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小小上阵(三更)
苏小小抽出腰间匕首:“我爹的匕首掉了,劳烦把这个给我爹拿过去。”
苏祁拿了匕首大步流星朝狩猎场的入口走去:“叔父!”
苏承勒紧缰绳。
其余几人也习惯性地回头瞧了瞧。
苏祁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他把匕首递给苏承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老侯爷与秦沧阑被景宣帝叫了过去,卫廷也不在,人家是去监考,他是去监督阅卷了。
苏钰道:“怎么了,二哥?你脸色很不对劲。”
苏祁捏紧了拳头,神色凝重地说道:“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军……是那晚……藏在林子里的弓箭手!”
苏钰一怔:“你是说从大哥手里逃掉的那个高手?”
苏祁点头:“没错!”
苏钰再一次确认:“暗杀三殿下与卫廷的同伙?”
苏祁正色道:“是他!那晚他蒙了面,但我记得他的身形和眼睛……他右眼皮上有个细小的刀疤……我不会看错!糟糕,叔父危险了!”
苏钰有点儿没转过弯:“二哥……我没明白……”
苏小小耐心地解释道:“卫廷与萧重华遭遇刺杀,大皇子带着禁军赶到,杀了最后几个活口,当时林子里的弓箭手逃掉了,如果那个弓箭手也是禁军,就证明那晚大皇子的出现绝非偶然,刺杀就是他安排的!”
这一点,她与卫廷早就猜到了,只是苏钰没往深处想。
苏祁点点头:“就是这样!”
苏钰仍是不解:“可这和叔父危不危险有什么关系?”
苏小小道:“今晚不论是谁胜出,皇帝都打算通过联姻的方氏把兵权交到萧重华手中。大皇子怎么会甘愿自己弟弟得到兵权?他一定会阻止。”
苏钰似乎有点明白了:“怎么阻止啊?”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两个都杀了。”
苏钰骇然失色:“什么?!”
“这这这……”苏钰压低音量道,“他胆子这么大的吗?这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苏祁冷声道:“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才不惹人怀疑,何况,胆子不大,怎么当皇帝?”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苏祁与苏小小看向不远处,陪着景宣帝谈笑风生的萧独邺。
兄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苏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去告发大皇子吧?”
苏祁摇摇头:“没证据,告发了也没用,大不了就是大皇子终止行动,倒打我们一耙。”
苏钰:“那……”
苏祁道:“我们有事离开一趟。”
苏钰急了:“喂,二哥!大丫!你们……带上我呀!”
苏小小对他道:“你留在这里,找机会告诉萧重华。”
苏钰小声问道:“他靠得住吗?他会不会帮着秦江,借大皇子的手干掉叔父啊?”
苏小小顿了顿:“他不会。”
“走了。”苏祁说道。
“喂喂喂,你们……”苏钰想叫又不敢太大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俩走了。
皇家狩猎场并不在宫里,四周没有铜墙铁壁,却有着天然的险峻屏障,想潜入绝非易事。
“我武功虽不如大哥。”苏祁笑了笑,“但论起对地形的熟悉,大哥就不如我了。”
他带着苏小小绕到林子的另一面。
那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湖泊。
“你在这里等我,我从底下潜进去。”
“不必。”
苏小小说道。
“你会水?”苏祁问。
“一点点。”苏小小说。
说的是一点点,一下水,便如同鱼儿一般将苏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苏祁:你的一点点,和你弟弟的一点,差的不止一点点。
却说苏承进入林子后,即刻开始搜寻那只白尾狐。
可林子那么大,上哪儿去找一只小狐狸呢?
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你们陛下一直这样吗?”他问一旁的禁军。
禁军没答话。
“你说,我要是找一只差不多的,能糊弄过去吗?”
禁军依旧没答话。
“万一我一找十天半个月,出去了还算数吗?”
禁军拽紧了缰绳。
“我找不着,那家伙应当也找不着,万一他找着了,我把他打劫了,算我的吗?”
禁军快要控制不住了。
苏承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是个哑巴。”
竭力控制暴走的禁军:“……”
苏承骑着马儿在林子里溜达了一会儿,不期然地碰上了秦江。
苏承挑眉道:“哟,这不是手下败将吗?”
秦江冷笑:“苏承,你别得意,猎物是我的,今日我赢定了!”
苏承道:“那我跟着你。”
秦江:“???”
苏承给他使了个快走的眼色:“你找啊,你怎么不找了?”
我还等着打劫你呢!
秦江咬牙。
苏承不近不远地跟着,秦江往东,他也往东,秦江往西,他也往西。
终于,秦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苏承反问道:“有说了不让跟着吗?”
秦江气了个倒仰,他不走了!
他翻身下马,找了一棵大树坐下。
苏承也慢悠悠地坐下,就在他对面。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辰。
秦江没想过在林子里吃东西,他只带了一个水囊。
苏承就不一样了。
闺女给他准备了爱心午饭哟~
苏承自马鞍上解下包袱,拿出食盒,打开后,露出了一个油亮亮的卤鸡腿、两个黄橙橙的小米肉包、两块撒了芝麻的肉脯,以及四个油润酥香的老婆饼。
他连喝的都是果子酿!
苏承吃得大快朵颐。
秦江猛咽口水。
你到底是来打猎的,还是来野餐的?!
秦江原本不饿,可苏承吃得太香了,弄得他也饥肠辘辘。
苏承拿起一块老婆饼:“你要吃吗?”
秦江咽了咽口水:“我……”
苏承:“要也不给!”
秦江:“……!!”
苏承吃饱喝足,问秦江道:“你还不走吗?”
秦江没好气地说道:“要走你自己走。”
苏承:“那我也不走。”
秦江:“……”
秦江冷冷地皱起眉头。
他其实是有法子追捕那只白尾狐的,可他必须甩开苏承才行。
奈何苏承像狗皮膏药似的——
秦江头疼!
“你瞅啥?”苏承不耐地问道。
秦江正想说我才没瞅你,一抬眸,发现苏承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承盯着的是自己身边的禁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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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廷哥的手段(一更)
秦江的目光在这名禁卫军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此人从进了林子便没说过话,不知怎的,秦江隐约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过于冰冷。
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与职责,秦江又释怀了。
说白了,秦江这些年还是被秦沧阑与老侯爷保护得太好,学了些本事,却少了觉察危急的本能。
苏承是在饥荒之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彼时,最疯狂的事莫过于易子而食,而他不是任何人的儿子,连易都不用,抓住了就是死。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锻炼出了野兽一般的危机本能。
谁对他不怀好意,他或许说不上来,但他可以察觉出来。
这个禁卫军不对劲。
“呵呵,那还不是你招人厌?”
秦江讥讽回怼。
苏承挑眉一笑:“招人厌也比不中用强,话说,你是不是昨天的药效残留体内,没清除干净?所以今日连打猎的力气都没了?”
提起这个,秦江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被逼得在场上使了暗器,结果非但没伤到苏承,反而被苏承夺过来伤了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面子里子丢尽了!
秦江对苏承的痛恨与嫉妒可谓是到达了极点,若不是两个禁卫军守着,秦江怕是当场要与苏承来一场生死对决。
苏承没将秦江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人记仇,但还不至于会轻易被几句口舌激怒。
他更在意的是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卫军。
苏承拿出闺女让苏祁交给他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插回腰间的刀鞘中。
他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不远处嗖的窜过一道白影,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苏承敏锐地扭过头,堪堪瞧见一条白色的尾巴钻进了草丛。
是那只白尾狐!
老实说,这只白尾狐与名字一点儿也不相符,明明是它通身白色,尾巴尖尖儿上带着一点儿红色。
苏承觉得,应该叫就叫白狐,或红尾狐才更贴切。
这是自己今日的任务,拿下它,自己就能赢过秦江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秦江也发现了猎物,他也赶忙上马,去追赶那只白尾狐。
打猎这种事,秦江有经验,他自信能抢在苏承的前头拿下白尾狐。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苏承的马儿忽然闷头朝他的马儿撞来!
他的马儿受到惊吓,竟扬起前蹄,调转方向往旁侧去了!
秦江咬牙勒住缰绳。
虽是及时拉住了,却因耽搁的这一小会儿功夫,被苏承甩开了。
秦江望着苏承纵马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杀气。
如果他没认错,方才那匹马……是秦沧阑的坐骑!
秦沧阑!
自己给他做了二十年的儿子,也没骑过他的坐骑!
苏承不过是回来了一个月,他就把坐骑给了苏承!
为什么!
同样是给秦沧阑做儿子,为何秦沧阑如此偏心!
他恨!
不仅恨苏承,也恨极了秦沧阑!
甚至,他更恨秦沧阑!
他要得到兵权,要将苏承狠狠地踩在脚下,要让秦沧阑睁大眼睛看看,他偏心的亲儿子……最终都是个什么下场!
他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的秦江,策马抄小道冲苏承追了过去。
拥有秦沧阑给的坐骑又如何?苏承骑术不如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也不如自己——
身后的禁卫军冷冷看着秦江与纵入林子深处的苏承,面无表情地上了马。
“快看!这里有马蹄的脚印。”
苏祁指着大树下的一块湿润的泥土说,“怎么脚印好像分道扬镳了?一路正往南,一路往东南,哪个才是叔父的?”
苏承是他们几兄弟的表叔,可几兄弟不约而同地全将那个表字去了。
“东南。”苏小小说。
“你怎么知道?”苏祁疑惑。
苏小小指着泥土上的马蹄印道:“这边有几个马蹄印记最深。”
苏祁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叔父今日骑的是姑祖父的马,那匹马比寻常马儿健壮,马蹄印也最深。”
这个小表妹,观察很入微啊。
苏祁道:“从马蹄印来看,两队人马分开了,叔父暂时是安全的。”
苏小小沉思道:“不,分开了反而不利。”
四人一起时,弓箭手不便下手,可倘若分开了,先杀秦江,再杀苏承与另一个同伴……
或者有最坏的一种可能——两个禁卫军是一伙儿的。
那样苏承就当真两拳难敌四手了。
能从苏陌手里逃走的高手,不是只学了一个月武功的苏承能够对付的。
苏祁听了苏小小的分析,也是脊背一凉。
是啊,禁卫军是由大皇子管辖的,他能安插一个心腹,自然也能安插第二个。
早先苏祁盼着秦江死,这会儿倒是希望秦江能活着,至少帮着叔父承担一点伤害,否则二对一,叔父太吃亏了!
他蹙眉道:“走!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苏承追上了那只白尾狐,只不过,那只白尾狐异常狡猾,苏承几次险些抓住它,都让它从手里逃走了。
秦江其实离得不远,他能听见苏承与另一个禁卫军的动静。
秦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禁卫军越来越远,他回头道:“你跟不上就别跟了!一会儿我来这里与你会和!”
对方的手下意识地往腰间一送:“知道了。”
秦江转过头去。
是错觉吗?
刚刚那个人……在拿弓?
秦江策马走了几步,狐疑地再次回过头,谁料那匹马上竟然没了禁卫军的身影。
秦江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下一秒,一道暗影笼罩而来。
他抬头,禁卫军出现了自己上方的树枝上。
对方何时施展的轻功?自己竟毫无察觉!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为何要——
禁卫军手持长剑,对准秦江头顶的百会穴狠狠刺了下来!
秦江一个翻滚,自马上坠落。
禁卫军的长剑刺中了秦江的坐骑,坐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苏承古怪地皱了皱眉。
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听到了……马儿的惨叫?
秦江知道苏承就在不远处,摔下地后,他即刻就要喊苏承,哪知对方动作太快,一脚踢中了他的哑穴!
“哎呀!猎物跑了!”
苏承适才分神的一霎那,小东西又钻进了草丛。
是去追猎物,还是去秦江那儿看看?
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了会不会算在他头上啊?
苏承不在意秦江的死活,可他不能让秦江的死影响到自己的成绩。
苏承平日里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真遇到正事,他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瞧瞧秦江。
他刚勒紧缰绳调转方向,他身旁的禁卫军也动了。
禁卫军默默跟在苏承身后,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你——”苏承回头。
禁卫军朝着苏承,唰的射出手中飞刀!
苏承眉心一跳!
然而,飞刀却并未射中苏承,而是贴着苏承的头顶一飞而过,直直射向了持剑朝苏承斩杀而来的另一名禁卫军!
铿!
对方用长剑挡下了这把飞刀,却也因此动作错过了刺杀苏承的最佳时机。
“窝草!”苏承虎躯一震,他也发现自己差点儿被人杀了。
他赶忙策马走了几步,拔出马鞍上的大刀。
刺杀苏承的禁卫军凌空翻转数下,稳稳落在了二人身前的空地上。
苏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边的禁卫军,刚刚是这家伙救了自己。
“啥情况啊?”他问。
他身边的禁卫军淡淡说道:“你先走,去追你的猎物,这里交给我,不用担——”
苏承骑着马嘚嘚得地走了!
某禁卫军:“……”
某禁卫军面如死灰地把话说完:“心、我。”
另一个禁卫军眼睁睁看着苏承走掉,脸色一沉,望向自己同伴:“你不是程侍卫,你究竟是谁?”
某人冷笑着勾起唇角,扶了扶脸上的人皮面具,拔出长剑,转身甩给他一个后脑勺,无比张狂地说道——
“尔等凡夫俗子,岂配问神的名字!”
禁卫军:“……”
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题外话------
哈哈哈,这是谁!猜出来了吗?
303 最终胜利(二更)
禁卫军看大傻子似的看着某人的后脑勺,一度有种锤死他的冲动。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你以为拦住我,就能万无一失了吗?”
某小黑……呃不,尉迟修冷冷地说道:“拦住你?呵,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唰!
禁卫军身法极快,闪到了尉迟修身后,一剑捅进了尉迟修的后背。
尉迟修:“……”
尉迟修扭过头,看了看被他捅穿的盔甲,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我很喜欢这副盔甲的!你惹怒我了!”
禁卫军一怔。
这人……竟然没有受伤吗?
尉迟修的手臂朝后一探,指尖夹住他的长剑,轻轻一折,将剑刃折断。
禁卫军即刻施展轻功退出十步之距。
他来到马鞍边,取下弓箭。
他最擅长的是箭术,没人能在他的箭下生还!
他迅速搭弓拉箭,对准尉迟修狠狠地射了过去!
……
却说苏承去追那只白尾狐,追着追着遇上一个从大树后窜出来的野人。
苏承吓得汗毛一炸,还当大白天的见了鬼。
他扬起马蹄就要踏下去——
“是我!”
对方惊慌地说。
苏承勒紧缰绳往边上一转,稳住身形后,他定定地看着蓬头垢面、满身淤泥、满头树叶几乎绿成草原的男人。
“呃……秦江?”
秦江长呼一口气:“是我。”
苏承上下打量他,神色一言难尽:“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对了,我方才看见你身边的禁卫军了,他要来杀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问到最后,苏承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秦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若是能使唤得动禁卫军,还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也险些惨遭毒手了好么?要不是我跑得快——”
话说到一半,他及时打住。
自己决不能在苏承面前丢脸。
“你是跳粪坑了?”苏承问。
“是泥坑!”秦江炸毛纠正。
不是普通的泥坑,是瘴气之下的泥坑,一眼望去,宛若沼泽。
那个禁卫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跟着他跳下来。
否则,他早没命了。
“你又是怎么脱身的?”秦江疑惑地看着苏承,他明明记得禁卫军朝着苏承的方向杀过去了。
苏承哼道:“呵,区区小禁卫军,岂是我的对手?爷一拳就把干趴下了!”
啥也不能影响我吹牛逼!
秦江一针见血道:“是与你同行的禁卫军出手了吧?你运气还真好!”
一共俩禁卫军,偏偏他分到了居心不良的那个。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不巧?不过是有人提前准备得细致周到。
秦江与苏承对卫廷的安排一无所知。
秦江没了马,就想来抢苏承的。
奈何不等他动手,又一波刺客出现了,这次不是一个,是真真正正的一波。
秦江正色道:“苏承,我们最好练手对付他们——”
苏承嗤了一声:“对付你大爷!你留着当靶子吧!”
苏承双腿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秦江气了个半死!
出现的刺客全都蒙着面,粗略一数,至少十人。
这是铁了心要杀死他和苏承啊!
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说……对方也想要秦家的兵权?
除了这一点,秦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虽说,秦沧阑还健在,可他已至暮年,人老了,心也会跟着脆弱,此时秦沧阑若是再一次痛失亲子,一定会承受不住打击。
对方是击垮秦沧阑,摧毁护国公府。
思量间,几名刺客举着长剑朝他招呼过来,另外几人则施展轻功朝苏承追了过去。
他本以为苏承要被拦下,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支箭矢自密林深处射来,直直射中为首之人的心口,将那人从半空射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三支箭矢射出,箭无虚发,三个刺客被凌空射下。
秦江狠狠地惊到了。
林子里……还埋伏着一名弓箭手吗?
如此精准的箭术……连他也自叹不如。
莫非是神弓营的人?!
同伴被杀,又有两名刺客追了过去,另外一人则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去搜寻躲在暗处的弓箭手。
然而,他根本没机会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对方一箭射穿了脑袋!
看着飞出来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秦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神弓营……及时出了这般狠辣的弓箭手?
苏承在前一路狂奔,他知道有人追来了。
他一回头。
咦?
少了一个。
又回头,又少几个。
等他第三次回头时,追他的刺客全都不见了。
……就,挺迷。
秦江解决完最后两名刺客,自己也受了伤,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远处的一处藤蔓后,一支冰冷地箭矢对准他。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按在了箭矢上。
“不能杀,如果秦江死了,叔父的嫌疑就大了,届时说不定还会有人证跳出来,一口咬定是叔父指使他们刺杀秦江的。陛下本就不愿叔父得到兵权,不论叔父如何自证清白,陛下都会借此机会给叔父定罪。”
弓箭缓缓地落下了。
下一秒。
大弓猛地抬起,箭矢离弦而去,咻的射中了秦江的大腿!
秦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已经走远的苏承望着林子里被惊起的飞鸟:“唔,我怎么好像又听见秦江惨叫了?”
“秦江出事了,会怀疑到我头上吗?”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万一把我一起杀了,我岂不是连被怀疑的机会也没了……不管了,先保命再说!”
……
猎场入口处,搭了几处营帐。
最大的帐篷内,景宣帝正与秦沧阑、老侯爷进行沙盘推演。
这是景宣帝与武将们的娱乐,比下棋有意思。
几位皇子与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从旁观战。
惠安公主觉得无聊,频频打呵欠。
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静宁公主对身旁的桃枝使了个眼色。
桃枝会意,端着空果盘走了出去。
不多时,她进了帐篷,小声禀报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对萧重华道:“三哥,我想吃橘子。”
惠安公主冷哼道:“你要吃橘子自己让人去摘,喊我三哥做什么?”
三哥是她的!
萧重华不动声色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笑道:“正巧,惠安也挺爱吃,我去给你们摘。”
这话,听着就像是为惠安公主去摘的,惠安公主很受用,松开了萧重华的胳膊。
萧重华出了帐篷,见到了状似路过的苏钰。
……
“是给镇北侯的吗?镇北侯在里头与我父皇沙盘推演,你放心,我会提醒他老人家吃药的。”
萧重华语气如常地说完,接过苏钰递过来的药瓶。
苏钰看了眼附近巡逻的禁军,启声道:“有劳三殿下了。”
苏钰离开后,一个小太监端着点心进了营帐。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多时,萧独邺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见到门口的萧重华,萧独邺的神色微微一僵。
下一秒,萧独邺笑道:“三弟,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萧重华温声道:“哦,一会儿就进去了,大哥又为何出来了?”
萧独邺笑容不变:“没什么,我是在想,秦大人与护国公进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打算带人进去找找。”
萧重华温润如玉地说道:“我和大哥一起。”
“不必了,三弟。”
“我去禀报父皇一声。”
萧重华说罢,也不管萧独邺答不答应,径自进了营帐。
“父皇答应了。”
萧重华出来后对萧独邺说。
萧独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么,辛苦三弟和我走一趟了。”
静宁公主走了出来:“等等,我也去。”
萧独邺严肃道:“静宁,你别胡闹,林子里是狩猎场,很危险的。”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我进去猎一只小兔子而已,两位哥哥不会保护不了我吧?”
萧独邺的母妃是玉妃,比萧重华的母妃低了一个品级,目前依附于皇后。
而玉妃的母族势力也并不出众。
简言之,静宁公主是万万不能在萧独邺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否则,皇后会杀了玉妃,当然,也会迁怒萧重华与娴妃。
“我也去我也去!”
惠安公主坚决不让静宁独占鳌头,静宁能干的,她也要干!
萧独邺暗暗捏紧了拳头。
“母妃说了,不能让你进狩猎场的,你忘记自己上次狩猎受伤的事了?”
萧重华秉承着不能带惠安公主进林子的原则,好声好气地哄妹妹。
静宁公主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等,不时讥讽两句,让惠安别去丢人现眼。
惠安公主气到差点儿和她打起来。
“三哥你来评理!”
“大哥你也来评评理。”
惠安公主搬出萧重华,静宁公主就祭出萧独邺。
一来二去的,进林子的事儿生生被耽搁了。
终于把惠安公主气到要去找景宣帝告状时,入口处的小太监敲响了铜锣。
这意味着骑射比试结束了,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苏承。
他穿着寒光闪闪的盔甲,骑着高头骏马,宛若沙场凯旋的将军。
夕阳的余晖打在了他俊美的面庞上,落下金灿而冰凉的辉光。
他右手握紧缰绳,左手拿着长刀,马鞍上横着一个人。
待到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那是不省人事的秦江。
萧独邺眼神一闪。
萧重华问道:“护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苏承神色肃然地说道:“说来话长,请容我到陛下面前禀报。”
营帐内,景宣帝召见了苏承。
苏承先是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布袋,向众人展示了他活捉的白尾狐。
白尾狐的腿上是盖了玺印的,做不得假。
这场比试,苏承当之无愧地胜了。
秦沧阑与老侯爷险些激动得泪流满面——秦家的兵权,承儿守住了!
官员们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承,这个在乡野长大的秦家血脉,竟当真完胜了秦江。
不仅武功比秦江高,就连骑射也在秦江之上。
只剩一门兵法没有宣布成绩,但连赢两句的苏承早已锁定了胜利。
说好的庄稼汉呢?说好的放牛娃呢?说好的乡下恶霸呢?
这个男人分明光芒万丈啊!
“父皇……”
静宁公主轻声提醒景宣帝。
景宣帝意识回笼,定了定神,没立刻宣布最终结果,而是问道:“秦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受伤了?是你伤的他?”
这帽子扣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沧阑与老侯爷的脸色沉了沉。
静宁公主垂眸没有说话。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回禀陛下,秦江不是被我所伤,是被一个刺客。”
景宣帝皱眉问道:“刺客?哪儿来的刺客?”
苏承叹道:“禁卫军里混进了刺客,就是跟在秦江身边的那一位,我们进入林子后不久,他便偷袭了秦江。随后又来偷袭我,多亏我身边的程侍卫舍身相护,我只是受了轻伤。”
说罢,他撩开袖子,露出一截血淋漓的右手臂。
秦沧阑与老侯爷脸色一变!
苏承展示完便将袖子拉上,晚一秒都怕露馅儿。
景宣帝冷声道:“那两个禁卫军的人呢?”
苏承无比忧伤地说道:“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禁卫军,谁料竟又来了一伙蒙面刺客,我引开了一部分,秦江对付两个吧,剩下的……程侍卫与他们同归于尽了,尸体就在林子里。”
景宣帝对萧独邺与萧重华道:“去找。”
二人应下:“是!”
二人带着一队人马,依照苏承提示的路线找到了所有人的尸体。
有两个穿着禁卫军盔甲,其中一个是那晚在林子里的弓箭手,另一个是真正的程侍卫。
此外,还有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
萧独邺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尸体,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萧重华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在说什么?”
萧独邺定了定神,说道:“我……我说,谁干的?怎么会这样?既然找到了尸体,那就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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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肥章
304 实力碾压(一更)
好好的骑射比试竟然出了此事故,景宣帝很是震怒。
秦江昏迷不醒,无法从其口中得到证词。
用苏承的说法,那个禁卫军叛徒杀了秦江的马,夺了秦江的弓箭,在秦江逃跑之际射伤了秦江。
随后,程侍卫又在击杀了叛徒后,夺回弓箭,用弓箭射杀了那一波黑衣人刺客。
“护国公,这些全是你一面之词。”一个萧独邺阵营的官员说道。
苏承挑眉:“所以你认为是我伤了秦江,杀了两个禁卫军以及那么多刺客?你们不会真认为我有这个本事吧?虽然我的确很厉害,但你们看清楚了,两个禁卫军受死于剑伤,我的兵器是刀!还有,我箭法没那么准……不然我干嘛要活捉猎物……”
景宣帝听到这里,眼神冷得能冻住一百条鱼。
早知苏承的弱项是射箭,是不是自己不搞这些复杂的东西,直接射靶子,反倒能让秦江赢?
“兴许你会用剑呢……”那个官员说。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赵侍郎,杀害禁卫军是死罪,护国公与禁卫军无冤无仇,如果真是他干的,他图什么?图回来后被拉去砍头么?他真要杀,也该杀秦江才对吧?毕竟这些年霸占了他身份的人是秦江。他既杀了两个禁卫军,已是死路一条,又放过秦江做什么?”
户部左侍郎赵大人成功被噎住。
苏承没有对禁卫军动手的理由,当然,也可以说是他要对秦江动手,禁卫军阻止了他才惨遭他的杀害。
那么禁卫军死了之后呢?
他又留着秦江的命做什么?
何况,苏承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们全看在眼里,的确在秦江之上,可要说他能以一己之力重伤秦江、砍死两个禁卫军、射死十个刺客……
他们是不会信的。
景宣帝也不信,更不能信。
若是信了,岂不是在承认苏承的天赋比秦沧阑的更厉害?
最终能不能找到证据治苏承的罪不清楚,但兵权估摸是非苏承莫属了。
“父皇,该公布结果了。”静宁公主轻声提醒。
景宣帝从一开始就在打马虎眼,借着查案,各种不愿直面结果。
静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可架不住现场安静,所有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猎物到手了,尸体也找回来了,是不是该宣布结果了?
景宣帝沉着脸,不甘不愿地看向苏承布袋里的那只白尾狐。
似是瞧出了景宣帝的心思,苏承不给景宣帝发挥的机会,正色道:“没说必须用箭射死啊,只说猎到它就行!”
关键是……谁打猎用手捉呢?
这着实也是没想到。
景宣帝的脸更黑了。
“骑射比试……秦彻胜!”
景宣帝几乎是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不少官员高兴到握拳!
很奇怪,他们明明一开始并不看好苏承,甚至也不期待的,可苏承连日来展现的逆袭太令人激动了,饶是不参与两家只争的他们也忍不住想替苏承喝彩一番。
景宣帝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官员们纷纷正了正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有秦沧阑与老侯爷仍是笑得合不拢嘴儿。
没办法,儿子(外甥)太争气啦!
老脸有光啊!
“别高兴太早,还有一场没出结果。”
景宣帝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秦沧阑与老侯爷的笑容一凝,古怪地朝景宣帝看了过来。
其余人也是一脸诧异。
还有一场……指的是兵法吗?
三项比试,苏承已胜其二,兵法是赢是输已经不重要了吧?
景宣帝摆出一副无辜的口吻:“要三场全部胜出才能有资格兵权。怎么?朕没说吗?福德全?”
福公公心下了然,自己又得来背锅了。
他欠了欠身,说道:“陛下让奴才传话的,奴才给忘了……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
他说着,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能在官场混的有几个不是人精?能看不出景宣帝是在故意刁难苏承?
若连赢两场的是秦江,景宣帝屁都不会放一个。
咳咳,过分了,不可对陛下如此大不敬,哪怕是在心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宣帝这事儿干得真不漂亮。
苏承是秦沧阑的亲儿子,本就有资格继承一切,却被别人冒名顶替了二十年。
他流落民间,磕磕绊绊长大已经够惨了,如今还要通过这种不公平的方式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赢了吧,景宣帝又来了这么一出。
一些中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也有点儿看不过去了。
这苏承是真惨呐,太惨了。
可他们又能怎么着呢?与景宣帝对着干吗?
有些事他们是能争取的,有些事却不能。
景宣帝也一样,有些事他能耍无赖,有些事不可以。
这世上,没有谁能完完全全地一意孤行,就看谁先抓住那个巧妙的平衡。
景宣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福公公忙差人去问。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了,将兵法考试的结果说了。
景宣帝怀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谁的考卷更优秀?”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苏、苏承……”
见皇帝一脸阴郁,他也不知自己哪儿错了,只得胡乱揣测改口,“秦彻!是秦彻的考卷更优秀!”
他一连说了两个秦彻,看来的确不是秦江。
而此时,被放在地上的秦江也悠悠转醒了。
他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苏承在兵法考试中赢了自己,他气血翻涌,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此番是由兵部与翰林院共同阅卷,再交由三公对其结果进行审核,其重视程度与严谨度比科举也不差了。
不仅如此,卫廷还大摇大摆地去坐了镇。
自然不是景宣帝让他去的,他脸皮这么厚,众人撵不走而已。
景宣帝仍是不愿相信,让人将二人的考卷拿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考卷上的名字,立马就要痛骂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苏承那斗大又笨拙的字,与秦江的字迹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是他赢?
此次试题是景宣帝亲自所出,并非死记硬背地默写各类兵书,而是针对一场以少敌多的水师战役各抒己见。
己方水师一千,战船二十艘,敌军水师一万,战船二百艘。
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敌军便会攻占岛屿。
岛屿三面峭壁,是天然阻绝敌军的屏障,唯有东面能够顺利上岸。
秦江给出了两个策略。
第一个是死守东岸,利用地形的优势将敌军阻击在水域之上,并利用狼烟向附近的水师请求增援。
附近的水师最快抵达需要两日,而秦江列阵的各类防守举措足以支撑三到五日。
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防守了。
他的第二个策略是牺牲三成的兵力与船只突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撤离。
他连如排兵、如何布阵、如何突袭,描述得一清二楚。
如果非要强行突围,这确实是伤亡最小的打法。
景宣帝很满意,不愧是在秦家军里待了二十年的,思路很清晰,兵法运用十分成熟。
再看苏承的考卷——
景宣帝眉头一皱:“他交了白卷?”
翰林院学士小声道:“……在背面。”
景宣帝将考卷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幅线条清晰的画作。
比文字更直观、更一目了然,一场充满硝烟的战役仿佛跃然纸上。
夜幕降临,岛屿上的将士在统领的指挥下开始连夜改造船只。
寅时,二十艘战船整齐地没入夜色,战舰上的将士擂响战鼓,衣袍在海风中猎猎飞动,宛若夺命的幽灵。
敌军警铃大作,他们万没料到对方会来了一招破釜沉舟的夜袭。
这根本就是送死!
夜色阻隔了视线,但敌军能够通过擂鼓声准确判定战船的方向。
“放箭!”
无数剑刃铺天盖地地射来。
擂鼓声渐渐弱了下去,紧接着传来将士们惨叫跌入水中的声响。
“射中了!给我冲!今晚必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敌军的战船蜂拥而上。
然而等到近了他们才渐渐发觉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船上的人像是全都死了!
不对,他们都站着,可是为何……不对他们发动反击?
等他们看清船上站着的稻草人,而并非真正的士兵时,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所有的战船上,只有擂鼓的将士是真的,而眼下……那些将士早已被他们射……
不对,那些人不是被他们射下水,是自己跳下水的。
可他们还是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
就在此时,一支燃烧的箭矢自远处疾驰而来,咻的射穿了战船上的一个木桶。
木桶轰的一声点着了!
满满二十船的火油在海面上爆炸燃烧了起来,整个敌军的战船陷入了一片烈焰火海。
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这要都不是将帅之才,谁能是!
阅卷官与景宣帝一样,先看的是秦江的试卷,当时也感觉无人能出其右,可看完苏承的,所有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遭。
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景宣帝捏紧拳头,久久讲不出一个字来。
考卷被送下去给官员们传阅。
官员们看完,对苏承的佩服简直达到了顶点。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这法子确实出其不意、堪称完美,第二,则是众人对苏承的期待值太低。
苏承哪怕只做到三,他们都能感到意外与惊艳,偏偏苏承做到了九和十,这能不让人拍案叫绝吗?
景宣帝沉声道:“这当真是你自己答的?”
苏承道:“是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再画一遍给你看。那个什么公公,劳烦借我纸笔?”
福公公忐忑地看向一旁的景宣帝。
景宣帝冷声道:“不必了!”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瞪了不省人事的秦江一眼,“秦彻,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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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兄弟(二更)
官道上的一辆马车上,苏小小与苏祁刚用帕子擦完手上的最后一点泥垢。
苏承大步流星地挑上马车,一把掀开帘子,笑嘻嘻地钻进来:“闺女!”
他也看见苏祁,“哦,你也在。”
对苏祁就没那么热情啦。
毕竟不是他的大胖闺女。
苏祁客气地打了招呼:“叔……叔父。”
叔父恢复记忆了吧,自己可以这么叫了吧?
为毛好紧张啊?
苏承不咸不淡地轻咳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应了。
苏承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闺女,你俩干嘛去了?怎么浑身湿漉漉的?掉进水里了吗?”
苏祁不着痕迹地瞄了某小胖丫头一眼。
不是掉,是跳。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苏祁掉进河里了,我把他拉了上来。”
被掉进河里的苏祁:“……”
“阿嚏!”
苏祁打了个喷嚏。
四月天的水很冷的,为毛这小丫头没事啊?
苏承递给苏祁一方帕子。
苏祁感动得泪流满面,叔父真疼我!
苏承:“捂住口鼻,别传染我闺女。”
苏祁:“……”
苏小小问道:“爹,结果出来了吗?”
苏承道:“出来啦!”
“谁、谁赢了?”苏祁紧张地问。
板上钉钉的事,可不知为何,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景宣帝耍幺蛾子。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景宣帝耍了,只不过没耍赢。
苏承将兵法考试的小插曲说了。
苏祁皱眉:“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想到什么,他又疑惑地看向苏承,“不过,叔父,你都不识字,那张考卷你看得明白吗?真是你自己做的?”
“我怎么看不明白了?我我我……我识了字的!”
某人特没底气地说。
恰在此刻,卫廷的马车打此处路过。
官员们陆陆续续离开,此时人多眼杂,他就没过来打招呼了,深藏功与名的卫大人,坐上了自己马车。
“是卫廷吧?”苏小小说。
苏承两眼望天:“你说啥?我听不明白。”
他还能苟!
这次的兵法考试的确是作了弊的,卫廷亲自潜入皇宫,提前偷看了考卷,又将答案画下来给了苏承。
自然,苏承识字不多,书写难度太大,可他脑筋不差,写不了他还画不了吗?
又不讲究美感,能让人看懂就行了。
从前走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和人传递消息的。
当然,真能在一夜之间记住那么复杂的图,也是苏承的本事。
苏小小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
这本就是一场不需要也不公平的比试,凭实力她爹是完胜秦江的。
景宣帝一个劲儿地给她爹下绊子,那就别怪他们拿掉这些绊子。
……
狩猎场外,皇子公主们也陆续坐上马车。
“三哥。”惠安公主叫道。
萧重华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你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和大哥说几句话。”
惠安公主乖乖上了马车。
萧重华走到萧独邺的马车前:“大哥。”
萧独邺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之一,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自然是被景宣帝问罪了。
问罪是意料之中,可苏承与秦江双双活下来却是意外之外。
“我要恭喜三弟,得了父皇器重。”
萧重华宽慰道:“大哥别垂头丧气,我相信父皇只是一时气恼,迁怒了大哥而已,等父皇气消了,自然会让大哥官复原职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独邺的脸色更黑了。
如果不是苏承赢了,景宣帝不会如此动怒,对他的惩罚也不会如此严重。
仔细来讲,禁卫军的统领是符大人,他只是协理而已,出了事第一个被针对的不会是他。
可他却与符统领一起被摘了官帽,可见景宣帝被苏承气得了何种程度。
“三弟有事吗?”萧独邺淡淡地问。
萧重华温声道:“没有,我只是见大哥脸色很差,过来安慰大哥两句。”
“我没事,不劳三弟挂心。”
“既如此,那我去查案了。”
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总是要查的,景宣帝已交由大理寺,并让萧重华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萧独邺的心更堵了。
他刚被革职,这个弟弟就是升了职——
萧重华却仿佛没看见他眼底的冷光,笑意温柔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去了一趟护国公府。
秦江已经醒了,也知道自己输给苏承了。
他来不及扼腕自己的遭遇,就接到了来自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的盘问。
他倒是想污蔑苏承两句,可又无从污蔑起。
他的证词与苏承的基本对得上,是他身边的禁卫军叛变了,突然对他展开追杀,他慌忙逃走,苏承身边的程侍卫拖住了那个叛徒。
但后面的就有些出入了。
“苏承说他引开了一部分?呵,明明是他自己弃我不顾先逃了!”
萧重华道:“所以,没有刺客去追杀他?”
秦江噎了噎,道:“去了。”
萧重华:“去了几个?”
秦江:“大概五六个。”
萧重华:“你杀了几个?”
秦江:“两个。”
这与苏承说的对上了。
大理寺卿看了秦江一眼,心道你就是看不惯苏承吧,明明人家帮你引开刺客,你还要污蔑人家弃你逃跑。
“对了,那个弓箭手怎么样了?没出事吧?”秦江问。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什么弓箭手?”萧重华问。
“神弓营的弓箭手。”秦江说,“他帮着对付了不少刺客,不过……他也射了我一箭……”
回忆到这里,秦江也百思不得其解。
弓箭手干嘛要射他呢?
若说是想杀他,他又还活着——
他中箭之后就迅速晕过去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没有弓箭手。”萧重华说,“你提到的射杀了刺客的人应当就是程侍卫。他在解决了禁卫军的叛徒后,又赶来救你和苏承。”
秦江嘀咕:“是程侍卫吗?可他的箭法……不像是一个禁卫军能有的。”
萧重华道:“至于说他为何射了你一箭,大概是射偏了,他想射刺客的。”
秦江想说,那人的箭法如此精准,怎会轻易射偏?可除了这个,他又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他自始至终没考虑过是苏承的同伙,是因为他知道秦沧阑与苏朔的身边没如此厉害的弓箭手。
总不会是他俩亲自上阵,开什么玩笑,他俩在陪景宣帝沙盘推演呢。
从护国公府出来,萧重华准备上马车回府,顿了顿,又对大理寺卿道:“劳烦佟大人派人去一趟神弓营,问问可有暗中派弓箭手前往狩猎场。”
大理寺卿拱手:“是,三殿下。”
卫家。
卫廷在房中老老实实地抄书。
卫老太君要求的。
这就是出去闯祸的代价。
他右手伤了,但还有左手,抄得歪歪斜斜,也必须硬着头皮抄。
尉迟修身形一闪,进了屋。
“办妥了?”卫廷问。
尉迟修往抓了个桃子,往椅子上毫无形象地一坐,一边啃一边说道:“我出马,还有办不妥的吗?”
有一点让苏小小猜对了,程侍卫确实也是萧独邺的棋子。
只不过,卫廷一直盯着萧独邺,察觉了他的小动作,让尉迟修提前杀了程侍卫,并易容成对方。
“冰块钱。”
尉迟修说。
衙门的仵作可不是吃素的,程侍卫中午就死了,为了不让仵作验出他的死亡时间,尉迟修弄了大量的冰块冻住尸体。
这个法子是卫廷教的。
“欠着。”卫廷说。
债多不压身。
尉迟修不满道:“你明明刚从萧独邺那儿赢了五千两!”
卫廷想了想,似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打开钱袋,从里头扒拉出一个铜板放到了尉迟修手里。
尉迟修:“……”
尉迟修捏紧了拳头。
抠门儿是吧?
不给工钱是吧?
行,那我也不告诉你,那丫头今天进林子了!
其实就连苏承都不清楚苏小小进去过,他以为那些刺客是尉迟修一个人干掉的。
当然,苏承也不是一开始便知道尉迟修易容成侍卫的事,他撞见尉迟修处理尸体了。
那场面……老实说有点儿尴尬。
结局是好的,苏承很仗义,得知是女婿派来的人,还帮着尉迟修摆了尸体。
尉迟修则帮苏承伪装了一处伤势。
二人交流善后的计划,发现了许多没能及时想到的漏洞,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和苏承在一起,尉迟修觉得自己是个智者,二人的身上都闪烁智慧的光芒。
而在卫廷身边,尉迟修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弱智——
“哼!”
尉迟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找自己的灵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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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下场(一更)
护国公府,西院。
秦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铺上,小厮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看得廊下的秦嫣然心惊肉跳。
不多时,徐庆去请的太医到了。
太医进屋为秦江处理了伤势,又是好几盆血水端出来。
秦嫣然的心揪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到房门打开,秦嫣然迎上前道:“太医,我爹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秦大人的右腿被箭矢贯穿,我已为他将箭矢取出,但……”
“但怎样?”秦嫣然着急地问。
太医叹道:“但秦大人伤势过重,即便是伤口愈合,怕是也难以恢复如初。”
秦嫣然眸光一颤:“难以恢复如此的意思是——”
太医如实道:“秦大人的右腿可能会废掉,以后都必须依靠拐杖行走了。”
简言之,就是日后都是个瘸子了。
秦嫣然如遭当头一棒,身子晃了晃,险些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幸而徐庆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臂,徐庆顿了顿,赶忙将手抽了回来。
秦嫣然处在巨大的打击中,对周遭一切失去感知,她只是哀求地看着太医,几乎崩溃地说道:“太医……你在说笑吧?我爹的腿怎么可能会废掉呢?他只是受了箭伤而已……我爹习武之人……从前也受过不少伤的……有一次……我记得有一次他随祖父去打猎……从马背上摔下来……整条胳膊划出这么长的口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来比划。
“流了很多很多血……可是他痊愈了……太医……我父亲会没事的……对吗?”
太医长叹一声:“抱歉,老夫尽力了。”
说罢,他背着自己的药箱,无奈地走了。
秦嫣然的泪珠子吧嗒一声砸了下来。
弟弟生死未卜,父亲刚输掉兵权,眼下又即将废去一条腿……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扶住一旁的廊柱,捂住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徐庆看着她。
良久,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秦嫣然余光瞥见那方帕子,怔怔地抬起头来,半晌,失魂落魄地将帕子接在了手里。
她正要擦拭眼泪,忽然听得徐庆淡淡开口:“我若是小姐,就赶紧搬出护国公府。”
秦嫣然双眸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徐庆道:“自己搬出去,总比让人赶出去体面。”
秦嫣然蹙眉道:“谁要把我们赶出去?”
徐庆淡道:“大小姐觉得呢?”
秦嫣然怔住了。
半晌,她捏紧了手指:“他们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他们要的身份,我们已经还了……兵权……他们也拿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庆没有接话。
秦嫣然更咽道:“我去找祖父!”
徐庆提醒道:“小姐的祖父是秦峰,已经去世了。秦沧阑是你的大伯。”
秦嫣然的心头又遭重击。
原来一个人的好,真的能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秦沧阑对她的照顾与宠爱,让她没办法接受一切化作泡影。
她每日都在祈祷着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等一觉醒来,她仍是护国公府的千金,扔是秦沧阑捧在手心的至宝。
“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
秦嫣然的内心无法割舍,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徐庆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疼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苏华音的血脉。”
秦嫣然的心口被撕裂,她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啜泣道:“我去找三殿下……”
徐庆阻止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三殿下心里只有那个胖丫头。”
秦嫣然陡然拔高了音量,冷冷地瞪着他:“你胡说!”
徐庆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三殿下早在青州便与那个胖丫头认识了,她治了三殿下的恶疾,三殿下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渐渐对她动了心。”
秦嫣然摇头,激动地说道::“不可能!你在撒谎!你撒谎!”
徐庆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爷也知道,只是不希望小姐伤心,所以一直对小姐守口如瓶罢了。”
秦嫣然咬唇道:“我不信……”
徐庆道:“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三殿下求证。”
秦嫣然讥讽地笑了:“怎么求证?问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另一个女人吗?”
徐庆淡淡说道:“小姐若是这么问,三殿下自然不会回答,不过,小姐可以告诉三殿下一个秘密。”
秦嫣然神色一顿:“什么秘密?”
徐庆道:“那丫头在乡下……与卫廷成过亲。苏承勾结卫家,居心叵测,让三殿下赶紧将此事禀报陛下,以防患于未然!”
……
景家。
萧重华从护国公府离开后,立刻来了一趟威武侯府探望景弈。
景弈的高热退了,伤口的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只是仍需静养,短时间内不宜下床。
萧重华出了景家。
刚要坐上马车,秦嫣然从对面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斗篷,戴着斗篷的帽子,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与容貌。
“三殿下!”
她叫住萧重华。
萧重华的步子微顿,扭头看向她,颇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小姐?”
他看了看她身后,又警惕了一番四周,语气如常地问道:“这么晚了,秦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秦嫣然道:“是,我有十分紧急的消息想要禀报三殿下。”
“请说。”萧重华道。
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景家的大门口有约莫十来步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她的目光扫过守门的侍卫,又看了眼一旁的车夫,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苏大丫……其实早在乡下……便与卫家幼子私定了终身。”
萧重华的眼底闪过寒芒。
秦嫣然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讲这些,弄得好像我在刻意阻挠三殿下与苏大丫的亲事……但我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是真的、真的才得知的消息……我……”
“秦小姐。”萧重华打断她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我不知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姑娘与卫廷没有私交。”
秦嫣然张了张嘴:“三殿下……”
萧重华正色道:“卫廷过去一年一直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有庙里的和尚为证,他没去过青州,更没见过苏姑娘,苏姑娘是我的大夫,此事,我可以作证!”
……
秦嫣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徐庆自暗影中缓缓走出。
他来到车窗边:“三殿下没有相信小姐的话,对吗?”
秦嫣然将小窗推开,备受打击地说道:“徐庆,究竟是你在撒谎,还是三殿下在包庇她?”
徐庆道:“我或许可以撒谎,但老爷不会,等老爷醒了,小姐可亲自向他求证。”
秦嫣然苦笑:“三殿下为何要包庇她与卫廷?”
徐庆讥讽地说道:“三殿下包庇的不是卫廷,是单纯的一个她而已。投鼠忌器,尽管这是拉卫家下马的大好时机,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上人,三殿下真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呢。”
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祖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竟是连未婚夫也要离自己而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
苏小小与苏承一行人回了医馆,秦沧阑也在。
老侯爷与苏祁两兄弟则是出了京城,去接苏陌与老五。
三小只已经放了学,小韦子把人接来了医馆。
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来往的马车,萌萌哒的小样子,可把路人给萌坏了。
终于,秦沧阑策马护送一辆马车过来。
看到秦沧阑,三小只就知道苏小小与苏承也回来了。
“大个子爷爷!”
三小只呼哧呼哧地跑过去。
马车停下。
三人迫不及待地往上爬。
车夫哭笑不得:“三位小公子,容我先拿个凳子。”
“小斧可以爬向(上)去!”
小虎无效攀爬,半天爬了个寂寞。
苏承掀开帘子出来,把小家伙往马车上一捞。
“爷爷!爷爷!”
大虎与二虎也要。
苏承把他俩也捞了上来。
“娘!”
三人进了车厢,争相挨着苏小小坐下。
小虎没挨着,直接爬到了苏小小的腿上。
噫,真好。
他享受地闭上眼,娘亲的怀里真舒糊!
大虎、二虎:确认过眼神,想揍小虎一顿。
苏小小笑着摸摸三人的小脑袋。
三人晃着小腿儿坐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下了马车。
符郎中在病房给病人换药,孙掌柜出去跑生意了,小韦子与杜鹃忙着给大堂内的病人抓药,莺儿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跑腿。
大家各自忙碌,有条不紊。
一行人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苏二狗的吊瓶快打完了,莺儿掐着时辰过来,看要不要给苏二狗换药。
“东家?”
莺儿惊讶地看着苏小小,“你回来啦?”
苏小小微微点头:“你去忙吧,等下我来换药。”
“是,东家。”莺儿出去了。
她端了一壶热茶与一盘切好的瓜果过来,随后才去忙活。
苏二狗躺在床上睡着了。
秦沧阑与苏承带着三小只进屋看了看他,没打搅他,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几人一走,苏二狗便唰的睁开了眼。
307 亲亲(二更)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装睡呢?”
“嘿嘿。”苏二狗憨憨一笑。
大虎二虎小虎上学折腾凌云,放学了折腾苏二狗,苏二狗被糊了不知多少脸治愈的口水后,终于学会了闭眼装死。
“姐!爹赢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问。
苏小小叹一口气。
苏二狗心一紧:“不会输了吧?”
苏小小不说话。
苏二狗难过得不要不要的,昨日还打赢了,今天就输掉了——
他倒也不是在乎那些王权富贵,就是想到让坏人赢了,有点不甘心。
他捏紧拳头:“没关系的,姐,输了也没事,大不了我以后都卖饼,能养活你和爹的。等我长大了,再去找他干架!把咱们的东西夺回来!”
苏小小看着视死如归的苏二狗,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傻弟弟,爹赢了。”
赢得很漂亮。
属于爹的东西,爹夺回来了。
……
夜里,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
曹厨子也听说了一点好消息,特地烧了一大桌好菜。
一家子坐下吃饭。
曹厨子的拿手好菜是酱大骨,三小只与苏二狗很是喜欢,苏小小减肥,不吃这个。
“来,大虎的,二虎的,小虎的。”
苏承给三小只一人挑了块儿好啃的,又夹了一块大的放到苏二狗的碗里。
“爹,你也吃。”
苏二狗话音刚落,就见秦沧阑端着一个碗从灶屋出来。
碗里是一块十分漂亮的酱大骨。
秦沧阑把酱大骨往苏承面前一放。
苏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沧阑轻咳一声,说道:“你疼你儿子,我也疼我儿子。”
万年不要脸的苏恶霸,突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秦沧阑在苏承身边坐下,一边往苏承碗里夹菜,一边小声说道:“我还藏了三块大的。”
苏承:“……”
秦沧阑是很想让苏承叫自己一声爹的。
奈何苏承三十年没叫了,乍然多出个爹,他有些叫不出口。
苏承怪别扭的。
秦沧阑不别扭,不仅给苏承夹菜,还给苏承剥虾、剥橘子,饭后更是把人往马背上一带,出去逛大街了。
苏二狗的伤势没大碍了,可以在家里静养。
苏小小带着他与三小只回了梨花巷。
她给三小只洗过澡后,三小只在床上翻跟头,翻着翻着睡着了。
她也打算歇下时,眼前一晃,进了药房。
是的了,三月份的奖励还没给呢。
按以往的经验,药房迟给就意味着补偿,何况,此期间她还救治了那么多病人,这些也是有奖励的。
苏小小期待地睁开眼。
果不其然,休息室的桌上已经摆满了。
好叭,摆满有些夸张,但的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有一瓶三无的小黄丸,一瓶复合维生素,一瓶胶原蛋白肽,这些是刚好用完的,补给来得太及时了。
另外还有一盒壮骨颗粒。
上次就给过壮骨颗粒了,她爹还没吃完呢,并且如今他的手已彻底痊愈,完全不需要再来一盒了。
不过,基地药房的壮骨颗粒是好东西,药房给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最后是……
“咦?这是什么?”
苏小小拿起桌上巴掌大的小药瓶。
说它是药瓶,可它又打不开,说它是什么别的东西,又散发着一股薄荷与三七的药味儿。
“不管了,先收下。”
苏小小将东西装进急救包,又去各大药品区域补给了一下消炎药、麻醉剂等处方药。
她刚从药房出来,卫廷过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药品装好,卫廷看着满满一大桌稀奇古怪的药品,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
“刚刚这里……没东西的。”
卫廷指着桌子说。
“刚刚有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
“是吗?”卫廷表示怀疑。
“是啊!”苏小小不容他怀疑。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及时岔开话题。
卫廷淡淡说道:“路过。”
苏小小:“哦,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卫廷一脸高冷:“呵,你想多了。”
苏小小挑眉道:“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大虎他们睡着了再过来,我真的有想多吗?卫、大、人?”
卫廷冷哼道:“我是有事耽搁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算了,念在你出了不少力的份儿上,不扯下你高冷的面罩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伸出右手。
苏小小拆开纱布。
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但这只原本玉雕般精致的手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本就不是一件让人喜闻乐见的事。
“疼吗?”
她问。
“不疼。”
他说。
苏小小拿了药过来,先用碘伏消了毒,又涂上抗菌消炎的软膏。
“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无所谓。”
卫廷不在乎。
男人嘛,留疤就留了,在他看来真的没什么。
苏小小想到了那个小药瓶,她眼珠一转。
卫廷一瞧她这副狡猾的小样子,便危险地眯了眯眼:“又想拿我试药!”
苏小小眨眨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默默地将小药瓶放了回去。
给卫廷包扎完,苏小小顺手将桌上的药一并收了。
卫廷来得正好,她有话问他。
这段日子忙着大比的事,把秦沧阑与武安君的恩怨搁置了。
如今兵权的事告一段落,是时候解决一下心底的疑惑了。
“……你是说,秦沧阑之所以不派兵增援,是因为他认为我祖父与北燕勾结?”卫廷疑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嗯了一声。
卫廷道:“倒也不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辞了。”
“嗯?”这回,换苏小小满腹狐疑了。
卫廷道:“我祖父出事后,我祖母亲自当着景宣帝的面,质问秦沧阑,为何不派兵,秦沧阑说,你们卫家勾结北燕,还妄图让我排兵增援?是想让我自投罗网?”
苏小小惊讶:“还有这一出。”
卫廷接着道:“可是秦沧阑根本拿不出我祖父叛变的证据。”
苏小小大概明白了:“所以,卫家是认为,秦沧阑故意不派兵,事后还给卫家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罪名?”
卫廷点头:“没错。”
苏小小抓抓头:“这梁子……结得真大呀。从前你们两家……都没怀疑过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卫廷沉吟道:“两家本就是死敌,谁会相信死敌无辜呢?”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卫家与秦家效忠于不同的阵营,这本没有错,可在为各自主公效力的过程中,他们做了太多伤害彼此的事,结下了太多不可化解的梁子。
又岂是一句“各事其主”能够一笔勾销的?
但如今,他成了小苏家的女婿,她成了三个卫家小子的娘,他们之间有了无法割断的羁绊。
这么一想,命运还真是神奇。
“你应该感谢我爹当时把你绑回去。”
“你终于承认是绑了?”
“我没有,你听错了。”
卫廷:“呵!”
卫廷今日不必打针,吃药就够了。
苏小小给他拿了消炎药,用瓷瓶分装好,交代了用法与用量:“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粒,饭后吞服。”
卫廷收好药瓶,准备离开了。
他看了眼坐在床头给三小只修弹弓的苏小小,眸光动了动,说道:“上次答应你的事……”
“什么?”苏小小一脸茫然地朝他看来。
“闭上眼。”
“嗯?”
卫廷见某人关键时刻掉链子,所幸欺身而上,抬起并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捂住了她眉眼。
紧接着,苏小小便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柔软地、带着一丝暮春的暖意,飞快地在她唇角……边碰了下。
真的就是一下下。
苏小小根本还没尝到滋味,卫廷已经直起身子了。
苏小小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唇角。
我这是……猪八戒吃了个人参果么?
感觉亲了,又感觉没亲,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目前只能给你这个。”卫廷正色道,“更多的……你想想就好。”
苏小小:我竟不知我一个有相公的人,吃口肉还得自己想。
这叫啥?
画饼充饥?
话说你们古人这么保守的吗?
那上三垒得猴年马月?
苏小小备受打击地看着某人:“卫廷……照你这个进度……你该不会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跟我那啥啥吧?我美人迟暮了,你就不嫌弃么?”
卫廷顿了顿,说道:“不会。”
苏小小眸子一亮:“不会等那么久?”
卫廷说道:“不会嫌弃你。”
苏小小:“……!!”
苏小小果断将让某渣男轰了出去。
天下美男那么多,何必吊死这一个!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苏小小气呼呼地挪了挪枕头,打算睡了,却意外地发现枕头下多了一个信封。
她打开后,里头是一沓沉甸甸的银票,一共五千两。
银票下附了一张字条——家用。
“这家伙……什么时候放的?”
亲她那一下的时候吗?
“别以为有银子就行了,我也不是很开心的。”
苏小小收下银票,钻进被子,捞了个小豆丁过来一顿猛挼。
小虎被挼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呆毛问道:“娘,你笑咸摸?”
苏小小学他说话:“没咸摸。”
小虎歪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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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麻麻说,大家都会把票票投给最聪明可爱的小斧!
308 大型掉马(一更)
京城的夜市比镇上热闹多了,苏承这段日子一直被关在马场习武,能出来溜达的日子屈指可数,因此对于京城的夜景,他还是感到新奇的。
儿时的记忆虽是找回来了一些,可到底过去了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街上人来人往,骑马多有不便,二人便牵着马慢吞吞地前行。
秦沧阑走在外侧,儿子已经大了,但他仍不自觉地想要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保护。
他一边走,一边向苏承介绍:“还记得这家铺子吗?原先是卖糖水的,你小时候每日都要过来喝一碗,后来你牙齿疼,你娘就不许你再过来,你还是偷偷地让我带你来。”
提起苏华音,他心中难免疼痛,但他愿意去痛着缅怀。
苏承看了眼那家布庄,没什么印象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
“那边是一家武馆,你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还冲进去和人打了一架。”
“啊?”
我小时候这么牛逼的吗?
苏承愣愣问道:“那我打赢了吗?”
秦沧阑笑道:“当然。”
你可是秦家嫡子,谁敢揍你?
秦沧阑自己都没舍得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
可就是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居然在民间吃尽了苦头。
秦沧阑可以忍痛缅怀苏华音,却不敢去想象苏承那些年究竟遭受了多少欺凌与毒打。
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啊……
“这间铺子我有印象。”苏承站在了那家老字号的面馆前,“他家的豆汁儿不错。”
这正是一家人来到京城后,吃的第一家面馆。
苏小小与苏二狗吃不惯豆汁的味道,苏承那会儿尚未恢复记忆,就觉着十分可口,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秦沧阑忙道:“逛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进去吃点宵夜!”
苏承饭量大,秦沧阑也不遑多让,一家子全是干饭人。
“行。”苏承说。
他记得闺女很喜欢吃这家的卤肉,一会儿给闺女带两盘回去。
“马给我。”秦沧阑说。
这种小铺子是没有专程的马棚与牵马的小厮的,得自个儿找地方放马。
附近有家不错的酒馆,给点银子就能找到人看马。
秦沧阑牵着两匹马去了那家酒馆。
苏承找了一张临近街边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卤面,两碗豆汁,二斤卤肉。
小二刚走,他便在街对面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脚步有些匆忙,夜风将斗篷的帽子微微撩开,露出了她的半张侧脸。
“咦?那不是闺女的病人吗?上回闺女还把人带到家里去来着……”
只是医患关系而已,苏承虽是把人认出来了,但也并没有上前去和对方招呼的打算。
只不过,苏承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她被人跟踪了!
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苏承是练家子,一瞧对方的身法与步子便知那是一位高手。
他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不时四下打量。
怎么说也是闺女的病人,苏承不能坐视不理。
他果断跟了上去。
在男子跟踪女子拐进巷子时,苏承从屋顶一跃而下,一棒子将他闷晕了!
白羲和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来。
苏承赶忙抬起手,对她说道:“白夫人,你被跟踪了,不过别担心,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白羲和看看苏承,又望向暗中保护自己的侍卫,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另一名侍卫也悄无声息地过来了。
他不认识苏承,见苏承打晕了自己同伴,还当苏承要对白羲和图谋不轨,他暗暗拔剑,朝着苏承砍下来。
白羲和正要出言制止。
苏承却看着地上的影子,转身就是一棒:“我打——”
第二个侍卫也被闷晕了。
苏承丢了棒子,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啦,你安全啦!”
白羲和:“……”
“承儿,承儿!”
秦沧阑找了过来。
白羲和一听见秦沧阑的声音,赶忙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低着头躲在苏承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秦沧阑倒在地上的两个陌生男子,问苏承道,“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找我麻烦,是找这位……”苏承一扭头,发现原本站在身侧的白羲和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身后。
他倒也没多想。
只当她是不认识秦沧阑,有些害怕。
苏承道:“他们跟踪她,她是大丫的病人。”
秦沧阑对陌生男子或许有所警惕,可一个弱女子,人家躲着就躲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确实少有弱女子不躲他的。
再者对方是大丫的病人,秦沧阑就没怀疑什么了。
“这位夫人。”他开口道,“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或者我去报个官,你去对面的面馆坐坐,一会儿让官差送你回去。”
白羲和哪儿能见官差?
可她也不敢说话,怕秦沧阑听出了自己的声音。
苏承就道:“你别害怕,他不是坏人,是……”
秦沧阑眸光一动,期待着那句“是我爹”,就听得苏承说道,“秦家的家主,老护国公,他不会伤害你的。”
白羲和依旧不吭声。
苏承只当她是吓到了,想了想,又问道:“你这么晚了……到状元街这边来……是不是想找大丫看诊的?”
白羲和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那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回去?”苏承说罢,挠了挠头,“哎呀,我要了面条和卤肉的……”
秦沧阑说道:“我去拿吃的,看病要紧,你们先去找大丫。”
白羲和再次点头,算作默认。
秦沧阑去了面馆,找了小二报官,自己坐在大堂等面条、豆汁与卤肉。
苏承则是将白羲和送回了梨花巷。
看到再一次出现在家里的太皇太后,苏小小整个人都懵了。
爹,我亲爹,你咋又捡了个大佬回来了?
白羲和是赶着回宫的,可让苏承这么一打岔,宫门已经关闭,她今晚回不去了。
苏小小在宫学上了这么久的课,自然知晓关闭宫门的时辰。
只是,她并不清楚白羲和是否有其他打算。
“今天……还需要送你去什么地方吗?”苏小小问。
白羲和微微摇头。
苏小小道:“那……住我家?”
白羲和无辜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是错觉么?为毛觉得太皇太后像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
白羲和在梨花巷住下了。
苏小小道:“我爹和二狗住前排,二进院只有我和大虎他们。”
原本也有卫廷的,只不过那家伙刚走,今晚是不可能再过来了。
苏小小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了卫廷的屋子,她与三小只睡这边,白羲和睡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是今天刚换过的,不过考虑到个人习性,她还是又重新换了干净的,枕头也拿了个新的。
“留一盏灯。”白羲和轻声说。
“你怕黑?”苏小小问。
白羲和没说话。
苏小小不再追问:“行,我给你拿一盏新的过来,这盏的灯芯调不了,烧一会儿灯油就没了。”
苏小小把新油灯拿过来后,提着旧油灯去了隔壁。
白羲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闻着被褥里散发出的干净皂角香,以及屋子里淡淡的奶香,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好奇的打探,甚至也没有过于热络的招待。
一切恰到好处。
让白羲和短暂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她像个普通人那样安稳地入眠。
一宿无梦。
……
翌日清早,白羲和在一阵奶唧唧的小声音里醒来。
“四斧,你不可以挑食。”
“四虎不挑食。”
“它挑食,它都不吃。”
“它又不是小狗,它当然不啃骨头!”
“可是我想它啃骨头。”
是小虎与二虎。
二人口中的四虎是已经三个半月大的小马。
小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四虎。
小虎正在给四虎喂棒骨,四虎是不挑食的马宝宝,可它不会啃骨头。
小虎说道:“我教你。”
白羲和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来到小院时,小虎正捧着一根大骨头,特别认真地向小马示范如何啃骨头。
二虎去边上泡自己的小石头玩了。
大虎在树下扎马步。
是秦沧阑教的。
秦沧阑说只要他坚持扎三个月的马步,就正式教他习武。
一大早就看到三个玉雪可爱的小豆丁,心情相当治愈。
苏小小在灶屋做早饭,袅袅炊烟升起,白羲和感受着市井的烟火气,忽觉岁月静好。
苏承与秦江的大比原定是三日,宫学也放假了三日。
哪知景宣帝加速进程,两天便将大比给比完了。
是以今日,静宁公主既不必去上学,也不用去看大比。
于是她决定应苏承之邀,前来探望苏小小。
一般人可不敢邀请公主到家里来,而一般人的邀请公主也不会来。
他俩属实是一个敢请,一个敢来。
是苏承给开的院门。
他热情地将静宁公主迎了进来。
“大丫!你同窗来啦!”
在苏承这里,静宁公主的身份就是大胖闺女的同窗。
而后院的白羲和听到这话,并未多心慌。
毕竟宫学的千金那么多,见过她真容的没几个,她还真不担心被谁给认出来。
然后,她就见到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
二人的头顶同时响起晴天霹雳!
309 喜脉(二更)
白羲和做梦也没料到苏承口中那句“大丫你同窗”会是静宁公主。
毕竟,哪个人会这么称呼一国公主?
而静宁公主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皇太后。
毕竟,哪朝的太皇太后会私自出宫?还出现在了自己同窗的家里!
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白姨姨,怎么不梳啦?”
二虎这个小人精,为了和漂亮姨姨玩耍,竟然把苏承给扎的丸子头抓得乱七八糟,让白羲和给自己重新扎。
静宁公主娇躯一震,白姨姨?
“仙女姐姐!”
扎完马步的大虎认出了静宁公主,他呼哧呼哧地朝对方跑过去。
白羲和也是心头一惊,仙女姐姐?
二人的头顶已经不是晴天霹雳,是轰隆隆、一阵盖过一阵的电闪雷鸣。
苏小小抓着锅铲走过来,看看呆若木鸡的静宁公主,又看看浑身僵住的太皇太后,心道完了,完犊子了。
大型车祸现场来了。
不过……大虎的那声仙女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一刻钟后,三人坐在了二进院的书房。
在进来之前,苏小小已经从三小只口中成功得知了他们碰瓷秦云一行人的壮举。
对于静宁公主伸张正义的行为,苏小小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静宁公主内心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个小豆丁居然是小丫头家里收养的儿子,这可真是——
诚然,比起太皇太后出现在某人家里,自己与三小虎的偶遇已算不上太惊奇。
“太皇太后,您怎么会微服出宫?”
有些话,苏小小不问,不代表静宁公主也不问。
事关皇族,她必须要了解清楚。
“我……回避一下?”苏小小道。
“不用。”白羲和说。
她又恢复了在皇宫的清冷与高高在上,淡淡说道,“哀家弟弟回京了,偷偷回来的,哀家出宫见见他,结果太晚了,回不去了。”
苏小小对白羲和知之甚少,没听说她有个弟弟,只知她家道中落,爹娘去的早,投奔了远房亲戚郭家。
也就是灵犀郡主的家。
静宁公主接着道:“敢问您又为何来了这里?”
白羲和说道:“哀家的脚崴伤了,恰巧碰上苏大夫。”
苏小小与白羲和在宫里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第一次是在桃园,苏小小杀死了偷袭白羲和的毒蛇。
第二次是在明月轩附近,白羲和处置了与苏小小发生争执的林如月。
静宁公主看向苏小小:“是这样吗?”
苏小小:“是这样。”
白羲和神色微松。
“我送您回宫。”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缓缓点头。
院子里,二虎问道:“白姨姨,仙女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三小只表示很不舍。
明明才来嘛,还没玩多久。
白羲和探出手,想要去摸摸二虎的小脑袋,刚伸到半空,余光瞥见静宁公主的目光,她又淡淡地将手收了回来。
二虎:“白姨姨?”
白羲和走了。
小虎与大虎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刚刚还和他们玩闹的白姨姨,怎么突然变得好奇怪?
静宁公主对三人道:“大虎、二虎、小虎,我改日再来探望你们。”
三小只不舍地看着她。
静宁公主弯身,挨个摸了摸三颗小脑袋:“改天请你们去我家里玩,好不好?”
三小只萌萌哒地点头:“好!”
小虎伸出小手指:“拉兜(钩)兜(钩)!”
静宁公主笑着与他和大虎、二虎拉了钩。
二人来到静宁公主的马车前。
静宁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请。”
白羲和神色清冷地上了马车。
静宁公主随后也坐了上去。
静宁公主的马车是不需要盘查的,一路长驱直入进了皇宫。
约莫两刻钟后,她的马车又出来了,缓缓地拐进东大街,在另一辆马车边停下。
“上来吧。”
她推开车窗说。
那辆马车里,苏小小下了马车,冲她微微一笑,上了她的马车。
“就知道你跟来了。”静宁公主淡淡地说。
苏小小递给她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刚刚在我家都没吃什么东西,专程给你做的。”
一听是专程给她做的,静宁公主的臭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她接过点心,拿了一块轻轻尝了一口。
是芋泥麻薯馅儿的饼子,外酥里软,口感绵密,甜而不腻,是静宁公主喜欢的味道。
“你好像很关心太皇太后。”
静宁公主忽然开口。
“啊,也没有。”苏小小说道,“我跟来是担心你,怕这件事牵连到了你。”
她的小表情可真挚了。
静宁公主很受用,放下点心,对她说道:“又不是我带太皇太后出宫的,牵连不到我。”
“那就好。”苏小小一个字也不再多问。
静宁公主道:“放心吧,我没让人发现她微服出宫了,我会替她保守秘密的。”
不是为了太皇太后,而是不想连累这个小丫头。
苏承刚赢了大比获得兵权,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此时给人一个勾结太皇太后的把柄,谁知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静宁公主的善意,苏小小不会感受不到。
自己拿了三分心思对人家,人家掏了十分来回报。
惭愧呀。
苏小小又道:“有件事我很好奇。”
静宁公主道:“你是指太皇太后的弟弟。”
“嗯。”苏小小点头。
“这倒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静宁公主道,“太皇太后是有个弟弟的,她爹娘去世后,弟弟被人收养,她无处可去。外界传言是她来京城投奔了郭家,事实上并非如此,而她与郭家也算不上远亲。不然的话,郭家没道理只收留她,不收留她弟弟。”
苏小小听得认真。
静宁公主接着道:“郭丞相当年去地方上查一桩税银的案子,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太皇太后,郭尚书把人买了回去。原是让当个小丫鬟使唤的,可白羲和越长越出众,又被算出了极为贵重的生辰八字,郭家于是将其当成府上的姑娘收养,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
“至于她弟弟……听说姐姐成了太皇太后,那一大家子全赶来投靠她。郭家起先对那家子以礼相待,可后面渐渐发现那一家子四处打着太皇太后的名义惹是生非,她弟弟更是强抢民女,闹出人命。郭家四处奔走,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她弟弟被流放了。私自回京是死罪。”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白羲和上一次出宫,也是为了见弟弟。
郭家是知道此事的。
静宁公主叮嘱道:“以后你要是再遇上这种事,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扛,也不许再收留她,她是个大麻烦!”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有故事?”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静宁公主的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可是若不把事情讲清楚,以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将皇室的秘密和盘托出:“白羲和这样的人间绝色,生来就是要嫁人帝王家的,因为只有帝王家才能护住如此美色,但可惜,白羲和的美,就算是帝王也庇佑不住。”
这故事……越来越刺激了啊……
静宁公主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可知当年南阳王为何造反?”
苏小小眨眨眼:“别是为了白羲和吧?”
静宁公主说道:“就是为了她。”
苏小小:你等等,这瓜有点大,我消化一下。
先假设静宁公主的消息准确无误,南阳王的确是为了白羲和造的反,白羲和对南阳王又是什么态度?
从身份上来说,这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真要义无反顾在一起,怕是比谋朝篡位更艰难。
苏小小又想到了符太医当年在昭阳殿诊断出来的喜脉。
喜脉是谁的?
太皇太后的?
如果是太皇太后的,令她珠胎暗结的男人又是谁?
苏小小思忖片刻,说道:“公主,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父皇对太皇太后有情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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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两章都是小肥章
310 皇族的秘密(一更)
静宁公主道:“为何这么问?”
苏小小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好奇。”
以静宁公主的身份,合该对苏小,这种皇族秘辛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好奇的。
话到唇边又咽下了。
算了,这丫头胆子这么大,都是让自己惯的。
静宁公主无奈地看了某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一眼,说道:“在我父皇心里,只有皇权最重要,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帝王之位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去沾染。”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唔。”
景宣帝对白羲和居然没有妄念,突然不狗血了,她有点不习惯啊。
静宁公主看了她一眼,有些吃味地说道:“你对太皇太后的事很上心。”
苏小小:“有吗?”
静宁公主:“有。”
宫里长大的哪个没点察言观色的能耐?
哦,除了惠安那个草包。
小丫头看太皇太后的眼神与看别的陌生人不一样。
静宁公主脸色一沉:“你该不会是想找她做靠山吧?”
丫头,是本宫护不住你了吗?!
苏小小:为毛我感觉后院在起火……
苏小小忙道:“没有的事!”
静宁公主不好糊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过去。
苏小小想了想,决定稍稍透露一点事情:“公主,太皇太后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
静宁公主好奇:“哪位故人?”
苏小道:“我娘。”
上辈子的娘。
静宁公主是知道苏小小背景的,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她和弟弟是被苏承拉扯大的。
这么一想,静宁公主有些不忍责怪她了。
“你娘一定是个大美人。”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仙姿佚貌,能像她的人必定也是倾城之色。
关于这一点,苏小小倒是没有否认。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黎女士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二人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静宁公主对于自己初次登门便匆忙回宫的事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下次一定把她和三小虎一起请到皇宫做客。
苏小小微微一笑,心道请我就够了。
三小只还是别入宫了,让你的皇帝亲爹撞见,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辞别静宁公主后,苏小小去了一趟医馆。
前些日子在小阁楼事故现场受伤的官员与国子监学生陆陆续续康复,除了两个重伤患者仍在接受治疗,其余人都出院了。
仁心堂内的患者不乐意了。
“我说你们仁心堂咋回事?医术行不行了?别人都好了,怎么我们的腿还这么疼?”
“是啊,我同僚昨日就回家了,我今儿还不能下地走路,我明明记得他伤得比我重来着……”
“不会是你们故意拖着不给我们治好,让我们多给几日药钱吧?”
这话传到了胡二爷耳朵里,胡二爷气坏了,把吴掌柜叫了过来:“怎么回事?”
吴掌柜就道:“他们自己伤得多重心里没点数吗?咱们仁心堂的大夫医术高明,衙门把患者送过来时,都是重伤给了咱们,轻伤才给第一堂,第一堂的伤患当然痊愈得快了!”
胡二爷瞪了他一眼:“那两个快死的又怎么说?”
他指的是正是如今仍在第一堂接受治疗的二位重伤患者。
吴掌柜讪讪:“就、就他俩,别的都是轻伤,那两个也仍没痊愈呢。”
胡二爷皱眉道:“给我盯紧第一堂!”
吴掌柜一脸为难:“盯……盯不着啊。”
自打隔壁来了个姓孙的掌柜,他们派过去的探子,没一个能成功进入第一堂。
对方的眼睛毒得很,一揪一个准!
“二叔!二叔我想吃糖炒栗子!”
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儿冲了进来。
胡二爷看到横冲直撞的小侄儿,一时间有些头疼:“冬天才有糖炒栗子。”
小胖墩儿躺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要吃糖炒栗子!”
吴掌柜看着胡太医的小儿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东家,有了!”
胡二爷问道:“有什么了?”
吴掌柜阴险一笑:“混进第一堂的办法!”
……
苏小小去看了两位重伤患者,二人已度过危险期,伤口愈合得不错,骨折的地方也不再疼痛,再过三日,也差不多能回家疗养了。
“莺儿,看见我师父了吗?”
“在库房整理药材!”
苏小小去了一楼的库房。
前几日下了雨,有些药材保管不当,受潮了。
他正在一一剔除出来。
“师父。”苏小小打了招呼。
符郎中对这声师父受之有愧,奈何苏小小叫得毫无心理压力,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怎么又来医馆了?不是让你别来的吗?”
苏小小道:“有些事想问问你。”
符郎中道:“你说。”
苏小小问道:“你父亲是哪一年诊断出昭阳殿的喜脉的?”
符郎中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父亲去世多年,他偶尔提起来并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伤怀。
他只是很疑惑,她似乎对此事颇为关注。
符郎中回忆了一下,说道:“景宣二年的冬天,陛下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皇宫很忙,太医院也很忙。”
苏小小道:“也就是……大概十五年前?”
符郎中道:“没错。”
苏小小又道:“那一年,南阳王在京城吗?”
符郎中想了想,说道:“在的,南阳王那会儿还没迁去封地。”
苏小小将自己掌握到的线索梳理了一下。
景宣二年冬,昭阳殿诊出喜脉。
次年春,南阳王迁往封地,开始筹谋造反。
景宣五年,南阳王谋反失败,被景宣帝以“瘟疫”之名灭了南阳王满门。
苏小小问道:“南阳王谋反的事你听说过吗?”
符郎中沉思道:“听是听过,但……陛下未张贴皇榜告示天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小小摸下巴。
假设,被诊断出喜脉的人是白羲和,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南阳王的,也可能不是。
如果是,南阳王是为了她与腹中胎儿造反。
如果不是,这又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二人两情相悦,白羲和是被别的男人强迫了,而鉴于白羲和身处后宫,这个有机会强迫她的男人便只有景宣帝。
南阳王为了解救她于水火,这才举兵造反。
另一种情况是南阳王单相思,得知白羲和怀了景宣帝的骨肉,南阳王无法平息内心的妒火,决定自己做皇帝,将白羲和抢过来。
可是,方才静宁公主已经明确地表示景宣帝心中只有皇位,对白羲和并无多余心思。
简言之,景宣帝是不可能碰白羲和的。
这么推断的话,如果白羲和怀了身孕,孩子就只能是南阳王的。
除非——
311 三只小恶霸!(二更)
想到那个可能,苏小小觉得自己有必要查证一下。
苏小小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关注白羲和的事,并不是因为白羲和长得像谁,而是卫家与秦家反目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
任何与南阳王、与卫家有关的事情,都可能隐藏某条线索。
正思忖着,外面传来了杨氏的惊叫声:“哎哟!你们做什么!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没事吧?”
大虎他们过来了?
苏小小即刻与符郎中去了医馆的后门处。
医馆前门在状元街上,后门则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对着一整排的围墙。
巷子里比较窄,马车停不进来,打这儿路过的行人也不多,三小只偶尔会去后巷玩耍。
他们刚放学。
苏小小是昨日夜里才搬回梨花巷的,阿中一时忘了,以为还和前几日一样,就把三个小家伙接来了医馆。
那会儿苏小小正在给病人换药,三小只体贴地没去打搅她,自己在后门口玩。
三人拿着小石块在地上涂鸦,涂到一半时一个小胖墩儿过来了。
小胖墩儿与牛蛋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盒油炸果子,吭哧吭哧地啃。
三小只学做正常的小孩子是从观摩牛蛋开始的,突然看到一个与牛蛋差不多大的小男娃,三人都有些愣愣的。
三人好奇地打量他。
大概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牛蛋的影子。
可小胖墩儿不是牛蛋,他是胡太医的亲儿子,胡家的嫡出公子。
“你们就是那三个小子!”小胖墩儿掳嘴儿,“长得一模一样,三胞胎吗?我二叔让我和你们玩!”
他满脸都写着:你们好小,我好嫌弃。
“不是牛蛋。”大虎说。
“嗯,不是。”二虎也说。
“和牛蛋玩。”小虎说。
三人只想和牛蛋玩,不想和这个人玩。
小胖墩儿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重新低头涂鸦的三小只:“哎,你们干嘛呢?画画呀?画得真丑!你们家里连纸和笔都买不起吗?”
三小只不理他,继续涂鸦。
小胖墩儿被忽视了,心里十分不爽,抓起几个果子就朝其中一个小豆丁砸了过去。
被砸的是大虎。
小虎生气了,也不顾对方比自己大,冲上去就是一记小拳拳:“不许欺负大斧!”
小家伙的拳头还挺重,小胖墩儿的大腿被砸疼了,他一气之下,伸手去推小虎。
他七岁了,推倒一个不足两三岁的小豆丁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没想到小虎居然躲开了。
小胖墩又去推,大虎像个小炮筒一样撞了过来。
七岁的小胖墩儿被撞得四仰八叉,整一个懵掉了!
小胖墩在家里就是个横的,他最小,谁都让着他,加上府上那些下人的孩子惧怕他,被他欺负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性子一度十分顽劣。
可惜,他这回欺负错了人。
他们可是第一日去村里,就弄哭了半个村孩子的三小恶霸。
能让一个小胖墩儿给欺负了?
大虎扑倒在了小胖墩儿身边。
为了不让小胖墩儿抓住大虎,二虎抓起地上的炸果子往他身上一通乱砸。
小胖墩儿被砸得嗷嗷大叫。
小虎也捡了炸果子砸,就是他力气小,砸了个寂寞。
杨氏把洗好的青菜拿进去,恰巧锅里的水开了,她拿了水瓢舀水,舀到一半听到了孩子的哭喊。
她吓了一跳,还当是三个孩子出什么事了,跑出去一瞧。
呃……貌似和想的不一样……
小胖墩儿的哀嚎终于引起了仁心堂的注意,吴掌柜与胡二爷赶忙走了出来。
让小胖墩儿接近三小只的注意是吴掌柜出的,吴掌柜知道隔壁有三胞胎,就想着让小胖墩儿去和他们玩。
玩熟了之后,再让他带个丫鬟或者大点的下人孩子过去,让他们打听消息。
为了打消第一堂的戒心,他特地说服了胡二爷让小胖墩儿自己去。
三胞胎不到三岁,大不了就是玩不到一起去,反正小胖墩儿是不会吃亏的。
然后他就吃亏了。
“小公子!”
“霁儿!”
吴掌柜与胡二爷脸色大变。
二人忙冲上前,就要一个大嘴巴子将三小只呼开。
杨氏抄起地上的扁担,一棒子打过来。
“哎哟!”
吴掌柜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到杨氏身后。
别看杨氏只是个妇人,胆子与力气却不小,一扁担接一扁担,打得吴掌柜与胡二爷上蹿下跳!
吴掌柜厉声道:“你个疯妇!你作甚!”
杨氏抓着扁担,毫不示弱地说道:“疯妇也比你们两个没种的男人强!几十岁的人了,逮着三个孩子欺负!算什么本事!我呸!”
吴掌柜炸毛道:“你哪只眼看见我们欺负他们了!”
刚刚他们是伸手去打孩子,可不是没打着吗?
倒是这三个小东西,把他家小公子揍成啥样了?
胡二爷将小胖墩儿抱了起来。
小胖墩儿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他在胡二爷怀里哇哇大哭。
承受不住重量的胡二爷:你下来再哭行不行?
挨了好几下的吴掌柜终于抓住了杨氏的扁担,他正要将杨氏摁在地上。
忽然,一道小胖身影大步走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又吧唧一声跌在地上,门牙都崩飞了一颗!
“住手!”
是胡碧云出现了。
今日就是她带弟弟过来医馆的,她方才去给弟弟买了一盒点心,不曾想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让弟弟出了事。
“二姐——”
小胖墩儿扑进了她怀里:“他们打我——”
胡碧云问道:“谁打你?”
小胖墩儿抬起手,朝苏小小身边的三个小豆丁一指:“他们……三胞胎……”
此时,不少仁心堂的病人以及其余商铺的人也打各家后门出来看热闹。
胡碧云看着嚎啕大哭的弟弟,心疼得不行,冷冷地瞪向苏小小:“苏姑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苏小小看向了三小只。
小虎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地上的炸果子:“他推小斧,果果砸,大斧痛痛!”
众人看懂了,是胡家的小胖墩儿先推人家,还拿果子砸人家,人家才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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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护犊子(一更)
小虎继续绘声绘色地说:“大斧……头痛痛!二斧手痛痛!”
小虎想表达的是,他推自己,大虎为了保护自己拿头去撞他,二虎为了保护大虎,捡了果子去扔他,果子好扎手……
然而围观的百姓理解的却是——这孩子不仅拿果子砸人,还打一个孩子的头,打另一个孩子的手。
好家伙,才七岁,这么能欺负人的吗?
瞧把三个小家伙委屈成啥样了?
胡家小胖墩儿气坏了:“你胡说!是你……你们撞我!把我撞倒了!还打我!”
他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撞了自己,三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发髻和衣裳也一样,直叫人脸盲。
小虎叉腰跺脚:“没有,你先打的!”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说道:“胡小姐,我儿子才两岁多,你不会真认为他们能把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撞倒吧?”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几个小家伙看上去还不到三岁,奶唧唧的,怎么撞倒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啊?
摆明是这个小胖墩欺负三个小家伙,人家大人出来了,他搞不赢便倒打一耙。
说起来,在场不少人认识这位仁心堂的小公子,知道他是胡家最小的嫡子,家里惯坏了,十分娇气,又爱欺负人又好哭,还喜欢撒谎。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质疑眼神,胡碧云羞恼极了!
有关苏大丫在乡下收养了几个儿子的事,她也从秦嫣然那里听说了,是苏承担心闺女嫁不出去,日后没个倚靠,老了也没人送终,于是从外头抱养了三个儿子。
她还听说,苏大丫在乡下有个上门女婿,可自打知晓自己的身世后,苏承父女便瞧不上一个乡下的庄稼汉了,入京时压根儿没带上对方,以养病的理由把人撇在了乡下。
看样子,苏承父女是想在京城重新钓个金龟婿。
残花败柳、寡廉鲜耻!
胡碧云试图用眼神激怒苏小小,然而令她失望了,苏小小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咬牙,缓缓走到苏小小面前,冷冷地说道:“苏大丫,你别得意,就算你爹赢了秦江又如何?得了兵权,失了圣心,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情绪没有丝毫变化:“说完了?”
胡碧云狠狠一怔。
苏小小声音很淡,眼神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危险:“看好你弟弟,我儿子小,下手轻,我可未必了。”
胡碧云想到这丫头直接将林如月扔下水的事,脊背蔓上一股森冷。
苏小小捡回地上的扁担,带着三小只与杨氏回了医馆后院。
“曹大嫂,那没事吧?”苏小小问杨氏。
面对吴掌柜与胡二爷两个大男人,杨氏居然抄起扁担与对方干了起来,这胆色,令人刮目相看。
杨氏忙道:“我没事儿,他们太混蛋了,还想对孩子动手……”
想到什么,她又道,“东家,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她冲上去的时候没在意,打完了才发现那俩人,一个是仁心堂的掌柜,一个是仁心堂的东家。
他们第一堂本就与仁心堂不和,要是再让仁心堂逮住啥把柄——
“不会。”苏小小说道,“这次要多谢你,不然大虎二虎小虎可要吃苦头了。仁心堂那边你不用担心,孙掌柜会解决的。”
孙掌柜出马,谁抓谁的把柄还不一定呢。
“那就好。”杨氏放下心来,“给几个孩子看一下吧,我方才见他们摔倒了。”
“嗯。”苏小小把三小只带回来自己院子。
阿中与曹厨子外出买菜了,小韦子几个在前面忙活,还不知后院出了事,不然小韦子也会冲上去和他们干架的。
符郎中过来看了三个小家伙,小虎与二虎没事,大虎的一双膝盖秃噜皮了。
符郎中心疼坏了。
这么小的孩子,摔伤得多疼?
“我来吧。”他对苏小小说。
俗话说得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他怕苏小小难过。
“没事,我来。”苏小小拿了棉签与碘伏过来。
小虎与二虎也凑了过来。
“大斧,给你夫夫。”小虎对着大虎的膝盖呼呼了起来。
他呼呼左膝盖,二虎呼呼右膝盖,一边一个,呼了大虎一摊口水。
大虎享受到了二狗舅舅的待遇,自此决定再也不给二狗舅舅呼呼了。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苏小小还是要教育几句的。
虽说错不在他们,是胡碧云的弟弟先挑衅的,可有些事得注意一下方法。
她严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打不赢怎么办?”
“跑!”小虎说。
苏小小:“……”
大虎皮实,只是摔破了点皮而已,他很快就不疼了,嗖的跳下地,和弟弟们哒哒哒地跑去玩了。
苏小小去了一趟威武侯府,给景弈复诊。
景弈恢复得不错,创面的感染彻底消失,伤口正在急速愈合,照这个情况,用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我可以练剑了吗?”
景弈问。
苏小小正色道:“不可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少说也得忍过这个月。”
这孩子,高热一退就当自己没伤过吗?
景弈失望:“哦。”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浑身难受。
苏小小拿出一盒点心给他:“新口味,山楂糕。”
景弈接过点心,眼底又有了一丝神采。
苏小小收拾医药箱准备离开。
景弈问道:“你……要走了吗?”
苏小小点点头:“你的伤势没大碍了,我三日后再过来复诊。”
景弈垂下眸子,小眼神有点幽怨。
他摸着怀里的点心盒子,忽然说道:“狩猎场的案子有进展了,你要不要听?”
事关苏承,苏小小自然是要听的。
她重新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
景弈有些神采飞扬:“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刺客,以及那个姓程的禁卫军来自一个江湖的教派组织——白莲教。”
“白莲教?”
苏小小喃喃。
这个教会在她前世可是很有名的,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没想到这里也有。
她所了解的那个白莲教曾经也是正规宗教来着,源自于佛教,信佛,不杀生,是传到后面教义才慢慢地变了。
就不知这里的白莲教是个什么性质。
景弈接着道:“另外,阁楼下的藏尸案也有眉目了。”
苏小小:“哦?”
313 逐出府(二更)
景弈道:“也是白莲教干的。那个地方曾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埋在地窖中的尸体全是白莲教的信徒。传言,白莲教有献祭的传统……京兆府认为,那些死者可能是自愿献祭的。”
自愿献祭?
这个白莲教是个大邪教啊!
“白莲教是怎么来的?传入大周多少年了?”苏小小问。
景弈思忖道:“怎么来的不清楚,就是……突然就有了,大概传教了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苏小小若有所思。
听卫廷提过,那个弓箭手是来自一个多年前被灭掉的江湖组织。
搞不好,白莲教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余孽所建。
当初那个江湖组织是由卫廷的祖父武安君率兵剿灭的,对方一定对武安君与卫家恨之入骨。
想到卫廷一再遭遇的刺杀,以及在背后拨弄卫、秦两家仇恨的那只推手,苏小小总觉得这个白莲教十分可疑。
……
护国公府。
秦沧阑刚带着苏承去军营转了转,下个月,苏承就要进行兵权的交接,在那之前,他希望先让苏承熟悉一下环境。
他没逼着苏承搬回护国公府,苏承需要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份,他不能心急。
回到院子,他让人把岑管事叫来书房。
“秦江那边如何了?”
他问道。
岑管事道:“太医给看过了,说是……伤势过重,右腿怕是要废了。”
秦沧阑没说话。
岑管事试探地问道:“老太爷,您别是在难过吧?”
秦沧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岑管事讪讪一笑:“小的多嘴了。”
从秦江陷害苏承的那一刻起,就不无辜了,秦沧阑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去同情秦江。
秦沧阑想了想,说道:“让他们搬出去!”
原本念在他们是秦家血脉的份儿上,给他们在西院留了一处容身之所,岂料一个比一个不安分,秦云更是小小年纪,便三番五次对付二狗。
这回更是险些闹出人命。
若非卫廷搭上了一只手,被扎穿的就是二狗的脑袋了。
这几个祸害,一个也不能留在府上了。
岑管事对此决定并不意外,老护国公非冷血无情之人,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敢对几个小主子下手,就等着被撵出去吧。
岑管事正要应下,下人禀报——秦嫣然过来了。
秦沧阑的脸色笼在暗影中,晦涩难辨。
岑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小的……把人打发走?”
秦沧阑淡道:“让她进来。”
岑管事冲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会意,将秦嫣然领入了书房。
秦嫣然衣着素净,发饰简单。
她对着座上的秦沧阑缓缓行了一礼:“嫣然是来向祖父辞行的。”
秦沧阑冷声道:“我不是你祖父。”
秦嫣然好似没听到秦沧阑的话,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们要搬出府了,这些年,多谢您的养育之恩。嫣然……拜别!”
说罢,她缓缓跪下来,给秦沧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岑管事一头雾水:“老爷,她这是……”
秦沧阑淡淡说道:“不必理会,让她去。”
“那……要派人盯着吗?”
“不用了。”
秦嫣然没带走太多的东西,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只留了几个照顾他们的心腹,随后便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徐庆把她的匣子放好,就要出去。
“你坐下。”秦嫣然说。
徐庆犹豫一瞬,在秦嫣然对面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冲外头的车夫比了个走的手势。
马车缓缓驶出护国公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马车内漆黑一片。
徐庆问道:“可是要掌灯?”
秦嫣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轻飘飘地说道:“徐庆,出了这座府邸,我就再也不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你确定还跟着我们吗?”
徐庆道:“老爷救过属下的命,属下会一辈子效忠老爷。”
秦嫣然问道:“我呢?你也会效忠我吗?”
黑暗中,她一双清冽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徐庆。
徐庆的眸光动了动,起身,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愿为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三日假期完毕,宫学恢复了上课。
苏小小来得晚,课室里的千金们大多已经到了。
大家围着王小姐的桌子,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秦江与护国公的大比结束了。”
“三天过去了,当然结束了。”
“你们知道是谁赢了吗?”
“当然是秦江了!那个苏承在乡下长大,哪里比得过在国公府养了二十年的秦江?”
“那你还真错了!赢的呀是苏承!”
“怎么可能?”
“对呀,苏承怎么可能赢过秦江呢?三局两胜,他哪两项赢了?”
“他是比武、骑射、兵法三项都赢了!”
课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显然,大家对此结果十分意外。
正在收拾书本的王小姐疑惑地开了口:“秦江输了,秦小姐以后就可怜了……她还会来上课吗?”
这个问题,成功把所有人问住。
是啊,秦嫣然并不是秦沧阑的亲孙女,她身份本就尴尬,眼下她爹又失了实权,她日后可怎么在京城立足啊?
卢家的嫡出大小姐卢慧轻声开了口:“你们……还没听说吗?秦小姐她……出事了。”
御书房。
萧独邺神色凝重地跪在地上,萧重华与另外两名皇子神色肃然地立在一旁。
景宣帝坐在几人对面的书桌后,神情震怒。
他冷冷地看向低垂着头的萧独邺,厉声道:“你做的好事!”
景宣帝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恰恰相反,他是甚少动怒的,能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可见气到了何种程度。
诚然,也有他最近各种不顺心的缘故。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福公公端着一壶茶来到门口,听到天子一怒,闭了闭眼,决定还是先不进去送人头了。
“她是你三弟的未婚妻!”景宣帝快要气炸了。
萧独邺委屈地低下头:“儿臣……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景宣帝冷哼道:“你逼不得已?岸上是没人了吗?”
314 赐婚(三更)
事发地点在湖边的一艘画舫之上,那儿的游客不少,要说没有第三个人是不可能的。
萧独邺解释道:“有,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下去,下去了水性又不行,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儿臣没想那么多,就跳下水救人了……等把人救起来……才发现那寻短见的女子……竟然是秦小姐……”
寻短见?
这一信息引起了景宣帝的注意。
秦江输掉了大比,秦嫣然便如此想不开吗?
萧独邺恨不能把心窝子给掏出来:“父皇,您相信儿臣啊,儿臣当真没对秦小姐做出半分不规矩的举动……四弟与五弟也在,父皇大可问问他们!”
景宣帝的眸光落在四皇子与五皇子的身上。
四皇子道:“回父皇的话,大哥的确是把秦小姐救上来后,就交给下人了。”
五皇子也点了点头,证实确实如此。
景宣帝平复了一下肝火,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
萧独邺站起身,转身准备与几个弟弟一同离开。
景宣帝再次开口:“老三,你留下。”
萧独邺看了萧重华一眼。
萧重华说道:“是,父皇。”
几人出了御书房后,景宣帝又让福公公把秦嫣然召进了宫。
秦嫣然昨夜落了水,今日脸色仍有些虚弱与苍白。
“臣女,见过陛下。”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景宣帝按了按眉心,问道:“听闻你昨夜寻短见了?”
秦嫣然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说道:“回陛下的话,臣女没有寻短见。”
景宣帝淡淡问道:“你的意思是大皇子在撒谎?”
秦嫣然说道:“大殿下也没有撒谎,他只是误会了臣女。臣女昨日刚从护国公府搬出来,新住处有许多东西要买,回去的途中臣女想带一锅鲜鱼汤回去,给父亲和弟弟补补身体。谁料在画舫上等鱼汤的功夫,不慎晕倒落水。”
搬出府?
有东西要买?
晕倒落水?
这说明搬家搬得着急,没有准备好就出来了,晕倒八成是累的。
想到她遭受的一系列变故,说是从云端摔下泥潭也不为过了。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问道:“是秦沧阑把你们撵出来的?”
秦嫣然道:“祖……大伯没有,是我自觉无颜待在国公府,这才擅作主张,将父亲与弟弟带了出来。”
景宣帝狐疑地问道:“擅作主张?你父亲与弟弟……伤得很重吗?”
秦嫣然情绪低落:“至今昏迷不醒。”
景宣帝眉头一皱。
秦嫣然忙道:“请陛下不要怪罪大伯,确实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
景宣帝冷冷一哼:“你不必替秦沧阑说话,他什么性子,朕清楚得很!你不走,他也会撵你们走,你这样做,反倒是保全了一点颜面。”
秦嫣然没有反驳。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孱弱的身躯上,忽然觉得这个被家族遗弃的千金也有些不容易。
当年的事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曾像秦云那般胡闹去陷害任何人,她本本分分,不争不抢,到头来,却还是受了亲爹与弟弟的牵连,连自幼长大的府邸都住不下去了。
“朕常听夫子夸你。”景宣帝说道。
“是夫子们抬爱了。”秦嫣然不骄不躁地说。
景宣帝切入正题:“昨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本朝民风较前朝开放,但男女之防依旧严重,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大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再嫁给三皇子难免惹人非议。
于大皇子的名声也不中听。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成为大皇子的人,或是出家为尼。
秦嫣然一脸惭愧:“大皇子一心救人,却遭了臣女的连累,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不知该如何赎罪,但请陛下给臣女一些时日,待臣女将父亲与弟弟照顾痊愈,臣女自会寻一座庵堂,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看来是没有缠着老三不放的意思。
景宣帝看了萧重华一眼。
这个儿子自始至终没替秦嫣然求情半句,景宣帝心中也有数了。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苍白的面容上:“老大已有正妃,就委屈你做个侧妃了。”
秦嫣然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景宣帝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秦嫣然磕了个头:“臣女……谢主隆恩。”
走出御书房,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吹起她微微有些松散的鬓角。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布满了坚毅。
苏大丫,属于我的一切,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你们看!是秦小姐过来了!”
宫学内,一名千金发现了门外的秦嫣然。
课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好奇地打量她。
她没立刻进课室,而是走向了在一旁的小池塘里洗毛笔的苏小小。
苏小小看见了水面上的倒影,没理会,继续洗毛笔。
秦嫣然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对方的忽视而轻易被激怒。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被你踩在脚下,但是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要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了。”
“你别忘了,护国公府的千金与三皇子是有婚约的,我嫁人了,你觉得那桩婚约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你们真不该抢我爹的兵权的,我替你嫁给三皇子,你与卫廷双宿双飞,岂不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你们太贪心了,是你们逼我的。”
“你要不要猜猜,陛下此刻在御书房与三殿下谈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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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入宫(四更)
所有闲杂人等退下后,御书房内只剩下景宣帝与萧重华。
景宣帝的诸多儿子里,长子萧独邺实权最大——协理禁卫军,次子萧瑾琰官职最高——出任幽州钦差,三子萧重华并不是最受器重的。
之所以会为他与秦家指婚,乃是因为大皇子、二皇子皆已成亲,总不能让护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带着兵权给皇子做侧妃。
至于下面几个弟弟,不是其母妃的家族背景不够,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
外人看来,景宣帝是多么疼爱自己,萧重华心里门儿清。
他不会因为这一桩亲事落在自己头上,便认为父皇有多喜爱自己了。
说白了,他父皇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景宣帝道:“秦嫣然和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虽是意外,但也让你受委屈了。”
萧重华没说话。
这时要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委屈,倒显得是在置气了。
接下来,景宣帝要和自己说什么,萧重华也已经猜到。
如果是她的话——
景宣帝淡淡开口:“你和秦家的婚期原定是五月,眼下已是四月……”
萧重华正色道:“父皇,她在乡下已经成过亲了,父皇是希望儿臣娶一个有夫之妇吗?”
景宣帝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若有心仪之人,纳为侧妃便是。”
“父皇……”
“陛下!陛下!”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大事不妙!太后她老人家……晕倒了!”
景宣帝脸色一变:“什么!”
太后突发急症,昏迷不醒,以胡九生为首的多名太医聚在永寿宫,紧急商讨治疗方案。
景宣帝一脸威严地进了太后的寝殿。
望着凤床上形同枯槁的太后,景宣帝的气场冷到了极点。
“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后已经有所好转了吗?”
太医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胡九生给自己壮了壮胆,拱手说道:“回陛下的话,臣为太后更换了药方之后,太后的病确实已有所好转——”
景宣帝沉声道:“那又为何突然晕倒?”
胡九生也纳闷呢,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医术。
他拱手道:“这……请容微臣为太后仔细诊脉。”
景宣帝压下心头怒火,应允了胡太医的请求。
胡九生把完脉,表情有些为难。
“如何了?”景宣帝问。
胡九生硬着头皮道:“太后……忧思过重……”
景宣帝的声音一沉:“忧思过重,忧思过重,除了这个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你是太医,朕叫你来,是让你医好太后的病的,不是让你成天用一句忧思过重来敷衍朕!”
皇帝的情绪激动到有些反常。
胡太医属实是有点冤枉。
再过几日就是南阳王的忌日,哪年的这段日子太后不犯上一场病呢?
全是思念南阳王所致。
俗话说的好,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后沉湎于失去长子的伤痛中,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有什么办法?
若要问,为何从前挺过来了,这一次就治不了了,那还不是因为太后在衰老,身子骨大不如前,往后将一年比一年凶险。
而景宣帝也正是知道太后得的是心病,所以才更怒火攻心。
是他杀了南阳王,是他害太后患上心病,太后除了思念长子,也日日痛恨着他这个小儿子。
“朕不管你们有什么法子,若是治不好太后,你们提头来见!”
景宣帝冷冷说罢,拂袖而去。
“这可怎么办呐?”
一名太医小声问。
“院判大人,你可有什么法子?”
另一名太医问。
胡九生心道,我若是有法子就好了。
“真不是我等医术不精啊,实在是……”一名太医话说到一半,被胡九生拿眼一瞪,识趣地咽下了。
胡九生回到太医院,从一堆陈旧的医书里翻出了一本泛黄的手札。
这本手札是符太医当年留下的,里面记录了不少疑难杂症的针灸之法,他仔细研究了半个时辰,发现其中一套针法或可缓解太后的症状。
只是这套针法有凶险,符太医写得清清楚楚——不适者,或适得其反。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治不了太后,横竖也是个死。”
胡九生这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胆大,敢尝试。
他去了永寿宫,用上了符太医的针灸术,一刻钟后,太后果真悠悠转醒,醒后觉得饥饿,竟然还喝了半碗米粥。
这可把宫人们乐坏了。
有食欲了,说明在好转呀!
胡九生长松一口气,项上人头总算保住了。
只是他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傍晚太后的情况急转直下,突然就失聪了!
人是清醒的,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并伴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的症状。
整个太医院都慌了。
胡九生更慌,他料到这是针灸术失败了,并不是他手法不好,而是这套针灸术本就不是对所有人都奏效的。
万一出现了副作用,将是不可逆转的。
景宣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数名太医,眼底闪过杀气。
“陛下,三殿下求见。”福公公低声禀报。
“他来做什么?”景宣帝不想见。
“好像是为了太后的病。”福公公说。
景宣帝不耐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将萧重华带进了太后的寝殿。
萧重华没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父皇,儿臣想举荐一位大夫。”
景宣帝问道:“民间的大夫?”
萧重华道:“是,此大夫医术高明,不在太医之下,或可治疗皇祖母的病。”
景宣帝是不大相信民间大夫的,毕竟医术最高明的都在太医院了。
可如今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景宣帝道:“谁?”
萧重华正色道:“护国公的女儿,苏大丫。”
永寿宫门口,萧重华碰到了与皇后一道过来侍疾的静宁公主。
“母后。”萧重华恭敬地行了礼。
皇后颔了颔首,迈步进了永寿宫。
“三哥。”静宁公主叫住他,“我听说在青州时,你病入膏肓,是苏姑娘治了你。”
萧重华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静宁公主冷声问道:“那你可知,若她治不了祖母,会被父皇迁怒?父皇正愁没借口对付苏承,你就送上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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