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亲生骨肉(三更)
梨花巷。
苏小小坐在堂屋,清点卫老太君留下的箱子。
嘴上说是来看小重孙的,但哪儿有看小重孙把一家人的礼物买齐的?
鎏金木刻小刀,大虎的。
翡翠琥珀玛瑙,二虎的。
叽里呱啦小棒槌,小虎的。
首饰,苏小小的。
文房四宝,苏二狗的。
苏二狗在国子监上学,尽管不好学,但墨宝是刚需。
另外也有苏承的,是一罐上等的茶叶。
苏承爱喝茶,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给卫老太君透的底。
“你么?”苏小小看向卫廷。
卫廷高冷地说道:“不是我。”
首饰里有一些做点缀的金锞子,苏小小抓了一把,分给三小只。
三小只有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立马回屋,将自己的小包袱呼哧呼哧地翻了出来,把小金锞子装好,又呼哧呼哧地藏了回去!
苏小小将珠宝首饰带了满头,活像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孔雀。
随后她同情地看向卫廷一眼:“哎呀,就你没有,真可怜呀。”
卫廷:“呵,幼稚。”
苏承烧了热水,把三小只抓去洗澡。
自打不能让苏小小洗澡后,三小只对于洗澡的兴致就不高了,一个刚捉进去,另一个跳出来,老不配合了。
“二狗!”
苏承叫来苏二狗,倾尽洪荒之力总算把三个小豆丁洗刷干净。
与凌云师父在一起,是他们玩师父,与五个伯母在一起,是伯母玩他们。
三小只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苏小小给三人盖上被子。
卫廷也洗完澡了,披散着长发走过来,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干净香气。
有那么一瞬,苏小小觉得,夏天要来了。
苏小小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吃不进嘴里,过过眼瘾总可以叭!
“你今晚……在这边睡?”她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高冷的眼神:“你想得美。”
苏小小挑眉:“你又是洗澡,又是披头散发来我屋里,你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被界定为勾引!”
卫廷冷笑:“是吗?那你敞开衣襟……是打算对我自荐枕席?”
苏小小低头一看。
我去!
扣子开了!
她赶忙将扣子扣上。
她身上哪儿哪儿都瘦得快,除了胸和屁股。
她幽怨地瞪了卫廷一眼:“便宜你了!”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后,卫廷的耳根子微微一红,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说正事。”
他道。
再不说正事,就有擦枪走火的风险了。
他将书房里的对话说了。
“内鬼。”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又很了解你们,又有机会拿到你祖父的帅印……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卫廷道:“暂时没有。”
苏小小点点头:“也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当时还能通过个人的反应推敲出一点蛛丝马迹,如今那人还在不在你们身边都不一定。”
“在。”卫廷说,“至少还在京城。”
苏小小眯了眯眼:“是的了,给老侯爷下毒一事,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内鬼干的!”
卫廷赞同:“多半是他。”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条线索还得继续深挖。”
“卫廷。”苏小小又道。
“怎么了?”卫廷问。
苏小小思虑片刻,还是道出了心中疑惑:“今天……见到了你祖母和五位嫂嫂,你娘呢?”
“我娘……”卫廷犹豫了一下,说道,“一直就不大与人亲近,后来我祖父和父兄们出了事,她搬去府西的一处别院,吃斋念佛,不再与任何人来往。逢年过节,我和嫂嫂们会去看看她,她并不是每次都会见我们。府上的事情一直是祖母与几位嫂嫂打理,主要是大嫂。”
苏小小沉默良久:“听上去,你娘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失去丈夫和儿子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每个人遭受打击后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崩溃,有人压抑,也有人像我爹先前那样……记忆错乱。”
卫廷望向夜色深处:“我不知道。小时候,我看见别的娘都很亲近自己的孩子,我就跑去找她,我也想亲近她。可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充满了距离和冷漠。从我记事起,她就没抱过我。”
苏小小这下是真同情卫廷了。
上辈子的黎女士虽然不怎么疼她,可人前与她扮演母慈子孝还是很卖力的。
公众人物嘛,人设不能丢。
苏小小问道:“她对你其他的哥哥也这样吗?”
卫廷回忆道:“对我几个哥哥也不算太亲近,只是对我最为冷漠。我起先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习武的儿子,所以我隐藏自己习武的天赋,我拼了命地念书,十七岁高中状元,我以为我终于是她满意的儿子了,到头来,她依旧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苏小小睁大眸子:“你会不会是捡来的?”
卫廷淡道:“我也希望是,但我的的确确是我爹娘亲生的。”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小耳朵:“好嘛。”
卫廷道:“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苏小小点点头:“我也羡慕我自己。”
卫廷:“……”
苏小小言归正传:“你祖母也很疼你啊,还有五个嫂嫂,虽说有些让人吃不消,可对你都是实心的。”
卫廷皱眉:“我嫂嫂怎么让人吃不消了?”
苏小小站起身,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踩上凳子:“哦,吵起来了是吧?不能说你家人半句不好是吧?小俩口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卫廷:我怎么感觉你很兴奋?你是有多想和人吵架?
卫廷当然不会和她吵。
也吵不起来。
他俩只要声音大一点儿——
“闺女!女婿!你们咋啦?”
就会这样。
苏承举着杀猪刀冲进来。
苏小小扶额:“爹,你大半夜的拿把刀来我屋,是想剁了我,还是剁了他?”
“哦,你说这个啊。”苏承讪讪一笑,“刚刚在剁腊排骨,忘了放下了。”
苏小小还保持着脚踩凳子的土匪霸气姿势,卫廷则是弱柳扶风地靠上椅背,一副被她蹂躏得无力反抗的样子。
苏承轻咳一声,道:“闺女,女婿的手还没好,你悠着点儿。”
苏小小:我又怎么了我?
他今天徒手接袖箭,手分明好得很呐!
“那个,我去把排骨剁完。”
苏承咻咻咻地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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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她的小曾孙(一更)
吵架的兴致一旦被打断,再接上去就难了。
但别的兴致还在。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睨了某人一眼,指尖轻轻地点上他的小腹。
他的腹肌瞬间收紧。
苏小小唔了一声,指尖往下按了按。
真紧实,手感真好。
“你要做什么?”卫廷冷声问。
苏小小莞尔一笑:“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说我要做什么?”
她说着,指尖一路向上,攀爬到他健硕的胸口。
但凡她指尖所过之处,皆有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
卫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身子顷刻间紧绷起来。
苏小小轻声道:“卫大人,你心跳好快。”
卫廷立马捉住她不安分的小胖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一转,二人顷刻间调转了姿势。
卫廷扣住她手腕,虚虚地将她压在椅子上,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苏小小眨眨眼。
这是要……上三垒了?
卫廷的唇瓣干涩,呼吸微微急促。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苏小小抿了抿唇角,轻轻闭上眼。
卫廷的目光有如实质,一寸寸灼烧着她的肌肤。
“早点睡。”
冷声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苏小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就这?就这?
卫廷回了隔壁,反手将门合上,整个人笼在暗影中。
良久,长呼一口气。
灶屋内,苏老爹将腊排骨剁好了,给秦沧阑装了一罐子。
腊排骨是他们在乡下腌的,以他们干饭的速度,居然能吃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不过也不多了,最后三条吃完就没了。
苏承交代道:“水煮两刻钟,放锅里蒸也行,想口味淡一点就蒸煮半个时辰。”
秦沧阑接过罐子,笑了笑,说道:“我记下了,我先回去,明早再来接你。”
苏承别扭地嗯了一声,表情很淡,目光却一直目送他出门。
当秦沧阑回头看他时,他一秒抬头望天。
秦沧阑笑了。
就在他翻身上马时,苏小小走了出来。
“祖父。”苏小小叫住他。
秦沧阑忙转过身:“大丫。”
苏小小瞅了瞅他的右手:“你的手不舒服吗?”
秦沧阑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老猴子告诉你的?这老东西,不是答应我了不说出去的吗?”
苏小小道:“是方才你和卫廷的几位嫂嫂交手,我看出来的。”
秦沧阑这才记起刚刚的确是有那么一下,手针扎般地疼痛,气息都阻滞了一瞬。
“我看看。”苏小。
秦沧阑不甚在意地说道:“习武之人,多少都有点儿毛病,没大碍的。”
“还是得瞧瞧。”苏小小坚持道。
秦沧阑犹豫片刻,到底是把手递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问道:“生病了为何不找大夫?是讳疾忌医?还是觉得我治不了?”
秦沧阑叹道:“这毛病,治不断根的。”
他的手既是病,也是伤,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到他这个年纪的武将,在所难免的。
“是痛风。”苏小,并且进入了慢性期。
痛风确实无法根治,只能药物缓解以及控制饮食,来减少痛风的发作。
患者听话的话,预后效果是可以很显著的。
家里正好有痛风的药丸,苏小小去拿了两瓶给他:“一日三次,一次服两丸,药丸有些大,可咀嚼也可吞服。”
“一日三次,一次两丸……”秦沧阑努力记下。
“还有这个。”苏小小又递给他一瓶分装过的颗粒。
“这是……”秦沧阑没看明白这是个啥玩意儿,明明也没啥药草的气味。
苏小小道:“壮骨颗粒,治疗伤势的。以你的伤势,一日两次,一次六粒。”
秦沧阑头皮发麻:“四瓶啊?这么多。”
苏小小道:“全在这儿了。”
苏老爹已彻底痊愈,不再需要壮骨颗粒,原本以为卫廷会需要,可从他今日徒手接箭的力道来看,他的手应当也没大碍了。
稍稍复健一下,便能恢复如初。
要是知道它的疗效,秦沧阑大概就不会嫌多了。
由于只给苏老爹吃过,临床数据有限,苏小小不确定壮骨颗粒能不能顺带着治治秦沧阑的痛风。
如果能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能强身健体,治愈他的陈年旧伤。
翌日一大早,苏陌来接苏小小入宫。
苏祁与苏钰也过来了,他们是来探望苏二狗,顺带给苏二狗补课。
苏二狗恢复情况良好,不必在床上躺着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最后修养的几日,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可是你们不用上课吗?”苏二狗纳闷地问。
二表哥苏祁道:“爹说,给你补课比较重要。”
苏二狗:“……”
卫廷吃过早饭便出去了。
小虎叉腰:“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不着家!”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你是不是不习惯呐?”
“咸摸?”小虎问。
苏小小笑道:“不习惯爹不在身边呀。”
小虎扭过头道:“小斧才没有!”
卫廷刚把孩子接到身边之后,日夜陪着他们,之后来到杏花村,卫廷受了重伤,整日待在家里养伤。
小家伙这是不习惯呢。
苏小小给小家伙解释了一下他爹是出去办正事,小虎又问什么是正事,成功把苏小小问懵。
不过卫廷的确是去办正事了。
有关卫家的那个内鬼,他是无论如何也必须把人揪出来的。
顺着线索去查太慢了,他要引蛇出洞。
苏小小入了宫。
太后这几日乖乖服药,加上符太医的针灸,她的气色红润了许多,人也有力气了,甚至能走出福寿宫了。
景宣帝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
当得知是苏小小治了自己时,景宣帝只感觉一阵脸疼。
“陛下,大殿下求见。”福公公禀报。
景宣帝脸疼归脸疼,可那晚上抢救了自己的人毕竟是苏小小。
萧独邺曾阻拦苏小小为自己医治,这个长子想干嘛?
想弑父吗?!
想到平日里自己最疼的就是老大与老二,如今老大却做出如此令人心寒的事来。
景宣帝简直懒得见他:“不是让他好生在府上禁足反省吗?谁允许他出府的?给朕滚回府去!”
而与萧独邺的境遇相比,拔剑不许任何人阻拦苏小小抢救景宣帝的静宁公主,令景宣帝龙心甚慰。
景宣帝越发坚信这个女儿关乎着整个皇朝的气运。
她好,则皇族兴。
她败,则皇族衰。
景宣帝让内阁拟了一道圣旨,册封静宁为镇国公主。
“陛下。”福公公再次入内。
“又有何事?”景宣帝问。
福公公讪讪道:“福寿宫那边来人了,说……”
后边的话,他有些不敢往下说了。
景宣帝却沉默片刻后问道:“十八了是不是?”
福公公苦着脸:“是。”
四月十八,南阳王一家的忌日。
景宣帝一脸淡漠:“她想烧纸就烧吧,朕不想过问了。”
皇宫是禁止烧纸钱的,连太后也不能。
福公公没动。
景宣帝沉声道:“怎么?她还想拉着朕一起去给南阳王烧纸钱?”
福公公道:“不是,太后是想去寺庙,给南阳王点一盏长明灯。”
景宣帝握紧了手中的笔杆。
……
半个时辰后,一队车马在十名禁卫军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皇宫。
太后是微服出行。
这是景宣帝的条件。
景宣帝不允许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去给南阳王烧香。
太后没与景宣帝争吵。
母子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与共识。
苏小小也在随行的行列。
太后身子骨欠佳,出行必须有个大夫,就连景宣帝也不能说什么。
马车一路来到护国龙寺。
卫廷就是在这里出家的,只不过,曾经待在寺庙的是由侍卫易容的假卫廷。
“到了,老夫人。”
掌事太监挑开帘子,将太后扶下了马车。
护国龙寺不像青州的庵堂是在半山腰,但也需要爬好几十步的台阶。
掌事太监忙要背她,太后摆摆手,眼神有些激动:“不必,哀家能走!”
“这……”掌事太监迟疑地看向也下了马车的苏小小。
苏小小颔首。
“是。”掌事太监应下,伸出一只胳膊。
太后扶住他的手臂,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短短数十步,于她而言,却像是走了数十年那么久。
“您还好吗?”苏小小问。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我没事,我还能走。”
进了护国龙寺后,苏小小瞥见了回廊拐角处的一道身影,不是邓安又是谁。
邓安是凌云的小厮。
他冲苏小小比了个手势。
苏小小会意,对太后道:“我们先去禅房吧,稍后再点长明灯。”
太后虽着急去点长明灯,可到底筋疲力尽,于是没拒绝苏小小的提议。
苏小小扶着太后来到东边尽头的一间禅房。
一阵叽叽喳喳的小声音传来,太后的步子一顿。
苏小小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个、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太后当即就怔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豆丁身上,一股血气忽然自胸腔内奔涌起来——
她的声音一下子扼住。
这三个孩子……三个孩子……
苏小小对太后说道:“他们是大虎,二虎,小虎,您的曾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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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腹黑小俩口(二更)
一句外孙,令太后原地石化!
当苏小小给太后讲那个大户人家的故事时,她就听出了南阳王府有人生还了。
可具体生还的是谁,苏小小不曾透露。
太后把南阳王府每个人猜了一遍,但绝没料到会是自己的小曾外孙。
还是三个!
“不是一个吗?”她愣愣地问。
苏小小将太后扶进屋。
“奴才在门外守着。”掌事太监压下心头震惊道。
苏小小关上房门。
太后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她几乎是颤抖着抓住了苏小小的手:“是……是谁的骨肉?”
曾外孙,那就是郡主的,南阳王府有大小两位郡主。
苏小小道:“小郡主的。”
太后的眼眶湿润了:“是敏儿的!敏儿……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孩子……她自幼体弱……不常回京……”
一转眼,敏儿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太后全然没了在皇宫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眼底闪着光,有喜悦的波光,也有激动的泪光。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直接就跪下来抱住了三个孩子。
她早已体力不支,没倒下已是奇迹。
她紧紧地搂着他们,像是搂着自己在人世间最后的留恋。
她热泪汹涌,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滚落。
三小只有点儿懵。
他们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明白这位老人家是怎么啦。
小虎奶唧唧地说道:“这位太奶奶,你抱得好紧,小斧不能动啦。”
太后听到孩子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依依不舍放开了他们。
她拿出帕子抹了泪,挨个抚摸三人的脸颊,更咽道:“曾外祖母是不是弄疼你们啦?”
三人摇头摇头。
大虎歪歪头:“你为什么要哭?”
二虎也问道:“你很难过吗?”
太后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一边抹泪,一边笑着更咽道:“曾外祖母不难过,曾外祖母是高兴。”
小虎抓抓头问道:“真外祖母是咸摸?”
他们听过最多的称呼是太奶奶,对与曾外祖母的称呼十分陌生,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几个小家伙解释。
苏小小开口道:“是和太奶奶一样疼你们的人。”
三人点头点头,乖乖地叫了曾外祖母。
太后的心都快化了。
没人能够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苦熬过来的,这一瞬,她的心终于没那么痛了……
太后抚摸着三人的脑袋:“乖,真乖!”
苏小小把太后扶起来,在椅子上坐下。
太后四下看了看:“敏儿呢?”
“娘,你也坐!”大虎搬了个小板凳过来,放到苏小小身边。
太后又是一愣。
小虎也搬了个板凳过来:“娘坐小斧的!不坐大斧的!”
——无时无刻不在争宠的小虎。
太后匪夷所思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没说话。
太后却一下子会过意来。
悲从心来,她颤声道:“是不是敏儿她……她已经……”
“是。”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
三小只跑过来,往她怀里钻,让她摸摸头。
她挨个摸了摸,三小只开心地直晃脑袋!
她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宫后再与太后细讲。”
太后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敏儿已经不在了……
她心如刀割。
三小只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大虎道:“曾外祖母,你是不是也想摸摸我们的头?”
太后泣不成声。
大虎将小脑袋伸到她面前:“给你摸摸,别哭啦。”
二虎与小虎也伸头让她摸。
太后看着三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总算是从巨大的悲恸与绝望中挣脱出来。
她摸了摸三人圆乎乎的小脑袋,破涕为笑:“好,曾外祖母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门外,掌事太监也偷偷抹了把泪。
太后这些年早已万念俱灰,不是太医院与宫人看得紧,早已是地下一捧黄土。
如今,可算有了一丝盼头。
太后度过了十年来最愉快的一日,连去给南阳王一家点长明灯时,都没那么难过了。
她牵着大虎与二虎的手,懒宝宝小虎被掌事太监抱在怀中。
小虎蹦了下来,指着那些又大又亮的灯问道:“介是咸摸?”
太后慈祥地说道:“是长明灯。”
小虎只听懂了灯。
家里也会点灯,只是没这么大。
太后对三小只道:“你们也去点一盏。”
掌事太监拿来三盏长明灯,大虎、二虎、小虎依葫芦画瓢地点了。
太后让掌事太监摆上蒲团,对三小只道:“来,给你们外公磕个头。”
三小只听得云里雾里,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小小。
苏小小微微点头。
三小只笨拙地磕了头。
天色暗了,太后该回宫了。
太后舍不得三个孩子,紧紧抱着他们不撒手。
邓安过来敲门:“苏大夫,我家公子准备下山了。”
为了三小只的安全起见,苏小小是拜托凌云将他们带来寺庙的。
太后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太后。”苏小小轻声开口,“该走了。”
太后看了眼床铺上熟睡的三个小家伙:“哀家再看最后一眼。”
苏小小道:“只要您好好活着,日后就还有相见的机会。”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以后还有机会……哀家要活着,哀家要庇佑他们长大,哀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苏小小与邓安把将三小只抱上凌云的马车。
凌云嫌弃地看了三个逆徒一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苏小小挑眉:“十盒雪花酥,五盒老婆饼,明天给你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凌云合上帘子,带着三个小徒儿离开了。
太后这边也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太后迫切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敏儿当初是如何逃出生天的,这些年又是怎么安顿下来的?
孩子的父亲是谁?如今身在何处?
苏小小又是怎么遇上三个孩子,还成了他们娘亲的?
就在她打算开口时,苏小小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太后,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您千万不要从马车里出来。”
“什么?”
太后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咻的朝车队射了过来!
马儿受惊,发出凄厉的嘶吼,马背上的禁卫军一骨碌儿摔了下来。
领头的禁卫军拔出腰间佩剑:“有刺客!保护太后!”
话音刚落,又一波箭矢射来,紧接着十多个蒙面的黑衣人自两旁的林子里窜出。
双方激烈地交起手来。
刺客人数众多,禁卫军渐渐落了下风。
太后端坐在马车内,神色冰冷,却并没有一丝慌张与胆怯。
她在孩子面前可以是一个普通的老奶奶,然而在敌人面前,她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大周太后!
唰!
帘子被刺客一刀劈开了!
刺客持刀朝太后狠狠地刺了过来。
太后冷冷地瞪着他,即便没对死亡,她的眼底也没有一丝慌乱与狼狈。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小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击落了他的长刀,又飞踹一脚,将他毫不留情地踹飞了出去!
他砸中了两个同伴,三人齐齐倒地吐血。
苏小小出了车厢,威武霸气地站在外车座上,来一个,她踹一个,来两个,她踹一双。
刺客们轮番上阵,竟无一人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
许是刺客发觉她是个难缠的角色了,放弃了对她的攻击,转而与那群禁卫军们厮杀起来。
禁卫军渐渐不敌。
祸不单行的是,林子里竟然又冲出了一波刺客,这一波刺客的武功高多了。
其中一人凌空朝苏小小掠来,一鞭子将苏小小捆住。
随即,他的长刀狠狠地斩向苏小小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剑挑开了那人的长刀,并一个后空翻,足尖踢中那人的下巴,当场将人踢趴下了。
“你没事吧?”
男子问。
苏小小无比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快……快保护太后。”
卫廷淡淡颔首,长剑一挑,斩断了她身上的鞭子,冷淡地说道:“你去马车上待着,我来对付他们。”
苏小小从女土匪秒变小可怜,捂住心口,深深地凝望着他:“多谢公子……”
禁卫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禁卫军见卫廷来了,全都长松一口气。
有卫大人在,他们不会死在刺客刀下了。
卫廷冷声道:“擒贼先擒王,尉迟修,你去对付那个拿金刀!”
尉迟修吊儿郎当地说道:“哪个?那个小矮子么?”
扶苏身子一抖。
你才是小矮子!
你全家都是小矮子!
卫廷与尉迟修解决了几名领头的刺客之后,刺客们群龙无首,四散而逃。
禁卫军首领走上前,冲卫廷拱了拱手:“多谢卫大人出手相救!”
卫廷高冷地说道:“客气。太后与那个宫女的没事吧?”
“宫女?”禁卫军首领愣愣地说道,“你是指刚刚那个胖姑娘?她是苏大夫呀!卫大人没见过她吗?”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秦彻与秦江大比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未曾细看。”
禁卫军首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呢,卫大人怎么可能出手救秦家人?”
一个时辰后,卫家幼子救了秦家千金的消息,在整个京城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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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太后晓真相(一更)
紫宸殿,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来到门口:“陛下,奴才有事禀报!”
自打上回景宣帝中毒,福公公站队静宁公主护驾有功后,全公公在景宣帝身边几乎快成透明人了。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手消息,他自然是要到景宣帝跟前得个脸的。
“何事?”景宣帝问。
全公公迈步入内,躬身行了一礼,道:“太后遇刺了!”
景宣帝脸色一变:“太后可有受伤?”
全公公忙道:“听说是卫大人及时赶到,太后无恙。”
景宣帝放下心来,淡淡说道:“退下吧。”
全公公一愣。
这就完了?
不派他去宫门口迎迎太后?或是等太后回永寿宫了再禀报陛下?
福公公淡淡扫了他一眼。
全公公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景宣帝又拿起了方才批阅到一半的折子:“宣卫廷。”
卫廷护送太后回宫,听说景宣帝召见,当下就来了。
“陛下。”卫廷行了一礼。
景宣帝看着他衣摆与鞋子上的血迹,淡淡问道:“听说太后遇刺了,是你及时现身,赶走了刺客。可认出对方的身份?”
卫廷摇摇头:“不曾,那伙刺客十分狡猾,见打不过,便自行逃散了。微臣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贸然去追。”
景宣帝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附近?”
卫廷正色道:“微臣傍晚在一间药铺的门口遇到了护国龙寺的一位师兄,听他说了缘方丈病了,我便与他一道前去探望了缘方丈。走到半路,就听见禁卫军大喊‘保护太后’。”
景宣帝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听闻你还救了秦沧阑的孙女?”
卫廷俊脸一沉:“天太黑了,没看清……我还以为她是太后的宫女……早知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可他眉宇间悔恨不已的表情,任谁都猜到他压根儿不想救秦家人的。
景宣帝让卫廷先回去,随后又将禁卫军统领叫了过来。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了?”他问道。
禁卫军统领跪地请罪道:“回陛下的话……线索没了……”
景宣帝眉头一皱:“什么叫线索没了?”
禁卫军统领硬着头皮道:“卫大人与其手下击退刺客后,二人先行护送太后回宫,我等将两名刺客的尸体搬上马,打算带回来看看他们的尸身之上能否查到蛛丝马迹。可……可那伙人居然又折了回来,把尸体抢走了……”
黑漆漆的巷子。
一辆马车急转弯刹住,车里的人扑通一声滚了下来。
随即他暴跳而起,指着某黑衣蒙面车夫道:“喂!尉迟修!你会不会赶车啊!”
尉迟修拽不拉几地说道:“自己坐不稳,怪我咯!”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给我松绑?”
“自己不会松?”
扶苏当然会松,这种破绳子捆不住他,可这不是还没到家嘛,做戏要做全呀!
扶苏是个尽忠职守的暗卫,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
尉迟修就不同了,他惯爱偷奸耍滑,能偷懒就偷懒,卫廷都看不见了,他还演个毛啊!
“我走了!”
尉迟修将马鞭往扶苏怀里一扔,大摇大摆地走了。
扶苏不可思议地看着撂担子的某人:“喂!你去哪儿!”
尉迟修早已消失得不见人影。
扶苏转头望向车厢。
车厢内的另一具尸体也轻松用内力挣断了绳索,随手扯掉身上的黑色夜行衣,露出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衣。
而后他戴上白色斗笠,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扶苏咬咬牙:“只有你们会走是吧?我也走!我也不管了!”
说罢,他将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脑袋一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十秒之后。
他黑着脸走回来,拾起马鞭,幽怨地赶着马车回去了。
苏小小第二天一大早再次入宫为太后诊脉。
昨晚遭遇行刺后,卫廷护送太后回宫,路过状元街时,苏小小就顺道回家了。
由于一直有卫廷这个“外人”在,二人之间没做任何私密的交流。
太后憋了一整晚,就快憋出毛病了。
“程公公,劳烦带大家先出去,我要为太后医治了。”
苏小小治病不喜人打扰,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给景宣帝治病也是如此。
大家不疑有他,跟着程公公出了寝殿。
太后坐在凤床上,一边由着苏小小给自己把脉,一边淡淡开口:“说吧,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苏小小一脸无辜:“什么怎么一回事?”
太后冷冷一哼:“别给哀家装傻,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哀家耍心机的时候,你爹娘都还没出生呢!”
苏小小眨眨眼。
好嘛,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确实没太后大。
苏小小嘿嘿一笑:“您看出来啦?”
太后一脸嫌弃:“就你那演技,真当哀家瞎吗?”
不过也快被这丫头辣眼睛的演技闪瞎就是了。
太后淡道:“刺客也是你们安排的吧?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一国太后!”
苏小小无奈一叹:“唉,太后,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太后冷声道:“每个人都这么说!”
苏小小认真道:“真的,您昨天不是想问大虎二虎和小虎的爹是谁吗?小郡主那些年都是在哪里生活的吗?在卫家。”
太后脸色一变:“什么?”
苏小小看了看她,说道:“三个孩子的爹……是卫廷。”
太后惊得坐直了身子:“卫廷?!”
苏小小芒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卫廷是三个孩子名义上的爹。他们是小郡主与卫家六郎的骨肉。”
苏小小将小郡主被救回卫家的事说了。
虽然内心已经接受,可得知全部的真相,太后的心里仍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在小郡主的事情上,卫家并没有任何过错,不论是对她隐瞒小郡主活着的消息,还是拆散小郡主与卫家六郎的姻缘。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卫老将军与卫老太君也只是希望每个人都平安活下来。
是她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护不住儿媳与孙子孙女。
关于这一点,苏小小没发表任何意见。
当年的事,很难说太后没拼尽全力,可能她也料到自己的小儿子会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350 赐婚(二更)
太后叹道:“哀家这次若不是一心求死,你是不是也不会让哀家见三个孩子?”
苏小小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你这性子,当真是随了你祖母……”太后苦笑一声,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问道,“不过,你和卫廷又是怎么一回事?大虎他们怎么会成了你儿子?”
……
“陛下!”
寝殿外,程公公恭敬地冲景宣帝行了一礼。
景宣帝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沉声问道:“太后呢?”
程公公道:“苏大夫在里头为太后医治。”
景宣帝当然知道苏小小有关上门来给人治病的臭毛病。
偏偏他还不能阻止,阻止了就是他不孝,存心不让太后被治好。
“进去多久了?”景宣帝问。
“也没多久,刚进去。”程公公面不改色地说。
其实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太后心里一定有许多回要问苏大夫。
陛下可千万别硬闯啊……
程公公捏了把冷汗:“陛下,太后昨日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今日的治疗怕是得要一点时辰,不如您——”
景宣帝道:“不必了,朕在这里等着。”
程公公心里那个急呀。
谁也不知苏大夫还要与太后谈多久,一直一直不出来,陛下一定会担心太后的病,一担心,就会硬闯——
“怎么还不出来?太后病得很重吗?福全,去叫太医——”
景宣帝话音未落,房门开了。
苏小小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太后情况如何了?”景宣帝不怒自威地问。
苏小小道:“有些劳累,没大碍,静养数日即可。”
景宣帝不放心,进了寝殿探望太后。
太后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肿胀。
想到昨日她去为缅怀南阳王,哭也是在所难免。
景宣帝没起疑。
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太后靠着身后的软枕而坐:“哀家听说,皇帝已经上朝了?”
景宣帝在床边坐下:“今日刚恢复上朝。”
太后又道:“为何不多休养几日?”
景宣帝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母后是在关心朕吗?”
太后讥讽道:“皇帝已坐拥天下?还需要哀家的关心吗?”
程公公奉上一盘瓜果后,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了十步开外。
福公公也识趣地退到安全区域。
景宣帝拿起一个桔子,缓缓地剥了起来。
“昨夜让母后受惊了,朕会彻查此事,揪出刺客!”
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哀家听闻秦江与秦彻大比时,也出现了刺客,甚至有乱党混入了禁卫军。”
“确有此事,是民间的一个教派所为。”
言及此处,景宣帝顿住。
难不成昨晚的行刺也是白莲教干的?
太后甩完锅,见好就收:“说起来,昨夜多亏了卫廷,皇帝打算几时让他官复原职?”
景宣帝继续剥橘子:“当初出家做和尚,是他自己选的。”
太后语气疲倦地说道:“何必与一个孩子置气?”
景宣帝顿了顿,说道:“此事朕自有决断。”
太后摆摆手:“罢了,朝廷的事哀家不过问,你既然过来了,哀家这儿正好有件事与你商议。”
太后许久没与景宣帝说过这么多话了。
景宣帝一时有些愣住。
太后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想听?那哀家就自己拿主意了。”
景宣帝是受宠若惊,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已经冰封了十年,他以为这辈子都等不来太后拿正眼瞧自己的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母后请讲。”
太后道:“秦家那小丫头,你知道的吧?不是秦嫣然。”
景宣帝皱眉:“祖母说的是苏大丫?”
太后道:“是她。她去救你之前,哀家承诺过给她一个恩典,如今你体内奇毒已解,哀家也该兑现给她的承诺。”
太后这话听着简单,实则意义重大。
苏小小也治疗过太后,可太后并未因此而承诺苏小小任何事。
反倒是景宣帝危在旦夕的那晚,太后为了让苏小小尽心医治景宣帝,竟不喜以恩典允诺。
一国太后的恩典,那可不是小事。
景宣帝的心底百感交集:“朕以为……母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朕。”
太后闭了闭眼,无奈道:“你杀了你亲哥哥满门,杀了哀家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哀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景宣帝拽紧了拳头:“那母后为何——”
太后垂眸:“哀家也不知道。”
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福公公与程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终于还是景宣帝开了口:“她想要什么?”
太后道:“卫廷。”
“咳!”
景宣帝呛到了!
太后平静地说道:“哀家也很震惊,秦、卫两家的关系,你与哀家心知肚明,这要是结亲了还得了?”
景宣帝不解:“她为何——”
太后讥讽道:“为何看上卫廷?你就问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看不上卫廷?”
这话景宣帝无法反驳,毕竟就连惠安公主都深中卫廷的毒。
太后接着道:“她说昨夜卫廷救了她,她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景宣帝想到那个小胖丫头,嘴角一抽:“这不是报恩,是报仇吧?”
太后白了他一眼,忍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不咸不淡地说道:“她在乡下长大,对秦家没多少感情。”
景宣帝迟疑道:“卫廷怕是不会同意——”
太后冷冷一哼:“怎么?哀家是太后,哀家给他指婚,他还能抗旨不尊?”
景宣帝道:“他抗不抗旨先两说,惠安那边您打算如何交代?若是让惠安知道,母后不给她指婚,反倒给一个外人指婚,母后让惠安怎么想?何况,卫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卫廷一子,实在不该拿亲事为难他。”
景宣帝讲得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不希望两家联姻。
太后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其实若是为其他任何人指婚,景宣帝都不会横加干涉,可偏偏是秦、卫两家。
太后冷哼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为难他呢?兴许他也同意娶那丫头呢。”
景宣帝笑了:“母后,卫廷连惠安都看不上,会看上一个乡下长大的胖丫头?”
太后说道:“皇帝,凡事不可说得太绝对。”
景宣帝淡淡一笑道:“母后不信,朕证明给母后看。”
景宣帝也是雷厉风行之人,第二日便将卫廷宣上了金銮殿。
他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卫廷当众拒婚。
“诸位爱卿,在你们上奏折之前,朕有话要问卫廷。”
众人面面相看。
景宣帝正色道:“昨夜,你救了太后,也救了一位世家千金,可有此事?”
卫廷冷漠地说道:“臣救的是太后,至于旁人,臣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他就知道。
卫廷根本没将那个小胖丫头放在眼里。
景宣帝微微笑道:“那好,朕就来告诉你,你救的是秦沧阑的亲孙女,她虽在民间长大,但却是护国公府货真价实的嫡出千金。你二人既门当户对,又有此缘分,或许是天意。朕有意为你二人指婚,不知你可同——”
卫廷唰的撩开下摆,单膝跪地:“臣谢主隆恩!”
景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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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戏精廷哥(三更)
景宣帝完全没料到卫廷能给他来了这一出,简直给他整不会了!
你怎么就谢主隆恩了?
你骨气呢?
让狗吃了?!
景宣帝太过于震惊,乃至于良久憋不出一个字来。
老实说文武百官也很震惊。
他们也是一脸的懵逼。
发生了啥情况?
陛下似乎赐了个婚,又好似没赐婚。
关键是卫廷居然没拒绝!
他谢主隆恩了?
陛下没说完呢,他就谢主隆恩了!
这特么——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太后今日没来,但为了让皇帝证明给自己看,派了程公公来。
程公公就守在金銮殿外。
他没眼看了,真的。
“你……”皇帝深吸一口气,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倒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你是大周的功臣,你祖父是两朝元老,卫家满门忠烈……”
“陛下。”卫廷打断景宣帝的话,语气有些委屈,“臣不想再出家了。”
景宣帝咬牙:“朕几时让你出家了?”
卫廷:“上回。”
景宣帝狠狠被噎住。
卫廷继续噎他。
自然,委屈又无奈的语气得拿捏了。
“上回陛下给微臣赐婚,微臣不同意,陛下就罚了微臣出家做和尚。”
景宣帝气了个倒仰!
是他罚他的吗?不是这小子自己应下的?
“卫廷,你连朕的公主都瞧不上,你莫非想出家做和尚不成?”
“臣领旨。”
然后这小子就跑去当和尚了!
景宣帝没处说理,气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卫廷将不要脸与甩锅发挥到极致:“臣再也不敢了,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为臣指婚,臣就高高兴兴地大婚。”
合着这倒成朕的错了?
景宣帝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问道:“苏渊何在?”
“臣在。”苏渊捧着笏板,上前一步。
景宣帝淡淡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渊认真想了想:“君无戏言。”
景宣帝:“……”
景宣帝仍不死心。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朕……突然记起一事,苏大丫是不是在乡下成过亲?”
这件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了,有杏花村的村民作证,苏大丫与秦沧阑也承认了。
苏渊风轻云淡地说道:“哦,已经和离了。”
被乱拳锤飞的景宣帝:“……”
启祥宫。
“娘娘!公主!”
刘三德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
今日宫学放假,惠安公主难得不用去上课,过来陪娴妃一道用早膳。
娴妃蹙眉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刘三德看了惠安公主一眼,苦大仇深地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给卫廷指婚了!”
惠安公主腾的站起身来,眼睛亮亮的:“给廷哥哥指婚了?廷哥哥要娶我了吗?”
“啊……这……”刘三德为难地苦着脸,“指婚的对象不是公主。”
惠安公主眸子一瞪:“不是我?是不是郭灵犀那个小贱人?”
娴妃沉下脸来:“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皇族的规矩了?”
惠安公主委屈地红了眼眶,坐下来嗷的一声哭了:“可是母妃……父皇给他和别人指婚了……”
娴妃问道:“陛下当真给灵犀郡主与卫廷指婚了?”
刘三德讪讪:“也不是灵犀郡主,是秦家小姐。”
娴妃喃喃:“秦嫣然?不对,秦嫣然已是大皇子侧妃……你说的该不是那个民间长大的胖丫头吧?”
她可是自己为儿子相中的媳妇儿啊,秦家兵权,全系在她身上了!
娶了她,自己儿子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刘三德道:“正是。”
娴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市井的一间茶楼开了张。
因地势偏僻,铺子里的客人不多。
此时二楼尽头的一间厢房内,卫老太君与秦沧阑对面而坐。
二人身后分别站着各自的心腹——李嬷嬷与岑管事。
卫老太君倨傲地说道:“先说好,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逼不得已而已,你们秦家不要太当真了。”
秦沧阑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我对你们卫家说才对,你家小子赖在我孙女儿家不肯走,我看这软饭他吃得挺香。”
卫老太君讥讽道:“呵,也不知是谁在陛下面前,把大虎二虎小虎过了明路,要不是为了让几个孩子认祖归宗,我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秦沧阑嗤道:“说的像是我们秦家稀罕似的!今日在金銮殿上,貌似是你家小子亲口应下的,陛下话都没说完,不知多迫不及待!”
卫老太君噎了噎:“那、那还不是怕夜长梦多?”
臭小子,就不能矜持一点,等陛下说完?
搞得你祖母多没面子!
“你别忘了,还有个钦天监。”
景宣帝是被太后与卫廷套路了,才不小心给二人“赐了婚”,他是皇帝,自然不会当众打自己的脸。
可倘若是二人八字不合呢?
这门亲事就有了和离的取消理由。
“六月十五。”秦沧阑道。
“什么?”卫老太君一怔。
秦沧阑拿出二人的庚帖,上面有天作之合的字样以及钦天监监正的亲印。
“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他说道。
卫老太君拿起庚帖,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和钦天监有来往?”
不曾听说啊。
秦沧阑道:“如果你是指监正那小子,是。”
监正可不小,与景宣帝同龄,也就秦沧阑有这个年龄与资格,叫对方一声小子。
“他年轻时,曾做过一件傻事,是我把人抓回来的,我替他瞒下了。”
卫老太君不解。
公孙监正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名利不争,无欲无求,她想不出这种人能做出什么傻事。
秦沧阑显摆道:“总之,没有我,就没有他公孙监正。”
也没有后来的皇后。
……
喜讯传到卫家。
蒋氏拉上陈氏,开心地去了褚氏的院子。
“大嫂!”蒋氏笑着打了招呼,“二嫂与四嫂也在呀。”
李氏微笑:“五弟妹,三弟妹。”
蓝氏也点了点头。
蒋氏笑嘻嘻地说道:“大嫂,二嫂,四嫂,你们听说了消息没有?陛下给小七和七弟妹指婚了!”
蓝氏阴阳怪气道:“上回不是还叫人家名字吗?怎么才一天不见,就改口叫七弟妹了。”
蒋氏一秒甩锅陈氏:“我……我是跟着三嫂叫的!”
绝不是被肉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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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的几位嫂嫂:
大嫂:褚氏
二嫂:李氏
三嫂:陈氏
四嫂:蓝氏
五嫂:蒋氏
352 小小出手(四更)
陈氏愣愣的:“啊,哦,好像我是这么叫过。”
褚氏道:“我刚说让人去叫你们的,小七的亲事既已定下,我们打算去看看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蒋氏小声嘀咕:“娘会高兴吗?”
李氏悄悄拍了下她的手,给她使了个闭嘴的眼色。
蒋氏轻咳一声:“那我们去吧!”
一行人去了府西的小别院。
这里远离府上的中轴线,在一处小果园的附近,十分清幽僻静。
几人刚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桃子香气。
蒋氏哇了一声:“娘今年又种桃子了!”
院中的一棵桃树下,一个衣着素净的夫人正在摘桃子。
“娘。”褚氏上前行了一礼,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篮子,“我来吧。”
卫夫人将篮子给了她,动作很轻很缓,表情淡淡的。
“娘。”
李氏与蓝氏也打了招呼,上前帮忙摘桃子。
褚氏回头看了眼蒋氏与陈氏:“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过来摘桃子。”
“来了,大嫂。”蒋氏拽着陈氏的袖子,来到桃树下默默摘了起来。
卫大人在院子里种了四棵桃树,今年的桃子又多又大,几人摘得篮子装不下。
“够了,过来坐吧。”卫大夫说。
几人走过去,围着石桌坐下。
一共只有四个石凳,褚氏、李氏与陈氏坐下,蓝氏与蒋氏站着,谁料她俩是老四、老五。
卫夫人独自居住,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这几日小丫鬟的娘生了病,卫夫人让她回去陪她娘了。
褚氏轻声道:“娘,您这里太冷清了,我再挑个机灵的下人过来吧。”
卫夫人没接话。
她拿起一根桃枝,摘掉上面的一个小虫子。
蒋氏汗颜,那是她摘的,连桃枝一块儿拽下来了。
卫夫人淡淡说道:“今日既不是过节,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褚氏道:“小七要成亲了。”
卫夫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是吗?”
褚氏接着道:“和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啪。
卫夫人手里的桃枝断了。
……
苏小小昨日太忙,今日才把点心给凌云送过去。
凌云黑着脸,一言不发。
苏小小微笑:“为表歉意,我多做了两盒杏仁酥。”
凌云冷声道:“才两盒?你以为本公子是乞丐吗?”
“那……”
“三盒!”
苏小小:我刚刚准备说五盒来着……
苏小小送点心的功夫,顺带给凌云把了脉,问了他的饮食状况。
自打服用消化酶后,凌云消化不良的症状减少了许多,几乎不再呕吐了。
不过,太难克化的东西还是不宜入口
苏小小给他做的点心都是减了糖油的。
看着他凹陷的脸颊总算总算有了一点肉肉,苏小小心中甚慰。
“看什么?”凌云察觉到苏小小的打量,冷冷地问。
苏小小认真地说道:“你以前太瘦了,现在正常了一点,好像还挺帅。”
凌云抱过点心,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
似是在说,大男人谁在意这玩意儿?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半刻钟后,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小声音。
“师乎,你在做咸摸?”
“笨蛋,师父在照镜子!”
“小斧也要叫(照)!还有,小斧不是笨蛋,大斧是笨蛋!”
……
下午,苏陌过来了。
他刚在军营练完兵,过来看看苏小小与苏二狗。
苏二狗正坐在房中,被两个表哥逼着补课,头都大了。
苏小小刚熬完药膏,舀了一勺让苏陌尝尝味道。
“怎么样?”苏小小问。
“甜甜的,有红枣与花生的香气,好吃。”苏陌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小小道:“哦,调理经期气血不足!”
苏陌:“……”
苏小小把熬好的药膏送去第一堂,顺便也会一下李保人。
苏陌送她去。
马车上,苏陌问她道:“不用去宫学了,还以为你会闲下来,却是比先前更忙了。”
这丫头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
苏小小就道:“闲着多无聊啊。”
苏陌顿了顿,正色道:“那也不能折腾出与卫廷大婚的事。”
苏小小叹了口气:“这怎么能叫折腾呢?我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嘛!”
苏陌一针见血道:“你是为了卫廷吧?”
苏小小挑眉道:“谁为了吃那两口肉——咳,没有啦,我真的为了大局着想。”
绝不是想把卫廷绑在床上,撕烂他的衣裳,摸他的腹肌,对他这样那样!
苏陌:“……”
“这么做,不冒险吗?”苏陌问。
苏小小道:“当然冒险。”
但这是他们都愿意去承担的风险,她是,卫廷是,卫老太君与秦沧阑亦是。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咦,好像没以前那么双了。
“那个内鬼已经知道我和卫廷被指婚了,你说他会怎么做?”
苏陌分析道:“他一定会跳出来破坏你和卫廷的亲事,无非是两个办法,要么,挑拨两家关系,让两家主动请旨退婚;要么,让两家被迫终止联姻。终止的原因无外乎是有人出事,所以接下来,你和卫廷都要格外小心——”
话音刚落,他眉心一蹙:“有人跟踪我们。”
苏小小凝神:“后面?”
“嗯。”苏陌点头。
苏小小将后窗的帘子挑开一角。
一道人影迅速闪入街边的铺子。
苏小小淡淡一笑:“这么快就上钩了吗?”
马车拐入了一个胡同。
苏陌下了马车:“我去给你卖桂花糕。”
“快去快回!”苏小小大声说。
苏陌大大方方地走了。
确定苏陌走远,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快步地进了巷子。
苏小小靠在团枕上,一副眯着了的模样。
那人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用手里的兵器缓缓挑开车帘。
就是现在!
苏小小一秒睁眼,小胖脚一勾,唰的将对方勾倒在车厢的地板上,手里的兵器也摔了出去。
他急中生智,抄起一旁的小凳子朝苏小小狠狠地砸了过来!
苏小小岂能让他得手?
一巴掌拍飞了凳子,随后大步一迈,一屁股坐上去,将他的双手反剪于背后。
他趴在地板上,瘦小的身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苏小小迅速摘了他的面具。
看到他的脸,苏小小惊呆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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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露出马脚(一更)
苏陌走过来,挑开车帘,问苏小小道:“认识?”
苏小小点点头:“他是惠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在宫学出现过几次。”
不算太频繁,比起小太监,因为惠安公主还是更喜欢带小宫女出行。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小太监掉落的兵器上,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兵器,根本就是一根擀面杖。
“惠安公主让你来的?”苏小小冷声问。
小太监不吭声。
苏小小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在地板上:“说!惠安公主人在哪儿?!”
祥云阁二楼的天字号厢房中,惠安公主百无聊赖地品着茶。
她是偷跑出宫的,拿了她三哥的令牌,如今一副宫女打扮,不过她天生丽质,饶是穿着宫女的衣裳,还戴上了面纱,仍难掩一身风华。
伙计来上茶,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两眼。
惠安公主凶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伙计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放下茶水出去。
惠安公主不满地嘀咕:“搞什么啊,去了那么久……”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苏小小神色淡淡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小太监。
惠安公主眸光一扫,立刻坐直了身子,板着脸道:“让你去抓个人,怎么用了那么久?还有!也不知道用绳子绑一绑!”
绑是绑了,只不过,被绑的不是苏小小,而是惠安公主的小太监。
小太监自苏小小身后走出来。
看着他双手被绑,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惠安公主的脸色就是一变。
“怎么会这样?苏大丫!你对本公主的人做了什么!”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这话应该我问惠安公主才对,青天白日,天下脚下,惠安公主竟然唆使太监到我的马车里行凶,惠安公主的眼里是没有王法了吗?”
惠安公主眼神一闪:“谁、谁对你行凶了?本公主不过是有话对你说,所以让人去把你叫来!”
苏小小淡淡一笑:“方才不还说是抓来?”
惠安公主噎住。
她双手抱怀,撇过脸,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没被抓吗?”
苏小小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可不像公主那么闲。”
“你……”
惠安公主气急。
母妃还说她说话难听,真该让母妃听听这丫头究竟有多粗鄙!
惠安公主冷着脸,骄傲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你既然来了,本公主也不与你兜圈子了,你放弃与卫廷的婚约,本公主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或者欠你一份人情!”
苏小小差点儿就笑了:“你的人情很了不起吗?”
惠安公主杏眼圆瞪:“我是公主!”
“那又如何?”苏小小毫不在意地问。
惠安公主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她蹙眉,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要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主耐着性子与你说话,你最好能听进去!否则,一旦本公主翻起脸来,就不是你招架得住的了!”
苏小小挑眉一笑:“所以这些年,公主都是用自己的皇族身份来逼退情敌的吗?”
惠安公主鼻子一哼:“是又怎样?你去大街上问问,有哪个不要命的女人敢和我抢驸马!”
嚣张地说罢,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郭灵犀。”
郭灵犀有太皇太后撑腰,连父皇都护着她。
苏小小望天,叹了口气。
她有点困了。
原本以为钓了条大鱼的,结果是个刁蛮公主。
苏小小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惠安公主一脸凶神恶煞地说道:“不答应……不答应后果很严重的!”
苏小小笑了:“哦?有多严重?”
惠安公主威胁道:“本公主会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苏小小直接就走了。
惠安公主气得跳脚,指着苏小小道:“你你你你你……本公主话还没说完呢!谁许你走了!”
“你给本公主站住!”
“你回来!”
“你不许嫁给卫廷!”
“你——”
你什么?
苏小小已经走远了。
回到马车上,苏陌放下剥好的核桃:“处理完了?”
“嗯。”苏小小嗯了一声,“本来也没觉得惠安公主会有问题,只是保险起见,所以去看看。”
苏小小抱过核桃罐子:“她一直都这样吗?”
苏陌道:“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个把她激怒成这样的人。”
苏小小捏起一颗核桃:“那我可真了不起。”
苏陌失笑:“不过你不必担心,惠安公主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心肠并不歹毒。”
苏小小点点头:“堂堂公主,身边总会有几个厉害的护卫。她真想除掉我,就不会只派一个小太监来抓我。”
苏陌道:“是这个理。”
苏小小眯了眯眼。
这个表情在她脸上,就好比一只贪吃的小胖松鼠,突然有了一点狐狸样。
苏陌有点被萌到,好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小小道:“我在想,那个人是不知道我与卫廷被指婚了吗?”
苏陌想了想,说道:“京城早已传开,他只要人在京城,就一定听说了,但此事关系重大,为免打草惊蛇,他或许想要从长计议。”
苏小小点点头:“是我心急了,这才第一天呢。”
话落,她又扒拉了一颗核桃,哪知手一滑,核桃掉了。
她忙弯下身去捡,却一眼看到了凳子上的擀面杖。
“哦,擀面杖忘记还给惠安公主了。”
她将核桃与擀面杖一起捡了起来。
顷刻间,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苏陌问。
她将核桃罐子放回桌上,掂了掂手里的擀面杖。
苏陌见状,将擀面杖拿了过来:“好沉,里头似乎有东西。”
他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擀面杖,在中间看见了一道极为细长的裂缝。
就在他打算沿着裂缝将擀面杖折开时,苏小小忽然抓过擀面杖扔了出去!
咔的一声,擀面杖裂开了。
十多枚长针咻咻咻地射了出来,其中一枚射入马车。
苏陌猛地拍上桌子,单手一震,核桃罐子被震飞了起来。
他反手一记手刀,将核桃罐子打了出去。
长针射中了核桃罐子,嘭的一声,罐子四分五裂,核桃仁撒了一地。
苏陌用身体挡住苏小小。
待动静停歇,他才直起身,问苏小小道:“你没事吧?”
苏小小望着碎了一地的坚果仁,小嘴儿一瘪,肉痛地说道:“我的核桃——”
苏陌:“……”
二人下了马车。
苏小小检查了那些长针:“有毒。”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擀面杖是从小太监的手里掉落的,小太监又是惠安公主派来的……难不成惠安公主想杀我?不对,如果她对我存了杀心,就不会是方才那个反应。”
“那个小太监有问题!”
“惠安公主危险了!”
……
“陛下!陛下!”
全公公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一下子摔到在地上。
景宣帝烦死他了:“这回又怎么了?”
全公公哽咽道:“公主……惠安公主不见了!桃红也被打晕了——”
景宣帝冷声道:“你把话明白!”
全公公哪儿讲得明白?
他忙望向御书房:“桃红就在门口,她知道!”
被唤作桃红的小宫女被带进了御书房。
她扑通跪在地上,大哭着将惠安公主偷偷出宫的事说了。
“……回宫的路上,突然有人闯进马车,打晕了奴婢,等奴婢醒来……公主就不见了……小卓子也不见了……”
景宣帝只觉一阵眩晕袭来。
惠安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比几个皇子都受宠——
景宣帝雷嗔电怒:“谁许你们带公主出宫的?出宫的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桃红抽泣道:“还……还有苏大夫!公主派了小卓子去抓她,还扬言……她若是不退掉与卫大人的婚事,便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
全公公大惊失色:“啊,会不会……是惠安公主威胁了她,她一怒之下……就把惠安公主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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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最能打的那个!腰好!能生!”
354 反击(二更)
福公公瞪了全公公一眼,委实看不上他乱嚼舌根子的做派。
景宣帝本就对苏承父女心怀芥蒂,眼下惠安公主失踪,苏大丫又有作案的嫌疑,全公公这话算是讲到了景宣帝的心坎儿上。
他当即将秦沧阑召进宫。
“大丫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绑架公主?我宝贝孙女儿看谁不顺眼,当场就揍了,还用得着偷偷摸摸拐?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秦沧阑绝对相信自家孙女,掳啥掳呀?揍就完了!
景宣帝让他气了个倒仰。
什么叫看谁不顺眼,当场就揍?
惠安是他的女儿,是一国公主,依秦沧阑的意思,那也是想揍就揍?
景宣帝被卫廷气麻了,那股子眩晕感还没过去,又让秦沧阑噎了一把,当真是要吐血了。
娴妃也听说了惠安失踪的事,哭着来到御书房。
她这回的眼泪是真的。
“陛下……陛下您要赶紧将惠安找回来……”
“朕会的,爱妃先回宫。”
娴妃伏在景宣帝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臣妾听说了……是不是苏大丫干的?”
景宣帝张了张嘴:“此事……”
秦沧阑道:“哼,娘娘慎言!惠安公主失踪了,臣也替娘娘感到难过,但这与臣的孙女儿何干?”
娴妃道:“惠安和她吵了一架,之后便失踪了!”
秦沧阑呵呵道:“听说那个小太监也失踪了,保不齐是他把公主掳走了呢!娴妃娘娘,你自己身边出了内贼,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反倒将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这么做只能让会你错过正确的线索,让惠安公主被人拐得越来越远!”
娴妃脸色一变:“你——”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秦沧阑的话无疑是诛心的。
然而他绝不是故意逞口舌之快,他是经过仔细的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
“此话怎讲?”景宣帝问。
在兵权一事上,景宣帝的确与秦沧阑发生了一点不快,可景宣帝器重秦沧阑的能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秦沧阑正色道:“陛下,惠安公主身边一共有两个宫人,为何只有桃红没失踪?如果我的目标是公主,我就只掳走公主,不需要再掳走一个太监。”
娴妃愣愣道:“或许……他们是想给惠安留一个伺候的人?”
秦沧阑淡淡说道:“娴妃娘娘,对方都干出掳人的勾当,你还指望他们关心惠安公主身边有没有人伺候?”
娴妃噎住。
秦沧阑拱手道:“陛下,臣斗胆猜测,惠安公主就是被那小太监掳走的!”
景宣帝定定地看着秦沧阑:“话虽如此,却依旧无法洗脱你孙女的嫌疑。找到惠安,否则,朕会以她伤害一国公主之罪论处!”
惠安公主失踪一事,景宣帝本不欲大肆宣扬,奈何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很快便在街头小巷与各大茶楼传开了。
“听说了没有?惠安公主出事了!被秦家的大小姐掳走了!”
“她掳走惠安公主做什么?”
“惠安公主心仪卫大人,本想招卫大人为驸马,谁曾想陛下替卫大人与秦小姐指了婚,公主一怒之下跑去找秦小姐的茬儿。哪料这秦小姐可不是善茬儿,竟当场把公主给抓走了!”
“无稽之谈!”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制止了茶楼中众人的谈话。
讲得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不满地看向他:“你谁呀?”
孙掌柜一摇手中的折扇:“我是你大爷!”
苏陌与苏小小去了一趟大理寺,将擀面杖的残片与内藏的毒针交给了萧重华与大理寺卿。
萧重华神色凝重地说道:“那个小太监叫小卓子,是两年前到启祥宫的,会说话,人又机灵,很讨惠安喜欢。”
苏陌道:“一个小太监没胆子对公主不轨,他背后一定有人。”
“会不会……与白莲教有关?”大理寺卿问。
最近他们一直在查白莲教的案子,奈何自从查出地窖的那些死者是白莲教的信徒之后,便再也没了新的线索。
大理寺卿快麻了,如今看谁都像是白莲教的。
萧重华蹙眉,如果真是白莲教干的,那么说明白莲教已经将势力发展到了宫里——
苏陌正色道:“赶紧把惠安公主找到,还我妹妹一个清白。”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忙带人去找,京兆府与禁卫军也出动了。
苏陌对苏小小道:“我先送你回去。”
二人坐上马车。
苏小小问道:“你说,会是那个内鬼干的吗?”
苏陌沉吟道:“目前还不清楚,我觉得内鬼应该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在你与卫廷被指婚的第一日便对你下手。但——”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完:“但倘若惠安公主恰巧要来找我麻烦,这便是一个对付我的天赐良机。”
说白了,内鬼或许是想徐徐图之的,然而送上门的大肥肉,谁忍得住不去啃一口?
惠安公主打乱了内鬼的节奏,诱使内鬼提前对苏小小出了手。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他第一个选中的目标是我,也对,我看上去比较好对付。”
比起卫廷、秦沧阑与卫老太君,在民间长大的她似乎更像那个容易被拿捏的软柿子。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
苏陌为了尽快洗脱泼在苏小小身上的脏水,也去找惠安公主了。
他前脚刚走,苏小小后脚便迈了出来。
“爹,你的马给我骑一下!”
“你慢点儿!这匹马很快的!”
苏承一边给三小只洗头,一边冲屋外嚷嚷。
苏小小翻身上马。
呼,卫夫子教得不错。
她漫不经心地掏出一张京城的舆图。
“惠安公主回宫走的是这条路,她是在这里失踪的。”
记下路线后,苏小小将舆图收回了怀中。
她策马来到惠安公主的事发地点。
这里已经被官差调查过,此时不剩什么。
苏小小骑在马背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的脸笼在暗处,一双眸子却亮若冰刃。
“出来吧。”
她淡淡地说。
没有任何人现身。
她策马往胡同里走了几步。
忽然,苏小小抬起头。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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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深夜救美(一更)
散发着浓浓潮气与霉味的屋内,惠安公主终于挣脱了手上的绳索。
她拿掉堵在嘴里的布团,又去解脚上的绳子。
奈何脚上绑得太紧,她解了半晌也没解开。
她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后,用力捶打锁住的房门。
“来人!放我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连我也敢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赶紧放了我!”
“听见没有!”
惠安公主的嗓子都叫哑了,手心也拍痛了。
然而,没有一个人过来。
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整间屋子,她害怕又委屈地在墙角坐了下来。
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父皇……惠安好害怕……你快来救惠安啊……”
“母妃……三哥……你们在哪儿?”
“呜呜……惠安想回家……”
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后悔了。
早知会被人掳走,她说什么也不会偷跑出宫的……
不知哭得多久,她整个人筋疲力尽,抱着双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嘎吱——
门被推开了。
冰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抱着一沓衣裳走了进来。
他冷漠地扫了惠安公主一眼。
惠安公主吓得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黑衣人将手里的衣裳扔到惠安公主脚边:“换上。”
惠安公主看看地上的衣裳,蹙了蹙眉,又抬眸看向他:“你把我小卓子与桃红弄到哪里去了?我警告你!不许伤害他们!”
黑衣人嗤了一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惠安公主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你放了我,我能给你很多好处!银子也好,官也罢,只要你开口!”
“哼。”
黑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自己换不了,我只好找人替你换上,先说好,这里可没有太监和女人。”
“你——”惠安公主抱紧了双臂,冷冷地瞪着他,“你给我滚出去!”
黑衣人转身出了屋子。
惠安公主屈辱地将地上的男子衣衫换上。
“好了就出来。”黑衣人淡道。
惠安公主咬了咬唇,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惠安公主生得俊俏,饶是女扮男装,依旧漂亮得不像话。
黑衣人似是不大满意,伸手拔了她头上的发簪,三千青丝如墨色瀑布一般垂下。
惠安公主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黑衣人随手扔给她一支木簪:“把头发挽起来。”
“我不会!”惠安公主说。
她是公主,饭来伸手衣来张口,从没自己梳过头。
黑衣人道:“那就只好给你剃了。”
“你住手!”
惠安公主慌忙抱住自己的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厌恶地抓过簪子,笨拙地扎了半天才勉强扎了个松散的发髻。
黑衣人又拿出匕首,用刀鞘在墙上刮了一把墙灰抹在她脸上。
惠安公主拍开他的匕首:“敢对本公主动手动脚,你活腻了!”
黑衣人已经抹完了。
他吹了声口哨,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黑衣人将惠安公主押上马车。
他坐在惠安公主身边,匕首抵住她的腰腹:“你最好别叫,否则我一剑杀了你。”
惠安公主撇过脸去。
马车一路前行,七弯八绕的,中途遇上了几个搜查的官兵,车夫只道里头坐的是天花病人,还掀开帘子让官兵看。
黑衣人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天花”。
官兵吓得赶忙让马车走了。
另一边,苏小小被大网罩住,网兜里有蒙汗药,她挣扎了数下,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
两名黑衣人走过来。
“晕了吗?”其中一人问?
另一个人道:“这么多蒙汗药,一头牛也闷倒了,何况是个女人。”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秦沧阑的嫡亲孙女。”
“那又如何?民间长大,不会武功,说白了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人带走。”
二人将苏小小抬上马车。
“呃……还挺沉!”
马车驶向荒郊的一处宅院。
快到时,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响。
赶车的黑衣人道:“你是不是又打瞌睡了?我警告你,这次抓的人非同小可,不许出任何岔子!”
话落,马车内没有反应。
黑衣人将马车停下,无语地地掀开帘子,却只看见同伴一脸惊恐地瞪着自己。
黑衣人一怔,他看看同伴,又看看地板。
这里躺着的小胖丫头已经不见了……
他眉心一跳,忙去抽出长剑,朝着同伴身侧的暗影砍去。
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轻松接住了他的剑刃。
他脸色一变。
下一秒,苏小小夺过长剑,剑光一闪,见血封侯!
苏小小跳下马车,手持长剑自尸体上跨了过去。
院子外有数名黑衣人把守。
苏小小思忖片刻,绕远路来到侧面,翻墙进了院子。
她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是诱饵,可诱饵与目标未必会被关押在一处。
她一间间屋子找过去。
果然,没有惠安公主的影子。
忽然间,最里头的一间小屋里传来男人愤怒的谈话声。
“你们疯了吗?谁许你们这么做的?”
这声音——
苏小小悄无声息地朝着屋子走了过去,在窗外蹲下。
紧接着是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大殿下何必如此激动?”
大殿下……看来是萧独邺无疑了。
苏小小凝神屏息,继续听墙角。
萧独邺冷声道:“地窖的尸体已经暴露,萧重华与大理寺查出来是你们白莲教所为,你们不收敛一二避避风头,竟又把手伸进了皇宫!你们想死就快点,别拉上我!”
听这意思,阁楼下的尸体是白莲教所为,却不是萧独邺指使的。
中年男子冷笑道:“大殿下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莫非是忘了大比的事了?”
萧独邺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提这个,当初说的多好多好,一定能助我除掉秦江与秦彻,结果呢?他们两个全都活得好好儿的!我还险些暴露了!”
356 小小出手(二更)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语气和缓了些:“这件事我们白莲教确实有疏漏,下次,我会挑选一匹更厉害的高手送给大殿下。”
萧独邺郁闷地说道:“不必了,我已被父皇革职,不再是禁卫军符统领了,想安插人手也安插不进去了。”
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大殿下想官复原职吗?”
萧独邺狐疑地朝他看来:“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殿下,惠安公主失踪,全京城都以为是秦沧阑的孙女儿干的,为了洗清嫌疑,那丫头一定会出来找惠安公主。”
“她?”萧独邺表示怀疑。
中年男子笑了笑:“大殿下还是不了解她呀。”
萧独邺不由地记起景宣帝中毒那晚,苏小小一脚将自己逼退好几步的画面。
虽不愿承认,但那个小胖丫头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所以呢?”萧独邺问。
中年男子道:“所以我们会抓住她。”
萧独邺漫不经心地说道:“抓了她,我就能官复原职?惠安是不是她掳走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我父皇嘴上说要治她的罪,不过是一个拿捏秦家的借口,父皇不会真把她怎么样的。何况她还救治过我父皇。”
中年男子再次笑了笑:“我指的可不是陛下。大殿下有所不知,苏大丫与卫廷在乡下便已互结连理。”
萧独邺古怪地问道:“乡下?什么乡下?”
中年男子娓娓道来:“那个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的是假卫廷,真正的卫廷去了青州,并在那里遭到了萧重华的追杀,之后他身负重伤,为苏承所救,成了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怎么可能?”萧独邺不信。
中年男子笑道:“不然,大殿下真以为今日在金銮殿上,卫廷是忌惮陛下的龙威才应下这门亲事的吗?卫廷抗旨不是一两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萧独邺迟疑:“话虽如此——”
中年男子又道:“大殿下应该明白,我们白莲教的信息向来不会有误。”
这话不假,白莲教的信徒遍布天下,搜集消息易如反掌。
萧独邺皱了皱眉:“可卫廷为何去了青州?又为何遭遇三弟的追杀?”
听萧独邺称呼萧重华为三弟,中年男子也改了其称呼:“三殿下追杀卫廷的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的话,三殿下回京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告发卫廷。”
萧独邺喃喃道:“娴妃……曾指证过卫廷与苏大丫,说卫廷去过青州,与苏大丫成了亲,结果被村子里的一对祖孙否认了。”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个村民而已,拿捏起来不难。”
萧独邺觉得这瓜有点儿,他一时半会儿吃不下:“所以是真的,秦、卫两家……早就狼狈为奸了?那么大的血海深仇……不管了?”
中年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大殿下,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萧独邺沉默了。
片刻后,他问道:“所以你们是打算抓苏大丫?”
“殿下聪慧。”中年男子赞赏地看了萧独邺一眼,“那丫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有她在,殿下觉得秦沧阑与卫廷会不会自投罗网?”
萧独邺淡淡问道:“这与我官复原职有何关系?你别是想让我杀了卫廷与秦沧阑吧?且不说杀不杀得了,就算杀了,也师出无名,白惹一身骚!”
中年男子志在必得地笑道:“大殿下撞破卫廷勾结白莲教,并成功解救惠安公主,这个功劳,够不够?”
“秦沧阑呢?”萧独邺问。
中年男子玩味儿一笑:“他也发现了卫廷的秘密,惨遭卫廷灭口。”
……
“停下!快停下!我要吐了!呕——”
惠安公主一手扶住车壁,一手捂住胸口,许是太颠簸了,胃里翻滚得厉害。
黑衣人没理她。
“我真的快不行了……好难受……你让我歇会儿……你让马车停一下……殴——”
惠安公主死死地捂住嘴。
太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黑衣人皱眉看了她一眼。
最终对车夫道:“停一下。”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
惠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对着车外狼狈地吐了起来。
今日吃的不多,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她整个人吐到虚脱。
“我不想坐马车了……”
黑衣人冷漠地说道:“吐完了?吐完就走。”
“等等。”惠安公主抓住门框,“再、再让我吐一会儿……”
惠安公主其实已经没的吐了,可她实在不想继续承受颠簸之苦,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叭。
她装模作样地干呕。
黑衣人瞧出了端倪,正要让车夫继续赶车。
车夫道:“我去方便一下。”
黑衣人道:“走远一点。”
“知道了。”车夫瞥了眼惠安公主,“带个女人就是麻烦。”
他去了林子里小解。
黑衣人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眉头一皱,寻思着是否要叫上一声。
这时,林子里传来车夫的惨叫:“啊——”
黑衣人眸光一凉,反手抓起绳子将惠安公主绑在马车上,而后迅速拔剑去了林子。
惠安公主气急败坏:“你个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本公主!”
黑衣人进林子后,见到了被一箭穿心的车夫。
他脸色一沉,警惕地四下张望:“谁?赶紧出来!”
林子里有鸟儿飞过,惊落一串枝叶。
既然对方是弓箭手,那么自己切不可彻底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他以树为遮掩,警惕地四面八方的动静。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射向他的眉心。
他侧身一避!
箭矢贴着他的耳朵射进了身后的大树!
他抬手,摸了摸疼痛的耳尖,是温热的鲜血。
“你居然能射中我,很好!”
马车上,惠安公主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走开呀——”
她话音刚落,马车绝尘而去。
黑衣人顾不上应付弓箭手,施展轻功去追马车。
路边的一棵槐树后,惠安公主望着远去的马车与黑衣人,小声道:“真走啦?”
她扭头望向身后抓着弓箭的苏小小,扬起骄傲的小下巴。
“箭术不错,只比本公主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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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破千的时刻了,破了加更。
357 秦家铁骑(三更)
苏小小:“呵。”
惠安公主疑惑地问道:“话说,你怎么来了?大晚上你一个人跑出来,不危险吗?”
苏小小淡道:“既然知道危险,为何还偷跑出宫?”
“我这不是……”惠安公主嘟哝道,“想给你一个教训吗?”
后面一句,她说的有些没底气。
想给别人一个教训,结果到头来,那个人救了自己。
好没面子哦。
“走了。”苏小小道。
这丫头……不趁机奚落自己几句?
惠安公主愣了愣,看着苏小小道:“那个……”
苏小小淡淡问道:“做什么?”
“我……”惠安公主轻轻咬了咬唇,“我走不动。”
苏小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前走。
惠安公主捂住隐隐作痛的上腹,气呼呼地跟上苏小小:“我真的走不动了……我晚上没吃东西……刚刚又哭了那么久……还吐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她往地上一蹲,哭哭啼啼道:“你讨厌我,为什么又来救我?你不如让我被他们抓走算了……呜啊……”
苏小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小虎都没你能哭!
苏小小折回她面前。
惠安公主赌气道:“你走啊!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让我被抓走算了……”
苏小小伸手递给她一更东西。
惠安公主撇过脸哭道:“我才不要你的帕子!”
“是糖。”
苏小小说。
惠安公主一怔,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向苏小小手里的糖块,十分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她呜呜咽咽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毒死我?”
苏小小淡道:“是啊,敢不敢吃?”
惠安公主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惠安公主一口气吃了三块。
“这是什么糖?香香的,我在宫里没吃过。”
“花生牛轧糖。”
“没听过,不过味道还不错,是你们青州的特产吗?”她记得小胖丫头是在青州长大的。
“不是。”
“京城买的?哪家铺子?”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你话很多,有力气了?”
惠安公主眼神闪烁。
苏小小将弓箭背在背上:“有力气了就走,一会儿那个人发现马车是空的,就会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惠安公主吓得赶忙站起身来。
二人一路前行。
然而黑衣人依旧是追了上来。
苏小小看着他身轻如燕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
有轻功真好,她也要学。
黑衣人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惠安公主唰的闪到苏小小身后!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你就是秦沧阑的孙女?”
苏小小长剑一指:“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黑衣人不屑道:“小丫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你不是我的对手,把公主交出来,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玩意儿不大,口气不小。”
黑衣人反应过来这丫头讲了什么荤话时,脸色就是一黑:“你!”
“什么意思啊?”惠安公主小声问。
苏小小道:“小姑娘家别打听。”
惠安公主:“……”
黑衣人恼羞成怒,拔剑朝苏小小杀了过来。
苏小小对惠安公主道:“在这里站着,别乱走!”
“嗯。”惠安公主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持剑而上。
兵戈交接,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黑衣人没料到这小丫头竟然接住了自己的招式。
他眸光微微凉了凉。
“就这?”苏小小淡淡问道。
但其实,她的手臂有微微地发麻,这个黑衣人比方才的两个厉害多了。
他这一招看似勇猛,实则只用了不到五分的力,毕竟,他想活捉自己。
很快,黑衣人第二剑斩下。
苏小小是从那两人手里抢来的剑,不如黑衣人的剑锋利。
第三次交锋时,她就隐约感觉这柄剑快废掉了。
黑衣人勾唇一笑,一脚扫向苏小小的下盘。
苏小小往下一压,借力一个侧翻,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
她自他头顶一翻而过,落地的一霎,剑刃狠狠刺中了他的后背!
黑衣人痛得面部扭曲,转身就是一剑。
铿!
他的剑被生生斩断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看着苏小小手中的另一把匕首。
“这是什么兵器?”
苏小小冷声道:“你不配知道!”
另一边,惠安公主紧张地看着二人交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黑衣人受伤了,可还是好能打的样子。
怎么办呐?
“公主!”
惠安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定睛一瞧,惊喜道:“小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卓子气喘吁吁道:“他们抓走了奴才,奴才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逃出来后奴才就一直在寻找公主的下落!”
惠安公主往他身后瞅了瞅:“桃红呢?她在哪儿?”
小卓子眼神一闪:“小的……不清楚,兴许是被关押在了别处。公主,我们赶紧回宫吧!”
惠安公主说道:“不行,苏姑娘还在那边,我得等她。”
小卓子道:“公主!”
惠安公主坚持道:“我不能丢下她!”
小卓子讪讪道:“可是……您又不会武功,留在这儿也是碍手碍脚的,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惠安公主严肃地说道:“她为本公主出生入死,本公主却自己躲起来,那本公主成什么人了!”
小卓子头疼:“奴才……奴才的意思是……苏姑娘身手很不错的样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惠安公主看傻子似的看了小卓子一眼:“既然她身手很好,我们不是更应该跟着她吗?你和我都不会打架,碰到刺客怎么办?”
小卓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在宫里笨得要死,这会儿脑子倒是好使起来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小卓子不着痕迹地抽出一方抹了蒙汗药的帕子:“公主,得罪了。”
“你说什么?”
“奴才说,您看那边是什么?”
惠安公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
小卓子的眼底掠过一丝阴冷,自惠安公主的背后伸出手,猛地将帕子抬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刀匕首凌空飞来,咻的射中了他的肩膀!
他被巨大的力道撞飞,重重地跌在地上,脑袋磕到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当场毙命。
惠安公主听到动静,大惊失色地转过身来。
而被小卓子扬散出去的蒙汗药也聚聚散散地落了下来。
一只手捂住她口鼻,将她往后带了好几步。
“是蒙汗药!”
苏小小说。
惠安公主狠狠一惊,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地上的帕子,又看看倒地不起的小卓子。
“怎、怎么会这样?”
她腿都软了,死死地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惠安!”
萧独邺策马自夜色中奔袭而来。
惠安公主眼眶一红:“大哥!”
萧独邺勒紧缰绳,不等马儿挺稳便赶紧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惠安公主走了过来。
他扶住惠安公主的肩膀,无比担忧地看着她:“惠安!你没事吧?”
惠安公主扑进了他怀里,嚎啕大哭:“大哥——”
萧独邺是玉妃的儿子,而玉妃的靠山是皇后,坤宁宫与启祥宫的关系一贯紧张,萧独邺与惠安公主的并不算太亲近。
可不论怎样,萧独邺都是惠安公主的大哥。
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惠安公主的心脆弱到了极点,又见大哥如此着急地来找自己,不免生出了几分依赖。
“别害怕,大哥来了,大哥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萧独邺一边安抚妹妹,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为惠安公主披上。
惠安公主泪汪汪地问道:“大哥,我三哥怎么没来?”
萧独邺轻声道:“我们几个都出来找你了,你三哥去了别处。你还没说你有没有事?”
惠安公主哭道:“我的脚好酸,手好疼……他们拿绳子绑我,不给我饭吃……还逼我换这么丑的衣裳……”
惠安公主众星拱月长大,今日之前,就没吃过一点儿的苦头。
——被静宁公主痛揍不算,那是她俩干架,她干不赢静宁。
萧独邺满眼的心疼:“大哥这就送你回宫,你放心,大哥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对了,你身边的小卓子呢?”
一名皇子府的侍卫说道:“大殿下,小卓子在这里!他……他死了!”
“什么?”萧独邺脸色一变。
他目光一扫,仿佛这时才看见了一旁的苏小小:“苏大夫?”
苏小小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弯身拔出小桌上肩上的匕首,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
萧独邺惊怒道:“是你杀了小卓子!”
苏小小道:“是又怎样?”
给你个台子,你还演上了?
惠安公主忙道:“大哥,你别误会,是小卓子要对我下蒙汗药,苏姑娘是为了救我……虽然我也不明白……小卓子为什么那么做……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比起被刺客抓走,小卓子的背叛给她造成的打击更大。
惠安公主虽在皇宫长大,然而景宣帝与娴妃以及萧重华将她保护得极好。
她顺风顺水长大,没亲身经历过尔虞我诈,就算与静宁掐架,那也是光明正大的。
萧独邺问道:“你亲眼看见小卓子对你下药了?还是她告诉你的?”
“我……”
萧独邺打断惠安公主的话:“如果是她告诉你的,那极有可能是她在杀小卓子的同时,将蒙汗药一并扔了出去,然后谎称是小卓子给你下药!”
惠安公主正色道:“不会的!”
萧独邺提醒道:“惠安,她可是静宁的朋友。”
惠安公主哼道:“那又怎样?今晚是她救了我。何况,静宁也不会害我!”
她只会打我。
惠安公主在心里幽怨地说。
萧独邺语重心长地说道:“惠安,人心叵测,你不懂。好了,这里的事情大哥会处理,你先回宫。”
“不行!”
惠安公主果断来到苏小小面前:“大哥,我不许你抓走她!”
萧独邺捏紧了拳头。
先是静宁,如今又是惠安,这丫头到底给他的妹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她会控制人心的邪术?
萧独邺正色道:“来人,把惠安公主带下去。”
“是。”一名骑兵下马过来。
惠安公主道:“大哥!”
萧独邺神色复杂道:“妹妹,抱歉了,回头到了父皇跟前,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说罢,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苏小小。
“把她拿下!”
十多名骑兵一拥而上,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涌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震得整个地面都在抖动。
骑兵们慌了神。
萧独邺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只见一队黑压压的重骑兵,身着寒光闪闪的盔甲,手持锋利锃亮的长矛,带着踏破山河之势,如暗夜的鬼军,自阎王殿杀气腾腾而来!
一名骑兵惊叫道:“是秦家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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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霸气护短(一更)
虽说他们也叫骑兵,然而在大周最强悍的秦家铁骑面前,他们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这可是曾以两万铁骑,击败北燕十万大军的传奇兵力,谁与争锋?!
萧独邺带来的骑兵原先看着也算雄壮,眼下秦家军一来,顷刻间被秒成渣。
山路崎岖不平,然而秦家铁骑的队伍丝毫不乱,马蹄声与盔甲的摩擦声交错迭起,无端生出一股肃杀之气!
夜风都仿佛静止了。
萧独邺的骑兵们咽了咽口水,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而萧独邺本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看犹如暗夜修罗的秦沧阑,再看看他身后的三千铁骑,闻着似是从战场带来的铁锈与血腥气,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秦沧阑一定会独自前来送死?
为何带上了如此多的兵力?
白莲教怎么办事的?!
事实上,白莲教最初的计划的确是让秦沧阑单独赴死的。
而他们也有十足的把握,秦沧阑一定会照做。
因为——
就在两个白莲教的黑衣人绑架了苏小小之后,解下了苏小小的发带,与一份早就画好的地图交给了另一位同伴,让他把东西与一句话带给秦沧阑。
那人先去了护国公府。
“我家太爷不在!”
“他今晚也不会回来!”
岑管事如实说。
那人于是又去了梨花巷。
开门的是小虎。
小虎奶唧唧地望着门口的陌生人,问道:“你搅(找)谁?”
他淡淡问道:“秦沧阑在不在?”
小虎歪歪头:“琴枪南是谁?”
他皱眉:“老护国公。”
小虎愣愣地看着他:“老锅锅弓?是咸摸?”
他戴着全脸面具,声音有点儿含糊,加上小虎原本听东西就迷糊,搞了半天愣是没懂他在讲啥。
鸡同鸭讲了半天,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后面钟山过来了,小虎去屋里玩。
他把装了发带与舆图的信函交给钟山,并冷冷地叮嘱道:“告诉秦沧阑,让他一个人来,否则,就杀了那丫头!”
说罢,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一身杀气地走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钟山是个聋子,他是靠读唇语来与人交流的,这人啪的往脸上怼了个大面罩子,钟山读个毛啊?
钟山压根儿不知道他说话了。
钟山甚至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是给谁的。
他“听”到小虎对大虎、二虎说:“那个人是来借锅的,他要老锅。”
钟山把信给了苏承。
一般人看到这种信函,第一反应都会是发带的主人被绑架了。
苏承脑回路清奇,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大丫让人送来的!她是告诉我们,那伙人就藏在这座山里,让我们赶紧带人去与她会合!晚了那伙人就跑了!”
秦沧阑转头就带着三千铁骑出发了!
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信。
三千铁骑逼近了。
秦沧阑淡淡一抬手,三千铁骑整齐划一地停下,整座山头一下子静了。
山涧呼啸而过的风,如鬼魅的气息令人胆寒不已。
萧独邺看着一丝不动却依旧散发着强大杀气的秦家铁骑,切实体会到了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而秦沧阑尽管已年过花甲,一身神将气场却比整支军队更可怕。
萧独邺的脊背渗出冷汗。
这与计划中的太不一样了……
三千铁骑……会把白莲教的那些人啃得渣都不剩……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苏小小的身上。
如果这丫头没有逃跑,还是白莲教手中的人质,那么别说三千,便是来了三万又如何?
偏偏这人质没了啊……
苏小小身后,一个眼神阴鸷的骑兵缓缓抽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萧独邺在苏小小的侧前方,自然能够一眼瞧见,可秦沧阑在苏小小的正对面,应当是看不到的……
只要他挟持住这丫头,那么一切就——
骑兵一把扬起匕首,刺向苏小小的脖颈。
秦沧阑单臂一挥,一杆长矛凌空射来,发出厉鬼呜鸣般的破空之响,直直射穿了那名骑兵的脑袋,将他整个人射出去,钉在了十步之外粗壮的树身上!
脑浆子都迸出来了!
“啊——”
惠安公主失声尖叫,转身抱住苏小小的胳膊,将脑袋埋上她肩膀。
萧独邺一行人也结结实实惊呆了。
他们知道秦沧阑厉害,却并未亲眼见过秦沧阑上阵杀敌。
他们对秦沧阑的敬畏多来自于秦沧阑的军功与传言。
而传言嘛,多少有些夸大。
眼下他们才总算明白,人家的传言是夸大,到了秦沧阑这儿,根本是说得太谦虚了。
萧独邺自问,如果自己是秦沧阑,绝对没勇气射出那一长矛。
因为那个骑兵几乎整个人被苏小小挡住,只露出了半颗脑袋。
但凡偏上一寸,被射穿的都将会是苏小小。
而苏小小的反应也十分令萧独邺震惊。
骑兵看不见长矛,是因为被苏小小挡了视线,苏小小是绝对看得见的。
一般人会本能地闪躲,她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但凡她动一下,骑兵势必也能察觉出异样,兴许就能躲开了。
所以这丫头究竟是吓傻了,还是相信秦沧阑不会失手?
秦沧阑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独邺一眼,威严霸气地说道:“大殿下,你的人,臣替你处理了。”
萧独邺眸光深邃地看着秦沧阑。
半晌,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老护国公替本殿下清理门户。”
秦沧阑淡道:“客气。”
他策马走向苏小小。
一人一马,孤身纵入多名骑兵的包围。
大皇子府的骑兵们如同见了阎王的小鬼,立刻四散开来。
见到自己的人在秦沧阑面前如此不争气,萧独邺的脸子有些挂不住。
他冷笑一声道:“老护国公,你深更半夜带着这么多骑兵出来,不怕在民间引起恐慌吗?”
秦沧阑淡淡地笑了笑:“是吗?老臣一路走来,百姓们都说,亲眼见到秦家铁骑守护皇城,感觉特别安心呢。”
萧独邺被噎得嘴角直抽。
秦沧阑没下马行礼。
他穿的是先帝御赐的神将战甲,可不对任何皇族下马行礼。
与萧独邺擦肩而过时,他居高临下地说道:“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谁敢欺负她,老臣就带着秦家十万铁骑,将他的巢穴夷为平地!”
萧独邺狠狠一怔。
秦沧阑策马转过身来,望向整齐划一的骑兵,威严道:“众将听令!”
秦家铁骑英姿飒爽地下马,手持长矛,目光坚毅地望向秦沧阑。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从即日起,谁想伤害我秦沧阑的孙女,都必须从秦家军的尸骨上踏过去!”
秦家铁骑握紧手中长矛,齐齐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誓死守护大小姐!”
“誓死守护大小姐!”
“誓死守护大小姐!”
359 祖孙虐渣(二更)
呐喊声响彻了整片山林。
萧独邺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明明是对手,但为何,他竟然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
甚至有种入伍上阵杀敌的冲动。
苏小小看着秦沧阑,以及他身后宣誓保护自己的秦家铁骑,也有一点被震撼到。
这就是秦家军吗?
周国最强大的铁骑。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一心想要割裂秦、苏、卫三家的关系了。
他们是大周的镇国之柱,是皇朝的帝王之力,是锦绣河川的铜墙铁壁,是天下百姓的信仰与所依。
秦沧阑不再理会萧独邺,将苏小小与惠安公主回到提前准备的马车上。
惠安公主折腾了几个时辰,早已筋疲力尽,眼下秦家军到了,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抓着苏小小的手睡了过去。
秦沧阑关切地问苏小小:“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苏小小没讲自己是故意落网被抓来的,只道是跟踪两个黑衣人到了此处。
那俩人的身手一般,反倒是押送惠安公主的黑衣人里有个十分厉害的高手。
秦沧阑道:“应当是一名影卫。”
“影卫是什么?”苏小小问。
秦沧阑解释道:“是白莲教的高手,相当于世家大族的暗卫,你没受伤吧?”
苏小小道:“原本是要受一点伤的。”
最后一招时,她刺中了对方的胸口,而对方的长剑也划向了她的手臂。
虽说不致命,可她这副怕痛的体质,真割伤了还不得痛得死去活来,老遭罪了。
苏小小回忆道:“有人射了一枚暗器,击落了他的剑。”
秦沧阑微愕:“哦?”
“这个。”苏小小将一枚小小飞镖递给秦沧阑。
秦沧阑接过来看了看,说道:“是燕尾镖。因形似燕尾而得名。”
“这种飞镖很常见吗?”苏小小问。
“不算罕见。”秦沧阑抚摸着手里的燕尾镖,“但这种质地,似乎不是普通的铜铁。”
苏小小道:“不是祖父派来的人?”
秦沧阑道:“我身边没有用这种燕尾镖的,老猴子家也没有。会不会是卫家的?你回头问问卫廷。”
“嗯。”
苏小小点头。
萧独邺独自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本以为秦沧阑会把他一并叫上马车。
等了半晌,也不见秦沧阑叫他。
他气得够呛。
今晚的计划看样子是要泡汤了,不过好歹将惠安带回去,也算功劳一件。
他朝马车走了过去。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另外,这座山上藏着白莲教的乱党。”
秦沧阑冷声道:“那我即刻带兵剿了他们!”
秦沧阑压根儿没问乱党人数几何,三千铁骑,就算三万乱党,也能给一锅端了!
何况这座山头是藏不下那么多兵力的。
萧独邺听到这里,步子就是一顿。
秦沧阑问道:“你可知他们藏在哪里?”
苏小小答道:“知道是知道,不过,铁骑的动静这么大,我想他们应当已经有所警觉,这会儿也不知逃了没有。”
秦沧阑笃定地说道:“他们不会逃。”
苏小小眨眨眼:“为何?”
秦沧阑挑眉道:“在大周,唯独秦家有重骑兵,听动静也知道是秦家铁骑来了。天底下还没谁快得过秦家铁骑,他们除非是想被抓住,否则一定会按兵不动,或者找个安全地方的躲起来。”
萧独邺心头一惊。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躲起来……那我们要搜山吗?”
秦沧阑笑了笑,无比耐心地向孙女儿传授经验:“搜山会分散兵力,加之是大晚上,很容易遭遇伏击。”
苏小小点点头:“那怎么办?”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也好办,放火烧山!”
“你去给本殿下打一壶水来。”
“是!”
吩咐完手下的一名骑兵,萧独邺对着马车道:“老护国公!”
秦沧阑掀开帘子望向车外:“大殿下有何吩咐?”
萧独邺语气如常地问道:“我在想,这么晚了,惠安也找到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秦沧阑淡道:“大殿下先行回宫吧,老臣还要剿灭乱党。”
萧独邺一脸错愕:“乱党?什么乱党?”
秦沧阑道:“白莲教乱党。”
萧独邺无比的惊诧:“这里有白莲教的人吗?你听谁说的?”
秦沧阑不冷不热地说道:“白莲教似乎是三殿下的案子,大殿下确定要插手吗?”
萧独邺嘴角一抽,保持住一国皇子的气场:“我也是好奇而已,随口问问。不过,老护国公似乎也不负责此案吧?”
秦沧阑对着苍天拱了拱手:“承蒙先帝信重,老臣剿灭乱党,可先斩后奏!”
萧独邺看了眼他那身先帝御赐的战甲,此战甲等同尚方宝剑,确有此特权。
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秦沧阑,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手下明面上是去打水,实际是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了。
秦沧阑说的没错,没人快得过秦家铁骑。
然而秦沧阑不知道的是,山上其实有一条水路,只要白莲教的人赶在秦家铁骑之前过桥,并毁去桥梁,秦家军就追不上了。
萧独邺道:“我能问问老护国公打算如何剿灭乱党吗?”
秦沧阑掸了掸盔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恕老臣无可奉告!”
萧独邺笑了笑:“既如此,我便不阻拦了。老护国公只管去剿灭乱党,我带惠安回宫。”
苏小小开了口:“惠安公主睡了。”
萧独邺道:“我带她下来。”
苏小小冷声道:“殿下没有马车,怕是会冻坏公主。”
萧独邺看向秦沧阑:“那就有劳老护国公送我与惠安一趟。”
秦沧阑两眼望天:“老臣的孙女儿也在马车上,与大殿下同行,多有不便。毕竟老臣可不想孙女儿去给人做侧妃。”
这是在讥讽他娶秦嫣然为侧妃的事。
萧独邺就快被气煞了,挤出笑容道:“我骑马,让苏姑娘与惠安坐马车可好?”
惠安公主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好吵呀……你们在干嘛?”
萧独邺眸子一亮:“惠安,你醒了?大哥送你回宫。”
“我没醒!”惠安公主抱紧苏小小的胳膊,闭眼装死!
360 一锅端!(三更)
萧独邺最终没能带走自己亲妹妹。
今晚的两个功劳全泡汤了。
他心中愤懑不已,可想到至少替何护法等人争取了时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夜色如墨。
那名借打水之名离开的骑兵,施展轻功打一排排的树丛里穿梭。
秦沧阑猜的没错,白莲教的人的确是藏起来了,在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
若非萧独邺是自己人,也绝不可能知晓此藏身之处。
骑兵来到一处峡谷,拨开石头外的藤蔓,钻进了一处石头缝。
缝隙后别有洞天,竟是一处种满桃花的小院。
“什么人!”
一名黑衣人警惕地问。
骑兵拿出腰间令牌:“大殿下有话带给你们。”
黑衣人道:“说。”
骑兵正要开口,谁料就在此时,一枚暗器飞来,咻的射中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其余的黑衣人赶忙警惕地拔出长剑!
其中一人厉喝:“什么人!”
骑兵也惊吓地转过身去。
狭窄的缝隙中,一名身着天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嚣张霸气地走了出来。
男子容颜如玉,五官精致,美如谪仙下凡,只是生了一双异常冰冷的眼睛。
他身后,跟着一名黑衣剑客与一名灰衣暗卫。
为首的黑衣人警惕地瞪着他们:“你们是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背在身后,冲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
卫廷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连本大人都不认识,孤陋寡闻。”
黑衣人一噎:“你!”
卫廷孤身上前,拍了拍早已惊呆的骑兵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告诉你们殿下,今日的人情,我卫廷记下了。”
黑衣人大惊失色:“卫廷?你是卫廷?”
十七岁的新科状元,十八岁弃文从武,在祖父与父兄尽数战死的惨况下,力挽狂澜、击溃北燕的卫家幼子卫廷?!
黑衣人握紧了手中长剑。
难怪只有三个人也敢硬闯他们的据点,如果他是卫廷的话,就的确是有这份胆量了。
他身边的其中一个护卫想必就是六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尉迟修。
麻烦了……
等等,卫廷方才说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大殿下?
黑衣人脸色一变,凶狠地望向骑兵:“你们主子背叛我们!”
“没有……我家主子……”
骑兵这会儿再也反应不过来也说不过去了。
在马车里,秦沧阑与苏姑娘的谈话根本是故意讲给大殿下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殿下派人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
如此,躲在暗处的卫廷就能一路跟踪到这里。
大殿下被算计了!
可惜,再解释也来不及了!
“叛徒!”黑衣人一剑朝骑兵砍了过来。
卫廷抓着他施展轻功往后一退,随后对他温和地笑道:“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彻底石化的骑兵:“……”
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弟兄们,给我上!”
卫廷叹气:“啧,我这人不喜血光,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话落,他挥手一抬,将一个包袱抛入半空。
而后他随手掐了一片树叶,以叶为刃,猛地射向包袱。
包袱被射穿的一霎,白色的粉末凌空炸开。
为首的黑衣人吸了吸鼻子,赶忙用手臂挡住口鼻:“是蒙汗药!闭气!”
“闭你大爷!”尉迟修一记铁拳呼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当场被呼飞!
他是白莲教的影卫,身手绝对算厉害的的,可惜他对上的是尉迟修——六国第二厉害的杀手。
扶苏也准备出手了。
尉迟修邪魅一笑:“小个子你别插手,他们全是我的!”
平日里这也不许杀,那也不许杀,他快憋死了!
他是杀手啊杀手,不杀人那叫个毛的杀手!
今晚,他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扶苏拔出长剑,凶神恶煞地说道:“再叫一句小个子,信不信我砍了你!”
尉迟修无辜地说道:“那我叫你大个子也不像啊。”
扶苏:“……”
卫廷三人都是提前吃了解药的,蒙汗药对他们三个无效,对白莲教众人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因此哪怕他们人数众多,也迅速倒在了尉迟修与扶苏的剑下。
当然,杀是不行的。
卫廷要活口。
全部的活口。
他要严刑逼供。
尉迟修气死啦,搞了半天还是不能杀!
“你——大——爷——的——”
他一拳砸懵三个白莲教乱党。
另一边,为首的黑衣人则被扶苏一脚踹飞,倒在了卫廷脚边。
有扶苏与尉迟修奋勇杀敌,卫廷乐得当甩手掌柜,也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一壶酒,以及两个小酒杯。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石凳上,意态闲闲地看了某黑衣人一眼,把手中的酒杯往他面前一递。
“要来一杯吗?”
为首的黑衣人捂住剧痛的胸口,恶狠狠地瞪着卫廷:“你以为你们真能得逞吗?我们的护法早就已经逃走了!”
他从一开始就在给屋里的人打手势,他们托住卫廷三人,让两名影卫护送何护法离开。
打了这么久,何护法早已走远了!
卫廷淡淡喝了一口酒,指尖指了指:“你说他?”
为首的黑衣人一怔,顺着卫廷所指的方向扭头望去。
就见半圆的月亮下,白衣斗笠男抓着一名中年男子从天而降。
落地的一霎,他单膝点地,将对方狠狠地砸在地上!
中年男子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为首的黑衣人大惊:“何护法!”
白衣斗笠男松了手,冷漠地站起身,面无表情踩晕了黑衣人。
卫廷此行收获颇丰,不仅端掉了一个白莲教的窝点,活捉了二十多名教徒,还擒获了一名护法。
这是朝廷第一次抓到护法级别的白莲教乱党。
此时的萧独邺对白莲教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还在庆幸,自己竟然将秦沧阑拖延了这么久。
算算时辰,怎么也该够了。
萧独邺笑了笑,说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老护国公想放火烧山就烧吧。”
秦沧阑风轻云淡道:“哦,不烧了。”
萧独邺不解:“为何?”
秦沧阑:“没带火。”
萧独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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