,坦白其利弊,以便三殿下三思而后行。”
萧重华讥讽道:“把威逼利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莫教主不愧是用一张嘴就能传教的人。你连给我看一眼圣旨的内容都不敢,叫我如何信你?”
莫归远正色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圣旨的内容是真的。”
萧重华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莫归远的笑容淡了几分:“看来,三殿下是不想和谈了。”
萧重华不卑不亢地说道:“朝廷与白莲教和谈,不是任白莲教宰割的。你今时今日与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禀报给我父皇。”
莫归远深深地看了萧重华一眼:“三殿下,你这是要把路走窄了呀,你大哥还在我手中,你就不怕他出什么事,你难辞其咎?”
萧重华从容地说道:“莫教主怎么不问问,冷将军去哪儿了?”
莫归远神色一顿。
萧重华回敬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莫教主是不是想说,朝廷的人找不到你们关押人质的地方?其实莫教主也可以赌一赌。一旦我大哥被救出去,朝廷就再也不会与白莲教和谈了,我劝莫教主在我大哥抵达皇宫之前,趁早拟定与朝廷的契约,也好保命。”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屋外传来了五虎的叫声。
莫归远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院子里,老侯爷与大长老交起了手来。
“那是我的鹦鹉!”大长老冷声说。
“放你爹的狗屁!”老侯爷毫不客气地说。
大长老咬牙,就要施展轻功去捉五虎,却被老侯爷抓住脚脖子,狠狠地拽了下来。
二人为了一只鹦鹉打得不可开交。
莫归远厉喝道:“住手!”
大长老心有不甘地住了手。
老侯爷唰的给了他一拳头!
大长老被打得踉跄了好几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老侯爷理直气壮道:“三殿下又没让我住手。”
他不是白莲教的,不必听莫归远的。
大长老气煞了,扑过去再次与他打了起来。
莫归远目光一扫,冷家人确实不见了,他叫来一个弟子:“冷将军呢?”
弟子道:“说是玉佩掉了,带人去外头找找,一会儿就回来。”
若在以往,莫归远是绝对不会相信冷天南能寻到他关押的人质,然而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他的掌控,他面上不显,实则已有些乱了阵脚。
他回头冷冷地看向萧重华。
萧重华坐在位子上,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冲他志在必得地笑了笑。
莫归远的眼底闪过杀气。
萧重华稳如泰山地说道:“莫教主想抓我么?我是朝廷派来和谈的使臣,莫教主敢动我,便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我朝廷的兵马出师有名,不日便可踏破白莲教的桃林!”
这与白莲教抓萧独邺的性质不一样,萧独邺是自己闯进来的,进人家家里大开杀戒,不抓他抓谁?
萧重华在赌,赌莫归远还有底牌没亮出来,莫归远不会在这一刻撕破脸。
莫归远冷冷地走了。
他赌赢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景弈。
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与莫归远交涉,他看似冷静,实际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景弈,刚刚那个人,你可打得过?”
“打不过。”景弈诚实地说。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萧重华道,“把圣旨偷回来。”
景弈古怪地问道:“表哥不是说圣旨是假的?”
萧重华叹道:“盒子里的圣旨是假的,但恐怕……莫归远手里的确有真的圣旨。”
如果莫归远方才恼羞成怒,对他大开杀戒,反而说明莫归远山穷水尽了。
可莫归远就这么走了,说明他手里还有一张真正的底牌——先帝的圣旨。
景弈问道:“如果先帝不是立了陛下为帝,那么会是立了谁?”
萧重华凝眸道:“南阳王。”
莫归远出了院子后,吩咐大长老道:“把人质转移一下。”
大长老不解道:“教主,为何突然转移人质?难道……被发现了吗?不应该呀……”
莫归远没解释:“总之,先转移一下。”
“是。”大长老应下,即刻带人前往关押萧独邺与冷睿的密室。
暗中的冷天南走了出来,对冷芷若与两名副将道:“跟上!”
另一边,老侯爷与卫廷也准备出发了。
老侯爷看着整装待发的卫廷,神色复杂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毕竟是你……”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至今忘不了,祖父的头颅与尸身被悬挂在城楼上,我把它们取下来,一针一针地缝合。尸首被冻成冰块,戳断了许多针,但我不能等它们全部化掉,因为会立刻腐烂,再也缝合不了。”
他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
昔日少年抱着冰冻的尸身与头颅跪在雪地中,已经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我和修奴交过手,修奴看似恢复了,实则还差一点,如果要杀莫归远,眼下就是最佳时机!”
老侯爷正色道:“好!今晚就要了莫归远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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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 超凶六虎(二更)
苏小小一觉醒来,院子差不多空了,只剩尉迟修与几个留守的侍卫。
五虎这几日也折腾得够呛,趴在苏小小枕边睡得正香。
苏小小动了动。
五虎是只小金刚,枕头上那点抖动与它而言不亚于一场地震。
它当场被震醒,惊恐地睁大一双鸟眼!
“醒了?”
尉迟修在门口问。
苏小小点点头,掀开被子:“进来吧。”
尉迟修推门而入。
苏小小望着漆黑如墨的天色,唔了一声:“天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尉迟修懒洋洋地说道:“快子时了。”
苏小小错愕:“我睡了这么久,卫廷和我舅祖父呢?”
“去杀莫归远了。”不等苏小小往下问,他叭叭叭地把所有人的行踪交代了,“冷家人去救萧独邺和冷睿了,景弈与萧重华去偷东西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偷什么东西?”
五虎:“圣旨!圣旨!圣旨!”
五虎是唯一听了一点墙角的。
修奴武功太高,寻常人靠近不了,但他不会防备一只落在屋顶上的鸟。
苏小小又道:“谁的圣旨?”
五虎:“先帝!先帝!先帝!”
苏小小继续问:“先帝的什么圣旨?”
这问题有点儿超纲,金刚小鹦鹉一下子被问住了,它自闭地耷拉下脑袋,翅膀也没精打采地落下来。
不过,倒也不难猜了。
能让萧重华去偷的,一定是一道不能被公布于众的圣旨。
先帝与萧重华是祖孙,先帝在位时萧重华还是个孩子,先帝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是景宣帝。
那道圣旨对景宣帝不利,
苏小小沉思间,尉迟修挑眉道:“也不知是真是假,也许萧重华是中了老头儿的奸计,莫归远狡诈着呢。”
苏小小给五虎喂了一颗鸟食。
打工鸟喜提鸟食一枚,又开心起来啦!
“好了,走吧。”苏小小说。
尉迟修问道:“走去哪儿?”
苏小小道:“找卫廷。”
今晚与莫归远注定有一场恶战,多年的恩怨要出结果,卫廷与莫归远只能活一个,没有第三种局面。
一处瘴气林的边缘,卫廷追上了莫归远。
修奴拦住卫廷,张峰与多名弟子护送莫归远进入瘴气林,从机关下的密道遁走。
老侯爷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他戴上了苏小小给的防毒面罩,跟着进了瘴气林。
卫廷看向修奴:“虽然你是莫归远的人,但在弄清楚你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之前,我不想和你打。”
修奴头上戴着斗笠,遮了他的大半张脸,也遮了他眼底的情绪。
“出招。”他说。
大黑瞎子恰巧抱着小熊崽打附近路过,大黑瞎子闻到了修奴身上的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
大黑瞎子不和他打。
哪知小熊崽呲溜溜地滚了过去。
当真是用滚的,才半岁,身体的协调性不是很好,跑着跑着就成了滚。
它一路滚到修奴脚边,晕乎了小半天,伸出肉乎乎的小熊爪,拍、拍了修奴的下摆一下。
“昂!”
还不忘给了修奴一声奶凶的叫嚣。
然后,它就开始原地激灵灵地发抖。
好害怕!
呜哇!
大黑瞎子拍死小崽子的心都有了。
“打住!打住!休战!”
苏小小自另一侧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修奴面前,抱起地上的小熊崽,唰的往旁侧闪去。
一到苏小小怀里,怂包熊崽崽立马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昂!昂!昂!”
宝宝超凶哒!
苏小小闪到一边后,公正公平地比了个手势:“伱们继续。”
修奴与卫廷交起手来,尉迟修也加入打斗的行列。
几人招式太快,身法如残影,苏小小想用弓箭偷袭都不行,不然极有可能瞄的是修奴,射出去却成了卫廷。
苏小小抱着小熊崽,摇头叹息地说道:“唉,男人太快了,不好啊。”
卫廷一个趔趄!
一大波白莲教的影卫冲了上来,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大黑瞎子一手一个。
影卫也算高手了,然而在经过药师改造过的大毒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此时,苏小小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熟悉身影。
“冷芷若?”
还有冷天南与两个冷家的副将。
“大黑,我们走!”
苏小小对大黑瞎子说。
大黑瞎子两爪子干翻了最后几名影卫,转身跟上了苏小小。
冷天南是跟踪大长老他们来此的。
大长老已经将人质转移了,就关在前面的一个山洞里。
冷天南几人静静地蛰伏在暗处,等到大长老离开后,冷天南冲几人比了个手势。
几人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箭。
武安君还在世时,冷天南就是卫家神弓营的将军,他的箭术是武安君一手教的,后面接管了神弓营,带出来的高手也个个箭术非凡。
这是苏小小第一次见识神弓营的箭术。
说一句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六名影卫,齐齐被射中了心口。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巡逻的弟子就过来了。”
冷天南交代完,带着冷芷若与副将冲进了山洞。
他们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萧独邺与冷睿。
萧独邺被下药晕过去了,冷睿是清醒的。
他太菜了,白莲教都懒得在他身上浪费蒙汗药。
两名副将一人背上一个。
一直到这里,进展都还算顺利。
可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其中一名副将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机关。
光秃秃的石壁突然出现了无数洞孔,每一个小孔中都射出无数毒镖。
“当心!”
冷天南抡剑挡开毒镖。
冷芷若一个翻转,宛若游龙一般,一匕首扎进了墙上的一个洞孔。
机关停止,危机解除。
所有人长松一口气。
苏小小暗道,好身手啊。
然而机关是连发性的,当触碰了一个,其余几个也不远了。
一块自洞穴深处巨石滚了出来,狠狠地撞向几人。
他们正处在洞穴最狭窄的地方,两旁无从躲避,要么出去,要么被碾成肉泥。
冷天南大叫:“快走!”
几人朝洞口飞奔而去。
可就在临出洞口的一霎,背着冷睿的副将摔倒了。
大石球轰隆隆地朝着冷睿轧了过来。
472 小小的绝杀!(三更)
那么大的石头,别说是一个人,就算一只大熊也被轧成肉酱的。
冷天南想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咆哮:“睿儿——”
眼看着大石就要轧上来,一根铁棍猎猎飞来,带着疾风之势力,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大石球被颤颤巍巍地挡住了,距离冷睿二人仅半步之遥。
冷天南犹如死了一次,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救了冷睿的铁棍,发现其另一端连着一根铁链。
他顺着铁链转过身去,看见了坐在岩石上的少女。
少女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抱着一只小熊崽,神色惬意。
冷天南下意识地想过去,少女身后突然蹦出一只大黑瞎子。
这只黑瞎子冷天南见过,是白莲教的毒物,十分厉害。
奇怪,这丫头怎么会与白莲教的毒物在一起?
毒物头上的笼子呢?脖子上的铁链呢?
无数的疑惑闪过脑海,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冷天南警惕地问道:“你是白莲教的人?”
苏小小笑了:“怎么?自己做贼心虚,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贼了?”
冷天南脸色一沉:“你胡说些什么?明明是你可疑,伱若不是白莲教的,为何会与白莲教的毒物在一起?”
苏小小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你想继续与我废话,等白莲教的人赶过来,我也无所谓的。反正我逃了就逃了,你还有个儿子要救呢。”
冷天南的脸色再次一沉。
上回他便与这丫头交锋过,让这丫头坑了不少值钱东西,那时他便知,这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今日一见,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扫了眼一旁的冷芷若。
苏小小淡淡一笑:“你看她做什么?别以为她与我同过窗,我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你儿子一马,说到底,我和她也不是很熟的。”
冷芷若默不作声。
冷天南收回目光,继续望向苏小小:“你要多少银子?”
“全部。”苏小小说。
冷天南冷声道:“堂堂护国公府千金,尽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传出去,就不怕丢了护国公府的颜面吗?”
苏小小笑道:“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可丢脸的?还是说冷将军觉得你们的命不值这点钱?”
冷天南捏了捏拳头。
苏小小道:“你动作快点啊,这根铁棍支撑不了多久的。”
这个兵器是从西晋药师的院子里搜刮来的,还挺管用。
冷天南看着微微晃动的铁棍,心有不甘地将身上的银票交了出来。
他这回带的不多。
几个副将也没太大值钱东西。
倒是冷芷若不声不响的,竟把一块祖传的玉佩带在身上了。
“别藏了!就那块玉佩!我要了!扔过来!”
苏小小又血赚一波。
“现在可以放人了?”冷天南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小小拽了拽手中铁链。
冷天南眉心一跳:“你住手!”
苏小小道:“我要知道四年前的真相,你与卫家人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你先别急着否认,想想你儿子的命。”
冷天南拽紧了拳头。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他,犀利的眼神令人无从闪躲:“是你把卫胥和他几个儿子的行踪透露给北燕的,是不是?”
冷天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小小道:“看来是了,你为什么害卫家?”
冷天南道:“我没想害他们!我是——”
苏小小看着道:“是什么?是中了北燕的奸计,不小心将他们的行踪透露了出去。那你为何不派兵增援?让我来告诉你,因为卫家人也没告诉你他们的行动。你是偷听到的,随后你又阴差阳错透露给北燕了。如果你此时派兵去增援,就暴露了你偷听的事实。你索性装作不知情,借北燕之手杀了卫胥,最好也杀了他的几个儿子。只剩一个少年状元卫廷,想来成不了大器,如此你便能光明正大地继承卫家军。”
冷天南咬牙:“我以为他们能脱险的!你没见过卫胥,不知卫胥究竟有多强大!带着儿子从北燕大军中突围,他完全可以办到!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死了!我承认,我有私心,但绝不是想害死他们,我只是……只是想让卫胥受一点伤,接下来我就可以接管兵权,攻打北燕。我想立功,可只要卫胥还能上战场,我就根本没有领兵的机会!我这么做有错吗?我哪里不如卫胥了?!只因我出身不如他,我就得一直一直被他压着!你们问过我甘心吗?!”
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冷天南挺直腰杆:“该说的我都说了,想去陛下面前告我的御状,只管去!现在,你可以放了我儿子了?”
苏小小将铁链抛给冷天南。
冷天南的眼底闪过一瞬杀机。
等救出儿子,他就——
他上前将冷睿拽出来。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猛地转过身。
只见苏小小不知何时拉开了弓箭。
她莞尔一笑,对准铁棍咻的放了一箭!
铁棍倒下,巨石朝着冷天南与冷睿猛地轧了下来——
……
另一边,莫归远进入了地下密室。
地面上不时传来打斗声,是朝廷的高手与白莲教的影卫对上了。
而莫归远再也说不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种话了。
按理,他手中有西晋药师,有修奴,朝廷除非是派兵围剿,否则没人可以拿他怎么样。
然而西晋药师就这么死了……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也算看出来了,卫廷是不可能归顺他的。
卫廷的心中只有仇恨,无法被他利用和拉拢。
既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张峰从洞孔看了一眼:“是修奴。”
莫归远道:“让他进来。”
张峰拉下机关,开了铁门。
修奴迈步入内。
莫归远问道:“你杀了卫廷?”
修奴道:“没有。”
莫归远冷声道:“为何不杀他?别告诉我你又失手了!”
修奴顿了顿:“我,不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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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 神将出山(四更)
“为何不能?”莫归远问。
一个西晋药师的死,已经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了,他不允许修奴也超出他的掌控。
修奴不说话。
莫归远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修奴,你是死士,你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不得违抗。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杀了他?”
修奴仍是没回话。
死士话少,但如果主人来问,当是有问必答的。
修奴的态度激怒了莫归远。
莫归远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是一个决胜千里之外的做局高手,极少会有被逼急的时候,然而眼下,他处在了随时可能暴走的边缘。
莫归远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修奴,伱该明白的,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命掌控在我的手里,我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但我不想那么做。你不杀卫廷,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回应莫归远的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归远捏紧拳头,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我最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卫廷,只能活一个!”
修奴单膝跪下。
张峰惊呆了。
修奴是死士啊,死士是不可能为了成全别人而牺牲自己的,除非是自己的主人。
可显然,卫廷不是修奴的主人。
莫归远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莫归远的眼底闪过凶光,一掌拍上了修奴的脑袋——
……
老侯爷循着莫归远的踪迹追到洞口处时,碰上了也在追踪修奴的卫廷。
“卫廷!”
“苏侯爷。”
“你那边怎么样了?”老侯爷问。
“修奴走了。”卫廷说。
“走了?”老侯爷眉头一皱。
卫廷回忆道:“他好像不想和我打。”
“这个修奴的反应很奇怪……会不会是认识你六哥?”
“修奴是西晋人,我六哥没去过西晋,如果他们认识,我六哥应该会提醒我才是。”
“算了,先不想他了,去找莫归远吧。那家伙狡猾得很,每次快逮住他,又让他跑了!”
这倒也怪不得老侯爷,主要这儿是莫归远的地盘,四处都是他设下的密道与机关,老侯爷能追到这里,其实都不容易了。
二人进入洞口,很快便发现了一处密道。
当二人来到密室时,莫归远已经离开了,地上躺着一个人,是奄奄一息的修奴。
老侯爷愣了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修奴。
他蹲下身,探了修奴的脉:“筋脉寸断,内力尽失。”
卫廷道:“莫归远干的。”
老侯爷骂道:“这老畜生……连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修奴虚弱地看着卫廷,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但似乎有着某种执念支撑着他,让他无法咽下最后一口气。
卫廷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你有话和我说?”
修奴的目光落在卫廷的腰间。
卫廷把铁铃取下来递给他。
他早已没了力气,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铁铃。
卫廷想了想,把人抱起来,将铁铃放到他手心。
修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卫廷俯下身,侧耳倾听。
修奴靠在卫廷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卫廷耳畔说出了一个名字。
……
卫廷与老侯爷是在一处峡谷前找到莫归远的。
此时的莫归远早已褪去了往日常服,换上了银光闪闪的盔甲。
看到这副盔甲的一霎,卫廷的目光刹那间冰冷了下来。
这是武安君的盔甲,他手中的红缨枪也是当年武安君的兵器。
老侯爷恶寒地说道:“这老畜生,杀了人还敢穿人盔甲,不怕武安君的冤魂来找他索命么?”
由此可见,莫归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莫归远骑在战马上,犹如一个得胜归来的战将,眉宇间皆是张扬。
老侯爷低声提醒卫廷:“老畜生的气息和方才不一样了,一会儿当心点,实在不行,先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哈哈哈哈!”莫归远嚣张地笑了,“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吗?卫廷,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本可坐享其成,却偏要和我作对!你见到修奴了吧?他就是你的下场!当然,你若是逃得够快——”
卫廷拔出宝剑:“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今晚,不是我带走你的命,就是我拿自己祭奠卫家亡灵!”
“是吗?就凭你?你是打得过我,还是打得过我身后的白莲教大军?”
“什么大军?”老侯爷眉头一拧。
下一秒,他就看见峡谷后,黑压压的大军倾巢出动,如同潮汐一般占据了整片山谷。
这是……一万大军!
桃林真正要掩藏是白莲教的私军!
“这老畜生……”
老侯爷咬牙。
他施展轻功,飞身而起,拔剑朝着莫归远攻了过去。
莫归远一掌将他击飞!
卫廷足尖一点,凌空接住了老侯爷。
落回地面后,老侯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试探出来了……他身上……有死士的气息……他吸收了修奴的内力……”
难怪修奴内力尽失。
老侯爷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莫归远本身就不弱了,再加上一个修奴,此时的莫归远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老侯爷抓住卫廷的手:“我拖住他……你赶紧走……带大丫离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他可以死。
但大丫不能。
当初没能保护好妹妹,如今说什么也必须保住妹妹的孙女。
“老畜生,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
莫归远抓过手中红缨枪,猛地朝二人射来!
卫廷抱着老侯爷,闪身避开!
红缨枪在二人身后的岩石上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莫归远策马而去,冷冷地拔出红缨枪,再一次朝着二人追杀而来。
他就快撵上了。
老侯爷不希望自己拖累了卫廷,他一掌将卫廷拍开。
红缨枪朝着他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了过来。
咻!
一枚箭矢凌空飞来,射中了红缨枪的枪头。
红缨枪被打偏了。
莫归远危险地眯了眯眼,扭头朝这边望来。
苏小小再次拉开弓箭。
莫归远可不会给她出箭的机会了,他将红缨枪猛地朝苏小小射了过去!
老侯爷勃然变色:“大丫——”
卫廷飞身去挡,可惜红缨枪已经从他面前飞过去了。
刹那间,红缨枪来到了苏小小的面前。
时间仿若静止了。
红缨枪对准苏小小的眉心疾驰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重若千钧的长矛带着雷霆之势,倏然将红缨枪撞开!
吼!吼!吼!
是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夹杂着冰冷的盔甲摩擦声,马踏乾坤,地动山摇!
是秦家铁骑!
秦沧阑穿着寒光闪闪的盔甲,骑着战马,自夜色中威武霸气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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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 教主陨落(一更)
老侯爷在看到秦沧阑的那一霎,悬着的心就落下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虚弱而快意地笑了笑:“老禽兽,你可算是来了。”
秦沧阑勒紧缰绳,马儿及时停下。
而他只稍一扬手,身后的铁骑也齐齐停下。
山风呼啸,旌旗猎猎。
前一瞬还回荡着金戈铁马之气的山谷,刹那间万籁寂静。
这便是训练有素的秦家军!
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在秦家军面前叫嚣,有些甚至连给提鞋都不配!
老侯爷无比畅快地说道:“莫归远,相形见绌了吧?还学人训练私军,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大将军了!”
莫归远的一万大军刚出来时还让人觉得挺震撼,可秦沧阑的铁骑一来,立刻将白莲教大军衬成了新兵蛋子。
想想也对,可不就是新兵蛋子吗?
秦家铁骑是真正上过战场,砍过敌人的头、饮过敌人的血,哪里是区区一支私军可比的?
私军里有些朝廷退伍的老兵,见识过秦沧阑的厉害,这会儿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他们听说秦沧阑受了重伤,日后恐怕都好不了了……可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秦沧阑骑在战马上,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嚣张地看向对面的莫归远:“方才就是你,要杀老子的孙女?”
原来那丫头是秦沧阑的孙女,他竟不知自己的桃林来了箭术如此厉害的人物,差点儿让他以为是冷天南来了。
秦沧阑也不等莫归远回答了,抓起一根长矛射了过去,如同他适才射苏小小的那样。
不同的是,他的力道更强大,也更精准!
莫归远拔剑抵挡,却不料,他的剑直接被长矛撞飞了出去。
长矛与剑齐刷刷地插在草地上,尾端打着晃儿,可见秦沧阑这一招究竟有多可怕。
莫归远握紧缰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
秦沧阑的伤势难道已经痊愈了吗?
不可能!
他明明伤得那么重——
秦家军的副将带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向苏小小。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虔诚地将苏小小迎上了骏马。
苏小小雄赳赳地来到秦沧阑身边。
秦家的先锋军提着盾牌出列,一步步往前铺去,为苏小小筑起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祖父!”
苏小小又雄赳赳地与秦沧阑打了招呼。
有人撑腰,气场都不一样了!
秦沧阑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乖,先去玩一会儿,等祖父解决掉这个麻烦,就带你回家。”
“嗯!”苏小小点头。
她神气地睨了莫归远一眼:“哼!”
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来到老侯爷与卫廷身边,卫廷把老侯爷交给她。
今日两军之间或有一战,但莫归远,他要亲手去杀。
莫归远望着秦沧阑的大军,忽然冷冷地笑了:“秦沧阑,伱能找到这里,我承认你的确有几分实力,不过,你只带了一千铁骑,真以为能与我一万大军抗衡吗?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有高于你十倍的兵力!”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对付你,绰绰有余。三军将士听令,给我杀!”
伴随他一声令下,秦家铁骑如奔涌的洪流,锐不可当地朝着白莲教大军冲了过去。
“列阵——”
歘!
白莲教的指挥使话还没说完,被一马当先的秦家铁骑一刀收割了人头。
卫廷也加入了战斗。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不论白莲教大军的人数有多少,在战无不胜的秦家铁骑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莫归远不敢相信自己精心培育的大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整个人狂怒到了极点,抓起长矛狠狠地刺向一名秦家铁骑。
秦沧阑又是一杆长矛飞来!
莫归远被压制得死死的!
莫归远见大势已去,趁乱调转方向,在几名舵主与护法的护送下仓皇离开。
卫廷策马追了上去。
苏小小刚给老侯爷疗完伤,策马来到秦沧阑身边:“祖父你没事吧?”
秦沧阑倒抽一口凉气:“咝——伤口有点疼。”
莫归远猜的没错,秦沧阑的确没痊愈,方才出的那三招,是他的极限。
好在莫归远被他成功震慑住,否则,莫归远真来与他单打独斗,他怕是就得露馅了。
老侯爷策马过来:“你刚才只用了不到五成功力吧?”
秦沧阑没好气瞪他道:“再多一点,老子就得归西了!”
老侯爷撇嘴儿,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辣么大?老禽兽不到五成功力就把莫归远吓跑了,他却被莫归远打个半死,好气哦!
这还真不是老侯爷武功弱,实在是秦沧阑的实力太变态,压根儿不是一个量级的。
秦沧阑皱眉道:“不过,三招也没伤到他,卫家小子对上他……麻烦了啊。”
卫廷追上了莫归远一行人。
张峰等人要出手。
莫归远冷声道:“你们退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亲自来清理门户。”
“是!”众人退下。
莫归远讥讽道:“你真有胆子前来送死!”
卫廷淡道:“谁死还不一定。”
莫归远嘲弄一笑:“你别以为我打不过秦沧阑,也打不过你!武安君死得早,你在府上一人独大,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卫廷冷声道:“你没资格提我祖父!”
“哈哈哈!”莫归远仰天笑了,“卫廷啊卫廷,你一口一个祖父,你祖父又有什么好?说到底,他不也死在我手里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没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卫廷道:“我祖父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行事光明磊落,的确不屑与你这种阴险之人相提并论。”
莫归远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杀不了我的!你自行了断,免去皮肉之苦!”
卫廷话锋一转,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吸收了修奴的内力,丹田一定很难受吧?体内像是要炸了一样,浑身的筋脉快要爆开,你真的敢用尽全力吗?不怕爆体而亡?”
莫归远脸色一变。
“我不怕。”
莫归远古怪地看了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转瞬,他就看见卫廷拿出一个黑漆漆的药瓶,仰头将什么一饮而尽。
卫廷将药瓶随手捏碎,抬手擦了擦残留在唇角的黑色毒药。
莫归远眉心一跳:“你……”
卫廷勾唇一笑:“修奴临死前给我的。”
莫归远沉下脸来:“你疯了!那是毒药!”
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用来提升功力的,稍有不慎,可能被毒死,西晋药师当初便是用它炼制了熊瞎子大毒物。
修奴是死士,大量耗损元气后会进入虚弱期,此期间万一遇上危险,修奴可服用这种毒药,强行让自己恢复功力。
代价嘛……就不好说了。
可能是当场被毒死,也可能是过后毒发身亡,活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莫归远大骂卫廷是疯子!
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却非要搭上自己来报仇!
值得吗?!
“出手吧。”卫廷说。
莫归远道:“哼,就算你服用了提升功力的毒药,也不是我的对手!”
卫廷不再与他废话,凌空而起,一剑斩向了他!
莫归远抽出另一柄长剑,迎面挡住卫廷的攻击。
铿的一声脆响,莫归远只觉自己的小臂都微微麻了一下。
卫廷即刻出了第二剑。
这一次,莫归远被逼下了马。
莫归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卫廷。
毒药的效果因人而异,但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是修奴,也未必能提升到如此功力。
莫归远咬牙道:“你究竟吃了多少?”
卫廷淡道:“一整瓶?”
莫归远跳脚:“疯子!疯子!疯子!”
那药一次只能吃一滴的!
这小子和自己,谁先爆体而亡还不一定呢!
卫廷冷冷一笑:“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你!”
卫廷杀红了眼,一招比一招狠辣。
莫归远起先还能抵挡,甚至偶尔能反击一两招,可渐渐的,卫廷的杀招越来越可怕。
终于,卫廷划伤了他的左臂。
皮肉被翻开,猩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这一剑,祭我祖父!”
“教主!”张峰大叫,与其余几人冲过来。
然而卫廷仅仅一招,便将所有人斩翻在地上。
很快,卫廷划伤了莫归远的右臂。
“这一剑,祭我父亲!”
卫廷挑断了莫归远的右脚筋。
“这一剑,祭我大哥!”
“你大哥不是我害——啊——”
卫廷挑断了他的左脚筋。
“这一剑,祭我二哥!”
卫廷的眼角流出血来,他一剑刺中了莫归远的腰腹:“这一剑,祭我三哥!”
……
卫廷倒也不是一面倒的碾压,莫归远也伤了卫廷的。
只不过,卫廷早已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犹如火烧,浑身的皮肉仿佛剥离一般疼痛,哪里还能注意到莫归远砍了自己几刀?
他这副样子,比死士更死士。
莫归远怕了。
卫廷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杀他的,可他不想死。
“小七……我是你外公啊……想想你娘……我若死了……你娘会难过——”
扑哧——
卫廷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莫归远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小……七……”
他直愣愣地倒在了血泊中。
卫廷也倒下了。
“卫廷!”
苏小小跳下马,将七窍流血的卫廷抱入怀中。
看着他嘴里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苏小小也骂他疯了。
卫廷躺在她怀里,虚弱一笑:“就知道……你会赶到的……”
谢谢大家,小肥章奉上!
475 治愈(二更)
莫归远果然不是这么好杀的,卫廷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他的五脏六腑全是内伤,七窍不停流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深可见骨。
便是苏承刚把他捡回家那一次,他也没伤得如此严重。
这不是只剩半条命的问题,是毒药让他的凝血功能下降,他的血根本止不住……
苏小小进入药房。
大抵也是明白卫廷处在性命攸关时刻,药房没闹脾气,顺利让苏小小进来了,只不过,苏小小带在身上的一瓶西晋药师的毒药被药房扔出去了。
那架势,活像是——我不够满足你了吗?你居然带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药回来!
苏小小拿了血浆与凝血因子,以及一些紧急外伤药品,出来后立刻为卫廷处理伤势。
足足用了三支药房的凝血因子,他的血才慢慢止住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脱离了危险,莫归远下手够狠,好几处险些伤及要害。
苏小小让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对伤口进行清创、上药、缝合。
当尉迟修在五虎的带路下赶到现场时,卫廷的伤势刚处理到一半。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卫廷,再看看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脸色就是一白:“这些……不会全是大人的血吧?”
这是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吧?
苏小小嗯了一声。
要不是有血浆,卫廷早没命了。
这人对自己是真狠,完全不怕痛、不怕死的。
尉迟修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剑:“莫归远这个狗东西……我要宰了他!他人呢?”
“边上。”苏小小说。
“哪儿?”尉迟修问。
苏小小清创的动作一顿,扭头朝一旁的空地望去。
却哪里还有莫归远的影子?
莫归远不见了!
……
寂静的官道上,莫归远早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易容了自己的模样。
他顺利进了京城。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他死命地忍着,但其实,斗篷之下的浑身早已被血水浸透。
他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地拐进一条小巷。
他捂住胸口,一边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一边仰头吞下瓶子里的丹药。
他断裂的脚筋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修复着,代价是十倍百倍的疼痛。
这瓶药是西晋药师留下的,只能吃一次。
在彻底断气前吃下去,能出现假死的征兆,同时也能护住心脉,是当之无愧的救命药。
他刚刚吃过了,可瓶子里还有,他也不管再吃有没有用,一股脑儿地全吞了!
他莫归远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当年剑阁被灭,他活了下来!
如今白莲教被清剿,他依旧活了下来!
他莫归远是天选之子!
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呕——”
他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可恶……
卫廷伤他太重,连药效也被减弱了……
想他莫归远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败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简直就是耻辱!
不过幸好,他活下来了,那小子是铁定活不了了,毕竟那小子又没有救命药。
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让那小子去地底下与武安君与卫胥他们团聚吧!
而他,很快就能——
思绪翻飞间,莫归远陡然瞥见了投射在地上的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步子一顿,错愕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对方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穿着青色披风,左手拿着一柄三尺青锋剑,浑身充满杀气。
莫归远记起来了,他在卫廷身边见过这个人,就是卫廷第一次闯入桃林的时候,他与那丫头、萧舜阳、苏承、景弈还有卫廷在一起。
他当时没太往心里去。
“你是——”
男子的喉咙里发出仿佛破风箱里发出来的沙哑声音:“小七和我说,如果他没杀掉伱,让我在这里等你。”
莫归远一怔:“小七?”
卫廷么?
奇怪,卫廷为何猜到自己会来梨花巷?
他狐疑地看向男子:“你究竟是谁?”
卫六郎长剑一指:“卫宴!”
莫归远瞳仁一缩:“你没死?你还活着?!”
“是啊,我没死,我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了。”
卫宴的剑尖落在地上。
他一步步走向莫归远,剑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莫归远不知是不是药效令他眩晕,他仿佛看见了索命的修罗朝自己走来。
卫宴道:“现在,轮到你了。”
莫归远捂住疼痛的胸口。
不,药效还没发挥到极致,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他不能动手——
他真诚地看向卫宴:“小六,我是你外公……”
卫宴轻声道:“哦,外公。”
莫归远眸子一亮。
卫宴一剑斩杀了过来!
莫归远脸色大变,侧身避让,可这副身体早已被卫廷重创,哪里经得起卫宴的杀招?
他当即就被砍伤了大腿,而说时迟那时快,他也趁机朝着卫宴打出一掌。
卫宴朝后一躲,面具被打落。
莫归远看见了一张被毁去容貌的脸。
他当场呆住。
他是见过幼年卫宴的,那是卫家最漂亮的孩子。
“拜你所赐,现在,还给你。”卫宴一剑划上莫归远的脸。
“啊——”莫归远双目迸出鲜血!
他捂住脸倒在地上!
卫宴目光冰寒地看着他:“小七是正人君子,我不是。我是阎王殿爬上来的厉鬼,我吃过死人肉,啃过死人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来找你报仇。”
话音,卫宴一脚踩断他的腿骨!
莫归远声嘶力竭地咆哮:“我没想害你们兄弟几个——”
卫宴道:“是吗?那我这副样子是被谁害的?”
莫归远哑口无言。
要说莫归远完全没想过几个外孙可能会被牵连,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他确实没想过所有外孙都死了,六个,哪怕活下来三两个,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莫归远已经看不见了,他循着脑海里的记忆朝着前方爬去。
只差一步了……他不甘心……他要活着……他要卷土重来……
他要……
卫宴举起长剑,一剑斩落他头颅——
“什么人!什么人!”
京兆尹亲自带官兵在附近巡逻,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赶忙过来瞧个究竟。
“啊!脑袋!”
巷子的另一端,复仇后的卫宴呆呆地站在墙角,望着头顶蔚蓝的天。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
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扭头看去,只见卫曦月抱着两个小罐子站在巷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一阵慌乱,想逃,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卫曦月朝他走了过来。
不要……
他慌忙撇过脸去,在地上找自己的面具。
面具不在。
别过来。
曦月,别过来……
卫曦月来到他面前,他转过身,死死地贴紧墙壁,不让卫曦月看到自己丑陋的脸。
卫曦月歪歪头,放下罐子,直接爬进了他怀里。
她小手捧住他的脸。
她看见的不是丑陋的疤,是交错的荆棘之花。
她伸出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
说莫归远死得不够惨的,我多怕这一章把你们吓跑了。
说教主领盒饭了就投月票的小妖精们,兑现承诺的时刻到啦!
476 相认(三更)
这几年,卫六郎一直活在无尽的挣扎与苦痛中。
他时常在想,为什么祖父与父亲哥哥们都死了,只有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
刚刚斩落莫归远头颅的一霎,他的确得到了解脱,可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地方,怎么也填不满。
可就在卫曦月抱住他的一霎。
他被救赎了。
他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曦月,知道我是谁吗?”
“六叔。”卫曦月说。
卫六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卫曦月说道:“曦月想吃莲子,六叔不在,没人给曦月摘莲子了。”
卫六郎抱紧了她:“好,六叔给曦月摘。”
……
山谷之中,一场恶战也刚刚结束。
秦家铁骑所向披靡,再加上有秦沧阑坐镇,白莲教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莫归远多年谋划,终在这一刻宣告终结。
人固有所长,莫归远擅长心机、擅控制人心,但对于练兵,与别人比不知如何,在秦沧阑面前终究是差了些。
白莲教的主要危险不在于军队,而在于不计其数的教徒,一旦莫归远发号施令,民间极有可能出现多处暴动,这才是莫归远的终极手段。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提前扼杀,坚决不给莫归远制造动乱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秦沧阑留了副将善后,他则骑着马去找宝贝孙女。
老侯爷也要去。
秦沧阑叹道:“你伤成这样了,还是歇会儿吧。”
“你不也受伤了?”老侯爷不依,非得也一块儿前去。
秦沧阑道:“你这老猴子倔得很!”
二人寻到苏小小时,苏小小刚给卫廷缝合完最后一处伤口,尉迟修不在,他去追杀莫归远了。
二人看着惨不忍睹的卫廷,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小子为了杀莫归远,也真是拼了。
老侯爷四下一看:“莫归远呢?他不会……逃了吧?”
苏小小笃定地说道:“他逃不掉。”
梨花巷附近,京兆府被吓得六神无主。
他是判官,见过无数凶案,但光天化日之下,甫一见到如此可怕的尸体,真的很吓人好么!
京兆府赶紧让官差把现场保护起来,把衙门的仵作也叫来。
他有种预感,自己遇上了一桩大案!
又要升官了有木有!
秦沧阑将苏小小与卫廷送回京城。
“确定不去钦天监吗?”秦沧阑问。
苏小小坐在马车上,答道:“不必了,去医馆。”
莫归远已死,白莲教的探子群龙无首,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
何况卫廷伤得这么重,需要大夫时刻看护,去医馆是最佳选择。
秦沧阑看了眼第一堂,对苏小小道:“伱和卫廷先进去,我把老猴子……咳,你舅祖父送回侯府了再过来看你。”
苏小小点头:“嗯!”
卫廷被阿中与小韦子用担架抬进了医馆。
这回不是装受伤,是真受了伤。
孙掌柜看着被绑成大粽子、恨不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卫廷,简直有些不忍看。
“太惨了太惨了……怎么弄成这样?不会闹出人命吧?哎呀,那小苏岂不是又要守寡?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呐?”
他刚说完,一转头,门口哗啦啦地排起了长龙。
队首之人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孙掌柜,你看我可以吗?”
孙掌柜:“滚!”
阿中与小韦子将卫廷抬进了苏小小的房中。
小韦子眼眶红红的:“大东家……姑爷他……”
阿中打断他的话:“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韦子忙擦了泪。
阿中比他年纪大,性子更沉稳,他对苏小道:“东家,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一声。”
“好。”苏小小应道。
二人出去后,苏小小给卫廷挂上吊瓶。
有人扣响房门。
“进来。”苏小。
卫六郎迈步走了进来。
他已换下染血的衣衫,重新戴回面具。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整个人的气场与早先大不一样。
就像是……心底的某个沉重枷锁被打开放下了。
他不再是笼罩在阴霾中,他走到了阳光之下。
他来到床前,看了眼浑身缠满绷带、气息虚弱的卫廷,张了张嘴,问道:“小七他……”
苏小小调了下吊瓶的滴速:“伤势处理了,血也止住了,但具体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她转头看向卫六郎,“莫归远死了吗?”
“死了。”卫六郎说,“我亲手杀的。”
“那就好。”苏小小点点头。
卫六郎见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不由地问道:“你知道莫归远会来找我?小七和你提过了?”
苏小小摇摇头:“他没和我提过他的计划。”
要是提了,以卫廷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偷偷尾随他去诛杀莫归远,他不想让她承担那份凶险。
“那你……”卫六郎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
苏小小回忆道:“在乡下的时候,快过年了,有一次我们在家里做年货,卫廷负责切面片,他切的面片每一块都一模一样,我问他刀工为何这么好,他说练的,就算是刺中要害,可偏一寸少一分,都杀不死人。”
卫廷很清楚如何杀死一个人。
假死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一个人死透之后,再厉害的救命药也无力回天。
他是故意放走重伤的莫归远的。
他要莫归远死在卫六郎的手里,让卫六郎得到真正的解脱。
卫六郎其实也明白过来了,他心疼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卫廷:“小七他……会醒的吧?”
苏小小低声道:“我,不知道。”
……
莫归远的死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外面说什么都有,但那自有朝廷去善后。
自打回了医馆,她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卫廷床前,时刻监护卫廷的状态。
这是她感觉卫廷距离自己最遥远的一次。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随时可能撒手离开。
苏承也过来了。
他看着再也无法回应自己的女婿,心痛得像是正在失去一个自己的亲儿子。
苏小小坐在床前,平静地说道:“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可就改嫁了,我认真的。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娶我吗?远的不提,就说这条街上的,都听说你快不行了,每日来提亲的人差点儿把门槛踏破,孙掌柜都烦死了。”
“我倒是觉得有几个还不错,刘家的公子财大气粗,张员外的儿子为人风趣,赵屠子虽是鳏夫,又带了五个孩子,但据说十分会疼人……”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忽然,一只缠满纱布的大掌抬了起来,轻轻扣住她的小后脑勺,霸道地将她按上自己的胸口。
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是不是想气死我……”
大家要的加更来啦!
廷哥:听说秦沧阑活了有月票,我活了不知道有木有。
477 腹黑小包子(一更)
苏小小轻轻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逐渐恢复的心跳,低低地问:“人家怎么就不好了?”
他指尖插入她发间,摩挲着她的秀发,气若游丝地说道:“刘家公子……好赌,张员外的儿子……好色,那个鳏夫屠子……你是嫌给人做后娘做不够?”
苏小小嘀咕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卫廷虚弱冷嗤:“呵。”
看吧,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苏小小要起来给他检查身体,被他虚弱而霸道地按住。
“别动。”他说。
“哦。”苏小小乖乖地趴在他胸口,不敢彻底用力,恐压了他伤势。
“盔甲拿回来了。”她说道,“红缨枪也拿回来了。”
莫归远那老贼,杀了武安君,还盗走武安君的盔甲与兵器,以为这样就能成为第二个武安君了么?
可笑至极。
他杀掉武安君,究竟是出于杀子的仇恨,还是出于内心汹涌澎湃的嫉妒,怕是他自己也分不清。
“嗯。”卫廷心安地应了声,抱着他的小胖孔雀,突然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苏小小的脑袋在他胸口的纱布轻轻蹭了蹭:“卫廷,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怎么知道莫归远走投无路之下一定会去梨花巷的?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
她说到一半,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他。
他已经又睡着了。
苏小小拨开他鬓角的一根头发:“好叭,看你伤得这么重,下次再问你。”
她说罢,坐直了身子。
坐在廊下的苏承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忙推门走了进来:“闺女!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是不是女婿醒了?”
苏小小说道:“醒了,又睡了。”
“啊。”苏承看了看卫廷,“那,女婿是不是脱离危险了?”
苏小小想到某人适才醋坛子翻了一地的反应,唔了一声道:“应该……算吧。”
苏承长松一口气,既然闺女这么说,女婿应当是没事了。
“大虎他们一直在问爹娘去哪儿了,我都不敢说,既然女婿没事了,那我去侯府把他们三个接过来了。”
“嗯。”苏小小也怪想三个小豆丁的。
想到什么,苏承又问道:“啊,对了,既然女婿脱离危险了,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卫家了?”
之前卫廷伤成那样,担心卫老太君受不住,他们没敢往卫家递消息,只让尉迟修说,卫廷在桃林善后。
下午,得知真相的卫老太君带着四个孙媳妇儿以及卫曦月来了医馆。
当看见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卫廷时,卫老太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就算经历了再多风浪,失去过再多亲人,可再让她失去一次,她也依旧是会痛不欲生的。
卫廷是她唯一的孙子了,如果卫廷再出事,她当真会受不住的。
“小七他当真不会有事吧?”卫老太君忐忑地问,“他怎么都不醒呢?”
“醒了一会儿,睡着了。”苏小小说道,“他的意志力很顽强,不会轻易服输的。”
就算阎王爷来了,他也不会乖乖交出自己的命。
卫廷就是这么犟。
卫老太君深以为然:“他早年从文,其实也不全是他爱念书的缘故。他早产,比几个哥哥体弱多病,我们都以为他习不了武的,便也不怎么教他。他于是偷偷跟着他六哥练,练着练着,竟是比他几个哥哥都厉害了。”
这孩子的意志力得有多强啊。
二人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了李氏的呵斥:“谁让你们给曦月吃莲子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夫人,我们没有。”
卫曦月两岁那年吃莲子噎住了,自那之后老太君下令,不准任何人摘莲子给她吃。
李氏冷声道:“你们都没摘,莲蓬是哪儿的?难不成她自己跑去荷塘摘的?”
丫鬟们不敢吭声。
她们发誓,她们真的没摘啊……
卫曦月抓着一个水灵灵的莲蓬坐在台阶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见她们的争吵。
卫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过去,俯身问卫曦月道:“曦月,告诉曾祖母,莲蓬是哪儿来的?”
卫曦月对卫老太君的声音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了看卫老太君,没说话,起身跑掉了。
卫老太君跟上她。
她出了医馆的后门,在后巷左拐,路过原仁心堂,一路朝西头走去。
“曦月,你慢点儿,你要去哪儿啊?仔细摔着了。”
卫老太君一边努力跟着,一边不忘叮咛小曾孙女。
卫曦月一直跑到一个荷塘边才停下。
卫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跟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拄着拐杖来到卫曦月身侧,顺着卫曦月的目光往荷塘的方向瞧了瞧。
荷塘深处,卫六郎正划着一条小船在荷叶堆里穿梭,他挑大的莲蓬摘,摘了满满一篮子。
见摘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把小船划回去,却刚一抬头,便瞧见了卫老太君的身影。
卫老太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祖母!祖母!”
是李氏与陈氏几人寻来了。
李氏将卫曦月拉到面前,嗔怒道:“你是不是又皮了?还让曾祖母追着你跑?曾祖母上年纪了,哪儿跑得过你?”
卫曦月摇摇头。
蓝氏看着卫老太君怔忡的神色,不由地问道:“祖母,您怎么了?”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卫老太君的异样。
卫老太君情绪激动地说道:“我……我看见小六了。”
“嗯?”几人皆是一愣。
小六去世四年了,祖母在说什么啊?
“就在那里……”卫老太君遥手一指,可整片荷塘里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小船,并无半道人影。
卫老太君着急道:“不对,我刚刚明明瞧见了!就在那条船上!是小六!是卫宴!”
蒋氏讷讷道:“祖母,您是不是太担心小七……没歇息好啊?”
“我还没老眼昏花!”卫老太君转头望向卫曦月,“曦月也看见了对不对?你六叔?”
卫曦月点点头。
李氏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除了陈氏懵懵的,其余几人是不相信卫老太君与卫曦月能看见卫六郎的。
李氏道:“祖母,小六出事的时候,曦月才三岁,那么小的孩子,记得住什么?”
李氏没说的是,曦月就不是个正常孩子,她兴许根本没理解卫老太君的意思。
她扶住卫老太君的胳膊:“祖母,我们回去吧。”
卫老太君被几人簇拥着往回走。
卫曦月跑到池塘边蹲下。
一颗脑袋自水里冒了出来。
“曦月,怎么还不过来?”李氏回过头催促。
“嘘——”卫六郎冲卫曦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次沉下水。
卫曦月想了想,对着水面大声喊道:“六叔!”
哈哈哈哈,曦月是个小机灵鬼!
478 祖孙相认(二更)
卫六郎在水下的身子一抖,险些就给呛水了!
小东西,要不要这么坑你叔?
卫曦月的一声六叔直接把卫老太君叫停住了。
卫老太君赶紧说道:“你们听到没?曦月在叫六叔!”
她们自然是听见了,可听见归听见——
小六早已去世,她们也在日日夜夜的痛苦与思念中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间,她们是很难相信小六会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的。
小孩子嘛,大人说什么,他们可能就会学什么。
卫曦月是听到卫老太君喊六郎,才会跟着一起喊六叔。
应该是这样。
李氏沉下脸来:“这丫头,又胡闹什么?从小到大神神叨叨的,没一日让人省心!”
李氏也是个鸡娃的娘,看着人家的孩子能说会道、懂事乖巧,自己的女儿却总是慢吞吞的,不爱说话也不与同龄的孩子玩耍,让她读书识字更是天方夜谭,还总做一些奇怪的事……
李氏真是想想都很崩溃。
她深呼吸,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走到卫曦月身边,严肃地说道:“卫曦月!不许再闹了!”
咕噜~
被一片荷叶遮掩住的水面之下,不经意地鼓了一个小泡。
十分细微,只有陈氏一人察觉到了。
陈氏警觉。
她倒没认出是卫小六,但有人藏在水下,非奸即盗,得抓!
陈氏猛跺一脚,地面都抖了三抖,她借力一跃,自水面踏波而去。
别看她身形壮硕,轻功还是不错的。
她来到卫六郎的藏身地点,往水下徒手一抓。
卫六郎躲着躲着,就三嫂的魔爪伸过来了,他太阳穴突突一跳,哪里还能继续躲藏?
足尖抵住池塘的边缘,猛地飞出水面!
池水哗啦啦地浇了李氏一身。
李氏被淋成落汤鸡。
卫六郎头皮一麻,二嫂,对不住……
陈氏与卫六郎在水面上追赶了起来。
“三嫂!我来助你!”蒋氏也加入了打斗。
卫老太君望着几人道:“伱们当心点儿!仔细伤了小六!”
两个孙媳妇儿的身手她是清楚的,尤其三孙媳妇儿陈氏,私底下曾被人称作巾帼秦沧阑,可见她武功有多厉害了。
家里最皮的两个孩子——卫宴与卫廷,曾经最怕的就是三嫂的拳头,那是一捶晕三天。
所以,全家都知道最不好惹的是三哥,因为三嫂真的血虐。
蓝氏怔怔地看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呢喃道:“那个人真的是……小六?”
相处了多年的人,即使一个背影,也会让人感觉熟悉。
可卫六郎毕竟不是曾经的卫宴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有了涅槃重生的变化,不仅武功的路数变了,就连整个人的气场也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少年。
他长大了,变得有些陌生。
卫六郎的轻功进步神速,陈氏一时半会儿竟然没逮住他。
陈氏:“噫?”
蒋氏冷哼道:“三嫂,看我的!”
蒋氏最近在和四嫂蓝氏学鞭子,正愁找不到人切磋,在这家伙身上露一手。
只不过,她这鞭子耍得实在不怎么样,没缠住卫六郎,反而把自己卷成麻花。
“哎呀——”
眼看着她就要跌进池塘,卫六郎脸色一变,施展轻功过去抓住她。
而也正是这一刻,陈氏当机立断把他绑了!
卫六郎:“……”
卫六郎被绑回了医馆。
卫老太君将他带去了苏小小的小院,进了卫廷隔壁的书房,门窗全被关上。
卫老太君要与他来一场祖孙之间的谈话。
然而,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卫宴。
卫老太君要去揭他面具,他身子一抖,抗拒地朝后仰去:“不要!”
卫老太君收回手,颤声说道:“好好好,祖母不揭你面具。”
她又去查看他“受伤”的右臂,也被卫六郎抗拒地躲开。
卫老太君道:“行,祖母不碰你!你告诉祖母,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
卫六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说过我不是卫家人,我也不认识什么卫宴,你们认错人了。”
屋外,蒋氏抓抓头:“到底是不是小六啊?感觉很熟悉,可是声音和武功都不像。”
李氏、陈氏、蓝氏也偷听着祖孙二人的墙角。
李氏压低音量道:“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蓝氏小声道:“这不是废话吗?二嫂。”
她们就是觉得又像又不像啊。
卫老太君神情激动地说道:“你是我亲孙子,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卫宴!”
卫六郎矢口否认:“我不是。”
卫老太君据理力争:“曦月也叫了你六叔。”
“小孩子乱叫的。”
“你给曦月摘莲蓬,全家除了你,没人敢给她摘!”
要不怎么说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呢?
卫廷在弃文从武前是个闷骚的孩子,表面上很听话的,卫六郎是明晃晃的一身反骨。
卫六郎一副说不清就懒得再说的样子。
卫老太君咬牙:“好,你不承认是吧?行,反正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够了!你不认我这个祖母,我死给你看好了!”
卫六郎才不信。
卫老太君在厢房翻箱倒柜地找:“我上吊……我上吊算了!”
她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三尺白绫,她二话不说将白绫吊上房梁,搬了个凳子踩上去。
她打完结,脖子往白绫上一挂,将凳子蹬掉了!
卫六郎:“……!!”
卫六郎唰的挣断了绳索,一把冲过去将卫老太君抱了下来:“您这是……做什么!”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还是卫老太君吗?
卫老太君蹬腿大哭:“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认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又跑去撞墙。
卫六郎堵住墙壁,她一脑袋撞上卫六郎的胸口,险些把卫六郎撞吐血。
这力道……是真想寻死啊……
李氏的神色一言难尽:“祖母……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偷看啊?”
叱咤风云的卫老太君,耍起无赖来原来这么炉火纯青的么?
蓝氏怔怔道:“我一直在想,小七那么无赖是随了谁……”
卫老太君撞墙也失败之后,一咬牙,往地上一歪,视死如归地自怀中拿出一瓶药!
上面贴着三个无比壮硕的大字——鹤、顶、红!
她拔掉瓶塞往嘴里倒。
卫六郎赶忙将药瓶夺了过来:“祖母!”
卫老太君一愣,靠在他怀里,挂着眼泪的眸子望向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卫六郎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祖母,我叫您祖母了,您别再寻死了。”
卫老太君破涕为笑,将药瓶拿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卫六郎勃然变色:“我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您怎么还——”
卫老太君意犹未尽咂咂嘴:“哦,是糖浆。”
卫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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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 三小只叫爹(三更)
书房的门被打开。
李氏等人瞬间闪到三尺开外,一副她们绝对没有偷听的样子。
卫老太君威风八面地走了出来,睨了四人一眼,不怒自威地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她是想把几人叫去房中说话的,可医馆屋子有限,想了想,索性去了隔壁。
卫廷在病床上昏睡不醒。
卫老太君将帳幔放下,往椅子上一坐,充满长者气场地说:“刚刚在书房,小六一见到我,便迫不及待地与我相认了,他就是小六。”
李氏几人嘴角一抽。
若非亲眼所见,她们真要信了啊,啥迫不及待?确定不是您一哭二闹三上吊耍无赖?
卫老太君轻咳一声:“四年没见,他也就和我没生分,你们几个……多少是有些不习惯了,给他一点时间,别一股脑儿地围上去问东问西。”
众人嘴角抽到飞起了。
昧着良心说话,您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第二件事。”卫老太君提到这个,神色正了正,“小六容貌已毁,失去一臂,嗓子也坏了,大家平常对待,别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卫家男儿不需要同情。”
几人先是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当初卫廷去为武安君与父兄们收尸时,卫六郎的尸体是损毁最严重的,几乎拼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卫廷将混着骨头血肉的泥土与盔甲残片一起带了回来,装入棺材下葬。
卫家男儿无一生还,所有人都认为卫六郎是被北燕大军碎了尸。
能活下来……真好!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始终都是他们的小六。
关于卫六郎的身份,卫老太君选择暂时不对外公布。
这是卫六郎的意思,也是卫老太君自己的意思。
虽说莫归远已死,可卫家也并非自此就高枕无忧了。
卫六郎在暗处,比在明处更有利。
李氏道:“那……大虎二虎和小虎他们……”
他们可是卫小六的骨肉,卫六郎可以不与外界打交道,难道也不和几个孩子相认吗?
院子里,大虎二虎小虎过来了。
三人一眼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玩莲蓬的卫曦月。
“曦月姐姐!”
三小只飞扑过去。
卫曦月本打算给三人喂莲蓬,想到自己小时候被噎的经历,又把莲蓬放下,抱起了边上的小食罐子。
三人扑棱着小胳膊,身子微微前倾,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鸟。
卫曦月给三小只投喂了松子与肉干,对三人道:“我六叔回来了。”
“六叔是谁?”大虎问。
卫曦月是不善言辞的孩子,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带他们去见自己六叔。
她牵着一串小虎头进了书房。
“六叔。”
卫曦月叫了人。
三小只看着卫六郎,齐齐咦出了声。
这不是那个在钦天监见过的叔叔吗?他就住臭爹爹的隔壁!大虎还给他送过枣叽!
原来他叫六叔。
三小只萌萌哒地看着他,乖乖开口:“六叔!
亲爹卫宴:“……”
卫老太君让蒋氏去大堂看看苏小小忙不忙,不忙的话,让她过来一趟。
苏小小这会儿正巧得了空:“来了,五嫂。”
蒋氏将苏小小带到门口:“你进去吧。”
这又是一场“祖孙之间”的单独谈话。
“哦。”苏小小迈步入内。
她习惯性地先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卫廷暂时没异常。
她又看向卫老太君:“您找我有事?”
“是关于几个孩子的事。”卫老太君说道,“伱可能不知道,小六已经和我相认了,这孩子,打小与我亲近,见了我迫不及待就认了。”
苏小小:我怎么觉得他是被绑进来的?是我眼花了?还有方才是谁找我拿“鹤顶红”糖浆的?
卫廷那股子显摆的臭屁劲儿打哪儿来的,算是成功破案了。
显摆完,卫老太君切入正题:“你觉得大虎他们怎么样?”
“挺好。”苏小小说。
卫老太君道:“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们?”
“喜欢呀。”苏小小诚实地说。
“那让你一直给他们做娘,你乐意吗?”
苏小小看了眼床铺上的卫廷。
卫老太君霸气十足地说道:“不用管他,他的意见不重要。”
突然就失去家庭地位的卫廷:“……”
苏小小认真道:“我当然乐意,可六哥不是回来了吗?”
她可以和卫廷抢,但总不能和三小只的亲爹抢。
卫老太君长叹一声:“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我适才问过小六了,小六说,他暂时不想与大虎他们相认,大虎有爹、有娘,这一份完整是他给不了的。他们还这么小,好不容易忘了前头的折磨,若再去捅他们伤疤,让他们成为没娘的孩子,他们会难过的。也不是一辈子不告诉他们,等他们大了,足够承受真相了,小六自会与他们相认。”
以上一席话,绝不是卫老太君一家之言,的的确确是卫六郎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孩子太小了,他不想一次次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
他希望他们平安喜乐地长大。
尽管,他做梦都想听他们叫一声爹,可如果这声爹的代价是将残忍的真相剖给他们,他宁可不要。
苏小小来到院子时,三小只正和卫曦月玩得欢。
“我系脑斧!不对,我系西几!嗷呜——”
小虎张牙舞爪,去抓大虎二虎和卫曦月。
卫曦月咯咯笑。
他抓不到,很快就摆烂了,往地上一躺:“不抓啦!”
卫六郎把人抱起来:“地上凉。”
小虎在他腿上咸鱼躺:“我觉得还好。”
苏小小迈步走了过来。
“娘!”
三人来到她面前。
“爹呢?”大虎问。
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轻声道:“爹……还在睡,他累了,要歇息几天,你们不要去吵他。”
“好叭。”三人乖乖点头,他们是听话的好宝宝。
苏小小看了眼目光无法从三人身上离开的卫六郎,对三小只说道:“今天,让六叔给你们做爹怎么样?”
“咸摸?”小虎问。
苏小小重复道:“六叔给你们当一天爹,娘给你们当一天七婶婶。”
小孩子玩过家家,经常当来当去的,不算稀奇。
卫六郎怔在原地,心口砰砰直跳。
他们……会叫爹吗?
苏小小道:“先叫一声七婶婶。”
三小只:“七婶婶!”
苏小小莞尔,指了指卫六郎:“好了,去找你们爹。”
三小只哒哒哒来到卫六郎面前,奶声奶气地叫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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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 一家团聚(一更)
卫六郎听着这声梦寐以求的爹爹,心口一阵滚烫,眼泪险些冲了出来。
他看着三个萌萌哒的小家伙,眼底水光闪动。
他们其实长得更像他们的娘,圆圆的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珠,明明长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却又透着一股子机灵与狡黠。
卫六郎忽然觉得所有苦痛都值了,他以残破之躯归来,原本打算一辈子活在暗处,却不仅一步步得见了天日,还亲耳听到了这声爹。
他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忍住喉头的更咽,笑着应道:“诶!”
三小只开心地晃晃小脑袋!
卫六郎的心都要化了。
他感激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三小只有了新爹爹,瞬间将臭爹爹卫廷抛诸脑后,纷纷拿出自己的小玩具,与卫六郎分享了起来。
他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闷不住了,想出去炸街。
卫六郎带着他们与卫曦月去了荷塘,划小船摘了一下午的荷叶、荷花与莲蓬。
五人回到医馆时,全成了落汤鸡。
卫老太君死死地拽紧拳头:“我忍……我忍……刚认回来的孙子……不能打……”
亲孙子只有三秒。
她就知道,让卫小六带孩子,一准没个正行!
与气得恨不能炸毛的卫老太君相比,三个小虎头玩得无比尽兴。
在池塘里,三人要捉鱼,卫六郎当真抓着他们潜下水,三人的孩生就没这么刺激过。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李氏带着几个孩子去换衣裳。
卫老太君把卫六郎叫到书房,看着头上还顶着水草的卫六郎,按耐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你先去换身衣裳。”
“哦。”
卫六郎去了。
卫老太君捏眉心。
刚认回来的孙子,得疼,往死里疼,毕竟是吃了苦……
他胡闹就胡闹吧,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也是他亲儿子,他爱怎么带怎么带,她年纪大了,小一辈的事儿管不着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祖母,我换好了。”卫六郎穿着干爽的衣衫入内。
卫老太君劈头盖脸一顿骂:“卫小六你胆儿肥了!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没个正行的?下次再敢带他们去玩水,仔细你的皮!”
爱会消失的卫六郎:“……”
……
卫老太君叫卫六郎过来是有正事:“伱既然回来了,也该去见见你娘,还有你大嫂。她们俩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你心里不用太埋怨,她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自己心里不能说毫无怨言,但她不能把这种怨言加注在孩子身上。
世间各人皆有不得已,她不是她们,焉知她们被胁迫时的处境?
“这次剿灭白莲教,你娘……也出了力的。”
秦沧阑带兵闯入桃林,避开了所有机关,没折损一兵一卒,是因为卫夫人提供了一份桃林的路线图。
卫夫人与莫归远来往不深,她是不了解桃林内部状况的,她去找了表妹郭夫人。
她以郭桓的性命做诱饵,从郭夫人那里弄来了桃林的部分地图。
油灯如豆。
卫夫人坐在房中修剪花枝,萍儿在廊下挂灯笼。
卫夫人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眸:“萍儿,再拿盏油灯来,有些暗了,我看不清。”
一盏火光跳跃的油灯被轻轻搁在了她的桌上。
视线一下子明朗,卫夫人轻声道:“今儿怎么知道调这么亮?外头好像起风了……”
一件披风缓缓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卫夫人好笑:“你这孩子,今天怎么……”
话才说到一半,她闻到了遮盖在一屋子花香下的男子气息,陌生而又熟悉。
她唰的扭过头,手中的花枝掉在了地上。
戴着面具的卫六郎定定地看着她:“娘。”
卫夫人站起身,怔怔地走向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面具。
她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宴儿——”
……
卫廷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三张萌萌哒的小脸。
他懵了下。
哦,自己儿子。
不对,你们那兴奋的小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他昏睡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七叔,你好点没有?”大虎问。
卫廷虎躯一震:我就睡了个觉,我就怎么就沦为七叔了?
“明天才能继续让你做爹。”二虎说。
卫廷更迷了。
大虎趴在床沿上,小脚脚一蹬一蹬地说道:“你下次和人打架,可以带上六叔爹爹,他可厉害啦,他今天还带着我们下水啦。”
搞了半天,这才是重点。
家庭地位严重不稳的卫廷,严肃地睨了儿子一眼:“什么六叔爹爹?”
“哦,卫小六。”苏小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对三小只道,“去找爷爷,爹爹要吃药了。”
“好嘛。”小虎说。
三人去找苏承。
卫廷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我六哥和大虎他们相认了?”
苏小小莞尔:“没完全相认,就是给他们当了一天爹。”
卫廷又不傻,一寻思,差不多明白过来了,刚刚还有种失去儿子的肉痛,这会儿又有点儿小嫌弃了:“哼,小崽子!等下,怎么又是六叔?”
他在家行七,他“儿子”叫他六哥,该叫六伯。
苏小小道:“跟着曦月叫的。”
曦月是二哥的孩子,那确实是把卫宴叫叔。
卫廷冷哼道:“有新爹就忘了我这个旧爹,一群小没良心的!”
苏小小眨眨眼:“我有良心!”
卫廷呵呵道:“是啊,刘公子,张公子,赵屠子……可真是有良心。”
苏小小: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卫廷把药喝了,没着急躺下:“我坐会儿,睡久了头晕。”
苏小小拿了个枕头让他靠着。
卫廷忽然道:“已经让监正去算日子了。”
“嗯?”
苏小小被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脸懵,“算什么日子?”
卫廷高冷地说道:“大婚。”
苏小小挑眉道:“谁呀?”
卫廷黑着脸看向她,是谁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开始四处找下家的,这会儿倒是装起糊涂来了?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扬起小下巴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嫁,但如果你非要和我完婚的话,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卫廷睨了她一眼:“两个日子,七月初一,十月……”
苏小小:“七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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