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卫家内鬼(一更)
秦沧阑说收兵就收兵,三千铁骑护送苏小小回到梨花巷,这若不是大半夜怕扰民,非得摆出帝王归来的阵仗。
之后送惠安公主就简单多了。
“都回去吧。”
他一个人护送就够了,外加一个护国公府的车夫。
“太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车夫问。
秦沧阑瞪了他一眼:“你懂啥?出一次兵很贵的!”
你当将士们是白跟着出来炸街的啊!
不得发军饷啊!
惠安公主平安回宫。
御书房内,景宣帝长松一口气,娴妃一宿未眠,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哭的不能自已。
“惠安……娘的惠安啊……”
在宫里,嫔妃不可自称娘,也不可让皇子公主叫自己娘,他们的母亲只有一个,那便是皇后。
不过此时,俨然没人计较这个。
娴妃不论在后宫如何立人设,对两个孩子的心是真的。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有没有受欺负啊?”娴妃捧着女儿狼狈不堪、发髻凌乱的脸,脑海里闪过无数不详的猜测。
惠安疲倦地说道:“母妃,我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她这么爱告状的人,这会儿一个字也讲不出了,可见是当真筋疲力尽了。
娴妃忙道:“好好好!母妃带你回去歇息。陛下……”
景宣帝点了点头。
他也有许多话要问惠安,可惠安累成这样,他于心不忍。
福公公让人备了软轿,将娴妃与惠安公主送回启祥宫。
景宣帝看向一身神将战甲的秦沧阑,喟叹一声道:“多谢秦爱卿,将朕的惠安救了回来。”
秦沧阑拱手道:“陛下,此事非臣的功劳。”
景宣帝:“哦?”
秦沧阑正色道:“是臣的孙女孤身潜入虎穴,救下公主,臣只是去接应了一番而已。”
景宣帝狐疑地看着他:“你的孙女?”
秦沧阑道:“正是。具体情况,明日待惠安公主醒来,陛下可询问她。”
景宣帝自然是要问的,不过秦沧阑能把话讲到这份儿上,多半是真的了。
“朕以为……她是个大夫。”
秦沧阑笑了笑:“这丫头,从小胆大,又在乡下跟着她爹学了点儿拳脚功夫。”
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眼底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秦沧阑只要一想到自己拿长矛射杀那个叛徒时,自己的宝贝孙女临危不乱的样子,胸腔内便涌上一股无尽的自豪。
天底下,怕是连男儿也没她这般胆色。
不愧是他秦沧阑的孙女!
景宣帝不再继续此话题,转而问道:“可查出今日之事乃何人所为?”
秦沧阑语气如常地说道:“啊,三殿下去查了。”
后山小院。
三皇子府的侍卫正在捆绑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莲教乱党。
萧重华走向桃树下的卫廷。
卫廷正有滋有味地品着酒,见他过来,淡淡地牵了牵唇角:“白莲教别的不说,酒酿的极好,你审讯的时候记得把酿酒的方子审出来。”
萧重华人前是温润如玉的三皇子,可在卫廷面前就没必要伪装了。
毕竟,他们杀也杀过好几次了。
“你确定要这些人交给我?”萧重华问道。
卫廷道:“不然呢?叫你过来陪我喝酒么?”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卫廷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去勘察现场。
尉迟修伫立在桃树下,怀里抱着一柄剑,撇嘴儿说道:“你是不是当甩手掌柜当上瘾了?干嘛把萧重华叫过来?”
卫廷淡道:“有人查案不好么?非得自己挤破脑袋?”
尉迟修嗤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懒!小虎都是学你!”
懒宝宝,天天摆烂!
可小虎几岁你几岁?
也不知道教点好的!
回去的马车上,长平不解地问道:“殿下,卫廷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啊?放着那么大的功劳不要,白送给三殿下?他会这么好心?”
“不是好心。”萧重华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秦两家近日风头太盛,苏承继承兵权本就惹了父皇不快,如今秦、卫两家又联了姻……更为父皇所忌惮,这个节骨眼儿上,急流勇退才是正理。”
提到这个,长平心里就挺为自家殿下抱不平的。
原本那位秦家大小姐是殿下的未婚妻呀,陛下却指婚给了卫廷,这叫什么事儿?
萧重华想到那日在金銮殿上,景宣帝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微微闭了闭眼:“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
“是。”长平闷闷地应下。
想到什么,长平又道,“殿下,我听说大殿下今晚也去找惠安公主了,卫廷为何不把功劳给他?”
萧重华道:“大哥动过苏承。”
他与卫廷针对锋相,未祸及他人。
卫廷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长平抓抓头:“可是这么一来的话,大殿下会更恨殿下的。”
萧重华淡淡说道:“让我承担一部分大哥的敌意,本就是卫廷的目的之一。”
长平眉头一皱:“那殿下还——”
萧重华捧着手里温热的茶杯,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与大哥本就是要争夺那个位子的,有没有卫廷的推波助澜都一样。大家各取所需,各安天命。”
……
卫廷到家时,家里人已经歇下了,只剩苏小小还在埋头整理药材。
卫廷过去给她帮忙,顺便把端掉白莲教窝点的事说了。
“二十多个教徒,其中有三个影卫,一个护法。”
这是朝廷第一次抓到护法级别的乱党,功劳不可谓不大。
萧重华领了此功,萧独邺怕是要气炸了。
苏小小觉得这样挺好。
既打击了萧独邺,又能不让景弈夹在他们中间为难。
“朝堂这回要正式清缴白莲教了吧?”她问道。
卫廷嗯了一声,道:“从前朝廷对江湖组织与教派向来不怎么搭理,然而白莲教一次次的挑衅行为,已经激怒了景宣帝,接下来,朝廷会正式对白莲教展开打击。”
苏小小道:“民间似乎有不少白莲教的信徒。”
卫廷点了点头:“没错,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分清哪些是普通的信徒,哪些是居心叵测的乱党,实在是棘手得很。”
所以,这么棘手的功劳,还是让给萧重华吧!
苏小小又道:“你说……这次的行动是白莲教所为,还是卫家的那个内鬼?”
“你怀疑内鬼是白莲教的人?”卫廷若有所思,“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卫家。
月黑风高。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靠近了二进门,正要一脚踏出去,被迎面之人撞了个正着。
“三弟妹?五弟妹?大半夜的,你们两个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褚氏古怪地问道。
蒋氏讪讪地拉下蒙面的黑布:“大嫂,我们脸都蒙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是认出来了?”
褚氏瞪了二人一眼:“就你们两个,化成灰我也认识!”
陈氏憨憨地抓了抓脑袋。
“我们想去找七弟妹。”陈氏老实交代。
褚氏叹道:“人已经回来了,不用找了。”
陈氏:“哦。”
蒋氏问道:“可是大嫂,你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是出办事了吗?”
褚氏说道:“娘夜里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去药房抓了点药,你们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娘吧。”
蒋氏愣住:“啊……”
望着走过去的大嫂,蒋氏的脸皱成一团:“三嫂,我可不可以说肚子痛?”
陈氏担忧地看着她:“你肚子痛吗?”
“不是……我是……”蒋氏苦大仇深地跺了跺脚,“我不想去娘那里……”
“为啥?”陈氏不明白。
蒋氏小声道:“你没觉得……娘有点可怕吗?我每次去她那里,都感觉心里毛毛的。她其实也不喜欢我们去打搅她,你没见她每次都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有吗?”陈氏一脸迷茫。
蒋氏看着神经大条的三嫂,认命地扯下脑袋上的黑布:“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去看娘吧。”
三人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院内的桃子结得极好,散发着诱人的桃香。
卫夫人坐在床头轻声咳嗽。
褚氏来到床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药我已经让厨房熬上了,娘先喝口水。”
卫夫人喝了一口,淡淡说道:“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吃药,你们回去吧。”
蒋氏困惑地问道:“娘,你哪里不舒服?”
她们白日里来探望过,明明那会子娘还好好的。
卫夫人虚弱地说道:“有些头痛咳嗽,许是下午修剪桃枝惊了风。”
褚氏四下看了看,问道:“萍儿还没回来吗?不如我让春红过来照顾您几日。”
卫夫人垂眸道:“不必了,我不习惯旁人照顾。”
362 争宠(二更)
白莲教乱党被萧重华抓捕回大理寺的消息,传到了大皇子府。
萧独邺终于明白自己被卫廷与秦沧阑联手坑了,原本他还对何护法的话心存一丝疑虑,眼下是彻底信了秦、卫两家早已狼狈为奸的事实。
“可恶!”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
“全都投靠萧重华了是么?”
他咬牙。
“殿下。”心腹侍卫站在他身旁,担忧地问道:“白莲教会不会把大殿下咬出来?”
萧独邺脸色阴沉地说道:“只有何护法知道我的身份,我一直戴着面具,其他人也不曾见过我的脸,真要攀咬,不承认便是。”
心腹侍卫道:“何护法那边——”
萧独邺笃定地说道:“他不会出卖我。”
大理寺的刑房之中,何护法被人绑在了铁椅上。
萧重华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姓何,白莲教的护法,听闻白莲教一共有八大护法,不知何护法排行第几?”
何护法不屑哼道:“干你什么事?”
萧重华淡淡说道:“你是我被大哥出卖了,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吧。”
“哈哈!”何护法讥讽地笑了,“你大哥出卖我们,然后把功劳给你?三殿下,是你天真还是我傻?”
萧重华的神色不见丝毫慌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洗脱他的嫌疑,让你们白莲教不对他生出怀疑。你看,你自己不就上当了吗?”
何护法笑容一僵。
萧重华循循善诱:“你只要乖乖配合,我或许能饶你和你的那些手下一命。”
何护法冷声道:“你别白费心机了!白莲教的人不怕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重华看着他,眼神犀利:“嘴硬没关系,大理寺的酷刑轮番来一遍,不信你不松口。还是说……你有把柄在我大哥手里?”
何护法捏紧手指。
……
苏小小折腾得太晚,第二日难免就起晚了些。
三个小家伙已经去上学了,苏承在院子里练功。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走出来:“爹,今天没去军营?”
“一会儿去!”
苏承放心不下大胖闺女,想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他见苏小小四下张望,就道:“女婿出去了。”
苏小小道:“我不是在找卫廷。”
苏承想了想:“哦,大虎他们去上学了,二狗也去国子监了。”
苏小小惊讶:“二狗去上课了?”
苏承道:“你弟早没事了,不用担心他!”
真相是苏二狗成天被两位表哥摁头补课,补得头都大了,赶忙收拾包袱起了国子监。
苏陌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苏承望了一眼,问苏小小道:“你今天还要入宫吗?”
苏小小道:“给太后送药膳。”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理,太后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腿脚有力了,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中断治疗,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身子调养回去。
苏小小简单啃了个玉米棒子,将熬好的药膳装上。
回屋拿药箱时,她不经意地瞥见桌上的燕尾镖。
“唔,忘记问卫廷认不认识这个了。”
苏小小抵达永寿宫时,太后正被程公公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一边走,一边不忘朝门口瞄上一眼。
程公公看破不说破。
就这么走了不知几个来回时,苏小小终于出现了。
“太后,您起了。”
苏小小拎着食盒与药箱走了过来。
小宫女上前,帮苏小小提过药箱与食盒。
太后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我今天起晚了。”
“哀家不是说你。”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怎么过来了?”
苏小小道:“每天都要来的呀。”
“哀家会吃药的,不用你看着。”太后说着,目光自食盒上扫过,“药膳一日不吃也没事。”
苏小小微微笑了笑:“我也没事。”
太后睨了她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哀家看,你就是不想去宫学上课吧。”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哪儿有?我是心系太后的凤体。”
太后嗤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哀家听说,是你把惠安救回来的。”
“算是吧。”
秦沧阑与卫廷也出了不少力,绝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太后坐回了凤床上,程公公将食盒打开,太后道:“哀家一会儿再吃。”
“是。”程公公又将食盒盖了回去。
苏小小给太后把了脉,量了血压:“恢复得不错,坚持吃药,像今天这样的散步也可多来一些。”
太后瞪了她一眼:“你想累死哀家!”
苏小小挑眉,瞧,都有力气凶人了。
程公公偷笑。
太后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是,太后。”
程公公将寝殿的宫人带了出去。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想的?一个人去救惠安,不知道白莲教是龙潭虎穴吗?你弟弟出事的地窖下面挖出了几十具尸体,全是白莲教的!别告诉哀家,你没听说过?”
苏小小道:“听是听过……”
太后更生气了:“那你还敢孤身潜入白莲教?哀家看你是不要命了!”
苏小小眨眨眼:“太后您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太后冷声道:“哀家是在关心哀家的几个小外重孙,不想他们小小年纪没了娘!还有静宁,那丫头差点儿出宫去找你,让哀家给拦下了!”
苏小小:“哦。”
太后:“……”
太后不是寻常的老太太,她是经历过皇位更迭的人,她的丈夫与儿子都做了皇帝,要说她是个傻白甜,怕是也没人会信。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苏小小:“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苏小小为她掖好被角:“事成之后会告诉您的。”
“太后,刘三德求见。”
门外传来程公公的禀报声。
“启祥宫的人,他来做什么?”太后蹙了蹙眉,“让他进来。”
刘三德躬身入内,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太后。”
太后不耐道:“废话少说,娴妃让你来做什么?”
刘三德讪讪一笑:“不是娴妃娘娘让奴才过来的,是……惠安公主。”
他说着,瞄了瞄苏小小,“惠安公主身子不适,想请苏大夫去启祥宫一趟。”
程公公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这是和太后抢大夫来了?
启祥宫,惠安公主一袭云月白长裙,点缀蓝色纱衣,整个人灵动又仙气,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当然,美是真的,那一脸的傲娇也不是假的。
她坐在床上,被子盖至腰腹。
“公主,这个首饰就不要了吧?太多了。”小宫女说。
出了小卓子的事,娴妃将惠安身边的宫人全换了一批,如今这个是新来的。
“镜子。”惠安公主淡淡地说。
另一名小宫女捧着铜镜上前,惠安公主照了照,柳眉一蹙:“拆了拆了,换发带!这个难看死了!”
“是。”二人正要为她整理发髻,忽然外头的小太监喊道,“刘公公回来了!”
惠安公主忙望着被子上的一堆首饰,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都拿走!”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撤下。
惠安公主扶了扶发髻上的流苏,双手抱怀,扬起下巴,无比傲慢地说道:“人带来了没有?本公主可不是什么大夫都见的,要不是正巧太医院去给父皇和母后以及诸位母妃请平安脉了,本公主才不会让一个民间的小丫头给本公主治伤!”
话音落下,不见门口有动静。
她又轻咳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难不成要本公主亲自迎你?”
对方进来了。
惠安公主余光瞥见一道倩影,两眼望天道:“这还差不多!”
她伸出一只高贵的玉手,“把脉吧。”
“我看你精神好得很,用不着把脉。”
恶魔般的声音响在惠安公主的头顶,惠安公主吓得小身子一抖,险些从床上栽下来。
她稳住身形,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怎、怎么是你啊?!”
静宁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看见我,你很失望?”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拽紧了拳头:“那丫头呢?”
“她有事,出宫了。”
静宁公主让她出宫的。
刘三德刚传完话,宫门口来了消息:老侯爷与苏老夫人一行人回京了,苏陌在宫门口等着。
而静宁公主恰巧也来永寿宫探望太后,便让苏小小赶紧回去与家人团聚。
惠安公主气到跳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静宁公主四两拨千斤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太医院没人了才找民间的大夫。正巧,朱太医给我母后请完平安脉了,不如就让他来为你医治吧。”
“啊啊啊!”
惠安公主气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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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得很早,本想八点前搞定,但是胃太不舒服了,一直没办法坐起来码字。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363 一家团聚(一更)
苏小小与苏陌先去梨花巷接了三小只,到镇北侯府时差不多午时。
一大家子聚在老侯爷与苏老夫人的院子,正忙着清点从筠州带回来的礼物与特产。
古代交通不便,苏老夫人这一次回娘家,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苏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面色红润,脸上挂着笑,看着就十分容易相处。
苏渊的妻子陶氏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祖籍也是筠州的,后面父亲入京为官,一家子才搬来了京城。
“是大丫吧?快过来,让舅祖母瞧瞧。”
苏老夫人笑着冲苏小小招了招手。
苏小小走了过去,叫了一声舅祖母。
苏老夫人拉过苏小小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老人的手有些粗糙,有些温暖。
苏小小对这种来自长辈的直白亲近十分陌生,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
苏老夫人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真像华音啊……”
苏老夫人嫁入苏家时,苏华音尚未出阁,姑嫂关系很是亲近,苏华音对嫂嫂比对亲哥哥还敬重。
年轻时的苏老夫人与苏朔没少拌嘴,每一次苏华音都坚定地站在嫂嫂这边。
苏华音遇害后,苏老夫人花了许多年才从悲恸中走出来。
苏老夫人忍不住就落了泪。
“当着孩子的面,你哭啥呢?”老侯爷威严地说。
男人在外头还是要点儿面子的,回屋跪不跪搓衣板就两说了。
苏老夫人忙抹了泪,将儿媳叫过来:“这是你伯母,陌儿他们的娘。”
苏小小乖乖地叫了伯母。
“诶!”陶氏在苏小小的另一侧坐下,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激动地说道,“回京的路上就陌儿与父亲提过你,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苏小小看着两只失去自由的小胖手,微微一笑。
长辈的关怀太多了……吃不消啊……
陶氏过门时,苏华音早已是嫁去秦家,二人的相处实则不多,可架不住女儿在苏家是稀缺物种。
陶氏望着可可爱爱的小胖丫头,有种拐回家做女儿的冲动。
两位长辈拉着苏小小的手,询问她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来京城后可习惯,苏小小被长辈的热情包围,小脑袋晕晕乎乎的。
万幸此时,被苏陌带去尿尿完毕的三小只来解救她于水火了。
三小只来京城后,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上亲戚家窜门。
——从前虽去过卫家几次,但总是在大半夜,还偷偷摸摸的。
三小只显得有些小拘谨,没立刻进来,而是先扒在门口,往里探进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陶氏往门口一瞧。
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陶氏以为自己看错,继续与苏小小说话。
小脑袋又伸了出来。
陶氏又瞧。
小脑袋又不见了。
陶氏愣了愣。
苏陌好笑地将三个小家伙拎了进来。
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奶团子,陶氏与苏老夫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不仅她俩,在屋内忙活的下人们也一个个睁大了眸子,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天啦!
三胞胎!
苏陌一手一个,侍卫手里一个。
三人缩着小脚脚,不沾地,小脸萌呆呆的,像极了三个被抓包的小熊崽崽。
“哎呀!”陶氏松开了苏小小的手,快步朝着三个小家伙走过去。
她挨个捏了捏三个小家伙的脸。
真软!
三小只害羞地低下头。
陶氏被萌翻了。
她生了五个儿子,没有一个这么可爱!
真想把五个塞回肚子重造!
陶氏两眼放光:“你们就是大虎二虎小虎吧?”
三小只十分有默契地叫道:“姨姨。”
陶氏先是一怔,随即拿着帕子掩面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姨姨,我没那么年轻,我是你们伯祖母。”
三小只:“姨姨。”
陶氏脸都被叫红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
陶氏保养得当,家庭和睦,心情舒畅,自然是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的。
可苏承也年轻,小崽子们都叫上爷爷了,也不知这一口姨姨的拍马屁功夫是和谁学的?
三个小崽子从苏陌与侍卫手中挣脱下来,一秒化身小绅士,去外头摘了三朵漂亮的花花献给陶氏。
陶氏笑得合不拢嘴儿,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门口,两名雪衫少年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
其中一人讷讷道:“我们要不要提醒娘,那是她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牡丹啊?我上回不小心碰掉了一片叶子,她追着我揍了一条街……”
小豆丁们见完陶氏,又去给苏老夫人请了安,“太奶奶”,“太奶奶”,叫得苏老夫人心都花了。
她这次回娘家,娘家的嫂嫂已经抱了好几个小重孙了,奈何陌儿几兄弟一个比一个不着急,她想小奶娃娃快想疯了!
提到几个孙儿,她朝门口望了望:“诶,那两个小兔崽子哪儿去了?”
小虎歪歪头问道:“小兔崽叽是咸摸?”
苏老夫人身子一抖,慌忙说道:“太奶奶说错了,是表舅!四表舅和五表舅!”
小虎认真消化了下:“哦。”
这时,苏陌将两个弟弟带了过来,对三小只道:“四表舅、五表舅来了。”
小虎打招呼道:“小兔崽叽!”
苏煊:“……”
苏璃:“……”
苏小小终于见到了苏陌口中的老四与老五,二人是一对双胎,今年十七。
老四苏煊是个安静的美男子,长相随了陶氏。
老五苏璃是苏家的混世小魔王,长得像苏渊,性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前几日刚跑掉,被老侯爷抓了回来,嘴角都还是青的。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苏小小面前,装作不经意地一抖,一条小蛇呲溜掉在了苏小小脚边。
苏小小淡定地看了小蛇一眼,继续喝茶。
苏璃嘴巴都张大了。
不是吧?
胆子这么大?
他在老家吓郭家的几个妹妹,她们全哭了呢。
他把小蛇抓了回来,收进袖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就是你弟弟,拿走了我的国子监名额?”
苏小小顿了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璃果断冲苏小小伸出手。
苏小小不解:“干嘛?”
苏璃敲诈道:“名额没了,我得自己考,考不上又得挨老爷子削!你不会以为国子监很容易考上吧?很伤神的!念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一百两!”
“才……一百两?”苏小小愣愣道。
苏璃眼神一闪:“咳咳,我说错了,五百两!”
苏小小:“哦。”
苏璃蔫坏一笑。
小表妹原来这么容易敲诈。
以后多敲诈几回呀。
苏小小转头望向一旁帮小虎捯饬木马的苏陌,一脸无辜地说道:“大表哥,五表哥找我要钱,五千两。”
苏璃:“……!!”
364 醉酒(二更)
我靠!
我几时找你要五千两了?
你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我跑断腿!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
苏小小瘪了瘪嘴儿,挤了挤并不存在的金豆豆,无比委屈地说:“大表哥,五表哥凶我……我好害怕……”
苏璃暴跳!
你怕个毛啊?
刚刚一条毒蛇掉你脚边,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啊!
“大哥!她装的!我刚刚拿蛇吓她的时候——”
苏陌正沉浸在那声大表哥所带来的喜悦中。
听到这里,他眼神一冷:“你还拿蛇吓她?”
苏璃惊恐地睁大眼:“不是……我……”
他百口莫辩。
苏小小冲他挑眉一笑。
他伸手指过来:“大哥你看她!”
苏陌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一秒变脸,上演肝肠寸断。
苏璃的肺管子都要炸了呀!
苏陌活动关节,捏响手指。
苏璃汗毛一竖:“大哥你听我解释——大哥——大哥——”
苏璃被苏陌拖走了。
没错,就是拖,像拖麻袋一样。
苏陌将亲弟弟拖去练功房,让久别重逢的弟弟深切感受了一番来自兄长的关怀。
苏陌拍拍手,走出屋子。
苏璃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生无可恋地吐出一口墙灰。
忽然,苏陌又折了回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看着他,解开了他的衣衫。
苏璃眼底水光闪动:他就知道……大哥还是在意他的……还会来查看他的伤势……
苏陌掏出了他的银票。
给妹妹。
苏璃:“……”
傍晚,苏祁与苏陌与苏二狗从国子监回来,秦沧阑与苏承也得了消息,结束训练后便从军营赶了过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几个晚辈陪苏老夫人去池塘边散步消食,老侯爷与秦沧阑则去了书房。
老侯爷讲了在小镇端掉白莲教窝点的事:“只是个一些普通的百姓,没几个乱党,就放了。京城这边情况如何?”
秦沧阑将近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老侯爷的眉头紧皱:“没想到大殿下真与白莲教有所勾结。”
上次苏承与秦江大比,禁卫军里便出现了白莲教的乱党,可那时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大皇子知晓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不排除大皇子想找几个心腹,不小心让白莲教的人蒙混了进来。
可就在昨晚,大丫亲耳听见了大皇子与何护法的谈话——
老侯爷叹道:“陛下对这个长子可是寄予厚望的。”
秦沧阑道:“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你们不也对陌儿寄予厚望吗?”
老侯爷点点头,陛下没有嫡子,长子就是最尊贵的,萧独邺在他心里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思及此,老侯爷道:“单凭大丫的一面之词,怕是很难为大皇子定罪。”
秦沧阑道:“三殿下去搜集证据了,我认为倒是不着急揭露大皇子。留着他,放长线钓大鱼,兴许能抓捕到更多白莲教的重要人物。当然,这得看三殿下沉不沉得住气了。”
老侯爷望天长叹:“再有两个月,二殿下也该回京了吧?”
萧重华是先斗倒大皇子,还是等二皇子回来,留着大皇子去消磨二皇子?
后者是有不确定因素的,因为难保他头上的两个哥哥不先联起手来除掉他。
天家无手足,皇权之争永远都是这么血腥残酷。
想到什么,老侯爷的脸色一沉:“不过,大丫与卫廷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真看上那小子了?”
秦沧阑轻咳一声:“怎么可能?我孙女儿这么优秀,那小子哪里配得上?”
老侯爷黑着脸道:“那你还同意?”
秦沧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是为了抓卫家的内鬼吗?自打给你下毒之后,那家伙就龟缩着不动了……为了尽快激他露出马脚,这也是权宜之计!”
老侯爷:“呵,我信你个鬼。”
……
一家人在侯府待到夜深才回。
苏小小打算歇下时,阿中来了一趟:“东家,医馆来了个患者家属,来请咱们出诊,可符大夫出诊还没回。”
“好,我马上。”
苏小小带上药箱跟着他去了。
是一个风寒患者,年纪有些大了,一点小病都会变得很危险,何况风寒在古代也不能算是小病。
苏小小给患者吃了退烧药,又开了三副中药,让家属随他们一道回医馆抓药。
回来的路上,苏小小叫住阿中:“阿中,停一下。”
阿中将马车停在路边。
苏小小仰头望了望楼上大敞的轩窗,对阿中道:“你先送病人回医馆抓药。”
“好的,东家。”
阿中驾着马车走了。
苏小小进了酒馆,来到二楼的那间厢房,将轩窗啪的一声合上。
“谁?”
窗边的某人一脸醉意地望着苏小小说,“啊,是你,苏姑娘。”
苏小小将灯芯调暗了些:“你怎么又出宫了?还坐在窗边喝酒,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白羲和醉醺醺地说道:“你把窗子打开。”
“不开。”
“让我再看看,以后都看不着了。”
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侄儿走了?”
白羲和苦涩地笑了笑:“是啊,走了,今晚走的,我出宫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有他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娘终究是撇下他走了……他其实……也不想离开京城的……可我不知道……我究竟能活到哪一天……我要是死了……京城就没人护着他了……”
这个女人的嘴里没几句大实话,苏小小一时半会儿不想信她。
可见她喝了这么久,又觉得谎言里多少也有几句肺腑之言。
苏小小将窗子稍稍推开一条缝隙:“只能开这么大。”
白羲和却没看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洒了大半。
“苏姑娘,你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我不喜欢喝酒。”
坚决不承认自己酒量差。
白羲和单手支着头,想举杯已经有些拿不稳。
“你喝多了。”苏小小说。
白羲和沉默地放下酒杯。
半晌后,她低低地呢喃:“苏姑娘,我以后,当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她眼中,有泪光闪过。
就算再怎么狡猾,再这么坚强,这么多年漫长而孤独的后宫生涯,也是很难过的吧。
365 婆媳相见(三更)
苏小小不知如何安慰她,想将窗子合上,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一道女子身影。
这个人的脸……有点儿眼熟。
“你在看谁?”白羲和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往下仔细瞧了瞧,“咦……卫夫人?”
苏小小用身子挡住她:“你刚刚说什么?”
白羲和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唰的趴在她了肩头:“卫夫人啊……”
“什么卫夫人?”苏小小问。
白羲和指着街上的身影,醉意朦胧地说:“你不认识吗?卫廷的娘……”
那人是卫廷的娘?难怪她觉得眼熟了,卫廷和她长得很像。
可大半夜的,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卫夫人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并无卫家的徽记,是车行租来的。
“闺女!”
是苏承找过来了。
“咦?白夫人也在?哇,她喝酒了?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苏小小将白羲和扶回椅子上:“爹,你先帮我看着白夫人,我出去一趟!”
“哎,闺女!闺女!”
苏小小动作太快,苏承没叫住。
他看着椅子上醉成烂泥的白羲和,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算了,闺女让帮忙看着,就看一会儿得了。
苏承虽是恶霸,但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堪称男德极好。
他找了把椅子,与白羲和坐得十万八千里远,私心觉得这个位子十分清白。
一刻钟后,小二上楼了。
“这位老爷,咱们酒楼要打烊了,您和夫人要不改日再来吧。”
苏承四平八稳地说道:“她不是我夫人!”
白羲和醉蒙蒙地说道:“相公……结账……”
“哦。”苏承掏银子。
他虎躯一震!
天色暗了,酒楼打烊了。
白羲和无处可去。
苏承又不能真把她扔去路边不管,只得硬着头皮把人带下楼。
白羲和醉得厉害,走不动也不想走。
“带你回去可以,你不许再乱叫人!不许叫相公!”
“嗯!”
白羲和乖乖点头。
苏承将白羲和背回了梨花巷。
是秦沧阑开的门。
他见儿子竟然背回来一个女人,不由地狠狠一惊:“我儿媳?”
苏承赶忙否认:“不是!”
白羲和抬起醉得满是潮红的脸,在苏承的背上重重地行了个点头礼:“公——爹——”
苏承:“……!!”
另一边,苏小小追着卫夫人的马车拐上了东头的街道。
人的腿快不过马车,完全是凭借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在小道里穿梭。
“说了要学轻功的,得尽快了。”
苏小小跑断腿,总算是在马车彻底消失前追上了。
马车停了下来。
苏小小扶着墙壁直喘气。
这种高强度运动,依旧十分考验身体啊。
卫夫人下了马车。
此时的她身上多了一件斗篷,斗篷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一副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苏小小古怪地皱了皱眉。
她的目光追着卫夫人,就见对方竟然进了一间赌坊。
“奇怪了,大半夜的,她来赌坊做什么?”
苏小小看看赌坊,又看看那辆默默停在巷子里的马车,没有任何犹豫的,她也朝赌坊走了过去。
她事先不知自己会进赌坊,没来得及换身行头,虽说来赌钱的也不是没有女子,可她这副毫不避讳的打扮仍是太打眼了些。
众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苏小小一脸从容往里走。
一个壮汉走过来拦住她,凶神恶煞地说道:“丫头,这儿是赌坊,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小小正色道:“我找人。”
壮汉双手抱怀不让路。
这种事情他见多了,八成是爷们儿来这里赌钱,家里的女眷找上门了。
他们赌坊开门做生意,怎么也不能让客人的兴致被打搅了。
苏小小想了想,改口道:“我赌钱。”
壮汉嗤了一声,丝毫不信地看着她。
苏小小转身来到一个赌桌前。
庄家摇完骰子,往桌上一拍:“开大开小!买定离手!”
有个坐在这儿的男人,眼睛都输红了。
他犹豫不决该买哪个,苏小小点了点他的肩膀:“我帮你买?赢了你分我一半。”
男人一愣,皱眉看着她:“你谁呀?”
一旁的赌徒道:“哪里来的丫头?别碍事儿!赶紧走开!”
苏小小挑眉看着男人:“买大,保证你赢。”
男人道:“已经连着开了三盘大的,这盘还能是大?”
“大。”苏小小笃定地说。
男人很纠结,但许是全部家当输得差不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壮胆信了苏小小这一回。
“大!”
他将最后十两银子押了大。
其余人不屑摇头,多数买了小。
庄家握住盖子:“开了开了——”
男人:“大!大!大!”
众人:“小!小!小!”
庄家开盘:“三个六,大!”
男人狂喜:“我赢了!我赢了!”
他抓住苏小小的肩膀:“小兄弟!不对……丫头……我赢了!”
“继续。”苏小小说。
“诶!”男人激动地坐回椅子上,“这回买大买下?”
“大。”苏小小淡淡地说。
苏小小下了五局,五局全中。
到最后,赌徒们全跟着她买,如此一来,就全是庄家赔了。
做庄家的伙计额头渗出冷汗。
赌坊里,十赌九千,庄家占了七八。
然而今晚,他们遇上对手了。
赌坊的管事走了过来,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庄家低声道:“来了个行家。”
“出老千了?”管事问。
庄家摇头:“我没发现。”
管事意味深长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苏小小平静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边适才拦了自己的壮汉,莞尔笑道:“现在,我可以进去找人了吗?”
壮汉嘴角一抽。
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请便。”
苏小小拿起桌上的一袋银子,潇洒离去。
她进了赌坊的后院。
她记得方才卫夫人就是来了这里,只是不知卫夫人进了哪间屋子。
这是一家规模极大的赌坊,大堂内是一些普通的项目,厢房里则是单独开设的赌局,一般用来接待身份显赫的客人。
“夫人,不如我们去隔壁谈。”
厢房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苏小小后退一步,进了身后的另一间厢房。
她刚躲到帘子后,房门便嘎吱一声开了。
卫夫人与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卫夫人来到窗边,正要将帘子拉开,扯了一下没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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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发现(一更)
卫夫人又扯了下,依旧扯不动。
就在她打算低头看看帘子是不是被钉子钉住了时,屋内的男人开了口:“夫人,请坐。”
卫夫人松开帘子,来到桌边坐下。
华服男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出头,模样不说有多玉树临风,却也还算周正。
苏小小脑补一出大戏……
不对,这很不对。
那是自己未来婆婆,禁止脑补!
男人为卫夫人倒上一杯茶,语气温和地问道:“卫夫人深夜造访林某的赌坊,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是赌坊的老板啊。
苏小小眨眨眼,继续凝神倾听,顺带着从帘子的缝隙里观察二人的动静。
卫夫人没喝茶,一脸淡漠地说:“别兜圈子了,把人交出来。”
林老板笑了:“卫夫人一来就让林某交人,林某可否方便问一声,交谁?”
卫夫人道:“我的丫鬟。”
林老板一脸诧异:“哦?卫夫人的丫鬟怎会在林某的赌坊?”
卫夫人冷声道:“你再兜圈子,我就不客气了。”
林老板笑道:“卫夫人息怒。”
卫夫人的耐心所幸无几:“我没与功夫与你废话,要么交人,要么——”
林老板摇开了手中折伞:“要么怎样?卫夫人打算如何对付林某?让您儿子掀了林某的赌坊吗?”
苏小小很想知道,卫夫人在人前对卫廷的态度如何。
谁料卫夫人没说话,就那么无比淡漠地看着他。
林老板笑了笑:“林某开个玩笑而已,请卫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今日赌坊的确是来了个丫鬟,叫萍儿。”
“是她。”卫夫人道。
林老板望向门口:“来人呐,把萍儿姑娘请过来。”
守在外头的小厮应声离去,不多时带着个年轻的小丫鬟走了过来。
小丫鬟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发髻凌乱,嘴角带着伤。
卫夫人的眸光扫过自己的丫鬟。
林老板的语气沉了沉:“哪个不长眼的,将萍儿姑娘弄成这样的?”
小厮冤枉道:“老板,她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小的们连她一根手指头也没动过啊!”
林老板看向萍儿:“萍儿姑娘?”
萍儿往卫夫人身侧躲了躲。
卫夫人掏出一沓银票,扔在了桌上。
“卖身契。”
她说道。
林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冲身后的小厮招招手。
小厮叹息着将怀里的卖身契掏了出来,双手放在林老板的手心。
林老板沉声道:“给我做什么?给卫夫人!”
“是。”小厮捧着卖身契递给卫夫人。
萍儿迟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接过。
卫夫人起身:“我们走。”
“卫夫人。”
林老板叫住她。
卫夫人淡淡问道:“你还有事?”
林老板笑了笑:“卫夫人想要个丫鬟,直接派人来说就是了,不必亲自上门一趟,另外,这些银子也用不着。若早知是卫夫人的丫鬟,我们说什么也会以礼相待,再把人给卫夫人送到府上。”
卫夫人没理他,带着萍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厮嘀咕道:“老板,就这么把人放了啊……那混账可是欠了咱们赌坊好大一笔银子呢……只卖个妹妹来抵债……已经是便宜他了——”
林老板望着卫夫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摇着扇子喃喃道:“你懂什么?这一位,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老板。”
又一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在他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林老板眉头一皱:“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厮道。
林老板不悦道:“怎么不早说?”
小厮解释道:“您今晚才回来……”
林老板一把将折扇拍在桌上:“老何怎么办事的?这么容易就被朝廷抓了……”
老何……朝廷……
何护法吗?
这个赌坊……是白莲教的窝点?!
林老板与小厮也出去后,苏小小打帘子后方走了出来。
管事上前:“林老板,刚刚有个姑娘进去……”
“滚!”
林老板烦死了,狗屁的姑娘,他才懒得管!
管事叹气:“诶,是。”
他一回头,瞧见站在廊下的苏小小:“姑娘,你找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我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先走了!”
管事客气说道:“您慢走。”
“姑娘!姑娘!”
方才那个赌大小的男人双目发红地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苏小小的肩膀。
“姑娘,我输光了!你快帮我赢回来!”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他:“放开。”
男人急吼吼地说道:“姑娘!只要你帮我赢回来,你六我四!不对!你七我三!你七我三总可以了吧!”
“没兴趣。”苏小小说罢,推开了径自走掉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男人扑上去抓苏小小。
管事给一旁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冲上去将人摁在地上,双手反剪于身后。
男人死命挣扎:“姑娘!姑娘你再帮我赌一把啊——”
苏小小出了赌坊后,卫夫人的马车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她不解地蹙了蹙眉。
从二人的谈话来看,林老板与卫夫人是认识的。
而林老板又是白莲教的人,那么卫夫人呢?
她与白莲教有没有关系?
梨花巷。
小苏家乱作一团。
白羲和坐在堂屋东侧的椅子上,秦沧阑一板一眼地坐在她对面。
白羲和醉醺醺的,一下一下行着点头礼:“公——爹——”
秦沧阑的太阳穴突突的,他拉过苏承:“儿子啊,我怎么觉得……她长得有点儿眼熟啊?你该不会是从皇宫把人拐回来的吧?”
苏承郁闷道:“什么皇宫啊?是从酒楼里拐——不是拐!”
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承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秦沧阑看着醉迷糊了,冲自家傻乐喊公爹的白羲和:“真不是宫里的?”
越看越觉得像啊……
苏承摆摆手,笃定地说道:“不是!她是大丫的病人!来过家里好几回了!不知道你说的是皇宫的谁,但她肯定不是!”
“呼!”
秦沧阑如释重负。
不是宫里那位就好,不然老子不得给你造个反呐?
367 父慈子孝(二更)
苏承脑回路清奇,秦沧阑的也不遑多让。
换作旁人,自己儿子把太皇太后拐带回家了,第一反应不是打断儿子的腿,就是赶紧把太皇宫后送回宫去。
秦沧阑倒好。
在想着,老子到底要不要给你造个反。
当然了,他也就瞎瘠薄想想而已,不可能真为个女人造反的。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儿子随便碰个女人,还真能碰成太皇太后了?
秦沧阑:“对了,她姓啥?”
苏承:“姓白。”
Duang!
秦沧阑栽倒了!
苏小小叫她白夫人,苏承起先以为她夫家姓白,后面三小只一直白姨姨、白姨姨地叫,他又觉得她应该也姓白。
苏承扭头一瞧:“咦?你咋啦?”
秦沧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摊上这么个大冤种儿子,好想死一死!
苏小小到家时,秦沧阑已经在绝望中视死如归地离开了,白羲和也在苏小小的屋子歇下了。
她醉成这样,苏承担心她把三个小虎头压成三张小虎皮,果断将熟睡的大虎二虎小虎抱去了自己屋。
苏小小到家后没多久,卫廷也回来了。
卫廷推开房门,看见苏小小坐在床沿上擦拭刚洗过的头发。
他眸光一动,高冷地问道:“你怎么来我屋了?”
苏小小擦着头发,挑眉道:“我不仅来,我还要睡呢。”
卫廷的目光扫过她领口处露出的一片雪色,定了定神,冷声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克制。”
苏小小:“……”
苏小小将巾子让他身上一扔:“是太皇太后过来了,不然请我我也不过来!”
卫廷没说话了。
他怀中的巾子湿漉漉的,带着她发丝上的水汽与馨香,令人心驰神遥。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卫廷立马将巾子扔回了她手里。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鼻子一哼,不和他计较,自己继续擦头发。
“对了,卫廷,我有话和你说。”
“说。”卫廷来到桌边,将一个篓子轻轻地搁在桌上。
苏小小看着篓子里的花花草草,纳闷地问道:“你去买花草了?”
“是去山里采的。”卫廷说。
苏小小更不解了:“你干嘛要采那么多……草?”
卫廷道:“我娘的生辰要到了,她喜欢种东西,我去采了些她院子里没有的,先种种看,能不能种活。”
原来是给卫夫人的。
卫廷一边整理篓子里的花草,一边问苏小小:“你刚刚不是有话和我说?”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啊,没什么,突然不记得了。”
卫廷睨了她一眼:“你什么记性?”
苏小小两眼望天:“就这记性!”
顿了顿,她再一次看向埋头整理花草的卫廷。
他对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却无比郑重与认真。
苏小小轻声问道:“可是卫廷,你娘对你这么冷漠,你不怨她吗?”
卫廷沉默片刻:“怨过。”
“那你还——”苏小小的话问到一半,打住了。
“她是我娘。”
卫廷说。
白羲和在苏家睡了一晚。
苏小小起床时,她已经走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溜得真快!”
大虎依旧起得很早,令人意外的是,二虎与总爱赖床的小虎也起了。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三个抱着衣裳过来找她的小家伙,捏捏三人小脸:“起这么早。”
小虎的脸蛋皱成一团:“爷爷打夫噜,好巧(吵)。”
苏承一般不打呼的,昨晚估摸着被白羲和折腾坏了。
等等,这话不对劲。
——是照顾发酒疯的白羲和,累坏了。
苏小小给三人穿好衣裳。
想到什么,她把人带去前院,小声问三人道:“大虎二虎小虎,要是娘对你们不好了,你们会生娘的气吗?会不喜欢娘吗?”
小虎一脸茫然地问道:“为咸摸要对小斧、大斧、二斧不好?”
苏小小道:“娘只是打个比方。”
“不生气。”
三人十分有默契地摇头。
“真的?我要是不理你们了,你们还会一直一直喜欢我吗?”
三人点头点头。
大虎认真地说道:“娘不喜欢大虎,但大虎还是会很喜欢娘。”
二虎踮起脚尖:“二虎也喜欢娘。”
小虎蹦起来:“小斧最喜欢娘!”
三人说完,相继挤进苏小小怀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娘突然不喜欢他们了?
苏小小看着受伤的三小只,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们,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的意思你们明白吗?就是假设,假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一颗爱子真心,苏小小挨个给了三小只一个大亲亲。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两只小手手捂住小脸,害羞害羞地跑掉了!
苏小小望着雀跃的三小只,摸上下巴,陷入了沉思:“所以……卫廷也是这么想的吗?”
“大清早的,你嘀咕什么呢?”
卫廷的声音乍然出现在她身后。
苏小小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凶巴巴地瞪着他。
卫廷淡淡地看向她:“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昨晚你是不是又偷偷占我便宜了?”
“我?占你便宜?”苏小小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他,讥讽地笑了,“嗤!可笑至极!”
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屋,拿上自己的药箱,脚底抹油地走了!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很好,看来是占了不少便宜!
苏小小出门了,卫廷去灶屋做早饭。
三小只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肿么是你?”小虎问。
卫廷冷哼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娘呢?”二虎往外看。
卫廷说道:“出去了。”
大虎诧异:“没带你?”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男人出门了没带上夫人?
几个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别逼他振父纲!
“早上想吃什么?”他极尽威严地问。
大虎抬抬手:“随便吧,反正你做啥都不好吃。”
不至于吧,我的厨艺还是比你们爷爷强的好么?
二虎满脸无奈:“将就着对付两口吧。”
小虎长叹连连:“生活不易,小斧叹气。”
说罢,三小只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上巷子里遛弯去了。
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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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买铺子(三更)
苏小小今日没立刻去宫里,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馆。
阿中正在后院擦拭马车,见到她,忙问道:“东家,我昨天带患者家属抓完药,去找你时,酒楼已经打烊了,你自己走回去的吗?”
“啊,是。”苏小。
阿中又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在门口等我,我很快的。”
“哦,好。”苏小小应下。
阿中:东家今天怪怪的。
“东家!今天这么早!”莺儿端着一碗面条走出来,“要吃面吗?”
苏小小摸了摸肚子,方才出来得着急,忘记吃早饭了。
“送一碗去我房里。”她说道。
莺儿笑嘻嘻道:“好嘞!这一碗是云袖姐姐的,她不吃辣,东家吃辣!”
“云袖怎么了?”苏小小问。
虽然莺儿最小,可云袖一般不使唤莺儿替自己做事。
莺儿小声道:“她来癸水啦,肚子疼了一晚上。”
“我去瞧瞧。”
苏小小跟着莺儿去了二人的房间。
云袖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见苏小小进屋,她大吃一惊:“东家?”
苏小小看着她苍白的脸:“疼得很厉害?”
云袖忍痛点了点头。
苏小小给她把了脉,她的身子无大碍,略有些气血运行不畅。
苏小小记起了上次做的药膏,拿出来递给她:“一日三次,一次一勺的量。”
云袖愣愣地看着苏小小从小药箱里拿出来的药罐子,问道:“东家,这是——”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调理经期气血不足的药膏,口感可好了,已经找人试过药了!”
“小苏!小苏你是不是来啦?”
院子里传来孙掌柜开怀不已的声音。
苏小小放下药膏走了出去。
恰巧,莺儿端着一碗肉丝辣汤面过来:“哎呀,孙掌柜,你当心啊!很烫的!”
孙掌柜摇着扇子,老腰一闪,来了一把骚走位,成功闪避了辣汤面。
莺儿惊讶:“哇!”
孙掌柜得意地摇了摇扇子,瞧他,越活越年轻了。
所以人呐,就得每天开开心心的,笑一笑,十年少,真不是吹的。
“孙掌柜。”苏小小打了招呼,“吃过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孙掌柜道。
二人去了苏小小那边。
苏小小埋头吸溜面条。
曹厨子手艺不错,面条很劲道,汤够辣,曹厨子还十分贴心地滤掉了油花。
孙掌柜问道:“你今儿不用去宫里?”
“一会儿去,我过来有点儿事。”苏小小看着他的新扇子,“这个月的第七把了吧?”
“咳。”孙掌柜清了清嗓子,“这不是得彰显一下我的身份嘛!”
苏小小:“靠扇子?”
她印象中,最爱摇扇子的是沈川。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府城一别,就没见他手中少过扇子。
不过沈川很专一,只用一把。
提到沈川,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了,上次给苏玉娘他们回信,她给沈川也写了一封,不知他收到没有。
孙掌柜摊牌:“好嘛,我承认我最近买扇子买得多了点儿,这不是刚拿扇子,新鲜嘛?”
苏小小想起昨晚遇到的赌徒,突然觉得收集扇子的癖好也挺好。
孙掌柜问道:“对了,你大清早过来,是有啥大事儿?”
苏小小吸溜了一口面条:“盘铺子。”
胡家出事后,仁心堂被查封,指定是开不下去了,不如趁现在,将仁心堂盘下来。
孙掌柜点点头:“对哦,趁他病要他命!”
呃……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话说回来,这仁心堂倒闭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呀,想当初咱们在镇上那会儿,斗一个小小的锦记,可都花了不少功夫。这仁心堂……是说倒就倒呀……我还有点儿没回过味来……”
苏小小道:“你也说了是镇上。”
镇上贵人不多,双方人脉有限,锦记给他们下绊子,只能往他们身上下。
这次则不同,胡家作大死,将手伸向了一国太后。
那可是皇族。
何况……也不算快了。
胡九生十多年前便暗害了符太医,一切只是差了一个揭穿他的时机。
当然,胡家的事儿也给他们提了个醒。
京城是一个一块砖头砸下来,都能砸死几个王侯的地方,别看第一堂如今风风光光,实则也须谨慎行事。
否则稍有踏错,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很快,李保人过来了。
当初把这间药铺卖给苏小小时,李保人就知道自己不久之后,一定得再来一趟。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干不下去的不是苏小小的第一堂,而是隔壁的仁心堂。
他干保人多年,不曾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苏小小问了隔壁仁心堂可有租售意向。
李保人一脸为难:“有是有,不过……已经被人买下了。”
孙掌柜错愕:“这么快!谁呀?谁敢买仁心堂?”
仁心堂刚出过大事,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卖出去。
李保人如实道:“我原先也以为挺难卖的,毕竟……胡家的情况你们比我了解,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恨不能拿唾沫星子淹了胡家,谁还敢买他家的铺子?可就在昨晚,胡家那边来了人,让我过去作保,他们要把铺子卖了。”
言及此处,李保人看了苏小小一眼,“我说,第一堂的苏姑娘也看上了。我当时是想帮苏姑娘保住这间铺子的,你与我提过的嘛,万一哪日仁心堂要卖,第一个来找你。”
孙掌柜皱眉道:“那个人是不认识我家小苏还是咋滴?不知道第一堂的东家是老护国公的亲孙女?是镇北侯府的表小姐?”
李保人自然也已知晓苏小小的身世:“我特地告知了他的。他说,他知道。”
孙掌柜不解道:“知道还这么嚣张?连秦家大小姐看中的铺子也敢抢!”
李保人讪讪道:“他说他主子……是灵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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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嚣张的小小(一更)
孙掌柜不屑道:“郡主?郡主很了不起吗?有我家小苏厉害吗?我家小苏,可不仅仅是方才的那些身份,她还救治过太后与当今圣上!又不是公主,竟抢起我家小苏看中的铺子来了!”
“这个……”李保人为难地看了看孙掌柜,说道,“那位灵犀郡主是郭丞相的孙女,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郭丞相可是四大文臣之首,在朝堂的地位并不亚于秦沧阑,他的嫡孙女,还真有与秦家大小姐一较高下的资格。
听了李保人的介绍,孙掌柜一头雾水:“不是,京城第一千金不是秦嫣然吗?后面秦嫣然的身世曝光了,第一千金就成了我家小苏,怎么又蹦出个郭小姐?”
李保人干笑道:“郭小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自然不会再与千金们争名头。”
言外之意,第一千金是她郭灵犀不要了,才让给秦嫣然的,否则压根儿没秦家大小姐什么事儿。
孙掌柜不开心。
李保人拱了拱手,歉疚地说道:“苏大夫,孙掌柜,隔壁铺子的事实在抱歉。我会再替二位多留意几间铺子的,价钱二位请放心,一定低于市面上的价!”
“有劳。”苏小小叫来小韦子,让他将李保人送了出去。
孙掌柜郁闷道:“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家伙言而无信,说好的把铺子留给咱们的!”
苏小小理智道:“他说的留,是指不介绍给别人,可倘若是胡家自己要卖,他也没辙。”
胡家与第一堂结下了梁子,但凡有第二个选择,胡家都不想把铺子卖给第一堂。
孙掌柜纳闷道:“不应该呀,胡家出了这种事,除了咱们,谁还稀罕那间铺子?”
苏小小淡道:“她不稀罕铺子。”
孙掌柜不解:“啥意思?”
苏小小却没再往下说了。
灵犀郡主早不买铺子,晚不买铺子,偏偏在这时跳出来买,还专捡她看上的下手——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苏小小收拾好东西,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哎,你话还没说完呢!她到底为啥要抢咱们的铺子啊?”
苏小小已经上了马车。
孙掌柜琢磨道:“不行,我得去打听明白!”
苏小小有几日没去景宣帝那边了,不曾想今日就在永寿宫见到了。
正巧,也到了该给景宣帝复诊的日子。
苏小小给景宣帝把了脉。
景宣帝体内余毒已清,脉象也已恢复正常,可以停药了。
苏小小将没吃完的六颗小黄丸要了回来。
看着她这波吝啬的小操作,景宣帝都迷了。
六颗药丸而已,至于么?
“皇帝日理万机,没什么事就去处理朝政吧。”
太后下了逐客令。
景宣帝心里有点吃味儿,与太后的关系这几日刚刚缓和一点,结果这丫头一来,太后就撵他——
景宣帝瞪了苏小小一眼,龙威赫赫地走了。
“你们也退下。”太后吩咐。
“是。”程公公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太后与苏小小,太后一改人前高高在上的架子,着急催促道:“快!快拿给哀家瞧瞧!”
苏小小从小背篓里取出一个锦盒。
太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出里头的几张画得乱七八糟的涂鸦来。
苏小小指着涂鸦道:“这张是大虎画的,这张是二虎画的,最上头那张是小虎的。”
小虎坚持要把自己的画放在最上面。
太后看着完全不知画了啥的涂鸦,眼底涌上浓浓的欢喜:“大虎画得真好!二虎画得也好!哎呀,小虎这鸟……画得可真传神……真有天赋!”
苏小小:您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啊。
太后拿着三小只的涂药,爱不释手。
忽然她记起了什么,对苏小小道:“你有段日子没去宫学了吧?”
“呃……嗯。”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太后大方地说道:“那你去吧,今日宫学考试,可被耽搁了。”
苏小小:您这么恩将仇报真的好么?
苏小小懒洋洋地去了麒麟殿。
众人见到她都很惊讶。
“苏、苏小姐?”卢颖走过来,愣愣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瘦了?”
其余人也发现了,这诚然有天气暖和,少穿了几件衣裳的缘故,可更多的,她的脸也小了一圈。
“卢小姐。”苏小小打了招呼。
卢颖问道:“你今日不用为太后医治凤体吗?”
大家都知道她之所以请假是在为太后与陛下治病,陛下痊愈了,太后的身子却仍需仔细调理。
“今天已经治完了。”苏小小道,“我过来考试。”
卢颖道:“你来得正巧,夫子去拿考卷了。”
静宁公主今日请假了,只来了一位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见到苏小小,眸光就是一动,双手抱怀,扬起下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瞥了眼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过来,给本公主把脉。”
苏小小没动。
惠安公主气坏了:“本公主叫你呢!谁许你一来就往静宁那边坐的?”
苏小小道:“难不成我要坐惠安公主旁边?”
惠安公主眼神一闪:“那……那自然是不行的,本公主才不会和你坐!”
很快,江夫子抱着考卷过来了。
他扫了眼多日不见的苏小小,没说话,淡淡地将考卷发了。
考卷的内容多来自《论语》与《诗经》,全是课上讲过的内容,难度并不高。
众人开始埋头答题。
只有惠安公主一筹莫展,抓狂到不行。
她一题也不会!
可恶!
一个时辰后,江夫子收了卷。
他抱着考卷离开。
众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去明月轩吃饭。
苏小小慢吞吞地整理书袋。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过去。
突然,一个墨块掉了下来,砸中她的肩膀,滚了她一身。
苏小小看了看腿上的墨块,又转头看向朝自己扔了墨块的人。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弄脏她衣裳的愧疚与觉悟。
“郭灵犀你干嘛挡道?你让开!”
惠安公主想出来。
课室里的千金们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灵犀郡主淡淡说道:“抱歉啊,苏小姐,没拿稳,墨块掉了。”
苏小小没说话,默默地将身上的墨块拿开。
众人面面相觑。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出来灵犀郡主是故意的了。
早在陛下为卫廷与苏小姐指婚的时候,她们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只不过,她们以为先欺负这丫头的会是惠安公主。
可惠安公主今日没表现出多大敌意,倒是灵犀郡主先朝这丫头发难了。
这丫头一声不吭的……从前怼胡碧云的气势呢?喂狗了吗?
还是说,她明白自己惹不起灵犀郡主啊?
也对,人家可是郡主,身份上就压了她一头,又深受太皇太后的宠爱,平日里连惠安公主都只能与她打成平手。
这个亏,她是吃定了。
灵犀郡主讥讽一笑。
然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苏小小端起桌上的砚台,对准灵犀郡主的脑袋,无比淡定地浇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丫头做了什么?
她朝灵犀郡主泼墨水了?
连惠安公主都不敢这么嚣张,她是上哪儿借的胆子啊?!
苏小小的动作慢悠悠的,透着一股子乖戾的嚣张。
老实讲,灵犀郡主真要躲,是绝对能躲开的。
问题就在于灵犀郡主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能如此大胆。
当苏小小把砚台放到自己头顶上时,灵犀郡主还在想这丫头是做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别浇成了一条黑鱼。
“喂,你们干嘛呀?”
惠安公主后知后觉地拨开挡在过道里的郭灵犀。
郭灵犀冷冷地甩开她的手。
“郭灵犀!你敢对——咦?哈!你的脸怎么了?”
惠安公主眸光一扫,看见了苏小小手里的砚台:“你泼的?”
苏小小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砚台随手搁回桌上。
惠安公主幸灾乐祸地笑了:“郭灵犀,你也有今天!”
她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是静宁,另一个就是郭灵犀。
“你为什么要泼她?”惠安公主问。
苏小小擦了擦身上的墨迹。
惠安公主恍然大悟:“郭灵犀欺负你了?”
“我家郡主是不小心!”
灵犀郡主的丫鬟过来了。
她拿了干净的帕子为灵犀郡主擦拭,擦了几下,回头望向苏小小:“苏小姐,我家郡主不小心掉了墨块而已,并且她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为何如此无礼?”
惠安公主嘲讽地说道:“不小心?谁信呐?依我看,她就是心中嫉妒,想找人家的茬儿!”
丫鬟反问道:“公主怎知?难道公主也找过吗?”
“我……”惠安公主被踩中痛脚,气得跳起来,“本公主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来质问!再敢多说半句,本公主打烂你的嘴!”
灵犀郡主冷声道:“我的丫鬟几时轮到你来管教了?”
惠安公主叉腰:“我是公主!我就管怎么了!”
她不爽郭灵犀很久了!
灵犀郡主呵呵道:“公主了不起?”
惠安公主指着她鼻子道:“我爹是皇帝!我就比你了不起!”
“算了,郡主,犯不着为了奴婢这样的下人与惠安公主起争执。惠安公主也是被人蒙蔽了,二位主子斗得你死我活,她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你说谁偷着乐了?你把本公主的话当耳旁风了?!”
惠安公主最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人,何况自己警告过她了,再敢多说半句,就打烂她的嘴。
她还敢说!
惠安公主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力气也没多大,可那丫鬟愣是羸弱地歪倒在地上。
灵犀郡主俏脸一沉,抽出腰间的鞭子,不由分说地朝惠安公主打了过去!
苏小小抬手,一把扣住她的鞭子!
惠安公主吓得小脸一白,立刻闪到苏小小身后。
她抓着苏小小的肩膀,又凶又怂地露出半颗脑袋:“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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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章
370 小小之怒(二更)
江夫子回到课室。
他是来拿书的,方才考卷太多了,有几本书只得先放在这里。
他一眼瞧见对峙的灵犀郡主与苏小小,二人一身赃物,苏小小脏的是衣裳,灵犀郡主从头脏到脚,不知道的,还当她掉墨水池子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他严厉地开口,“还不快住手!”
苏小小淡淡地睨了灵犀郡主一眼,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灵犀郡主将鞭子收了回去。
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哪知下一瞬,灵犀郡主忽然一鞭子甩了过来,直直打向苏小小的脸。
“啊——”惠安公主惊叫。
苏小小眸光一凉,反手扣住鞭尾,大力一绕,猛地将鞭子拽了过来。
手柄一抓,一鞭子反抽了回去。
啪!
灵犀郡主被抽了个结结实实,倒退好几步。
若非她用手臂挡了一下,被打中的就是她的脸。
鞭子上的寸劲,衣袖看着没大碍,实则整条手臂都麻了。
苏小小是下了狠手,没有留情的那种。
灵犀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淡淡问道:“还来吗?”
灵犀郡主冷冷地瞪着她。
惠安公主冲郭灵犀吐了吐舌头:“活该!”
“够了!”江夫子生气了,“苏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惠安公主不乐意了,她指着灵犀郡主道:“是她先打的!要过分也是她过分!”
江夫子不与惠安公主争辩,而是冷冷地看着苏小小:“夺了鞭子就够了,何苦伤人?”
苏小小道:“如果被打中的是我,夫子还会这么说吗?”
江夫子皱了皱眉。
苏小小将鞭子扔进了外头的笔池子,抓起桌上的书袋转身离去。
江夫子严厉地说道:“每人抄写《论语》十遍!”
苏小小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等等我!不对,你给本公主站住!”
惠安公主追了出去。
她是不必自己收拾的,那些烂摊子……书袋一会儿自有宫女太监为她收回启祥宫。
“你吃什么长大的?走那么快……”
惠安公主追得直喘气,“我伤还没好呢!”
苏小小的步子顿住。
惠安公主一脸幽怨地走过来,瞪了苏小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次就算了,父皇那边,我会替你说情的,不让他罚你。但我有个条件,以后你每日都必须去启祥宫给我请平安脉!”
“为什么你父皇要罚我?”
“你打了郭灵犀,不罚你罚谁?”
“也是,你爹原就看我不顺眼。”
“不是啦。”惠安公主叹道,“就算我打了郭灵犀,父皇也会说我几句的,你难道没发现……我和郭灵犀打架,一直是五五开吗?”
居然还懂五五开,行话啊。
苏小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位公主。
不得不说,老天真是优待这位公主,模样好,身段俏,肤若凝脂,靡颜腻理,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尤物。
惠安公主瞪苏小小道:“干嘛这么看我?虽然我是比静宁长得好看!”
除了这张脸,你大概也没什么比得过静宁了。
苏小小纳闷道:“你父皇为什么那么宠郭灵犀?”
惠安公主哼唧道:“我父皇才不是宠她呢,谁宠别人家的女儿?我父皇要宠也是宠我!”
苏小小道:“那你还总被郭灵犀欺负?”
惠安公主一噎:“我、我几时被她欺负了?平手!平手你懂吗?我那是让着她!”
绝不承认自己干不过!
苏小小突然有些同情她了,在宫里干不过静宁,出宫了又干不过郭灵犀。
前者是身份摆在那里,后者的身份虽略逊,然而仗着有人撑腰,再加上脑子比惠安公主好使,估摸着没少让惠安公主吃闷亏。
惠安公主撇嘴儿道:“郭灵犀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太皇太后一直很疼她,我父皇呢,是很敬重太皇太后的,所以我也必须让着郭灵犀。”
“还有,她哥哥与我大哥、二哥是好友。她哥哥很厉害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和廷哥哥一样厉害。要是让他知道你打了他妹妹,你会很惨的。不过还好,他现在不在京城。你还是担心太皇太后吧,她那儿我可说不上话,静宁也说不上!”
苏小小问道:“你被她哥哥修理过?”
“我当然没有了,我是公主,他怎么也不敢欺负到我头上,但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一个千金小姐动了郭灵犀的爱犬,第二日……”
惠安公主的眼底闪过起一丝毛骨悚然。
郭灵犀被泼了墨,自然不能顶着一身的墨汁出去丢人现眼。
她的丫鬟去了一趟昭阳殿,昭阳殿派来了一顶轿子,将她接去昭阳殿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白羲和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
灵犀郡主梳洗完出来:“姑姑。”
白羲和点了点头:“坐吧。”
灵犀郡主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允子奉上一杯花茶,笑着说道:“郡主,这是太皇太后亲自晒的干花,您尝尝。”
灵犀郡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低而轻软:“好喝。”
白羲和睨了她一眼,问道:“又和惠安公主闹不快了?”
灵犀郡主垂眸没说话。
一旁的丫鬟委屈道:“不是惠安公主,是一个世家千金。”
白羲和喝了一口寡淡无味的花茶:“什么千金能欺负到你家主子头上?”
丫鬟控诉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那位秦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嚣张得很,仗着有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撑腰,在宫学大行其道,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今日更是对郡主大打出手,又是泼墨,又是甩鞭子。”
她说着,抓过灵犀郡主的左手臂,捋起袖子,“太皇太后您瞧,郡主的手臂都被打肿了!”
白羲和看着灵犀郡主手臂上的一道红肿鞭痕:“当真是她打的?”
灵犀郡主点了点头,将袖子放下来。
“她为什么打你?”白羲和问。
灵犀郡主不说话。
丫鬟哽咽道:“郡主不小心把墨块掉在她身上了,郡主给她道歉了,她不听,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过砚台当众羞辱郡主!还怂恿惠安公主与郡主作对!您是知道的,惠安公主一直与郡主不对付,哪儿能受得了这等挑唆?”
“太皇太后,郡主是您从小疼到大的,如今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您可一定要为郡主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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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文,今天更到这里,我捋捋大纲。
然后,小可爱们别忘了投票。
371 大佬的守护(一更)
“父皇!父皇!”
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惠安公主气冲冲地奔了过来。
门口的太监将她拦住。
她冷眸一扫:“放肆!连本公主也敢拦!不要命了!”
景宣帝放下奏折,对福公公使了个眼色。
福公公亲自将惠安公主迎了进来。
“父皇!”惠安公主小嘴儿一瘪,绕过书桌,来到景宣帝面前,委屈巴巴地揪住他衣袖。
“父皇,你要为惠安做主啊——”
景宣帝好笑地看着她:“又和静宁吵架了?”
惠安告状,十有八九是和静宁干输了。
惠安公主道:“才不是静宁,静宁今天都没去宫学!她请假了!”
昨夜皇后身体不适,静宁公主守了一宿,今早自然起不来。
景宣帝已经命太医去坤宁宫看过了,皇后已无大碍,仔细静养数日即可。
景宣帝问道:“那你让朕替你做什么主?”
说的像是静宁欺负惠安,他就能替惠安做主一样,事实上两个孩子干架,他这个做爹的时常插不上手。
惠安公主告状道:“郭灵犀打我!她拿鞭子抽我!”
“她抽你?抽哪儿了?”景宣帝坐直了身子,目光在惠安公主身上上下打量。
惠安公主手指比了比,说道:“只差一点儿就抽到了。”
景宣帝瞪了她一眼。
惠安公主无比愤懑地说道:“父皇,郭灵犀真的太过分了,她一言不合欺负人就算了,居然还唆使丫鬟顶撞我!我气不过,替她管教一二,她便朝我挥鞭子!父皇!你当时是没瞧见,若不是有人替我挡了下,我这张脸就让她打成猪头了!”
又是郭灵犀,这丫头不是与静宁干架,就是与郭灵犀闹不痛快,上回俩人不还私自赛马,结果险些伤了人吗?
这两个丫头,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见了面就掐。
景宣帝顺着她的话问道:“谁替你挡了?”
惠安公主挑眉道:“秦家的那个小丫头咯。”
“哪个……”景宣帝顿了顿,眉心一蹙,“苏大丫?”
惠安公主道:“就是她!”
“然后呢?”景宣帝问。
“然后……”惠安公主弱弱地对了对手指,“她把郭灵犀给抽了。”
景宣帝:“……”
惠安公主忙扶住自家老爹的肩膀:“父皇父皇!是郭灵犀先抽我的!”
景宣帝无语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秦家的小丫头替你抽回去了?”
惠安公主想了想:“……是!她对我就是这么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一口气憋出两个成语,也真是难为她了。
景宣帝淡淡问道:“她不是静宁的朋友吗?”
惠安公主眨了眨眼:“从前是,现在她投靠我了!为了我,她把郭灵犀都得罪了!以后她唯我……马、马头上看!”
景宣帝扶额:“是马首是瞻。”
惠安公主俯下身小声道:“可是父皇,我不属马。”
景宣帝:“……”
苏小小打了灵犀郡主的事很快在后宫传开了,太后正欣赏宝贝小重外孙的天赋画作,就听人禀报:“苏大夫把灵犀郡主揍了。”
太后黑了脸。
昭阳殿内,灵犀郡主的丫鬟告完了状,志在必得的等着太皇太后发落苏小小。
忽然,宫人禀报:“永寿宫的程公公来了。”
程公公是太后心腹。
平日里两宫之间几乎没有走动。
白羲和稍作沉思,说道:“让他进来。”
灵犀郡主望向了门口。
程公公捧着一个小药瓶缓步入内,恭恭敬敬地对着白羲和行了一礼,又给灵犀郡主行了礼。
白羲和问道:“程公公突然来哀家的昭阳殿,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程公公说道:“太后听闻灵犀郡主受了伤,心中担忧不已,特地命奴才送了金疮药来。”
白羲和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知道了,灵犀这孩子顽皮,让太后见笑了。”
小允子上前,收下了金疮药。
灵犀郡主柳眉一蹙。
程公公笑了笑说道:“怪不得灵犀郡主。太后说了,苏大夫下手没个轻重,她会好生管教的。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回去伺候太后了,苏大夫一会儿要给太后针灸,太后怕疼,奴才得守着。”
白羲和道:“小允子,送程公公。”
小允子将程公公送了出去。
灵犀郡主朝白羲和看了过来。
白羲和轻叹一声:“你们也看到了,太后亲自替秦家小姐撑腰,哀家若执意罚她,便是与太后过不去了。”
丫鬟心有不甘:“可是她……”
“住嘴!”灵犀郡主呵斥道。
丫鬟低下头,将话头咽了下去。
白羲和一脸无奈地说道:“太后病了多年,今年尤为凶险,秦家小姐医术高明,太后还指望她给自己医治凤体,这个节骨眼儿上,哀家不便动她。”
灵犀郡主轻声道:“知道了姑姑。”
她坐过去,依偎在白羲和怀中,依赖地说道:“娘病了,没办法照顾我们,我和哥哥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在灵犀的心里,姑姑就和娘亲一般。姑姑,你不要不喜欢灵犀,灵犀以后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给姑姑惹麻烦了。”
白羲呵轻轻一叹:“哀家没不喜欢你,你别多想。”
出宫的路上,丫鬟嘀咕道:“郡主,你有没有觉得太皇太后今日有些奇怪?”
灵犀郡主问道:“哪里奇怪了?”
丫鬟道:“太皇太后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灵犀郡主道:“她侄昨夜儿离开京城,她大概一宿没睡吧。”
丫鬟叹道:“难怪太皇太后今天都没心情替郡主出头,太皇太后从前不这样的,她最见不得郡主受委屈了,郡主还记得您八岁那年滚下台阶的事吗?那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冲陛下发火。”
灵犀郡主回忆道:“怎么不记得呢?是太后的寿辰,陛下接我过去玩,我被扮鬼的二殿下吓到,失足摔下台阶。”
丫鬟道:“陛下将二殿下罚得可惨了。所以奴婢就不明白了,怎么到了那丫头身上,太皇太后就不计较了呢?”
灵犀郡主的笑容淡了淡:“不是说了不方便计较吗?姑姑是疼我的,她不会疼别人。”
372 吃肉(二更)
灵犀郡主乘坐太皇太后安排的轿子出来,半道上碰上惠安公主拉着苏小小说话。
“父皇那边,本公主已经替你摆平了!”
惠安公主一脸倨傲地说。
“本公主可是很有本事的!比静宁的本事大多了!所以你以后要巴结,巴结本公主就够了!”
想到什么,惠安公主嘀咕道,“不过,太皇太后是为什么没罚你呀?昭阳殿没召你过去问话吗?”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小宫女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公主,灵犀郡主来了。”
惠安公主嗤了一声道:“来了就来了!怎么,难不成还要本公主给她接驾!给她脸了!”
她说着,朝另一条小道上望了一眼。
郭灵犀是坐着昭阳殿的轿子过来的,随行的小太监她认识,叫小允子,据说是太皇太后心腹。
恰在此刻,郭灵犀挑开了侧面的帘子,朝惠安公主与苏小小这边看了过来。
苏小小依旧穿着那身脏衣裳,似乎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而她的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倒是惠安公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太皇太后撑腰,了不起啊!哼!”
郭灵犀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放下帘子,摸上自己被鞭子抽肿的手臂,眸光一片寒凉。
告别惠安公主后,苏小小也出了宫。
苏陌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她出来,忙拿了脚凳,又为她挑开帘子。
待苏小小坐上去,发现来接她的不是苏陌。
“怎么是你?”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苏璃郁闷地说道:“你当我想来?还不是我大哥非得让我来!”
苏小小折了折袖子:“让你来……给我欺负的?”
苏璃脸一黑:“喂!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要不是你昨日那么阴我,大哥至于罚我吗?来接你也好!银票还给我!我好不容易才攒到的,全让大哥搜刮给你了!”
苏小小挑眉:“不给。”
苏璃气得牙痒痒。
苏小小看了看他脑门儿上的大包:“哟,你挨揍了?”
苏璃咬牙:“你还好意思说!”
苏小小双手抱怀,惬意地靠上靠枕:“和我有关?苏陌揍的?不对呀,他昨天揍完你,你这儿不是受伤吗?”
苏璃拽拳咆哮:“是你儿子啊!”
苏小小一脸懵圈:“我儿子揍的?你连三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呀?”
你阴我,你还歧视我!
苏璃十七年来一直在气别人,全家上下让他闹得鸡飞狗跳,属实是头一回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气到他肺管子都疼了。
苏璃炸毛道:“你儿子摘了我娘的牡丹!我娘昨儿在兴头上没发现,今早一起来,见牡丹全没了,非说是我摘的!我说是你儿子摘的,她就骂我冤枉你儿子!撵着我揍了两条街!”
啊!
气死啦!
“哈!”
苏小小一下子笑倒了。
郭灵犀与苏小小差不多时辰出来的,她的马车就在苏家的马车旁。
听到苏小小前俯后仰的笑声,郭灵犀与丫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丫鬟不屑道:“也不知在笑什么!乡下来的就是不懂规矩,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谁像她这般放浪形骸!”
苏璃恶龙咆哮:“你不许笑!给我闭嘴!”
苏小小笑了一路。
苏璃把人送到梨花巷后,果断去了国子监。
这个妹妹不可爱,他要去祸祸苏二狗!
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钟山在。
钟山递给苏小小两封信。
苏小小接过一瞧,唇角微弯道:“是慧觉师太与符大娘的回信。”
慧觉师太是写给她的,符大娘是写给符郎中的。
慧觉师太在信里讲了自己与符大娘一切安好,庵堂的月季开了,后山的野果子也沉甸甸的了,小尼姑们时常偷跑出去摘果子,可惜都没苏二狗摘的大。
“原来师太都知道的么?”
小尼姑们还当找苏二狗摘果子的事没人发现呢。
慧觉师太又询问了苏小小在京城的情况,让她别疏忽了棋艺,最后,拜托她照顾好钟山。
苏小小去房中给慧觉师太回了信,打算到时候和符郎中给符大娘的回信一并寄出去。
她打算去一趟医馆,把信带给符郎中,这时,有人上门了。
“三嫂?五嫂?”
来的正是陈氏与蒋氏。
苏小小朝二人身后望了望:“就你们两个来了吗?”
蒋氏灿灿一笑:“对,就我们俩!我和你三嫂来看看你!”
陈氏点头:“嗯,不是来吃肉的。”
蒋氏:“……”
苏小小:“……”
苏小小去灶屋炖了一锅芦笋红烧肉,软软糯糯的,油润咸香,再搭配芦笋的脆口爽滑,好吃到恨不能让人欲罢不能。
陈氏一口气干了三碗饭。
蒋氏就含蓄多了,只干了两碗半。
苏小小又夹了些自己做的泡菜,给二人解腻。
“这是萝卜吗?”蒋氏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有些麻与辣,却又不是平日里吃的那种辛辣,很奇特的味道。
“还有青椒与豆角。”苏小小每样给二人夹了些。
刚刚吃了那么多肉,吃的时候很爽,吃完了确实有些腻,可几口泡菜下肚,整个人都清爽了。
苏小小可不是白招待二人的。
她从不做赔本生意。
“三嫂,五嫂,我能和你们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蒋氏道。
苏小小道:“卫家的女眷,我就只有卫廷的娘没见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想打听婆婆的事啊?”蒋氏忍住嘴馋放下筷子。
“不方便说吗?”苏小小叹气,“算了,不为难两位嫂嫂了,原本还蒸了腊肉,想让两位嫂嫂带回去的……”
蒋氏抹了把哈喇子:“倒、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也快过门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对吧,三嫂?”
陈氏愣愣点头:“嗯,一家人。”
苏小小莞尔一笑:“五嫂快说,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媳妇儿打听未来婆婆,方便过门之后投其所好,这倒也不算出格,蒋氏没怀疑什么。
她将卫夫人的一些习惯说了,譬如独自住在西院,不与府上的人来往,逢年过节她们才去探望云云。
“娘一直都这样吗?”苏小小问。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蒋氏是真不想说的,怪只怪自己吃太多了。
蒋氏摆摆手:“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也是后来听二嫂她们说的,娘从前不这样,她与爹曾经也举案齐眉过。”
------题外话------
大家给取个标题吧,我脑壳想破了也想不出
373 真假卫夫人(三更)
“是吗?”苏小小一脸的好奇。
蒋氏道:“我嫁入卫家晚,这些都是听来的,二嫂她们也是听来的,毕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娘在生下小七之前,和爹的感情是不错的,对几个儿子也很好。”
苏小小纳闷道:“那卫廷还说,他娘对所有兄弟都淡淡的,只是他隐约感觉到对他最为冷漠。”
蒋氏心疼地叹了口气:“是大家怕小七难过,故意这么说的,说娘一直如此,与谁都不亲近,叫他别放在心上。”
苏小小抽丝剥茧地问道:“卫夫人生卫廷那会儿是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何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蒋氏如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关那一年的事,嫂嫂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那年娘是在岭南生下的小七。”
“岭南?”苏小小一头雾水。
蒋氏道:“娘是岭南人士,那年娘恰巧回乡探亲,在娘家住了大半年吧,把小七生下来才回京。”
苏小小沉思道:“之后就性情大变?”
蒋氏点点头:“嗯。”
产后抑郁?苏小小摸下巴。
蒋氏与陈氏这回没有空手上门,陈氏送了苏小小一柄大刀,蒋氏送了苏小小一把长剑。
不愧是将门女眷,送的见面礼都如此威武霸气。
二人带着一罐子腊肉离开后,尉迟修过来了。
他一进屋,便赶紧合上房门,拽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小小铁锹都抓起来,正要一锹拍下去的。
“哦,是你啊。”
她将铁锹收了回来,“大白天,你干嘛带着鬼鬼祟祟的?”
“杀人咯。”
尉迟修摸了摸自己英俊的脸,“私人恩怨,不能暴露身份。”
若让人认出来,就该怀疑是卫廷唆使他去的了。
苏小小看着他搁在石桌上的人皮面具,若有所思地问道:“戴上这个,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当心一点,自然不会。”
“也不掉?”
“耳后用细丝挂着呢,除非摸这里,否则什么也发现不了。”
尉迟修大喇喇地往石凳上一坐,“卫廷在寺庙就是这么瞒天过海的,要是没人假扮他,你猜他怎么去青州?”
苏小小问道:“假扮一年也没露馅?”
尉迟修道:“刚刚去的时候,确实好几次差点儿露馅儿了,后面,那个侍卫搬去了最僻静的禅房,减少了与人的来往,终日闭门打坐,谁来了也不见,见了也不多言,就这么蒙混过关咯。”
苏小小陷入了沉思。
下午。
蒋氏与四位嫂嫂坐在花园里喝茶。
忽然下人来报:“外头来了个自称是七少奶奶的人。”
蒋氏呛到了。
蓝氏好笑地说道:“什么七少奶奶?小七还没成亲呢。”
李氏道:“指婚了,快了。”
褚氏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可说了自己姓什么?”
下人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是个胖姑娘,说自己姓苏。”
蓝氏嘟哝道:“她怎么来了?”
褚氏让下人将苏小小带了进来。
蓝氏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卫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家,你还没过门呢!可别败坏了我们卫家的家风!”
蒋氏道:“四嫂,你怎么说话的?七娣妹是自己人,迟早要过门的,咱家又不兴那一套。”
将门有将门的规矩,但绝不包含女子必须足不出户这一项。
她们所有女眷在卫家都是能够自由出入的,既然她们可以出去,七弟妹自然也能上门。
反正蒋氏是这么认为的。
“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苏小小一一打过招呼。
除了蓝氏的脸色有些臭,其余人待她都挺和善。
褚氏问道:“你是来探望祖母的吗?”
苏小小道:“实不相瞒,我是来看卫夫人的。”
蓝氏淡道:“过门了不就看到了,哪儿有大婚前便急吼吼见婆婆的?”
苏小小语气如常地说道:“我听说卫夫人染了风寒,我是大夫,特地过来瞧瞧。”
“你听谁说的?”褚氏问。
蒋氏默默低下头,拉了把陈氏,让她也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听卫廷的手下说的。”
褚氏道:“啊,母亲这两日的确有些身子不适……你随我过来吧。”
褚氏已经给卫夫人抓过药了,不过她并未拒绝苏小小的好意,而是带着苏小小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咱们要不要去啊?”李氏问。
蓝氏削桃子:“要去二嫂自己去,我才不去。”
她看向一旁就快坐不住的蒋氏与陈氏,“五弟妹和三嫂要去吗?你们和秦家小姐很熟吗?还是说私底下见过了?”
蒋氏一秒坐回凳子上,抹了把嘴上的油:“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私底下没见过!”
褚氏道:“这就是娘的院子了,娘喜静,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
萍儿?
苏小小正寻思着,就见到昨晚被卫夫人从赌坊赎身的小丫头。
萍儿不认识苏小小,她放下扫帚,过来给褚氏行了一礼:“大少奶奶。”
“娘在吗?”褚氏问。
“在的。”萍儿道,“在屋里。”
褚氏带着苏小小走上台阶。
与活泼英气的蒋氏、陈氏不同,褚氏端庄得体,举止优雅,很有世家大妇的气质。
“娘,我来看你了。”褚氏在门口说。
“进来吧。”
里头传来卫夫人略显冷淡的声音。
“苏姑娘也来了。”褚氏说。
卫夫人正坐在房中插花,桌上摆了不少花枝,与一个光泽水润的翡翠花瓶。
卫夫人一边修建花枝,一边抬眸看了二人一眼:“坐吧。”
褚氏坐下:“苏姑娘,你也坐。”
待苏小小坐下,褚氏对卫夫人介绍道:“娘,苏姑娘就是小七的未婚妻。”
咔。
卫夫人一剪子下去,剪断了一截茉莉。
苏小小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您身子不适,我来给您瞧瞧。”
卫夫人将剪坏的花枝搁在一旁:“我没事。”
褚氏道:“娘,苏姑娘是大夫,让她看看,也能放心些。”
苏小小就势站起身来,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脉枕放在桌上:“卫夫人,我给你把把脉。”
卫夫人犹豫了一下,将手腕搁在了脉枕上。
苏小小为她把了脉:“确有风寒,肝气郁结。”
她抬手,摸向了卫夫人的脸。
卫夫人警惕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哦,摸骨,按穴,与把脉差不多。”
说罢,她趁其不备,一把摸到卫夫人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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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鉴定结果
卫夫人蹙眉,本能地朝后一仰,扣住了苏小小的手。
褚氏看着这一幕,也有些莫名其妙。
卫夫人淡道:“我不习惯这种诊断,你还是诊脉吧。”
“好,诊脉,诊脉。”苏小小微微一笑,重新抓起她的手腕,给她把了脉。
出了西院,褚氏问苏小小:“娘的身子怎么样?”
苏小小如实道:“有些气虚,总体来说还好。卫夫人饮食上还算清淡吧?”
褚氏道:“娘在吃食上很注意,以素食为主,荤腥吃得少。”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可以让卫夫人每日喝一杯豆浆,多晒点太阳。”
“好。”褚氏又问可需要吃药。
二人往回走。
苏小小道:“吃药倒是不必,我回头熬点五黑膏送过来。”
褚氏轻声道:“有劳七弟妹了。”
“小事。”被人叫七弟妹的感觉还不错。
苏小小道:“话说回来,卫夫人生了七个孩子,也挺辛苦的。”
褚氏道:“是六个。”
“嗯?”苏小小微微一愣。
难道卫廷不是亲生的?
所以卫夫人才对他最冷淡?
褚氏温和地笑了笑:“二弟是庶子。”
“小姐您快别跑了!我要追不上来!”
伴随着一道丫鬟的呼喊声,一道小身影自花丛里窜了出来,扑通撞到苏小小身上。
苏小小没让,是因为让开了,被撞的就是身边的褚氏了。
小姑娘哎哟了一声,扶住有些晕乎的脑袋瓜子,仰头怔怔地看向苏小小。
褚氏笑了:“是你呀。”
小姑娘看到了褚氏,立马扑进她怀里:“大伯母!”
褚氏搂了搂她,对她介绍道:“你七婶婶。”
又对苏小小说道,“曦月,下半年就满七岁了。”
卫曦月有些认生,将脑袋埋进褚氏怀里。
她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方才撞苏小小的那一下,还不如大虎那個小炮筒撞得疼。
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大少奶奶……”
她不认识苏小小,但见对方与褚氏一道,仍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
“带曦月去玩吧。”褚氏将小侄女儿交给她。
她牵着卫曦月走了。
褚氏笑道:“家里只有曦月这么一个孩子,冷冷清清的,真希望你和七弟能早日成亲,这样府上也能热闹些。”
“四嫂!你把桃子还给我!那是我摘的!最大的一个!”
“不还不还就不还!有本事你来抢呀!”
花园里,蓝氏逗弄蒋氏,逗着逗着就打了起来。
府上的人见怪不怪,李氏淡定喝茶,陈氏埋头啃桃子。
突然,蓝氏砸在了李氏的身上,李氏的茶水泼了一身。
“你们两个!过分了啊!”
随后李氏也加入了揍人的行列。
蒋氏:“四嫂,我们先联手解决二嫂,再来清算你我之间的旧账!”
蓝氏:“好!”
李氏咬牙:“三弟妹,你怎么还吃?还不快过来!”
陈氏懵懵的:“啊?过来干嘛?”
李氏道:“揍她们两个呀!反了天了!”
“哦。”陈氏将最后一口桃子啃完,“先揍哪个?”
一场混战,鸟儿都吓飞了。
褚氏轻咳一声:“不必和她们打招呼了,我送你出府。”
苏小小问道:“她们经常这样吗?”
这会不会太凶残了?
“没有。”褚氏道,“一般都拿兵器的。”
苏小小:“……”
……
出府后,苏小小坐上了医馆的马车,对阿中道:“回梨花巷。”
车轱辘转动了起来。
苏小小自宽袖中摸出一根头发,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帕子包好。
她方才摸过卫夫人的脸颊与耳后了,可以确定的是,卫夫人没戴人皮面具。
但本着怀疑的精神,她还是顺走了一根卫夫人的头发。
回到梨花巷后,她直奔卫廷的屋。
枕头上残留着发丝,就是不知哪根是卫廷的,哪根是她的。
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头发都很长。
苏小小选着选着,心尖儿微微烫了起来。
“真是的,发丝这么凌乱,不知道的,还当夜里有多激烈呢……”
“你在做什么?”
卫廷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苏小小的小胖身子一抖,看了看自己不可描述的撅屁股趴姿,不动声色地走下床。
“没什么,枕头上好多头发,我清理一下!”
卫廷狐疑地看着她:“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说了只是清理一下!爱信不信!”
苏小小一边气愤地与他擦身而过,还不忘赌气地推了他一把。
卫廷掸了掸衣袖:“莫名其妙!”
苏小小回到自家屋,唰的关上房门,取出从卫廷身上摸来的断发。
这一次药房难得没为难她,让她顺利地进了。
其实苏小小逐渐也琢磨出一点规律来了,只要多多医治病人,就能增加进入药房的机会。
苏小小将二人的头发拿去做鉴定。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如果推开药房的大门,是不是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苏小小快步朝大门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一推开,便眼神一晃,出了药房。
她看着熟悉的屋子,叹了口气。
看来,是回不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小小的桌上多了一份鉴定结果。
嘎吱——
房门被推开。.
尉迟修闪身而入。
“怎么是你?”
苏小小纳闷。
这家伙最近在她面前晃得有些频繁啊。
尉迟修跨步往她对面的凳子上一坐:“喂,你刚刚是不是去调查卫夫人了?”
苏小小警惕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尉迟修狡辩道:“我跟踪你做什么?我……回了一趟卫家而已。”
苏小小一巴掌拍上桌子,凶悍道:“还说不是跟踪!”
尉迟修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好嘛好嘛,我是跟踪了,我只是好奇你突然上卫家做什么?我闲得蛋疼,没办法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啊。但你怎么会去调查卫夫人?你难不成怀疑卫夫人是卫家的内鬼呀?”
苏小小严肃道:“我可没这么说。”
尉迟修若有所思:“话说回来,卫夫人对大人的态度的确很可疑,天底下有哪个娘待儿子这么冷漠的?我有时甚至怀疑,大人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是。”苏小小道。
“什么?”尉迟修一愣。
苏小小看着桌上的鉴定结果:“她是卫廷的亲娘,如假包换。”
375 母子(二更)
傍晚时分,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卫廷出门时没打伞,衣衫被春雨湿透,他怀中抱着一个小篓子,以宽袖遮盖得严严实实。
“少爷,您回来了?”
守门的小厮刚要行礼,卫廷却已打他面前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小厮一头雾水,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恍然大悟。
卫廷冒雨来到府邸的西院。
雨势渐大,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卫廷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花草,叩响院门。
开门的是萍儿。
萍儿穿着蓑衣,被大雨冲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给娘摘了些花草。”卫廷说道,“娘在吗?”
萍儿回头望了望,对卫廷道:“夫人歇下了,少爷把东西给奴婢吧。”
“这么早……”
卫廷喃喃道。
眼底不自觉地掠过一抹失望。
只因这一次,与往年没任何两样。
“少爷?”萍儿看向他。
卫廷缓缓将手中的一篓子花草递了出去:“我在外头等一会儿,要是娘醒了,叫我。”
萍儿欲言又止,收下花草,合上了院门。
雨下得越来越大,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屋檐与地面,溅起三尺水花。
萍儿将被雨打湿的花草抱入房中,愧疚地对说道:“少爷送过来的时候,一滴雨水也没沾上,奴婢抱过来这么一小会儿……全打湿了……”
卫夫人坐在屋里,专心地修剪着花枝。
“夫人……”萍儿轻轻地将篓子搁在桌上,“少爷说他在外头等,您若是‘醒’了,就叫他进来。”
卫夫人没说话,剪了一片叶子。
萍儿又道:“夫人,雨那么大,少爷会淋坏的,让少爷进来吧。”
卫夫人淡淡说道:“不用管他,他爱淋多久,随他。”
萍儿咬唇:“那……奴婢给少爷送把伞吧……”
卫夫人一剪子拍在桌上:“我说了不用管他!”
滂沱大雨,将卫廷的身上淋得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他狼狈地望着紧闭的院门,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听见她的话了,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卫老太君的院子,卫老太君打算歇下了。
人上了年纪,不得不服老,年轻时大半宿不睡也无妨,如今天一黑,人便困如混沌。
“好,我知道了。”
门口,李嬷嬷打发走一个小厮,转身来到卫老太君床前,“老太君,少爷去夫人那边了。”
卫老太君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口气。
李嬷嬷望了眼窗外:“下着这么大的雨呢……”
卫老太君道:“你去把他叫回来!”
“是。”李嬷嬷应下。
刚转身,卫老太君再度开口:“算了,你叫不动的,让他站着吧,心浇透了就走了。”
李嬷嬷叹气。
梨花巷。
苏小小正在柴房烘烤被雨水打湿的药材,所幸只打湿了一点点,烤干了并不影响药效。
“娘!”
“娘!”
“娘!”
三个小豆丁穿着小蓑衣哒哒哒地回家了。
三人找了一圈,才在柴房找到苏小小。
“娘!”
三人迫不及待地向苏小小展示自己的小蓑衣与小斗笠。
“好不好看?”二虎问。
苏小小看着三个萌呆呆的蓑衣小团子,噗嗤一声笑了:“好看,谁买的蓑衣?”
“师乎!”小虎奶唧唧地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下雨了,凌云让邓安撑伞送他们回来,他们见邓安穿着蓑衣,就表示他们也不要打伞,要自己穿蓑衣。
可家里哪儿有两岁孩子的小蓑衣?就只能让邓安去买。
还真让邓安给买到了,就挺迷。
大虎蹦啊蹦,像一只精力旺盛的跳跳虎。
小虎也学他蹦,没蹦两下,吧唧一声摔倒了。
“好jiòng(重)!”
然后小虎团子就起不来了。
苏小小去做饭。
三人先吃了几块枣仁糕垫肚子,随后便哒哒哒地跑了出去,挨家挨户显摆自己的小蓑衣。
苏承回到家,三人已经显摆完了,正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地踩水坑。
看见三个脏兮兮的泥娃娃,苏承当场崩溃——
苏二狗今日没回梨花巷,他去了一趟镇北侯府。
他来还苏璃东西的。
“刚刚五表哥走的时候,把这个落下了。”苏二狗将一个小玉坠子递给陶氏。
陶氏拉着苏二狗坐下,看了看手里的玉坠子,确是老五的。
陶氏笑着道:“原来那小子是去找你了,那我就放心了,他一整日不见人影,我还怕他又出去给我耍幺蛾子了!”
“怎么会?五表哥人挺好的。”
陶氏头一回听人夸自己儿子,不免有些惊喜:“二狗喜欢五表哥吗?”
“喜欢呀!”苏二狗点头,“五表哥给我买吃的,还带我出去玩,出去挣钱。”
听到前面,陶氏还觉着正常,最后一句“挣钱”是咋回事?
“挣、挣什么钱?”陶氏愣愣地问。
“哦,这个。”苏二狗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与一沓皱巴巴的银票,“比我卖点心挣得多多了,我要是早知道这个这么挣钱,在乡下就不让我姐那么辛苦了。”
陶氏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了苏二狗是怎么挣来的。
苏二狗:“推牌九。”
陶氏:“……!!”
苏璃今日倒霉透了,在小丫头那儿吃了瘪,原是想从苏二狗那边找回场子的。
他笼子都做好了,只等苏二狗往里钻。
哪知苏二狗也不走的什么狗屎运,摸的全是天牌!
好不容易他们这边摸了回天牌,结果苏二狗就摸了个至尊宝!
苏璃与一伙狐朋狗友输得屁滚尿流。
他是想宰苏二狗的,结果反被苏二狗屠了全场,现在他已经在兄弟们面前失去信任了,纷纷说他是故意找表弟来踢馆的。
以后都与他绝交。
苏璃委屈死了!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当他冒着大雨,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时,迎接他的是陶氏的一顿痛揍。
呜,我真惨,真的……
……
晚饭做好了,苏小小望了眼门外:“咦?怎么还不回?”
尉迟修走过来,伸出爪子去抓盘子里的肉:“伱说大人啊,他今晚回不来啦。”
苏小小一筷子拍开他的手:“怎么了?他回卫家住了?”
尉迟修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瞪了某人一眼,道:“是回家没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小小微愕:“嗯?”
尉迟修道:“他去见卫夫人了,但是大概,卫夫人是不会见他的。”
苏小小望着倾盆大雨,原地踌躇片刻,忽然探出手,一把抓住了尉迟修的领子。
尉迟修张牙舞爪:“喂喂喂!你干嘛!你这个射了我屁股的女人!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
“你要把我拽到哪里去!”
“我警告你——”
“一次——”
“两次——”
“我喊到三,你再不撒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三——啊——”
中秋快乐。
不能吃月饼的我,只能望着你们的月票,大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