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修奴的真相(二更)
“大东家,小米粥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屋外传来了莺儿的声音。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进来。”
莺儿推门而入,看着坐在床头的卫廷,惊喜地说道:“姑爷恢复得真快,已经能坐起来了!”
上次医馆来了不少伤员,没卫廷伤得重,却足足躺了十天半个月呢。
苏小小双手抱怀:“那还不是我医术高明?”
“东家的医术最高明了!”莺儿笑嘻嘻地把小米粥放下,“姑爷的身体也很强健!”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真是两头不得罪!”
卫廷胃口不佳,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
想到什么,苏小小道:“对了,卫廷,我有件事想问你。”
卫廷:“七月初一。”
苏小小黑了脸。
卫廷高冷一笑:“那么迫不及待,怕我跑了不成?”
眼下已是五月中旬,七月初一不过是下下个月的事。
苏小小双手抱怀正色道:“你再问一次!就,钦天监的那个日子!”
卫廷一本正经地问道:“钦天监选了两个黄道吉日,是十月底,还是七月初一?”
苏小小果断选了后者:“七月初一!”
等等……这家伙套路她!
卫廷笑得不行,不慎扯到了伤口,立马笑不出来了。
她社死了,他也疼了,扯平了。
苏小小拿得起放得下,面子不重要,八块腹肌最重要。
这么一想,苏小小又赶紧端来剩下的半碗粥:“再吃点,好得快。”
卫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不怀好意?
苏小小问道:“可是,伱们古……咳,京城人不是都很信鬼神吗?七月是鬼月,尤其鬼节之后,据说亡灵会返回人间。七月大婚真的没关系?”
苏小小是无所谓,她又不信这个。
卫廷望向帳顶,幽幽说道:“只有这样,我卫家的亡灵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苏小小:莫名觉得好带感是怎么一回事?
真相是,七月虽有鬼月之称,可今年的七月初一的确是司空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苏小小言归正传:“对了,卫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卫廷道:“你说。”
苏小小纳闷道:“你怎么知道莫归远一定会去梨花巷的?”
卫廷道:“梨花巷有条通道,能通往第二个桃林。”
苏小小一愣:“第二个桃林?”
卫廷摇摇眼珠子,以示摇头:“并不是那种大桃林,是一个白莲教的小据点,那里有撤离所需的全部部署。”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苏小小摸下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次进桃林前。”卫廷顿了顿,“我娘告诉我的。”
“这个也是从郭夫人那里套来的消息吗?”苏小小已经知道秦沧阑的行军路线是由卫夫人提供的地图。
卫廷点头。
当初莫归远就是发现这个女儿不太受自己掌控,才会又安排了郭夫人嫁入京城,郭夫人对莫归远忠心不二,若非此次卫夫人以郭桓的性命想要挟,郭夫人也绝不可能背叛莫归远。
当然,卫夫人只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她是不可能救郭桓的。
被生父监视并恐吓了半辈子的卫夫人,终于给了莫归远致命一击。
苏小小问道:“梨花巷的通道在哪儿?别告诉我,是在我们家。”
卫廷顿了顿:“在凌云家。”
苏小小微微错愕:“凌云他……”
卫廷明白她在惊疑什么,说道:“凌云是三年前搬来的,那条密道早之前就存在了,他可能只是意外租下了那座宅子而已。”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既然是一座藏有秘密的宅子,又为何会租出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卫廷分析道:“或许这样才能掩人耳目。如果真是白莲教的人住在那里,早被查出来了。”
“这么说倒也是。”可苏小小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下次直接去问凌云。
苏小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大理解,为什么白莲教要种桃林?不种荷花?”
卫廷道:“大概是……人不能住在水下?”
苏小小瞪他。
卫廷笑了笑,又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卫廷回忆道:“我外祖母爱种桃,听哥哥们说,岭南外祖家,有大片大片的桃林,外祖母在世时,每年都让人往京城送她亲自种的桃子。”
苏小小唔了一声:“莫归远还是个痴汉啊?”
卫廷轻叹道:“谁知道呢?”
或许只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大人!”尉迟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修奴已经安葬完毕,我特地找的一块风水宝地,累死我了!”
“你安葬了修奴?”苏小小有些意外。
卫廷沉吟道:“修奴是因为不肯杀我,才被莫归远杀死的。并且,我总觉得他认识的那个人,可能与有卫家有什么关系。”
苏小小道:“你是说他见过的另一个铁铃的主人?”
卫廷嗯了一声:“他临死前曾告诉我一个名字,鬼怖大人。”
苏小小沉思道:“鬼怖大人?这更像一个江湖称号。”
卫廷点点头:“鬼怖大人应当就是另一个铁铃的主人,这种铁铃是我爹找人特制的,只有我们几兄弟才有。”
苏小小看着他道:“你怀疑那个人是你其中一个哥哥?”
卫廷说道:“当年我赶去边关为祖父与父兄们收尸时,除了祖父的尸体因被斩首挂在冰封的城楼上,并未腐坏,其余的……被抛尸荒野,多少都有些面目全非,我六哥几乎尸骨无存,只剩下一副盔甲与无法拼凑的残骸。可我六哥既然活着回来,那些残骸想必是别人的。我在想……”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完:“会不会还有别的尸体弄错了?”
这个猜测不是没道理啊,甚至很靠谱。
如果可以,卫廷希望所有人都活着,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能活一个六哥已是奇迹,哪儿能贪心地要求个个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苏小小想了想,正色道:“卫廷,我们去验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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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 父兄(三更)
“不是吧,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开棺验尸啊?”
尉迟修坚决不同意!
让他杀人可以,挖死人坟不行!
绝不是他怕鬼!
卫廷的心里是有些挣扎的。
他好不容易才接纳了祖父与父亲、哥哥们的死,去验他们的尸体,无疑是再宣布一次他们的死亡。
不论死的是谁,对他而言都是挖心般的疼痛。
苏小小也没逼他。
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这人看似吊儿郎当不正经,骨子里却很重情重义,相较之下,苏小小觉得她自己才是相对冷漠的那一个。
尉迟修一脸拒绝:“别验啊别验啊别验啊……”
“确定能验出来吗?”卫廷问。
尉迟修虎躯一震:“你真想验啊?老太君会杀了你的!”
苏小小笃定道:“能。”
只要不是一副空的盔甲,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一点骨骼残片,药房都能检测出基因片段。
卫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捏紧受伤的拳头道:“好,验。”
尉迟修要晕了。
这俩人是啥凶残的小夫妻啊?
自己作为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已经够凶残了,可与这俩货一比,怎么觉得自己好心慈手软哦!
卫廷用余光看着他。
尉迟修头皮一麻:“干嘛这么看着我?不会让我去挖吧?”
卫廷淡道:“难道要我挖?”
尉迟修忍住心底的毛骨悚然:“我、我自己可挖不动!”
半个时辰后。
尉迟修两手抓着一把铁锹,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卫家坟地。
这块坟地是武安君的祖父买下的,起先是瞎买的,后面找风水先生看了下,倒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与尉迟修一道出现的有坐在轮椅上的卫廷,以及推着轮椅的苏小小。
当然,还有个工具人扶苏。
扶苏上回被郭桓重伤,之后一直在卫家养伤,好不容易接到了任务了,却居然是让他挖坟。
扶苏欲哭无泪。
还能再坑点儿吗?卫老太君会打死他的……
尽管卫廷说武安君的尸体是自己缝合的,但秉承严谨的态度,苏小小还是决定全部验一遍。
她戴上口罩与手套,来到武安君的坟前,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冷静严肃地说道:“开始。”
两个工具人拼命地挖,挖完还得撬棺材。
当年卫廷去给家人收尸时,他俩是不在的。
这一刻,看着卫家人惨不忍睹的尸骸,他们才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卫廷曾经的痛苦与绝望。
取完样后,苏小小寻了个背风的山坡进入药房,用他们的组织与卫廷的头发进行了鉴定。
当她带着检测结果出来时,天都快亮了。
卫廷守在现场,平静地看着每个棺柩中的残骸,静静等待亲人的又一次死亡。
不同的是,这一次,会有生的希望。
苏小小:“武安君,祖孙关系成立。”
卫廷闭上眼。
他知道的,祖父的尸体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可再宣布一次,心还是好疼好疼。
“卫六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这是自然,六哥已经已经活了,里头的残骸自然是别人的。
“卫五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四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三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廷的心被扎了一刀又一刀,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心底的痛让他整个人几乎轻轻痉挛起来。
“卫二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卫廷心口猛震!
“卫大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卫廷激动得站了起来!
“另外……”苏小小,“伱父亲没有尸体,没法儿验。”
他当时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父亲的遗体,后来抓了一个北燕的副将,才得知北燕将他父亲的遗体扔进了火山口。
卫廷怅然道:“我父亲……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苏小小:“哦。”
卫廷凝眸道:“这么看来,鬼怖应当是我两个哥哥中的一个。能多一个哥哥活着,我该知足了,不能奢求太多。”
苏小小道:“兴许全都活着呢。”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不过卫廷哪里敢奢望?
卫廷让尉迟修与扶苏将棺木重新封好下葬,陌生的遗体也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
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关于要不要告诉卫老太君与几位嫂嫂,他暂时还没想好,但是对于六哥,他不想瞒着。
作为唯一在那场恶战中活下来的人,六哥心里一直存在极大的负罪感。
三小只今日没课。
二人回到医馆时,他们已经来找他们的六叔爹爹了,三个人都想要他抱,奈何他只有一只手,抱了一个就顾不上另外两个。
他手忙脚乱的,无措极了。
“大虎二虎小虎。”苏小小将三个小家伙叫了过来,“去找符爷爷,帮娘拿几个筛子过来,娘一会儿要晒药。”
“好哒!娘!”三人呼哧呼哧地去了。
卫六郎看着自己的左手,无比懊恼。
卫廷坐在轮椅上,对卫六郎说道:“六哥,你来房中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你们昨晚去哪儿了。”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
卫六郎推着卫廷的轮椅进了屋。
苏小小去了隔壁的书房。
她脑海里闪过卫六郎懊恼自己断臂的样子,忽然觉得是不是该解决一下卫六郎的胳膊问题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装义肢。
义肢能让卫六郎看上去与正常人一样,只是没什么功能,但有了总比没有强。
可惜卫六郎伤口没痊愈,昨日又沾了水……
苏小小算是体会到卫老太君的心境了,真想把卫六郎绑起来,让他乖乖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苏小小又想到了上次莫归远被卫廷挑断了手筋脚筋,但似乎是吃了什么救命药,让断裂的手筋脚筋快速愈合,说不定这个药对卫六郎的伤势有奇效。
她刚把西晋药师的毒药罐罐拿出来,便眼前一晃,进药房了,手里的毒药也没了。
苏小小就迷了。
合着她是不能碰别人的药了是吧?
苏小小想出去,却不经意地一瞥,在对面的材料室发现了一个密封的玻璃柜。
柜子里架着一只金属手臂。
义肢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接受腔?
难道是直接连接神经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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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 赢麻了(一更)
苏小小戴上无菌手套,打开玻璃柜将金属手臂取了下来。
是右臂。
她量过卫六郎的胳膊,长度也吻合。
苏小小看不出这是哪种金属,总之很轻。
很快,苏小小发现它其实也是有接受腔的,只是隐藏在顶端了,装上去时接受腔会自动打开。
苏小小曾与符郎中探讨过卫六郎的伤势,符郎中说他见过别人装义肢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手,而是一个钩子,有金属铸模,里头填充软布与棉花,减少皮肉骨骼的磨损。
舒适程度与前世的接受腔没法儿比。
这种“义肢”多是方便干活儿用的,既不美观也不舒适。
如今药房给出来的是一个仿真义肢,虽不能代替真正的胳膊,但却能最大程度上保证美观与舒适,至于实用度,苏小小暂不清楚。
又没说明书。
不过以她对药房的了解,三无产品往往意味着基地药房的黑科技。
苏小小决定把它带出去,回头在卫六郎身上试试。
眼下不行。
她折腾了一整晚,脑袋晕晕乎乎的,得补个觉,否则她怕把胳膊给卫六郎装反了。
隔壁屋,卫廷把挖坟的事儿告知了自家六哥。
卫六郎一时呆住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以为自己是家里最皮的那个,可他再皮也没敢去动挖家里的坟呐!
“你……”
他想揍小七。
“六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情非得已。”非得大喘气的卫廷,险些喜提兄长的拳头关怀,他赶紧将“滴血认亲”的事儿交代了。
卫六郎不大明白。
已经没血了,哪儿还能滴血认亲?
卫廷解释道:“大丫的独门医术,用骨头与毛发也能验,总之结果是准确的。”
不论关上门怎么斗嘴,到了外头那都是必须给小胖孔雀撑腰的。
卫六郎怔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棺柩里安葬的不是大哥与二哥的尸体,他们两个……有可能还活着?”
卫廷严谨地说道:“至少活了一个。”
修奴口中的鬼怖大人。
至于另一个……没有遗体,不代表就真的活下来了,战场上的情况能有多惨烈,他与六哥都亲眼见过。
卫六郎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
还有哥哥活着就好……还有哥哥活着就好……
卫廷道:“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先别告诉祖母、娘和几个嫂嫂,六哥认为呢?”
卫六郎没意见。
不论活着的是大哥还是二哥,先找到了再说,不然祖母她们太煎熬了。
想到家人的死,卫六郎的眼底寒光一片:“莫归远虽已杀死,但残害卫家的凶手还有北燕,这个仇,迟早也要报的!”
卫廷目光坚毅地说道:“一定会的。”
卫六郎似是又想到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欲言又止。
卫廷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凝眸道:“六哥,时机未到。”
卫六郎捏紧了拳头,低声道:“我明白。”
卫廷怕他一个想不开,跑去皇宫做了傻事,岔开话题道:“六哥见到娘了?”
卫六郎道:“见到了,她瘦了些。”
卫廷笑了笑:“娘一定很开心。”
“嗯。”卫六郎点了点头。
卫廷有些羡慕。
他已明白娘这些年的苦衷,只是不知是不是生疏太久,彼此就算打开心结,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的母子关系。
“可见到大嫂了?”卫廷又道。
卫六郎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大嫂走了。”
离开卫家了。
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带走一分一厘。
卫夫人有意疏远几个孩子,长嫂如母,他们在褚氏身上感受到了娘亲的体贴与温柔。
她自觉做了对不起卫家的事,没脸继续在卫家待下去,于是选择了一声不响地离开。
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刚得很。
卫廷喃喃道:“只可惜大嫂一直到走,也不知六哥伱还活着,她若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
接下来的几日,卫廷与卫六郎都被苏小小摁在医馆静养。
而朝廷那边,也确定了京兆尹发现的身首异处的人就是莫归远。
虽不知凶手是谁,但多少有些大快人心。
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终于落下,景宣帝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两碗。
景宣帝又让萧重华带兵,仔细搜了白莲教的桃林。
为何不让萧舜阳去,主要是萧舜阳对桃林不如萧重华熟悉。
萧重华把能搜的地方全搜了,一无所获。
御书房内,景宣帝眉头紧皱:“当年莫归远可是吞了一座金矿,就算这些年挥霍无度,也不可能全花光了!”
萧重华叹道:“父皇,确实没找到。”
景宣帝注意到了萧舜阳的神色:“老二,你想说什么?”
萧舜阳回忆道:“我……好像见过白莲教的金库,可是它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景宣帝不死心,又派了大内高手随萧重华去找,结果并没什么两样。
景宣帝气坏了。
白莲教的金子,都上哪儿去了?!
还有,是他的错觉么?
与白莲教斗了一场,可到头来,他与莫归远谁都没占到便宜。
究竟便宜谁了?
几轮搜寻下来,金子没找着,反倒是将郭桓的尸体从陷阱里捞出来了。
郭丞相拒绝领回郭桓的尸体,并表示已将此孽障从郭家除名,郭家任何人都不得去替他收尸!
郭夫人偷偷地去了。
据说安葬了郭桓之后,郭夫人痛不欲生,自刎在了郭桓坟前。
苏小小不信这套说辞的,白莲教的细作能自刎?别是郭丞相怕受牵连,赶紧清除了白莲教的余孽。
另外,冷睿也死了。
被巨石将浑身的骨头辗断,简直惨不忍睹。
冷天南原本也在巨石之下,冷芷若及时出手救了他。
然而冷天南的情况却并不乐观,他命是保住了,一双腿被巨石压废了。
全京城能救他的只有苏小小。
可苏小小……不救!
转眼到了五月底,苏小小满心欢喜地等待药房的奖励。
结果,啥也木有。
一条胳膊把所有的奖励抵了。
苏小小内心呜哇一声哭出来!
太惨太惨了,早知道不要这条胳膊了!
“东家,药熬好了。”
屋外传来云袖的声音。
苏小小抹了抹心口:“进来。”
门是开着的,云袖自然瞧见了她的动作:“东家,你不舒服吗?”
苏小小毫无灵魂地说道:“没有,我在抹泪。”
云袖:“……”
“六公子在吗?”苏小小问。
对外,卫六郎是六公子。
云袖道:“六公子出去了。啊,对了,他说他今天不能去接三个小公子。”
苏小小决定自己去接。
反正凌云家也不远。
正巧试探一下凌云有关白莲教密道的事。
苏小小把药端去卫廷的屋,看着他喝完后徒步前往梨花巷。
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跟踪自己。
484 奶凶小虎(二更)
此人的跟踪技巧并不多高明,影子投射在地上了也没发现。
苏小小看着地上的影子,步子一顿。
对方似有所警觉,唰的闪回了墙壁后。
等对方再次来到巷子里时,却早已没了苏小小的身影。
“人呢?”
“这儿呢。”
苏小小恶魔般的声音响在头顶,对方抬头一瞧,大惊失色地啊出了声。
苏小小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对方的面前,不咸不淡地说道:“郭灵犀,你跟踪我做什么?”
没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贯与苏小小不对付的灵犀郡主。
苏小小见了太多的大奸大恶,对于郭灵犀的小打小闹基本没放在心上。
郭灵犀就不一样了,她对苏小小的厌恶与日俱增,眼下更是到了恨不能将苏小小扒皮抽筋的地步。
她死死地拽紧手里的鞭子,姣好的面庞上浮现起一丝扭曲的愠怒:“苏大丫!你害死我娘和我大哥,我要你偿命!”
说罢,她抓着鞭子便朝苏小小招呼了过来。
苏小小抬手一抓,将她的鞭尾轻松扣住。
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苏小小这才看见郭灵犀拿的竟然是一条带了刀刃的鞭子。
幸亏自己警惕性高,提前戴了银丝手套。
见苏小小毫发无损地抓着自己的鞭子,郭灵犀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伱……”
苏小小淡淡说道:“郭灵犀,我与你并无仇怨,但也不是朋友,简言之,我对你的容忍度很低,你最好不要再来我面前作死!”
郭灵犀试图将自己的鞭子抽回来,但却根本抽不动,她好歹学了那么多年的拳脚功夫,到头来竟在一个乡下丫头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新仇旧怨,她整个气到跳脚。
“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会不清楚吗?你害死我大哥!害死我娘!我要找你报仇!”
苏小小嗤的一声笑了:“郭灵犀,从前我只以为你有些刁蛮任性,却不曾想,原来如此蠢笨。”
郭灵犀炸毛:“苏大丫!”
苏小小淡道:“你大哥是白莲教的舵主,死有余辜,别说他不是死在我手里,就算是,你也没资格找我寻仇!至于你娘的死,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祖父,看他做了什么。”
郭灵犀咬牙:“你……你无耻!你卑鄙!你居然挑拨我和我祖父的关系!”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苏小小如今的身份,还当真不屑于戏耍郭灵犀,是郭灵犀对她成见,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得算在她头上。
她心地善良,为郭灵犀指条明路,至于郭灵犀上不上道,就不干她的事了。
她不在乎。
苏小小将郭灵犀的鞭子拽了过来,扔进一旁的馊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大丫!”
“下次再闹,扔进去的就是你。”
郭灵犀望着苏小小冷漠离去的背影,又气又急,蹲在路边抱头痛哭了起来:“大哥……娘……”
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帘子被掀开,露出郭丞相威严的脸。
他认出了郭灵犀,冷冷说道:“大街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给我上来!”
郭灵犀抽抽搭搭地上了马车。
郭丞相冷声道:“我不是告诫过你,近日不要出府!最近京城的事已经够多了,你少再给我添乱!”
郭桓与白莲教的事,明面上景宣帝没迁怒郭丞相,可郭丞相手底下好几个文官被贬斥了。
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怒,从来都是不好招架的。
郭灵犀泪汪汪地看向郭丞相:“祖父……是你杀了娘吗?”
郭丞相眼神一闪:“你胡说什么!”
郭灵犀哭道:“大哥是白莲教的……你是不是怀疑娘也是……所以杀了娘灭口……”
郭丞相恼羞成怒道:“你住嘴!少给我听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从即日起,禁足在家,哪儿也不许去!”
郭灵犀哭成泪人。
郭丞相冰冷的目光落在孙女几乎能与惠安公主相媲美的容貌上,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苏小小去了梨花巷凌云家。
老远就听到小虎嗷嗷嗷,一阵唱摇。
凌云一脸麻木地跽坐在蒲团上,看三个小家伙在他屋里倒海翻江。
“公子,苏大夫来了。”邓安说。
自打知晓苏小小是自己姓苏,不是夫家姓苏后,邓安便改称对方为苏大夫。
一听娘来了,三小只立马停止了闹腾,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凌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今天卫曦月没过来,她陪李氏回娘家了。
苏小小摸摸三个小家伙的小脑袋:“今天乖不乖?”
大虎道:“大虎很乖!”
二虎道:“二虎也乖!”
小虎晃晃小脑袋:“小斧最乖!”
大虎、二虎:你最不乖吧!
苏小小乐了,对三个小家伙道:“你们先在院子里玩一下,娘找你们师父说会儿话。”
三人乖乖去院子里拆家。
凌云一听三个孽徒还不走,脸色有些黑,可一瞧苏小小拿进来的两盒点心,又神色稍霁。
“坐吧。”他说。
苏小小将鞋子脱在外面,歇着洁白的足衣入内,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跽坐而下。
她把两盒蟹黄酥放在桌上,随后开始打量他。
呃……是不是最近送的点心太多了?
凌云师父的脸颊都长小奶膘了。
帅得有些让人不敢认呀。
“有事?”凌云问。
苏小小问道:“你是三年前搬来梨花巷的,当初你是找谁租的宅子?”
凌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一个衙门的保人,怎么了?”
苏小小顿了顿:“你知道这座宅子里有一条密道吗?”
凌云一愣。
“在柴房。”
苏小小把凌云带去了他家后院的柴房,根据卫廷的描述,找到墙角的机关,将藏于地下的密道打开。
看着黑漆漆的通道,凌云一脸茫然。
苏小小了然:“看来你不知道。”
凌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密道?”
苏小小诚实道:“调查了一下。”
凌云黑了脸:人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苏小小将白莲教的事说了。
凌云沉下脸来:“你不会是怀疑我与白莲教有关吧?”
苏小小笑了笑:“怀疑你的话,就不会和你说了。”
凌云:“哼,这还差不多!”
“娘!”小虎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委屈巴巴地告状,“大斧打我!”
大虎:你又告黑状!
485 嫁衣(三更)
苏小小好笑地问道:“大虎打你哪儿?”
“介里,介里,还有介里!”
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指了一遍。
苏小小夸张地问道:“还打你头啦?”
“打啦!”
小虎告黑状是张嘴就来。
大虎在院子里叫道:“我没打你头!”
小虎嚷回去:“伱打啦!”
两个小家伙隔空吵了起来。
苏小小叫来二虎:“你来说,怎么回事?”
二虎吐字清晰地说道:“小虎要敲锣,大虎不让敲,小虎就拿小锤子敲了大虎,大虎把锤子夺过来,又敲了小虎。”
苏小小:搞了半天,是兄弟互殴啊。
“你先动手的。”苏小小对小虎严肃地说。
小虎对对手指,心虚地说道:“我没有,是锤叽(子),锤叽动的朽(手)。”
苏小小道:“那大虎也没动手,是锤子动的手。”
突然就无言以对的小虎:“……”
小虎讲不赢道理,就开始发挥卖惨演技:“好痛痛!小斧好痛痛!”
苏小小:“……”
小家伙究竟是随了谁?
苏小小带着三小只往家里走去。
苏承在打扫院子,苏二狗也从镇北侯府搬回来了,这会儿正在给四虎喂饲料。
四虎又长大了许多,活蹦乱跳的,把草坪踩得一塌糊涂。
“爷爷——”
小虎一进院子,便张开小胳膊,哭着朝苏承走了过去。
苏承忙放下扫帚,把小家伙抱起来,担忧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哭啦?”
“呜哇——大斧打我——”
新一轮的告黑状开始。
苏承把三个小家伙带去堂屋,等他出来时,三小只已经乖乖地坐在板凳上,亲热得不得了。
小虎把自己的饼子喂到大虎嘴边:“大斧你吃不吃?”
要说哄孩子,还是得看苏老爹。
苏承继续收拾院子。
苏小小问道:“爹,怎么突然要收拾院子了?”
苏承叹道:“唉,这不是快搬走了吗?得跟人家弄干净了啊,好歹住了这么久的。”
是的了,他们马上就要搬回护国公府了。
这间院子是慧觉师太的,他们从来了京城便住在这里,他们是真的将这里当成了家的。
苏小小轻声道:“爹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
苏承道:“你成亲,总得从秦家出阁吧。”
这是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着想,虽说他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他总希望能给女儿最好的。
当初在乡下,随便抓了个上门女婿,连桌正儿八经的席面也没摆上,这一次,说什么也得风风光光地大嫁。
一个才住了几个月的小院子,就让他爹如此不舍,当初离开乡下时,他爹是不是更难过?
那会儿他爹可不知自己身世,就那么义无反顾地陪着她来了京城。
苏小小不止一次地觉得,她爹可太好了。
二人在小板凳上坐下。
苏小小脑袋一歪,靠上苏承肩头。
她不习惯与长辈如今亲密,这是头一回。
她心里感觉到她爹需要这样的安慰。
“爹,我不嫁了,就这样挺好,反正卫廷也是我们家上门女婿。”
“说什么傻话呢?”
苏承瞪了闺女一眼。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的。
老实说,他也舍不得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闺女,他怕她嫁去婆家了受气,不然在乡下时也不会选择招上门女婿。
卫家人不一样。
闺女嫁过去了不会受半点儿委屈,再说了,也有秦家撑腰呢,卫家除非活腻了,否则绝不敢给他的大胖闺女穿小鞋。
“回头找个机会,把你娘的坟迁过来。”
“好。”
苏承拍拍闺女的手,长叹一声,明明距离出嫁还有一个月,他从现在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苏小小忽然道:“爹,你要不再娶个媳妇儿吧?”
苏承正色道:“你瞎说啥呢?”
苏小小道:“人要往前看,娘去世那么多年,你也守了我和二狗多年,我和二狗都大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别以为她不知道,在乡下的时候,媒婆上门给她爹说了许多媳妇儿的,他爹一个也没要。
一是没碰上合眼缘的,二也是担心后娘给两个孩子罪受。
苏小小道:“爹你还年轻,才三十多岁,给我和二狗生两个弟弟妹妹都绰绰有余。”
苏承黑着脸道:“你爹我一个人好好儿的,娶什么媳妇儿我?”
话音刚落,一个粉嫩嫩的肚兜自他袖子里掉了出来。
苏小小:“……”
苏承:“……”
六月初一,三小只迎来了自己的三岁生辰。
小虎猛吸一口奶瓶,雄赳赳地表示,从今往后他就是三岁的大孩叽啦!
苏小小与苏二狗被秦沧阑带着去族里祭了祖,二人正式上了族谱,也自此有了自己的大名。
秦苏,字,小小。
还是苏小小。
这个名字是多方博弈的结果——秦沧阑、老侯爷、苏小小本人。
苏二狗叫秦武,司空云算的名字。
苏小小严重怀疑是秦沧阑把刀架在司空云的脖子上,给了司空云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可苏小小还是习惯叫他二狗。
此外,隔壁的铺子终于被孙掌柜盘下来了。
孙掌柜将中间的墙壁打通,把苏小小的小院子拓宽了一倍,又多了两间房出来。
这间铺子是买给苏二狗做点心的,以后就叫二狗饼铺。
卫廷脱离了危险期,搬回了卫家疗养。
卫六郎由于磨过骨,恢复期较长,要彻底痊愈才能装上胳膊。
这个急不来。
婚期临近,太后也不宣苏小小入宫了,让她安心在家里备嫁。
大周的新娘子多是自己绣嫁衣,苏小小的那点针黹功夫,缝缝补补还行,做嫁衣太为难她了。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带上各自的绣娘来到护国公府。
“没想到最先嫁出去的人是你。”惠安公主嘀咕道,“明明你还比我还小几天。”
三人中,静宁公主最大,今年十七。
惠安公主与苏小小十六,一个冬月出生,一个腊月出生。
惠安公主坐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说道:“不过嫁了也好,省得遭人惦记。”
苏小小敏锐地捕捉到惠安公主话里有话。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惠安公主不说话。
静宁公主说道:“父皇打算与西晋结为秦晋之好,有大臣提出……送一位公主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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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圆满(一更)
日暮时分。
萧重华跪在御书房冷冰冰的地板上:“父皇,儿臣不同意和亲!”
景宣帝近日肝火旺盛,脾气有些受不住:“朕做事,轮得到你来同意?你别以为清剿白莲教有功,就能不将朕放在眼里?朕是天子!朕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那就一定要牺牲您的女儿吗?”
萧重华没他那么激动,但眼底的悲凉如同一把利剑戳进景宣帝的脏腑。
景宣帝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她身为公主的使命!再说了,西晋是强国,嫁去西晋怎么就委屈她了?”
二人言辞间丝毫未提和亲的是哪位公主,然而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论容貌,惠安公主是当仁不让的皇族第一美人。
静宁公主的姿色则平庸太多,诚然,若是大周愿意将一国气运拱手相送,西晋也不会介意静宁公主姿色不够。
可景宣帝舍得吗?
萧重华直勾勾地望进景宣帝的眸子:“那么敢问父皇,打算让惠安嫁给谁?是年迈的西晋天子,还是早已拥有正妃的西晋大皇子,总不会是送给西晋的皇女,可未曾听闻皇女喜好女色。”
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景宣帝怒道:“这不干你的事。”
萧重华道:“惠安是儿臣的妹妹。”
景宣帝气不打一处来:“伱只记得她是你妹妹,可还记得朕是你父皇!”
萧重华道:“惠安未曾做错。”
景宣帝更气了,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曾经最听话、最会哄他开心的儿子,如今越来越会戳他的肺管子!
景宣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萧重华:“你言外之意是朕错了?你可知北燕的和亲队伍已在前往西晋的路上了,一旦北燕与西晋联姻,我大周将腹背受敌!”
萧重华冷静地说道:“那父皇也该送个聪明的人过去。惠安这么笨,吹不了枕边风,也挑拨不了北燕与西晋的关系。”
“你——”景宣帝咬牙,“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他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笨吗?
他又不是只送惠安一人去西晋。
惠安的陪嫁团里有的是厉害谋士,惠安身边也会安排色艺双全的侍女,并且大周还会趁机安插一批暗卫与细作进入西晋帝都。
惠安只用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花瓶就好。
萧重华正色道:“父皇,白莲教已除,没了内忧,我大周可全力应对外患。”
景宣帝冷声道:“是她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三军将士与黎民百姓的命重要?亏你还想做皇帝,你以为皇帝是什么?别说一个公主了,就算牺牲一个皇子,只要能避免战火,朕也会毫不犹豫!”
从御书房出来,萧重华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景弈。
“景弈。”
他轻声开口。
景弈走上前:“陛下怎么说?”
萧重华淡淡说道:“他心意已决,要送惠安去和亲。”
景弈英俊的小眉头一皱。
尽管他对这个表妹的感情不深,可内心也不愿她远嫁西晋。
西晋与大周曾并驾齐驱,但随着大周战火连连,国库亏空,国力衰弱,已远不如西晋强大。
惠安嫁过去,可见是要被人磋磨的。
萧重华冷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阻止父皇,找到莫归远口中的那道圣旨。以它做要挟,逼父皇收回成命。”
提到这个,景弈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可是,我们把桃林找遍了,也没寻到圣旨,会不会圣旨根本不存在,莫归远当时就是吓唬我们的?”
“不会,我确定有圣旨。”
萧重华相信自己的判断。
景弈问道:“难道还有我们没找到的地方?”
桃林那么大,也不是没可能。
或许圣旨根本不在桃林……萧重华若有所思道,“莫归远身边那个张峰,抓到了吗?”
景弈摇头:“没有,让他逃了。会不会是他把圣旨带走了?”
萧重华郑重道:“一定要把此人找到,私底下找,别惊动他人。”
景弈应下:“知道了表哥。”
护国公府,苏小小的闺阁中,惠安公主异常安静,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怨天尤人,平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别人总说她傻,其实她不傻的。
从前在皇宫作威作福,是因为有父皇给她撑腰。
如今,这个亲手把她送上不归路的人正是自己的父皇。
她的倚仗没了,再闹也不会有人惯着她了。
静宁公主难得安慰了她两句:“你别垂头丧气的,还没昭告天下,兴许父皇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二位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门外,小太监催促。
“走吧。”静宁公主说。
惠安公主闷闷不乐地站起身来,与她一道出了屋子。
“静宁,你和父皇说一声,让我晚一点出发好不好?”
静宁公主善解人意地问道:“秦姑娘大婚之后?”
惠安公主缓缓点了点头:“我要送我的小跟班出嫁,让廷哥哥知道,她是我罩着的人,他不许欺负她!其实嫁去西晋也不是全然没好处。她那么爱闯祸,京城一半的人都让她得罪了,等我以后做了西晋国君的宠妃,就没人敢找她寻仇了。”
“她……”静宁公主想说,她那么能作,找别人寻仇还差不多。
还有,你给西晋老皇帝当宠妃,就是为了罩着你的小跟班吗?
静宁公主轻声道:“知道了,回宫吧。”
“惠安公主。”苏小小追了出来。
“干嘛?”惠安公主擦掉眼泪回头,一脸傲娇地看着她。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你不会去和亲的。”
御书房。
萧重华刚走,郭丞相又来求见。
景宣帝晾了他一会儿,才让人把他叫进来。
“这么晚了,郭爱卿入宫所为何事?”
郭丞相拱手行了一礼:“陛下,臣是为和亲一事来的。”
景宣帝淡淡说道:“你也想劝朕别送公主和亲?”
郭丞相真挚地说道:“不,老臣支持陛下的决断,以我大周目前的国力,确实需要休养生息,和亲能带来数年和平,天下百姓会感激陛下恩德的。”
景宣帝长叹一口气:“还是郭爱卿理解朕的苦衷。”
郭丞相接着道:“但让陛下痛失爱女,又实非老臣所愿。”
景宣帝听到这里,笔头一顿,终于拿正眼看向了他:“哦?”
郭丞相道:“老臣愿意让孙女灵犀,代替公主前去和亲!”
好早有木有?
487 新的手臂(二更)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郭丞相,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灵犀是你的亲孙女,送她去西晋,怕是——”
郭丞相言辞凿凿地说道:“只要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郭家愿倾尽所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消息很快传回了丞相府。
郭灵犀尚未从失去娘亲与哥哥的悲恸中抽离出来,又陡然听说自己要去和亲。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去了郭丞相的院子,一直等到郭丞相回来。
“祖父!我不要去和亲!”
郭丞相扫了眼郭灵犀身后的下人,下人们噤若寒蝉,赶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郭丞相把人带去了书房。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无可奈何。”
郭灵犀不满道:“不是要送公主去和亲吗?我又不是公主!”
郭丞相看了看她:“你很快就是了。”
郭灵犀一怔。
她将被陛下收为养女,拥有公主的身份与宝印。
若在以往,她或许会欣喜若狂,可眼下,公主之身就是个烫手山芋。
郭灵犀咬了咬唇,不甘地说道:“不是惠安吗?不是还有惠安吗?为什么变成了我?”
郭丞相语重心长道:“伱是郡主,与公主相比也几乎不差什么。”
郭灵犀听不进去任何话:“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他国,就来祸害我们郭家的女儿吗?”
郭丞相脸色一沉:“你住口!别再让我听到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郭灵犀不甘心,她又入了宫,在昭阳殿见到了太皇太后。
她跪在白羲和面前,苦苦哀求:“姑姑,你要救灵犀啊……”
白羲和用《诗经》盖住看了一大半的话本子:“这件事,哀家恐怕无能为力。”
郭灵犀膝行着来到白羲和的面前,双手拽住她的袖子,泫然欲泣道:“不会的姑姑……您是太皇太后……只要您去和陛下开口……陛下一定会收回成命的……当初不也是您让陛下册封了灵犀为郡主吗?”
白羲和道:“这是两码事,册封郡主是家事,和亲是国事,不可混为一谈。”
郭灵犀难过道:“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
白羲和也很疑惑。
她明明听说去和亲的是惠安公主。
她看了眼哭得不能自已的郭灵犀,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没办法阻止郭灵犀去和亲了。
郭灵犀哽咽道:“姑姑,姑姑你救救灵犀……让别人去好不好?既然灵犀可以代替公主,别人也可以的……”
白羲和轻声道:“灵犀,和亲的人选不是谁都有资格的,你本就是郡主,又是丞相孙女,身份贵重,才能代替公主去和亲。”
郭灵犀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她行的!”
白羲和问道:“你说的是谁?”
郭灵犀激动得眸子发亮:“苏大丫!苏大丫是秦家千金!她的身份与我不相上下,又懂医术,她去和亲,岂不是更能——”
“她已有婚约。”白羲和的声音冷了几分。
郭灵犀丝毫没察觉到白羲和的态度变了:“婚约可以取消!”
白羲和淡淡说道:“好,撇开婚约不谈,她背后是整个秦家的兵权,你让她嫁去西晋,是嫌大周天子的皇位坐得太稳了吗?”
“姑姑,我……”
“哀家乏了,你跪安吧。”
……
苏小小最近睡得早,听说此事是在第二日。
“郭灵犀?”
苏小小倒也不意外。
郭丞相那只老狐狸,心里只有权势,没有骨肉亲情,郭桓出事让他被景宣帝所忌讳,他急需一个立功的机会。
只要不是静宁与惠安,其余人与她无关。
她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别人临近大婚是绣嫁衣、备嫁妆、选陪房,她是研究胳膊、研究胳膊、研究胳膊!
吃饭时,胳膊在桌上。
睡觉时,胳膊在床上。
洗澡时……嗯,不确定能不能沾水,勉强没抱着一起泡个澡。
丫鬟们起先吓得不轻,后面见怪不怪了。
经过一段日子的研究,苏小小觉得这条胳膊或许不是仿真手臂,而是仿生手臂。
其实早在她前世,便已有人研发出仿生手臂,能通过神经移植术,重新连接触觉神经,使得大脑直接操控手臂。
只因其技术不够成熟,造价又非常昂贵,没能在市面上普及。
而这条胳膊,显然比前世的仿生手臂还要先进许多。
首先,它更美观。
……属实是颜控本控了。
“杏儿,六公子呢?”苏小小问房中的小丫鬟。
卫六郎以三小只的武术夫子的名义住在秦家。
小丫鬟道:“和几位小公子去花园了。”
六月的京城太热了,三小只热得直吐舌头,卫六郎带他们出来划船。
划着划着,他在墙头瞥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将小船靠岸,喊了三小只上来,让下人们看着,他自己去堵住了某个翻墙翻到一半的家伙。
“大婚前不能见面。”卫六郎道,“你再忍忍,没几天了。”
卫廷哼道:“六哥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卫六郎瞥了他一眼:“我不一样,祖母让我过来防着你的。”
卫廷嘴角一抽,一脸高冷地说道:“我不见她,我见自己儿子。好些日子没见了,他们肯定很想我。”
卫六郎去将正在剥莲蓬的小虎捞了过来:“小虎,想爹吗?”
卫廷已查无此人一个月了,乍一听到爹这个称呼,小虎一脸懵呆呆的,小表情仿佛在说:爹是咸摸?能吃吗?
卫廷:……扎心了。
卫廷又从另一侧爬墙。
白衣斗笠男立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少爷自己下去,还是我把少爷踹下去?”
卫廷:百里臣,算你狠!
等苏小小抱着胳膊来找卫六郎时,卫廷早已被百里臣拎沙包似的,从地上拖走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六哥。”苏小小与他打了招呼。
卫六郎微微颔首:“小小。”
苏小小打开盒子,向他展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手臂。
卫六郎一怔:“这是……”
“你的新胳膊!”苏小小笑了笑,说道,“分几个阶段,第一阶段需要佩戴接受腔,等适应了之后再把接受腔取掉,做个手术连接神经元。如果成功的话,你将拥有一条全新的手臂。怎么样?喜欢吗?”
卫六郎听不懂专业术语,但大概明白这是弟妹给自己做的新胳膊。
他只看了一眼,心口便怦怦直跳。
他……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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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喜临门(三更)
卫六郎从没想过自己能拥有一条如此漂亮的胳膊,说漂亮似乎不大准确,总之……就是他喜欢的样子,以前想不到,可见到了,有一种就是它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自己的新胳膊。
“这个……怎么弄?”他有些激动与紧张地问。
苏小小经过一段日子的研究,已经能熟练地装卸新胳膊了。
她拿起来,往他残缺的右臂上一戴。
咔,接受腔自动弹开扣紧。
不愧是和卫六郎吻合的新胳膊,她在绑了棉花的木头上试戴时,没这么严丝合缝。
“重不重?”苏小小问。
“完全不重。”卫六郎看着自己的新胳膊,眼睛都在放光。
“你动一下。”苏小小问。
他得训练一下断臂,恢复其肌肉的力量。
“目前关节处活动不了,等日后做了神经移植术……”苏小小话才说到一半,就瞧见卫六郎将桌上的一个杯子抓起来了。
动作有些缓慢与笨拙。
卫六郎自己都惊到了。
不过下一秒,杯子就掉下来了。
卫六郎一头雾水。
苏小小却惊喜坏了。
她怎么忘了,仿生手臂里是有感应器的,它能感知神经末梢的血液流通经过大脑,只不过,目前神经元尚未完全连接,因此不够敏锐与精准。
苏小小原本还有些担心它中看不中用,如今算是放了一百个心。
只要卫六郎的身体不出现排异反应,这条胳膊就绝不会让人失望。
卫六郎乐此不疲地玩起了自己的新胳膊。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过来。
三岁孩子的思维没有被定框,拥有无尽的想象力与信仰。
他们以为是卫六郎的新胳膊长出来了,就像院子里栽种的那些小树苗一样。
三人齐齐哇出了声,开心得原地蹦跳。
围观了一会儿之后,三人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们安静下来,俯身,轻轻地亲了亲卫六郎的金手臂。
仿佛在说。
谢谢你能长出来。
……
转眼只剩最后三日。
陶氏一大早便来了护国公府。
秦家没个当家主母,府上的中馈一直是由秦江的内人与岑管事一同打理。
后来秦江一家被撵出去,府上处理庶务的便只剩岑管事。
岑管事一人可忙不过来,何况千金出嫁这种大事,总得有个大妇出面才好。
不然人家会说,丧母长女不得娶。
自然,这是市井那些风言风语,做不得数的,卫家也不会听进去。
可秦、苏两家都不想委屈了苏小小。
陶氏乐在其中。
她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做梦都想有个闺女,如今可算过了一把养闺女的瘾。
“这个发髻不大合适,衣裳的颜色也淡了些,换一身。”
苏小小:我怀疑你每天都在让我玩变装游戏。
陶氏笑呵呵地看着闺女一身一身地出来,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丫鬟忍不住提醒:“夫人,您这一个月给小姐做的衣裳,比这几年给五位公子做的加起来还要多。”
小姐一天试穿十多套,也很累的!
陶氏笑道:“不够不够!让绣楼再做!”
丫鬟:“……”
苏小小:“……”
苏二狗与三小只她也没冷落,她把京城最大的三间绣楼包下来了,这一个月,绣娘的针都戳冒烟了。
苏小小的嫁妆是双份,秦家一份,苏家一份。
这还不够,陶氏又去打劫了五个儿子,让他们添箱。
苏陌最主动。
苏祁、苏钰也算大方。
老四苏煊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他与苏小小交集最少,可他给的添箱竟然不比三个哥哥加起来的少。
苏祁、苏钰恍然大悟:原来老四才是家里的土豪啊!
苏璃直接炸毛:“她坑了我那么多银子!我才不给她添箱呢!”
反对无效。
陶氏揍了小儿子一顿,带上银元宝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瘫坐在墙角的苏璃:……我怕不是伱生老四送的。
……
最后这三日也白驹过隙,一下子就来到了六月底。
天气是真热,苏小小又胖,就更怕热了。
值得一提的是,苏小小的减重进入了平台期,这两个月体重几乎没有动过,属于是饿死也不瘦了。
苏小小摆烂了。
爱瘦不瘦!她要吃肉!
不过话说回来,苏小小对于如今的身材还算满意就是了。
她的脸已经不胖了,是精致可爱的小圆脸,下颚线清晰。
她个子比寻常女子高,身材算微胖,婀娜有致,线条优美。
皮肤是真好,水润润的,如凝脂美玉一般。
她自己看了都心动。
由于今日是月底,她迎来了药房的奖励。
“呼,还好,还好。”
卫六郎的新胳膊太逆天,她多怕药房一口气扣掉她好几个月的奖励啊!
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桌上的盒子。
“开盲盒?会玩儿啊。”
她挑了挑眉,将盒子打开。
当看清里头的东西时,她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晚饭过后,陶氏并未如往常那般回府,而是来到苏小小的屋,并屏退了所有下人。
“咳,伯母给你看个东西。”她有些难为情地说。
“什么?”苏小小刚从药房出来,还处在被暴击的懵逼状态中。
陶氏尴尬地笑了笑,偷偷从宽袖里摸出一本小册子:“你先自己看,不懂的……问伯母。”
苏小小接过册子。
哦,古代版的春什么图啊。
“伯母,这个……不大好。”
陶氏清了清嗓子:“你别害羞,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婚前可以看,不算有伤风化。”
“我的意思是,这个确实不大好。”苏小小是字面上的意思。
为了让陶氏能够理解,苏小小拿出了从药房带出来的一个小赠品:某彩图绘本。
陶氏翻开一瞧。
天啦!
这这这……这得窝在被窝里看呐!
苏小小想了想,拿出小手电。
那……被窝里看吧。
一刻钟后,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也来了。
四人蒙在被窝里,将无比香艳与逼真的彩图绘本认认真真看完了。
四人面红耳赤。
苏小小是热的。
其余三个就不好说了。
陶氏清了清嗓子:“咳咳,你赶紧歇息,明日得早起,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惠安公主红着脸道:“我我我、我也回去了。”
静宁公主看似淡定,脸也早已红成火烧云。
天还没亮。
苏小小被小丫鬟笑眯眯地摇醒。
“小姐,该大婚了!”
话不多话,为小小和廷哥求个份子票!
489 下嫁(四更)
苏小小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她睡懵了,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不怪她,谁让昨晚她们四个研究什么图研究晚了呢?
她感觉自己才睡下呀……这就得起了?
陶氏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对小丫鬟道:“行了,你去备热水,我来!”
“是。”小丫鬟退下。
苏小小最终成功被陶氏叫醒,她打了个呵欠,茫然四顾地问道:“咦?大虎二虎和小虎呢?”
陶氏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是当真睡迷糊了呀。
人家做新娘子,紧张得一夜睡不着,她倒好。
“你忘了,他们去卫家压床了。”
听陶氏这么说,苏小小的记忆回笼。
大户人家大婚,与乡下不一样,规矩多,讲究也多。
大婚前,女方买好拔步床送过去,再找几个孩子在床上滚一滚、睡一睡,是为压床,寓意婚后多生育、大吉大利。
卫曦月与三小只一起压床。
儿女双全。
苏小小泡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
花瓣是卫夫人差人送来的,里头放了薄荷叶,泡完后浑身清爽,即使大热天也不会立刻汗流浃背。
苏小小坐在梳妆台前,由十全妇人为她梳妆打扮。
先绞面。
苏小小本就对疼痛敏感,这一下更是疼得嗷嗷的,眼泪都差点儿出来了。
没人告诉她,大婚还得遭这罪,还以为只用在洞房的时候疼一次。
算了,为了吃肉,她忍了。
绞完面就开始上妆了。
十全妇人就没见过皮肤这么好的新娘子,吹弹可破,和那剥了壳的荔枝似的。
陶氏前几日还乐呵自己过了一把养闺女的瘾,这会儿终于开始心酸起来了。
就像是自己的亲闺女要出嫁了一样,心中突然涌上不舍。
苏小小顿了顿,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天蒙蒙亮时,一切就绪。
苏小小换上明艳动人的嫁衣,戴上了珠光宝气的凤冠,美到让人不敢认。
“盖、盖头。”陶氏哽咽地说。
十全妇人为苏小小盖上盖头。
陶氏与岑管事最后将嫁妆单子对了一遍。
对到最后,俩人都在手抖。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多了。
卫家给的聘礼就多,秦沧阑与苏承啥也没留,全让添进了苏小小的嫁妆里。
以为这就够了吗?
“镇国公主驾到——”
“惠安公主驾到——”
伴随着小太监的通传声,两位公主带着各自的十担添箱进了护国公府。
门外围观的百姓眼睛都看直了!
能让两位公主亲自登门送嫁与添箱的,秦家小姐怕是本朝第一人吧!
然而,并未结束!
很快,太后的添箱也到了。
众人目瞪口呆。
没等回过神来,太皇太后的添箱也来了——
不是,太后添箱,好歹可以说是秦家大小姐治过她的病,有功劳在身。
太皇太后与秦小姐有关系吗?
令人匪夷所思的可不止这一桩。
卫家的筵席上,一个大臣问威武侯:“景侯爷,你也给秦小姐添箱啦?”
威武侯一愣,心说我没有啊!我和秦家又不熟!
他再一转头。
咦?
儿子呢?
景弈作为新郎家的客人,明晃晃地抬着添箱礼上新娘家去了。
他把苏小小分给他的两箱金条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又额外添了自己挑选的东西。
苏二狗看着自己攒了大半年的一箱子,再看看景弈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串箱子,突然自闭了……
但作为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弟弟,苏二狗明显是有着自身优势的。
譬如背他姐上花轿,那只能是他。
景弈倒是想往上冲,秦沧阑往那儿威武霸气地一站。
景弈:打不过。
却说卫家,卫廷也早早地起了,整装待发,奈何大婚当日每一步都是有讲究的,不到时辰不许出发。
下人过来,就瞧见自家俊美如玉的少爷大刀阔斧地坐在石凳上……抖腿。
这是紧张的……还是闲的?
吉时一到,卫廷便翻身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发。
昔日冠绝周都的少年状元长大了,褪去少年郎的青涩,有了成熟男子的风华与内敛。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一身红色喜服,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京城四个公子,他非其一,不是他不够帅,也不是他家世不够好,是这厮脾气太差,得罪了写榜的姑娘们,生生把他除名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虚名算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没人反驳吧。
“据说娶的是乡下长大的丫头,还带着三个小拖油瓶。”
“啊,这……配得上吗?”
“秦家千金。”
“那也配不上吧……”
卫廷的马儿已经过去了,大婚不走回头路,卫廷继续前行。
苏小小戴着盖头,啥也看不见。
她被苏二狗背着出了院子。
她捏了捏苏二狗的肩膀:“哇,二狗,伱壮了。”
仿佛昨日他还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眨眼间已是个壮硕的小少年。
“那当然啊,我吃得可多了!”
苏二狗没说的是,为了背他姐健步如飞上花轿,他没少偷偷练力气呢。
苏小小趴在他肩头:“咱们二狗也长大了呢。”
苏二狗鼻子一酸:“姐,我突然舍不得你嫁了。”
苏小小笑了笑:“傻弟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两家长辈早谈妥了,小俩口爱住哪儿住哪儿,不会将苏小小困在后宅的。
她是九天的凤,不是笼子里的雀。
卫廷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
见苏二狗把苏小小背出来,他上前相迎,对秦沧阑与苏承行了叩首礼。
朗朗乾坤,他身姿笔挺,眸光深情而厚重。
“多谢祖父,多谢爹,能将小小下嫁于我。”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们没听错吧?
卫大人说……下嫁?
这可是一个乡下长大、成过亲、还带着仨拖油瓶的小寡妇呀!
“听说人家本事大着呢,出身不凡,医术高明,医治过当今天子与太后,据说还救过公主。”
“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护国神将的后人,怎么可能差嘛?”
“说的也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先前多少对苏小小的奚落与质疑,全被卫廷这一句“下嫁”打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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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 礼成
苏承没说话。
他已经快绷不住了,怕一张口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秦沧阑看着卫廷。
是武将看武将的眼神,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凝视。
“卫廷,从今日起,我将自己的宝贝孙女交付于你,我希望你明白,她不仅是我秦沧阑的孙女,也是整个秦家军誓死守护的大小姐,你若敢有半分对不起她,我与秦家军决不轻饶!”
卫廷是个没脸没皮的,然而这一刻他无比郑重:“是,祖父,小七记下了。”
苏小小坐在花轿里,她虽看不见,可她听得见。
她捂了捂心口。
好奇怪的感觉。
她是奔着吃肉去的,为什么心口会微微发烫?
在一阵热热闹闹的锣鼓声中,迎亲的队伍启程。
这场婚礼声势浩大,几乎半个京城的百姓都赶来围观了。
一座二楼的厢房中。
秦嫣然戴着面纱坐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好不容易修身养性了一个月得来的平静,此时此刻突然就被粉碎得干干净净!
她想到了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傍晚,被一顶寒酸的轿子从偏门抬进大皇子的府邸。
没有人送嫁,也没有人迎亲,草草地抬进院子……
“真热闹啊,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
“别说,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谁家嫁女儿能有这么大排场的。不愧是秦家的真千金,若是从前那位庶出的,怕是没这一半的嫁妆吧?”
“那能比吗?”
楼下传来众人的调笑。
秦嫣然嫉妒成狂,面目扭曲,捂住耳朵尖叫了起来!
今时今日,心里吃味儿的不止秦嫣然一个。
郭灵犀也来了。
她已经被册封为灵犀公主,为了令她安心备嫁,祖父不允许她踏出院门半步。
她今日是偷跑出来的。
她就想看看,这场她梦寐以求的大婚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羡慕苏大丫的排场,也不羡慕苏大丫的嫁妆,她只羡慕苏大丫嫁给了那个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
她十二岁第一次见到他,心就给了他。
后面定下了与卫六郎的亲事,她反抗过,哭闹过……
再不久,卫六郎在边关出了事。
她心里替卫六郎难过,但同时也暗自窃喜,自己又有机会嫁给他了呢。
只是谁能想到,最后嫁给他的人不是从小认识的自己,而是一个相遇不到一年的女人?
她是怎么就输了呢?
“公主,您是哭了吗?”丫鬟问。
“我羡慕。”郭灵犀哽咽地说。
这是个新来的丫鬟,不知她对卫廷怀有情愫,以为她指的是大婚的排场,便说道:“公主不必羡慕,等您去和亲的时候,会按国婚的规格来置办,一定比这个排场更大!”
郭灵犀没说话。
迎亲队伍拐了个弯,走进了另一条街道。
她站起身,拼了命地将身子探出去。
“公主!伱当心摔下去!”
“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
她嚎啕大哭。
也不知在说今日看不见了,还是此生都无缘再见了。
迎亲的队伍抵达卫家。
花轿稳稳落下。
苏小小正寻思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伸了进来。
苏小小把手递给他。
卫廷紧紧握住,将她扶下了花轿。
媒婆拿了红绸过来,但瞧二人已经把手拉上了,突然感觉这红绸挺多余的……
“别怕。”
卫廷轻声说。
“我不怕。”
苏小。
卫廷低低一笑:“也是。”
她什么性子,一个多月不见,自己难不成就忘了?
苏小小轻松跨过马鞍与火盆。
等到踩瓦片时不知谁使坏,竟然叠了七八片瓦。
媒婆嘴角都抽飞了。
这这这、这谁踩得断呀?
踩不断不吉利的!
苏小小轻轻踏上去,一脚踩成齑粉!
媒婆:“……”
围观的众人:“……”
新人来到大堂。
媒婆将红绸塞到二人手中,扶着新娘子站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拜堂。
卫老太君与卫夫人坐在主位上,四位嫂嫂坐在边上,卫六郎因身份特殊,并未出现在大堂内。
但他昨日已摁着卫廷给自己拜了好几下,赚足了!
卫老太君面上不说话,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激动。
卫夫人也一样。
司仪先生开始唱礼。
“一拜天地——”
二人握住红绸,对着门外的青天缓缓拜下。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来,对着卫老太君与卫夫人深深拜下。
卫老太君红了眼眶。
卫夫人亦用帕子抹了泪。
“夫妻对拜——”
二人朝向对方,盈盈拜下。
这诡异的仪式感,竟让她有点儿激动了。
司仪先生口中的送入洞房是字面意思,真的只是送进去而已,盖头都不能揭。
接下来卫廷得出去陪客,一直到夜里才能来与苏小小完成夫妻大礼。
卫廷捏了捏她软乎的手:“我很快回来。”
“我不着急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过你要是着急的话……就……早点回来好了。”
这家伙要是敢欠抽地说一句“我也不着急”,今晚别想洞房了!
还好卫廷今天没有在大婚之日作死。
他低声一笑:“好。”
他去把三小只叫了过来。
三小只看着戴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三人吭哧吭哧走过来,趴在苏小小腿上,扬起小脑袋从盖头下望。
是娘。
卫廷早叮嘱过三人,不能揭苏小小的盖头。
三人在这件事上还算听话。
“娘。”大虎问道,“你怎么才来?我们昨天就来了,等了你一夜!”
苏小小莞尔:“是吗?那你们一定等得很辛苦吧?”
二虎点头:“对呀对呀!等得可辛苦啦!”
小虎拍拍小胸脯道:“小斧最辛苦啦!”
两个哥哥投来无情蔑视:还说呢,昨天滚床,你第一个睡着的好叭!
他们俩可是把床上每个地方都滚了一遍!
三个小家伙也穿的是红色喜服,与卫廷同款,还戴上了新郎帽,胸口也绑了红花。
三个小小新郎官,可把苏小小萌坏了。
苏小小玩孩子玩了一下午,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
中途几个嫂嫂也过来陪了她,送了吃的。
相较于苏小小的悠闲,卫廷的处境就没这般安逸了。
在秦家迎亲时,因为有苏承罩着宝贝女婿,苏陌几人没敢堵门。
这会儿来了卫家,说什么他们也得把卫廷放倒。
一人一壶。
没错,人家敬酒论杯,他们论壶。
苏二狗还小,他不喝,可苏家有五兄弟,外加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景弈,把卫廷灌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萧重华也拎着酒壶过来。
卫廷:“你凑什么热闹?”
萧重华淡淡一笑:“抢了我的亲事,总得自罚三杯吧,真当我没脾气啊?”
卫廷果断找外援。
六哥。
卫六郎现身。
他的身份是三小只的武学夫子。
然后卫六郎与卫廷喝起来。
卫廷:我是让你给我挡酒,你怎么还给我敬酒?
最后还是卫老太君担心某人喝趴下了,会委屈了小孙媳妇儿,对李氏等人道:“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去吧。”
卫家女眷上阵。
单陈氏一人,就把苏家五兄弟喝趴了!
陈氏一手拿着酒壶,一只脚豪迈地踩在凳子上,眸光扫过景弈与卫六郎:“你们俩,谁上?”
二人拨浪鼓似的摇头!
陈氏喝尽兴了,有点儿想打一架,苏家几个已经不省人事了——
卫六郎对景弈道:“赶紧逃!”
三嫂的拳头太可怕啦!
逃不掉了,陈氏扔了酒壶,一手抓住一人的领子,带去后院切磋了。
卫廷被下人架回院子。
李嬷嬷问道:“少爷都这样了,明早还敬茶吗?”
卫老太君望着某人歪歪倒倒的背影,冷哼道:“哼,孙媳妇儿但凡明日午时之前起来,都是他没用!”
卫廷一个踉跄——
三小只与卫曦月在床上玩到睡着,李氏过来,与丫鬟们一道将孩子抱了出去,又对醉醺醺杵在门口的卫廷道:“行了,别装了,灌你酒的已经被你三嫂干翻了!”
“哦。”卫廷一秒恢复清明,正了正衣冠,冲李氏拱手行礼,“二嫂慢走。”
李氏笑着瞪了他一眼,把三小虎送去卫老太君那边后,又抱着熟睡的卫曦月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院的戏台上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弹唱,似近还远,夜色里撩得人心头微痒。
卫廷进屋,吩咐丫鬟道:“你们出去吧,今晚不必守夜。”
丫鬟们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道:“听姑爷的。”
“是。”
丫鬟们退了出去。
卫廷来到床前,定定地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她,轻声问道:“肚子饿不饿?”
“不饿。”
苏小完,屋子里没声了。
“你,不给我揭盖头吗?”
“揭。”卫廷一笑,拿了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挑开她的盖头。
四目相对,二人的眸光微微一动。
他的衣裳多是沉闷的深色,极少如此明艳,苏小小被晃了眼,只觉这个男人帅得有些过分了。
他到底是喝了酒,眼底带着微醺的迷离,如醉了十里桃花,勾得人心猿意马。
苏小小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卫廷唇角一勾:“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苏小小回神:“哦,喝,走一个!”
卫廷:“……”
卫廷倒来合卺酒,二人手腕相交,仰头喝下。
“你刚刚叫我什么?”苏小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卫廷微微一笑,富有磁性的嗓音分外好听:“娘子。”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耳朵:“你……今天这样,我有点儿不习惯。”
这是实话。
自打卫廷被苏承捡回家后,二人几乎朝夕相处,除了上京城在路上分别了一个月,可那一次卫廷没什么变化。
不像今晚。
卫廷被卫老太君耳提面命,大婚后收起他的臭脾气,不许怼天怼地,不许给苏小小脸瞧,否则卫老太君扒了他的皮——
哪曾想小胖孔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卫廷好笑地把酒杯拿过来,往桌上一放,玩味儿地说道:“你刚嫁来卫家,祖母叮嘱我对你好一点。”
苏小小瞬间恍然大悟,微眯着眸子看向他:“哦,所以祖母不叮嘱的话,你就不对我好了?”
卫廷:“……”
我怎么突然里外不是人了?
“哼!大猪蹄子!”苏小小抓着宽大的嫁衣,蹭蹭蹭地站起身,就要去拆头发,被卫廷一把扣住手腕。
“你干嘛?”
苏小小凶他。
卫廷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苏小小挑眉道:“那又怎样?”
卫廷正色道:“还有个礼没成。”
苏小小随口问道:“什么礼?”
卫廷:“洞房花烛。”
苏小小瞪道:“你还想吃肉?做梦去吧!”
这丫头嘴里又蹦出稀奇古怪的词,不过卫廷听懂了。
是谁迫不及待地定下这个婚期的?
又是谁方才让他早点儿回来的?
卫廷表面上放浪形骸,可在某些事上是一个重规矩的人,不该碰的时候绝对不逾矩,该碰的时候就坚决要贯彻到底。
卫家祖训。
苏小小严肃道:“放手。”
卫廷不放。
苏小小去拽自己手腕,被他轻轻一拉,迎面扑进了他怀里。
卫廷抱着她往大红的婚床上一滚,掌风鼓动帐钩,帳幔徐徐落下,将这一方小天地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他双臂撑在她双侧,虚虚地压着她,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霸道地将她笼罩。
屋子很静。
戏台上远远地传来戏腔。
苏小小眨巴着眸子看着他。
他像个要攻城略地的帝王,浑身上下散发着征伐的气场。
而他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自己一脸懵呆的模样。
苏小小:等等,这怎么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卫廷如玉的指尖,轻轻挑开耷拉在她额前的发,随后摩挲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龙凤香烛不能灭,但如果你害羞,可以闭上眼。”
“我……唔……”
苏小小刚要开口,他俯身朝她覆了下来。
他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奉上他全部的虔诚。
苏小小彻底晕乎之前,心道,我只是想说,先让我把凤冠摘下来,真的很扯头皮呀……
吧嗒。
碍事的凤冠被扔了出去。
衣衫也被一件件从帳幔里抛了出去,散落一地。
今晚的卫廷是不同的。
从前拉个手也被他视作洪水猛兽,她当时就在想,照卫廷这个保守的程度,是不是洞房花烛了也只能勉强蹭蹭衣服?
事实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最后一件绣着粉嫩荷尖与鸳鸯戏水的肚兜被扔了出来,轻轻落在一堆凌乱的衣衫之上。
微风拂过,摇动彼此身上诱人的汗水与香。
月牙儿一点点躲进云层,树枝上的五虎也害羞地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我尽力了,更新也尽力了,四更,吃饭、做饭的时间全都没有,孩子也跟着我挨饿。
这种每一本文拼尽全力的状态,我保持十年了,没一刻敢松懈。
每次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但最近,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491 新婚生活(一更)
府上的戏班子唱了整整一宿,曲终人散时天边已泛起一小抹鱼肚白。
布满大红喜字的婚房内,龙凤香烛燃尽了最后一滴红泪,一切归于宁静。
五虎晕晕乎乎的,两眼冒金星,终于再也撑不住,呱啦啦地自树枝上栽了下来。
苏小小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今夕何夕,她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连手指头与脚指头都是酸痛的。
她试图坐起身,却发现压根儿提不起力气。
“醒了?”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某个神清气爽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随手把门关上,在屋子里掌了灯。
苏小小的记忆总算是赶上趟儿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姿势,如同自己大婚前夜蒙在被窝里看的彩图绘本,一帧帧地闪过脑海,不能说更劲爆,但也差不离了。
明明是她吃肉的,可到头来,到底谁吃谁?
苏小小幽怨地瞪了帳幔外的某个罪魁祸首一眼。
卫廷轻轻一笑,开口道:“没歇息够的话,再睡会儿?”
这可不是昨夜那股子温柔呢喃的语气了,有些得意与意味深长。
“不必了!”苏小小握紧拳头说道。
没道理这家伙都起了,自己还在床上赖着,瞧不起谁呢?
她立志要起来。
然而伸手一摸,摸了个寂寞,这才想起所有衣裳都被某人扔到了地上。
又有更多的细节涌上脑海,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不堪回首。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衣裳呢?”
“拿去洗了。”卫廷十分良善地说道,“箱子里有新的,我可以拿给你。”
苏小小张了张嘴:“叫杏儿进来。”
杏儿是她从秦家带来的陪房之一。
卫廷唇角一勾:“你可想清楚了?你这副样子确定要让第三个人看见么?”
苏小小黑了脸。
最终还是卫廷把衣裳递了进来。
这副身子有多敏感,昨夜她算是彻底领教了,她不仅比寻常人怕疼,也比寻常人——
苏小小深呼吸,及时住脑,忍住浑身的酸痛,穿上寝衣去耳房洗了个澡。
她身上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当她怎么被人蹂躏了。
她冷冰冰地走出来,超凶地瞪向某个春风得意的男人。
卫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不是伱一直想要……吃肉的吗?”
这个词,卫状元学会了。
这丫头在他身上占了多少便宜,他可一笔笔全记着呢,昨晚只是小收了一点利息。
“我……我那是……”苏小小属实有点儿气急败坏,轻咳一声,正色道,“一个人活了两辈……活到二八年华,从来没吃过肉,就想尝一口,尝一口你明白吗?一口!”
“不是吃一大锅!吃那么多……会撑坏的!”
早知道吃肉的代价那么大,她就不吃了!
卫廷忽然朝她走了过来,带着极富侵略性的霸道,将她壁咚在了拔步床的柱子上。
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小腹,似笑非笑地说道:“确实,挺多的。”
苏小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多是指什么多。
凑流氓!
男人开荤前、开荤后能有多判若两人,苏小小算是见识到了。
苏小小决定不理他了,去给卫老太君与卫夫人和嫂嫂们敬茶。
她一拉开房门,发现天是黑的。
“天还没亮么?”她皱眉。
“是已经天黑了。”卫廷欠抽地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睡了一整天?”
苏小小嚼着素肉片,冷飕飕地看着他,每一口都像是在嚼他!
卫廷嘴上欠收拾,做起事来还是贴心的,猜到某人累坏了,走去祖母的院子太难为她,早早地让人将轿子备好了。
二人乘坐轿子去了卫老太君那边。
天黑了才来敬茶,也是没谁了。
卫老太君倒是半点儿也不介意,她了解苏小小的为人,绝不是在长辈跟前拿乔的性子,也不会耍后宅那些手段。
她起不来,那只有一种情况,全是卫廷害的。
卫老太君狠狠地瞪了卫廷一眼。
苏小小累得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卫老太君心疼她,让人去将卫夫人与李氏等人叫了过来,省得她一会儿挨个院子去敬茶。
苏小小没看见大虎二虎与小虎,问了才知三小只醒了就找她,卫六郎为了分散他们注意力,便带着他们出去玩了。
人到齐后,苏小小与卫廷给众人敬了茶。
几人给苏小小送了过门的见面礼。
卫老太君送的是一间铺子,卫夫人送的是一盒金子与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到这里,画风都挺正常。
从李氏开始,礼物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李氏:“七弟妹,这是我们李家的祖传软剑,我爹当年送给我陪嫁的,现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陈氏:“我没啥好送的,这对流星锤给你吧,它比我的大刀还好用,是我最喜欢的兵器了。”
蓝氏:“九节鞭!”
蒋氏:“夺命镖!”
突然就多了一堆兵器的苏小小:“……”
苏小小把兵器交由丫鬟收好后,微笑着打听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处境:“我是不是从明日开始,就过来给祖母和娘昏定晨省?”
蒋氏噗嗤一声笑了:“七弟妹,咱们家不兴那个!你来祖母这边吃饭别迟到就够了,因为迟到了,饭菜会被三嫂吃完的!”
陈氏无法反驳。
苏小小突然觉得嫁来卫家也不错,不用立规矩,祖母心宽,婆婆善解人意,几个嫂嫂们也心眼不多,十分容易相处。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在卫家虽不用到长辈跟前昏定晨省,但似乎有别的规矩。
“头三日不必过来。”李氏说。
“嗯?”苏小小一愣。
蒋氏笑着说道:“三日之后,你就要和我、二嫂、三嫂、四嫂一起练晨功了!”
苏小小懵呆呆的:“什么晨功?”
蒋氏道:“就是切磋!先和二嫂切磋,再和三嫂切磋,再往后是四嫂和我!”
说罢,蒋氏用手挡住嘴,小声问苏小小,“你扛揍吗?”
苏小小:“……”
多谢大家的关心,我这几天尽量调节一下,把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大家。
492 卫家新团宠(二更)
卫家到底是娶媳妇儿,还是娶沙包?
还没当上团宠,她先做了团包……
苏小小冲蒋氏礼貌微笑。
笑完,她微微后仰,低声问身旁的卫廷:“嫂嫂们不会下狠手吧?”
“不会。”卫廷道,“点到为止。”
呼,这就好。
苏小小想了想,又问道:“什么叫点到为止?”
卫廷道:“你爬不起来。”
苏小小再次:“……”
苏小小讪讪问道:“娘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我记得娘不会武功……”
卫廷说道:“哦,我爹没有兄弟,我娘也没有嫂嫂。”
我就不一样了,我有六个哥哥。
苏小小自闭了。
从后天起,就要开始感受嫂嫂们的“疼爱”了。
其实大家都很思念褚氏,但大家都默契地没在二人的新婚日子提及。
一行人在卫老太君那边吃了晚饭,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卫廷送苏小小上轿子。
卫夫人望着卫廷的背影,欲言又止。
苏小小坐下后,对卫廷道:“娘好像有话和你说。”
卫廷的神色顿了顿:“知道了,你先回去?”
苏小小道:“不用,我等伱。你放心,我不偷听。”
卫廷一走,苏小小的耳朵就贴在了窗帘上。
莫归远已死,他的阴谋也被尽数拆穿,按理说,母子二人的关系应当亲近起来了才对。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生疏太久,二人都有些不知如何与对方相处。
“娘找我有事?”卫廷问。
“我……”卫夫人张了张嘴,“我在后院种了些葡萄,头两年长得不好,今年还不错,你有空……过来摘一点,带回去给小小吃。”
“好。”卫廷没有拒绝。
卫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想说什么,但又似乎觉得已经说得够多了,不能一下子太贪心。
“赶紧回去吧。”她道。
“娘也早点歇息。”卫廷告别卫夫人,坐上了轿子。
苏小小正色道:“我喜欢吃葡萄的。”
“……”
夜里,三小只游玩归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找苏小小。
一天一夜没见着了,可想死他们了!
苏小小平日里的衣裳也很素净,这两日皆是大红的衣裳,看得三小只眼睛都直啦。
“娘好美!”
二虎说。
三人争相往苏小小腿上爬。
苏小小运动过度,浑身酸软,哪里经得住三个小虎头这般折腾?
卫廷将三个小崽子捞了过来。
“干嘛?”大虎挣扎。
“要娘抱!”二虎也挣扎。
“不要qiu爹爹!”小虎做着最后的挣扎。
卫廷都给气笑了,几个小崽子,越来越皮痒了。
“娘今天不抱你们。”他说道。
“为咸摸?”小虎问道。
卫廷道:“娘累了,要歇息。”
二虎道:“娘不累,娘睡了一天。”
卫廷总不能说你娘“累”了一夜,一天还不够补觉的。
他改变策略:“爹想你们了,想抱抱你们。”
三人一脸肉麻地看着他。
大虎的神色一言难尽:“你是个大人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粘我们?”
卫廷:“……”
三小只跟着卫六郎出去是不会好好吃饭的,全吃的是糖葫芦与街边的小吃,到家就饿了。
厨房炖了他们最爱的红烧肉送来。
小虎摇头:“不想吃右(肉)!”
苏小小:真是娘的好嘴替!
三小各自吃了一碗青菜鸡蛋面,正坐在苏小小身边乖乖吹奶瓶的时候,李嬷嬷过来了。
她是来叫他们去卫老太君那边睡觉的。
大虎双手抓着奶瓶说:“今晚和娘睡。”
苏小小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李嬷嬷笑道:“那可不行,你们和爹娘睡,太奶奶要怎么办呐?你们不怕太奶奶又难过了吗?”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卫家祖传的耍赖手段了。
昨日卫廷与苏小小大婚,三小只明明记得他们是在爹娘的床上睡着了,哪知半夜一醒,发现自己挪地方了。
三人那叫一个生气呀,要娘,不然感觉自己这一觉白睡啦!
卫老太君哄不住,使出了杀手锏,往地上一歪,捶着大腿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们不喜欢太奶奶了——”
这一波操作,直接把三个小豆丁整不会了。
大虎问道:“太奶奶又哭了吗?”
李嬷嬷讪笑着看了卫廷与苏小小一眼,在保持卫老太君的颜面与把孩子接回去之间选择了后者:“哭了,哭得可厉害了。”
大虎叹气,走到床前抱起自己的小枕头:“好叭。”
他对苏小小道,“娘,太奶奶需要我们,我们过去陪陪她。”
苏小小内心尔康手:娘也需要你们——
三小只被李嬷嬷接走了,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
龙凤香烛烧完了,可满屋子的大红喜字,依旧明艳到令人炫目。
卫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小小:“就寝?”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
原以为自己捡了只兔子,原来是披着伪装的狼。
如果她说,我还不困,他一定会说,既然还有精力,那不如做点别的。
然后自己就被他顺势扑倒了。
苏小小挑眉道:“好啊,我困了!”
卫廷低低一笑:“这才不到亥时,娘子既如此着急,为夫奉陪就是。”
等等,这和想的不一样。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所幸苏小小是当真累坏了,当卫廷沐浴完过来时,她已经趴在枕头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卫廷呵了一声:“就这点儿能耐,当初是怎么敢一直一直点火的?”
他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闭上眼,回味着昨夜销魂入骨的滋味,霸道地将人圈入怀中。
“热。”
苏小小迷迷糊糊地推开他。
卫廷:你还嫌弃上了?!
卫廷霸气地说道:“要么别动,要么躺着让我动。”
苏小小秒怂。
明日要入宫,卫廷本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见她老实了,抱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补了两觉的苏小小可算是恢复精力了,翌日一大早便与卫廷乘坐马车去了皇宫。
一般的朝廷命妇是无需入宫的,苏小小不一样,太皇太后、太后以及两位公主为她添箱送嫁,得此厚爱,自然得来谢恩。
按顺序,他们先去太皇太后的昭阳殿。
小允子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了,见到二人,忙笑着上前打了招呼:“卫大人,卫夫人!”
“小允公公。”卫廷在马车上,已经听苏小小介绍过白羲和身边的宫人了。
小允子忙道:“卫大人,您折煞奴才了,您唤奴才一声小允子就好!”
小允子寒暄完,带着二人往昭阳殿走去。
卫廷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对外解释,太皇太后给你添箱的事?总不能说太皇太后与你有私交,每次逃出宫都在你家里歇脚。”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哦,有一回太皇太后在院子里,险些被毒蛇给咬了,是我救了太皇太后,静宁公主可以作证。”
这个理由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咦?那边是谁?”
苏小小望着金銮殿门口几个男人问。
他们分明是官,穿的却又不像是大周的官袍。
卫廷顺势瞧了瞧,凝眸道:“是西晋使臣。”
这两句,二人没刻意压低声音。
小允子听到了,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卫大人好眼力,他们的确是西晋使臣,昨晚刚到的。”
大周使臣出使西晋,西晋礼尚往来,也派了使臣团过来。
景宣帝着急剿灭白莲教,也有这个缘故,担心让西晋看了笑话,也担心和谈会发生变数。
“和谈结束,他们便会带着灵犀公主返回晋都。”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由大周朝廷派兵送公主去和亲。”
如果那样的话,郭灵犀一定会亲点让卫廷护送。
“唔,倒是省了一桩麻烦。”
“什么?”卫廷没听明白。
“没什么。”苏小小摇头,她再次望向金銮殿的方向,“另外那几个也是西晋使臣吗?他们的官袍这么风格迥异的?”
她适才看见的是蓝袍官员,可马上又来了一波红袍的。
卫廷又顺势望了一眼,眸光凉了凉:“北燕使臣。”
苏小小有些意外:“北燕也派使臣过来了?”
之前完全没这方面的风声啊!
小允子解释道:“啊,他们是来交岁贡的。”
四年前,北燕败给了大周,作为战败国,他们需每年向大周缴纳价值不菲的岁贡。
北燕狡猾得很。
除了头一年确实被卫廷打怕了,老老实实上交,不敢逾期。
但很快,他们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年比一年拖延,去年的岁贡更是拖延到了今年的六、七月。
看样子是想赖账的,毕竟抱上西晋这条大腿了。
然而一听说大周也要送人去和亲,北燕瞬间坐不住了,立马安排了使臣前来上交岁贡。
交岁贡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探听虚实。
如果和亲的公主资质平平,完全不是北燕公主的对手,那放任也罢,但倘若会对北燕公主造成威胁,他们便可能想办法破坏掉大周与西晋的联姻。
听完卫廷的分析,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北燕这么不要脸的吗?我突然不奇怪他们当初为何勾结莫归远了,打不过就玩阴的,太下头了。”
北燕一直是这副小人做派,卫廷见怪不怪了。
他去替祖父收尸时,北燕也想在他身上耍阴招,若非他早有防范,早被万箭穿心在了城楼上。
“北燕来的都有谁?”苏小小问小允子。
小允子惯会说话,挑了重点的讲:“北燕的四皇子、康宁公主、神威大将军,还有几个文臣。”
卫廷的眸光一凉。
苏小小察觉到了他陡然迸发而出的杀气,问他道:“卫廷,你怎么了?”
卫廷字字如冰地说道:“神威大将军赫连邺,我祖父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他将我祖父的头颅斩下,与尸身左右悬吊在城楼之上。他曾扬言,要杀光每一个卫家人。”
午安,明天见。
493 身份曝光(一更)
“他和卫家有仇吗?”
苏小小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作为两个敌对国的将门之家,彼此不共戴天不算奇怪,问题是,大周的将门不止卫氏一族,赫连邺为何单单针对卫家?
卫廷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两军交战前未曾听闻祖父与赫连邺有私怨。”
这就奇了,没私怨,赫连邺干嘛发下狠话杀光卫家?
苏小小问道:“爹与几个哥哥的死,也是赫连邺所为吗?你可与他交过手?”
卫廷微微摇头:“我没与他交手。祖父曾与赫连邺一战,临死前重创了赫连邺。等我赶到边关时,赫连邺已改为坐镇后方。”
事实上赫连邺伤得挺重的,就连他自己都一度认为自己活不长了,足足大半年才将伤势养得七七八八。
听到这里,关于北燕为何屡屡拖延岁贡的事,苏小小心里差不多有谱儿了。
他们认为北燕之所以会输,是因为赫连邺没上战场,让卫廷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白捡了便宜。
第一年按时上交岁贡,是因为赫连邺伤势未愈,他们一边不承认卫廷的实力,却又一边害怕卫廷再次卷土重来。
当赫连邺痊愈之后,这种担忧逐渐消失了,他们的胆子肥了起来,加上后面勾搭上了西晋,就更不将大周放在眼里了。
“走吧。”苏小小对卫廷说。
“嗯。”卫廷点头。
金銮殿外,赫连邺似有所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卫廷已经走了,却又忽然顿住了步子,神色冰冷地朝赫连邺望去。
四目遥遥相对,一股杀气在皇宫蔓延开来。
“大将军。”一旁的同僚提醒。
赫连邺收回目光,与他一道进了金銮殿。
昭阳殿内,白羲和刚看完一册话本子,被里头的渣男气得半死,听到宫人通传,卫廷与新夫人过来了,她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将话本子放回桌上:“宣。你们几个退下。”
“是。”
宫人们退了出去。
卫廷与苏小小入内,小允子作为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心腹,当仁不让地守住门口,以防闲杂人等窥伺。
卫廷与白羲和不熟,请过安后便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当背景板。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和谐地唠着嗑。
卫廷曾经在皇宫见过白羲和,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在苏小小面前,她似乎放下了深宫的伪装。
“这本好看吗?”苏小小拿起桌上的话本问。
白羲和嫌弃地说道:“不好看。”
苏小小问道:“那你还看?”
白羲和叹道:“打发时间罢了。”
深宫寂寞,也就这些烂俗的话本子能聊以慰藉了。
苏小小一会儿还得见太后与两位公主,小坐片刻后便打算离开了。
然而就在此时,白羲和的床板下传来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床底下有人!
还敲了个暗号?!
苏小小果断来到床边,白羲和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苏小小唰的掀开了床板,拔出腰间匕首——
“爹?”
“闺女?”
父女二人傻了眼。
苏小小一脸懵圈。
这是什么大型捉……咳咳,认亲现场?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爹?伱怎么会在这里?”
苏承如实说道:“我过来找白夫人的!你也在呢!殿内没旁人吧?”
苏小小狐疑地看着他爹,在她不知道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爹怎么就能来找白羲和了?
她答道:“没有,除了太皇太后,就我和卫廷。”
“女婿?”苏承从地道里爬出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想死女婿啦!
“爹。”卫廷打了招呼,他俨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太皇太后的床底下有密道,密道里还钻出了他的老丈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小小道:“爹,你还没说你为何会来这里?”
苏承从密道里爬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哦,我是来带白夫人走的。”
小俩口齐齐呛到了。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爹要拐带太皇太后?
苏小小:爹,我亲爹,这是杀头的死罪。
苏承还不知自己在作大死,他神气地说道:“上次来昭阳殿彻查白莲教细作,就想带白夫人走,奈何身边人太多,不便于动手。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等机会,今日不是正巧有使臣入宫吗?人多眼杂,方便浑水摸鱼!你爹我聪明吧?”
苏小小无法直视自家亲爹了。
她至多打劫一下白莲教的金库,她爹却要打劫太皇太后。
这是要逼着秦沧阑造个反吗?
苏承看着苏小小那一言难尽的神色,不解地问道:“闺女,你啥表情啊?啊,你不会不知道白夫人的身份吧?”
苏小小道:“什么身份?”
苏承看向白羲和:“她是白莲教的,被莫归远威胁,不得已来假扮太皇太后。现如今莫归远已死,白莲教已灭,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白羲和社死地捂住双眼。
苏小小再一次严肃地问道:“爹,上次那个肚兜是谁的?”
苏承眼神一闪:“什什什、什么肚兜?”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自家老爹的眼睛,手却指向了一旁的白羲和,无比严肃地问道:“是不是她的?”
“咳。”苏承清了清嗓子,“闺女,我可以解释。”
当他发现自己踩了白夫人的肚兜时,是想捡起来还给人家的,可他太紧张了,脑子一抽,竟给揣怀里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又早已出了昭阳殿……
苏小小的表情更严肃了:“那你还一直带在身上!”
苏承悻悻地说道:“我那不是寻思着找个机会还给她嘛……我又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就进宫了……你放心,我啥也没看见!我……我转过去了……我……我没看……保、保证没看……”
“你还把人身子看了?”
苏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能作死了,和她爹一比,她才作到哪儿?
人家正儿八经的丈夫都没看过她身子呢,便两腿一蹬升天了,她爹倒是……艳福不浅。
苏小小想了想,还是觉得他爹有权知晓真相:“爹,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苏承道:“你说。”
苏小小看了眼白羲和,说道:“她不是白莲教的,也不是冒充入宫的,她就是大周的太皇太后——白羲和。”
494 北燕公主(二更)
苏承怔住了。
……
宫里人多眼杂,从昭阳殿出来后,二人谁也没再提及此事半句。
苏承在巨大的打击中原路返回了,白羲和留在宫中。
想到自家老爹临走时的表情,苏小小有那么一瞬间,想为她爹造个反。
太后有段日子没见苏小小了,知她今日要来,早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小半碗。
二人来到她的寝殿。
太后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侧的卫廷,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就像是自家孩子长大了,她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
不过,不等她与两个孩子说上话,福公公便过来了。
他是传景宣帝的旨意,宣卫廷去金銮殿见使臣的。
太后对卫廷道:“去吧,别让使臣们久等了,说我大周怠慢了他们。”
卫廷拱了拱手:“臣告退。”
卫廷与福公公去了。
太后淡淡笑了笑:“你这丫头,多少是有点儿旺夫的本事在身上。”
“嗯?”苏小小被这话弄得不明所以。
太后就喜欢她呆呆愣愣的样子,总能让她想到小虎,但其实,这丫头是个绝顶聪慧的人,所以这偶尔的呆愣才显得弥足珍贵。
太后说道:“卫廷出家拒了皇帝给他与惠安的赐婚,惹怒了皇帝,皇帝面子上下不来,卫廷回京多久了,你可见皇帝有让他回朝廷的意思?你俩前脚大婚,后脚北燕的使臣就到了。哀家虽没去前庭,却也听说了北燕使臣的气焰十分嚣张。”
苏小小明白了,景宣帝是叫卫廷去镇场子的。
伱们北燕不是嚣张吗?卫廷的出现也好帮某些人回想回想,当初是怎么做了卫廷的手下败将。
太后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反应不大的样子,接着说道:“这是好事,皇帝冷落了卫廷那么久,突然让卫廷回去,踏踏实实替他办事,多少会弥补一二,应当也会惠及你。”
“唔,我也能跟着沾光吗?”苏小小有些期待了呢。
这丫头,喜欢不喜欢全摆在明面上,太后在宫里见多了尔虞我诈,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包括她自己。
“嫁去卫家可还习惯?”
“挺好。”
除了马上要给几个嫂嫂当沙包。
太后感慨道:“卫家不同于普通的世家,没那么多死板迂腐的规矩,岳安歌也不是爱磋磨人的性子。”
苏小小:“岳安歌?”
“卫廷祖母。”太后似乎不想多提及卫老太君,岔开话题道,“几个孩子有阵子没入宫见他们‘父皇’了。”
之前小虎、二虎都来过,她还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大虎了,谁料几个小家伙再也不来了。
苏小小礼貌一笑:“钦天监最近有点儿忙。”
总不能说三个小家伙有了亲爹就忘了宫里的父房,一大三小天天在府里上房揭瓦,气得卫老太君抓着拐杖在后面撵。
两位公主去宫学上课了,中午会来永寿宫用膳。
太后留了苏小小下棋。
午时,惠安公主气冲冲地进来了,静宁公主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没怪罪这个妹妹不懂规矩走在了自己前头。
“出什么事了?”太后问。
惠安公主委屈地扑进太后怀里:“皇祖母,那个赵康宁太可恶了!”
苏小小与静宁公主打了招呼。
静宁公主轻声解释道:“北燕的康宁公主。”
事情得从今早说起。
使臣们早早地入宫面见景宣帝,男人们商谈国家要事,作为公主的赵康宁无事可做,便对景宣帝说道:“我听闻大周效仿西晋开办了女学,就在皇宫是不是?可否允许康宁也去见识一二?”
景宣帝能说啥,自然是应允了。
赵康宁一去宫学,便旁若无人地抢了惠安公主的位子。
考虑到她是北燕来的客人,惠安公主忍了。
上午是《论语》与《诗经》课,惠安公主答不上来夫子的提问,赵康宁当堂嘲笑她是草包公主,连静宁公主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这可把惠安公主气坏了。
惠安公主当即就要抽她,被静宁公主拦住。
“拦你是对的。”太后听到这里,戳了戳她漂亮的小脑门儿,“你又打不过人家。”
赵康宁可不是普通公主,她是赫连邺的外甥女,自幼跟着赫连邺习武,惠安公主和她干架,那基本是自寻死路。
苏小小道:“这个赵康宁,来者不善啊。”
静宁公主点点头:“一来就挑拨我与惠安的关系,还好惠安没上当。”
惠安公主生气,不是气自己不如静宁,她念书是没静宁厉害,用得着赵康宁说吗?她是要用美貌打败静宁的!
她气的是赵康宁讥讽她是草包。
惠安公主跺脚:“那个赵康宁很厉害吗?懂几句论语了不起啊?我那是没背……回头我随便背一背,不比她厉害?”
静宁公主道:“她是北燕的女状元。”
惠安公主:“……”
赵康宁是北燕的传奇人物。
北燕不如西晋开放,女子不得下场科考,赵康宁于是女扮男装,顶替了一个赫连家旁系子弟的身份,一路高中,直至金榜题名。
冒名科考是杀头的重罪,但赵康宁是北燕皇帝的亲生女儿,北燕皇帝只剥夺了她的功名,并将她贬为庶人,半年后,才又恢复其公主身份。
苏小小:套路啊……全是套路。
苏小小问道:“她既如此优秀,为何去西晋和亲的不是她?”
静宁公主沉思道:“她有治国之才,北燕皇帝大概是舍不得吧。”
这边,二人说着话,另一边,惠安公主告状也告完了。
惠安公主看了苏小小一眼,选择性失忆了自己适才的失态,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你来了?”
苏小小道:“是,来看太后与两位公主。”
“本公主好得很。”惠安公主双手抱怀,傲娇地问道,“廷哥哥没欺负你吧?”
苏小小吹了个彩虹屁:“托公主的福,卫廷他不敢。”
惠安公主得意一笑:“我就知道!”
她心情又好起来了。
她抱住太后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皇祖母,我饿了!”
太后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好好好,传膳。”
三人在太后宫里用了午膳。
下午,两位公主去上学,苏小小如今只在宫学挂名,极少去上课了,她打算回去。
却还没出太后的寝宫,就听得宫人匆忙来报:“太后!不好了!出大事儿了!惠安公主……坠马了!”
495 好命(三更)
太后的脸色一变:“好端端的,为何会坠马?”
太监苦着脸道:“奴才也不清楚,这会儿太医们正往马场赶呢,静宁公主差了人过来,想问问苏大夫还在不在,在的话,劳烦去给惠安公主瞧瞧!”
苏小小大婚后,大家对她的称呼改了口,然而一着急,还是会叫回苏大夫。
“太后,我过去看看。”
“奴才给您带路。”
“不必,你去忙吧。”
她是宫学的学生,知道骑术课的草场在哪里。
苏小小比太医到得快。
宫学的千金们看到她过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除了郭灵犀。
郭灵犀这段日子一直在府上备嫁,直到两国使臣来访,她被接入皇宫,赐了一座寝殿,以公主的规格对待了起来。
她自然也恢复了与两位公主一起上学的资格。
千金们簇拥上来。
苏小小看了郭灵犀一眼。
郭灵犀将马儿的缰绳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不咸不淡地说道:“看我做什么?这回可不是我!”
卢颖小声道:“确实不是灵犀郡主……灵犀公主。”
事实上,郭灵犀迟到了,她过来时惠安公主已经坠了马。
众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苏小小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康宁,赵康宁俨然没在意一个被太医叫过来的医女,哪怕这个医女衣着不凡,但从苏小小蹲下身为惠安公主检查腿伤的一霎,赵康宁就已经将视线傲慢地移开了。
宫人们在惠安公主四周拉上了纱幔,只留了她本人、静宁公主与苏小小在其中。
苏小小需要先确认惠安公主有无骨折,她按上她的右脚,惠安公主痛得大叫:“啊——”
“严重吗?”静宁公主问。
“扭伤,骨头无碍。”苏小。
听到骨头没事,静宁公主神色稍霁。
苏小小继续为惠安公主检查,顺便问静宁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静宁公主淡淡地看向惠安公主:“你问她。”
惠安公主撇过脸不说话。
苏小小顿了顿:“又是北燕公主?”
惠安公主委屈道:“是她先惹我的。”
上午二人便结下了梁子,惠安公主本以为下午不会再见到对方,哪知就瞧见赵康宁独自一人在草场上跑马。
惠安公主念书不如她,骑术还能输给她了?
然后她就去挑战赵康宁。
静宁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她:“赵康宁的舅舅是北燕的神威大将军,她在大将军府的时间比在皇宫都多,你当她是纸糊的?真以为凭伱那点三脚猫的骑术,能在对方手里讨到便宜?”
“我也不是纸糊的!”惠安公主义愤填膺刚说完,右胳膊传来剧痛,她惨叫一声,眼泪涌了出来。
苏小小道:“脱臼了,公主忍一忍,我给你接上去。”
惠安公主害怕地问道:“接上去会不会很疼?你等等!你让我准备一下!”
苏小小握住她的胳膊道:“我数三声。”
惠安公主弱弱地问道:“能数十声吗?”
苏小小严肃拒绝:“不能。”
惠安公主可怜兮兮道:“呜……那……那你慢点儿数……”
“一。”
咔!
苏小小把胳膊给她复位了。
惠安公主还在等二和三呢,直接就给整懵了。
要说不疼是假的,可最疼的那一下已经猝不及防过去了,惠安公主又委屈又生气,像只受伤的小狗狗,幽怨地望着苏小小。
“你说了数到三的……”
苏小小道:“那,我再给你卸了,重新数一次?”
惠安公主身子一抖:“不要!”
惠安公主是从右侧坠马,右胳膊摔脱臼,右脚踝扭伤,这个伤势其实不算轻了,这还没提惠安公主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
苏小小看向惠安公主,问道:“公主,你的骑术一直很好,为何会坠马?”
惠安公主挑眉,得意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听见没有,我的骑术很好!”
静宁公主不想理这个蠢妹妹。
惠安公主说回正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就不听话了。”
苏小小又道:“是跟北燕公主的马儿隔得太近,所以受惊了吗?”
与郭灵犀那一次便是如此,两匹马几乎相撞,双双受惊。
“没有啊,我和她隔的挺远的。”惠安公主挽尊地说道,“不过我快追上了!”
静宁公主回忆道:“我当时也在,北燕公主没有刻意去惊惠安的马……惠安的马确实发作得莫名其妙。”
“我去看一下那匹马。”
“嗯。”静宁公主点头。
“喂!”惠安公主拉住苏小小的手,“你不管我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惠安公主,“这是第一堂的独门药方,对伤势有奇效,公主擦个几天就能痊愈,也不会留疤。”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一点小跟班的觉悟都没有!
“公主不要的话……”
“谁说我不要了?”惠安公主气呼呼地将药瓶拿了过来。
静宁公主送惠安公主回启祥宫。
苏小小去马棚看了那匹马。
很正常,没什么异样,饲料也没被做手脚。
所以,马儿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发狂?
咻!
一支冷箭射来。
苏小小反手一抓,将箭矢冷冷抓住。
她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看向拿着弓箭的郭灵犀。
郭灵犀恣意一笑:“你放心,我没想杀你,箭是没箭头的,吓唬一下你而已。”
苏小小扔了无头箭矢:“有意思么,郭灵犀?”
郭灵犀笑道:“当然有意思啊,我不好过,那你们就陪我一起不好过。”
苏小小冷冷地看着她:“是你动的手脚?”
郭灵犀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是我,只可惜,我比谁都希望惠安活着。万一西晋使臣看不上我,一定要求娶惠安呢?”
苏小小正色道:“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她绝不会让惠安公主去和亲的。
郭灵犀嫉妒苏小小嫁给卫廷,也嫉妒苏小小守护着惠安。
她一时不知该说苏小小与惠安,究竟谁更好命。
她压下火气,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想来提醒你,当心北燕公主。知道她为何针对惠安吗?因为卫廷。”
“原本也是要针对我的,不过我要去西晋和亲了,她惹不起,也没必要惹。你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死了,卫少夫人的位置是不是就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