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TXT下载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全文阅读

作者:偏方方     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txt下载     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1 秦沧阑之怒

    雨后天晴,京城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晨曦中。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宫城,在太和门前停下。

    侍卫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尊贵男子,赶忙上前行了一礼:“三殿下!”

    萧重华淡淡抬了抬手,侍卫受宠若惊。

    皇子身份贵重,通常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的,只有三殿下才这般平易近人。

    萧重华笑了笑,问道:“我应当是最早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的吧?”

    侍卫忙道:“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大殿下与二殿下也入宫了。”

    启祥宫内,娴妃刚洗漱完,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耳坠,就听得宫女禀报,三殿下来了。

    娴妃眸子一亮,随手拿了一对翡翠耳坠戴上,去暖阁见到了阔别数月的儿子。

    娴妃激动得一度更咽,坐在贵妃榻上,两手捧着儿子的脸,心疼地说道:“你瘦了……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萧重华微微一笑:“也不是太辛苦,让母妃记挂了。”

    “去过皇后那边了?”娴妃问。

    “去过了。”

    皇后是中宫,萧重华纵然是娴妃的亲儿子,也不得不先去给皇后请安。

    这是礼数。

    “我三哥是不是回来了?”

    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惠安公主轻拽着广袖流仙裙,步伐轻快地进了暖阁。

    “三哥!真的是你!”

    她笑嘻嘻地奔走了过来,往娴妃与萧重华中间一坐。

    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皇帝宠她,娴妃宠她,萧重华这个当哥哥的自不必说。

    娴妃没与儿子亲昵够呢,女儿便一屁股将她挤开了。

    她能说啥?

    自己惯的呗。

    “嘻嘻,母妃。”惠安公主没忘记向亲娘问好。

    娴妃给了她一个小白眼:“多大的人了,没点当公主的样子。”

    惠安公主挽住萧重华的胳膊,撒娇道:“多大我也是母妃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呀,是不是,三哥?”

    萧重华宠溺一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专程来等三哥的?”

    “嗯……”惠安公主眼神一闪。

    娴妃呵呵道:“我看你是又想溜出宫去找卫廷吧?”

    惠安公主嘴硬道:“谁说的?我就是来等三哥的!”

    娴妃继续拆女儿的台:“你三哥又没说今日入宫!”

    惠安公主穷尽毕生智慧:“我……我们是兄妹,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重华低声笑。

    惠安公主道:“三哥,你这次出去那么久,是不是父皇交给你特别重要的任务?你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能猜到的!”

    萧重华好笑:“你又猜到什么了?”

    惠安公主娇滴滴地说道:“我不管,反正父皇最器重的皇子一定是你!将来你做了太子,我就是长公主!”

    娴妃瞪了女儿一眼:“你少胡说,让人听去了如何是好?”

    惠安公主哼道:“谁会传出去?你吗?你?还是你?”

    被她指到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脸色煞白。

    “你呀。”娴妃点了点她额头。

    萧重华轻轻揉了揉她发顶:“哥哥给你带了礼物,让人送去你寝殿了。”

    惠安公主赶忙站起身:“真的吗?我要去看看!”

    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算走了,大殿内安静下来。

    娴妃屏退了宫人,拉着儿子的手,不无疼惜地说道:“让母妃好好看看你,听说年前那会儿,你在青州病得很重。”

    萧重华道:“确实生了一场病,多亏遇上一位厉害的大夫。”

    娴妃心有余悸。

    萧重华安抚她:“儿子已经没事了,母妃不必担忧。”

    “你说不担忧,我就能不担忧吗?”娴妃心口疼,忽然,她又注意到了儿子微微僵硬的左臂,“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伸手去摸,一不小心摸到了伤口,萧重华弱弱地抽了口凉气。

    娴妃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让母妃瞧瞧!”

    “小伤。”萧重华摁住娴妃的手,笑了笑,说道,“真不碍事。”

    娴妃生气地问道:“谁干的?”

    萧重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母妃,我真没事,我会处理的,您就别再担心了。”

    娴妃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若真不肯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这个儿子打小与别的皇子不一样,出了什么事,甚至被欺负了也从不会回来找她告状。

    娴妃拿儿子没辙,只得往别处使劲儿:“景弈怎么保护你的?”

    萧重华温和地笑道:“景弈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我可能已经没命回来了。”

    娴妃啊了一声:“那……他没事吧?”

    萧重华道:“也没大碍。”

    娴妃神色稍霁,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出去一趟,我日日提心吊胆,就是怕你遭遇不测……你和母妃说实话,你究竟去青州做什么了?”

    萧重华低头一笑:“体察民情啊,母妃,父皇派我去的。”

    娴妃哼道:“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请缨的!”

    萧重华无奈叹气:“儿子……是去找武安君留下的兵符了。”

    娴妃腾出一只手来,扶了扶鬓角,若有所思道:“武安君还留下过兵符吗?他的兵符不是早上交朝廷了?”

    萧重华道:“不是朝廷的兵符,是一支当年为南阳王秘密训练的军队。”

    娴妃古怪地问道:“武安君还留了这一手?卫家想干嘛?造反吗?”

    她越想越不安。

    “不行,你得赶紧禀报你父皇!”

    萧重华劝阻道:“母妃,我没拿到兵符,也不知那支军队身在何处,无凭无据的,万一卫家反咬我一口,反而对我不利。”

    娴妃却道:“你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父皇不会不信你的。”

    萧重华沉吟片刻,分析道:“卫家为对抗北燕,一门八将,系数战死,其忠骨日月可鉴,文武百官知,天下百姓知,父皇若仅仅是因为自己儿子的一面之词,便对卫家心生疑窦,传出去了怕是要遭到御史的口诛笔伐,也会被大周百姓漫骂。”

    娴妃微微叹了口气:“是母妃考虑不周了。”

    萧重华微笑:“母妃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娴妃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与秦小姐的亲事,也没多少时日了。”

    五月的亲事,眼下已是三月下旬。

    “你一定要把护国公府的兵权牢牢抓在手里。”

    从前是不知武安君留了后手,眼下知道了,娴妃愈发觉得要与护国公府联手了。

    “护国公府与苏家是姻亲,拉拢了护国公府,也等于是拉拢了镇北侯府,纵然卫家真有异心,他日也不足为惧!”

    萧重华没有说话。

    娴妃对着门外道:“冯胜。”

    一个三十出头的太监躬身而入:“奴才在。”

    娴妃淡淡吩咐:“把我库房里的那对赤金步摇给秦小姐送过去,就说是三殿下为她准备的礼物。”

    冯胜应下:“是。”

    ……

    从宫里出来,萧重华乘坐马车回往自己府邸。

    路过一间绣楼时,他不经意地挑开帘子,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来京城了?”

    苏小小取了给家人订制的衣裳,付了银子,抱着衣裳上了苏陌的马车。

    萧重华的眸光微微一凝:“镇北侯府?”

    “接下来去哪里?”马车上,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去看看你祖父,他的药量应该要调整了。”

    ……

    书房。

    秦沧阑双目如炬地看着秦彻,这个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他瞒天过海地拿走了属于苏承的一切,心安理得地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还被受封了护国公。

    “你究竟是谁?当年为何拿着华音的玉佩,上门冒充我儿子?”

    “父亲,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认为我是冒充的?我怎么可能冒充呢?我就是秦彻啊!是你的亲生骨肉!”

    秦沧阑自腰间解下玉佩:“这块玉佩……是你当年回京时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你说你弄丢了另外一块,只有这一块一直待在身边,哪怕日子再艰难,也没舍得把它卖掉。”

    秦彻正色道:“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撒谎!这块玉佩分明在三十年前就被人卖掉了!你老实交代!谁给你的!”

    秦彻一脸冤枉:“父亲,你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明白!”

    秦沧阑的眼底一片寒凉:“苏家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不用在强行狡辩,苏家是不会害我的,也不会冤枉了华音的骨肉!”

    秦彻痛心疾首:“儿子不知道苏家打的什么主意……又或者……苏家是让什么人给蒙蔽了……”

    秦沧阑冷声道:“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了。”

    一席话不留任何余地,几乎是当场给秦彻判了死刑。

    成大事者,永远都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果决。

    明明前一日还是情深义重的父子,一转眼,就能将二十年的养育彻底割裂。

    秦彻觉得很讽刺。

    秦沧阑死死地盯着他:“你当年只有十六,不是我小瞧你,但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份能耐,单独布下这个局。你还知晓一些护国公府的事,了解彻儿的习惯与习性,你背后必定有人。那个人是谁,你最好老实交代。”

    秦彻捏紧了拳头。

    秦沧阑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道,华音与我曾因一些琐事小事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华音在气头上,扬言要把孩子带走,自此和她姓,还给取了名。”

    秦彻垂下眸子:“六岁前的事……我只记得一部分。”

    秦沧阑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我当初该问问你的,可还记得你娘给你取的名字?”

    听到这里,秦彻忽然就笑了。

    “父亲……就是因为一个名字……便认定我是假的?我记得那么多事,只是忘了一个根本没拍上用场的名字而已!”

    秦沧阑怒道:“这个名字,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秦彻讥讽道:“所以那个人是说出这个名字了?谁能保证隔墙无耳?被哪个下人传出去了也不一定!”

    秦沧阑眉头一皱:“那个人?我从进屋到现在,根本没提过真正的秦彻出现了。”

    秦彻狠狠一怔!

    秦沧阑的眸光越发寒凉了下来:“你见过他了?你知道?你……你昨日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秦彻慌了:“父亲……”

    秦沧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你想做什么?”

    秦彻步步后退:“父亲你听我解释,我……啊——”

    秦沧阑掐住了他的脖子。

    此时的秦沧阑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又或者确切地说,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现在,那根维持理智的弦绷断了。

    秦彻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不敢相信相处了二十年的父亲竟然当真对他痛下狠手。

    传言没错,秦沧阑果真是大周最冷血、最冷酷无情的阎罗。

    “父亲……你不能杀我……”

    “我……我也是你……亲儿子……”

    --

    今日的街道略有些拥堵。

    马车走走停停,不时被堵在路上。

    苏陌挑开车帘望了一眼,对苏小小道:“要不要去茶楼坐坐?”

    “不必了。”苏小。

    苏陌放下了帘子。

    马车静静地堵在半路,四周喧嚣,马车内静得只闻呼吸。

    许是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沉寂,苏陌轻声开了口:“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姑祖母与姑祖父的感情极好。”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迟疑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也不确定几分真、几分假。”

    苏小小道:“你说。”

    “姑祖父年轻那会儿,曾经……”

    言及此处,苏陌顿住。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了:“有过别的女人?”

    他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姑娘家非议这种事,着实有够汗颜的,难以启齿。

    苏陌硬着头皮道:“是姑祖父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前来京城投奔秦家。当时的老夫人,也就是我姑祖父的母亲好心收留了她。”

    苏小小哦了一声:“然后他俩好上了?”

    苏陌没承认也没否认:“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是听说姑祖父的那位表妹突然生了病,被老夫人送往庄子里养病,再也没回京城。”

    ------题外话------

    这一段有点难写,失眠了两天,最终忍痛删了五千的稿子。

    后面的情节我要理一理,今天就先更个4000字的大章。

    今天求票,会不会被打?

    有票票的小可爱,还是支持一下方方仔吧,方方仔很需要一点动力呀!

212 天命贵女

    苏陌接着道:“姑祖父是家中唯一嫡子,老夫人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远房表妹的。”

    “所以老夫人就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秦彻与秦沧阑长得有几分像,难道……当年那个表妹与秦沧阑珠胎暗结过,秦彻是她的儿子?”

    ……

    狼藉一片的书房内,秦彻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

    秦沧阑则是如遭雷劈地立在一旁。

    “不、不可能……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个儿子!”

    秦彻抹了嘴角的血迹。

    他的父亲……下手可真狠呐……

    不是苏华音的孩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丝疼爱的价值……

    “父亲大人……”秦彻笑出了无尽的讥讽,“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如何与我娘花前月下的?”

    秦沧阑咬牙:“你胡说!我几时和你娘——你娘是谁?”

    秦彻笑得直掉泪:“父亲大人是连自己的表妹都不记得了吗?”

    “阮……香莲?你是阮香莲的孩子?”秦沧阑从早已淡忘的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随后他沉默了。

    秦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冷笑:“父亲终于记起来了么?”

    “我……她……怎么会……”秦沧阑眉头皱得更紧,“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彻的冷笑更深:“父亲是忘了和我娘那一晚的夫妻之情吗?”

    秦沧阑厉喝:“你住口!”

    秦彻嘲讽地说道:“只许父亲做,不许我这个当儿子的说?父亲以为当年我娘是为何被送去庄子上养病的?我娘是怀了父亲的骨肉!祖母怕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就将我娘送去了庄子,一关就是一整年!后来,我娘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我逃了出去……”

    “父亲娶了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我和我娘却东躲西藏过日子,唯恐被祖母的人抓了回去,一辈子囚禁起来!”

    “那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你又明白吗?”

    “你和苏华音夫妻情深,有考虑过我娘多可怜吗?!”

    这是秦彻第一次直呼嫡母的名字,喊起来竟也没有那么艰难。

    “是,我是冒充苏华音儿子的身份回到了秦家,可这原本就是他们母子欠我的!如果不是苏华音,你娶的就是我娘!我才是你的长子嫡子!是国公府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秦沧阑皱眉:“你娘是这么和你说的?她现在身在何处?你把她找出来,我要当面与她对峙明白!”

    秦彻低垂着眉眼,喃喃道:“我娘已经去世了……想见我娘,不如爹去地底下找她呀……”

    “你……”秦沧阑让秦彻气了个倒仰。

    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数,是秦沧阑没预料到的。

    秦彻再一次举眸朝自己的父亲往望来:“得到那块玉佩是机缘巧合,我娘花了全部的家当,甚至卖掉开了几年的铺子,才堪堪买下它。我娘说,她什么都没了,我告诉我娘,我会给她挣来的。只可惜,没等到享福的那一日,她便撒手人寰了。父亲,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秦沧阑怒火中烧:“你给我住口!我不知道你娘究竟和你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使没有华音,我也不会娶她!”

    秦彻失望地看着他,眼底涌上无尽的委屈:“所以父亲,如果我不用这种法子,你会认我吗?你以为我愿意顶着别人的身份吗?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连叫你一声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着说着,咆哮了起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这对我公平吗?对我公平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

    屋顶上,听了一耳朵墙角的苏陌与苏小小神色凝重。

    搞了半天,没料到会是如此转折。

    秦彻居然是秦沧阑的儿子?

    真的假的?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秦沧阑的神色,秦彻的倒是一览无遗。

    秦彻的情绪很激动。

    苏小小的小眼神嗖嗖的:秦彻会不会杀秦沧阑灭口?

    苏陌嘴角一抽:你以为姑祖父是谁都能杀的?

    先不提秦彻有没有这份杀心,纵然有,姑祖父早已从昨日那种巨大冲击的状态中抽离,想在他手里讨到便宜,除非秦彻有十颗脑袋。

    苏小小:哦。

    苏陌:你在关心姑祖父吗?

    苏小小:我是怕他没来得及立遗嘱。

    苏陌:“……”

    秦沧阑离开书房后,苏陌施展轻功,带着苏小小出了国公府。

    苏陌道:“去见我祖父吧,当年的事,他或许比我们清楚。”

    老侯爷恢复得不错,毒素彻底清除了,心疾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饮食上较为清淡。

    下人本以为让老侯爷吃草比登天还难,谁料老侯爷吃得津津有味。

    下人们于是都知道了,老侯爷最听那位小胖丫头的话。

    苏陌把在护国公府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老侯爷也很意外。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有过一个叫阮香莲的表妹吗?”

    老侯爷回忆道:“有是有的,姓阮,是不是叫香莲我就不清楚了,没仔细打听过。至于她与秦沧阑的关系……我去过秦家几次,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仰慕秦沧阑。不过,秦沧阑对她没什么心思。”

    一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接近一个男人,以及一个男人究竟中不中意一个女人,但凡不是傻子,其实是看得出端倪的。

    阮氏接近得并不高明。

    秦沧阑没看上她。

    秦沧阑的母亲也不同意她与秦沧阑的亲事。

    “一次秦沧阑的生辰宴,军营的弟兄去了,一群糙老爷们儿拿酒当水喝,把秦沧阑灌趴下了,我也喝了不少,是让人抬回去的。”

    “我的令牌落在秦家了,第二日上门去拿,就撞见一辆马车从秦家出来,里头有个女人抽抽噎噎的,后来才知道是阮氏。”

    “阮氏,是被秦沧阑的母亲送走的。那之后,我再也没在秦家见过阮氏。”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与阮氏并无私情吗?”

    老侯爷淡淡一笑:“有私情的话,他早把人留在房中了,那会儿他还不认识华音,谈不上说为了华音守身如玉。”

    苏陌道:“这么看来,的确像是阮氏一厢情愿。”

    苏小小结合秦彻与老侯爷给出的信息,大致推断了一下当年的经过。

    秦沧阑被灌醉了,他虽对阮香莲无意,可阮香莲却一直存了接近他的心,阮香莲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于是斗胆赌了一把,趁着秦沧阑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

    阮香莲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谁料秦沧阑的母亲压根儿不顾亲戚之情,毅然将她撵去了庄子。

    秦母一定是极宠儿子的,是以,对这个胆敢爬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恨透了。

    别说做妾了,阮香莲这辈子都别想踏进秦家的大门。

    对阮香莲腹中的孽种,秦母也没有丝毫喜爱,没除掉母子二人已经是秦母看在远亲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了。

    ……

    从护国公府出来,二人坐上了苏陌的马车。

    车夫是苏陌的心腹,他跟了苏陌七年,深知苏陌表面待人和善,让人挑不出错儿,内心实则是个极为冷漠的人。

    他所作的一切全是这个身份应该去做的事——

    在侯府长辈面前是孝子贤孙,在弟弟面前是严肃兄长,在军营是铁面无私的年轻战将,到了朝堂是忠心不二的臣子。

    可最近今日,车夫似乎有些感觉到苏陌的变化了。

    譬如大公子居然会亲手给人剥核桃,家里的四个弟弟可从来没这待遇。

    原先的秦嫣然姐弟也没有。

    苏小小抱起核桃罐子:“唔,谁剥的核桃?剥的真好。”

    “不知道。”苏陌喝了口茶。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苏陌问。

    苏小小抱着核桃罐子:“你说秦沧阑还是说秦彻?”

    对于她不叫祖父,直呼其名的行为,苏陌竟然并没感到太惊讶。

    “都有。”他说道,“你觉得,秦彻所言非虚吗?”

    苏小小啃完一颗核桃,又挑了一颗:“你是指秦彻是秦沧阑亲儿子这件事?不知道,不过他俩确实长得有些像。”

    这也正是苏陌没有当场反驳的地方。

    他很想说秦彻撒谎,可如果秦彻不是姑祖父的亲骨肉,又为何容貌上有那么几分相似?

    若非如此,当年秦彻也不可能认亲成功。

    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却不会一点儿旧日的影子也没有。

    苏陌喃喃道:“姑祖母与叔父当年遭遇的追杀……会否也是阮香莲暗中谋划的?”

    苏小小道:“是不是她干的,既得利益者都是秦彻。”

    秦彻抢了他爹的身份。

    若秦彻不知情倒也罢了,在知情的情况下,抢走了原本属于苏老爹的一切,还厚颜无耻地说只是为了认爹。

    骗鬼呢?

    苏陌想说你别着急,看了这丫头一眼,就发现她是半点儿不着急。

    也对,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高攀任何世家,出身对她而言似乎从来不重要。

    并且,撇开这些不谈,如今该着急的其实是秦彻才对。

    正儿八经的嫡系回来了,秦彻要如坐针毡了。

    苏小小回了梨花巷。

    “娘。”

    “娘。”

    小虎与二虎争相奔了出来。

    大虎不在。

    他又去串门子了。

    最近这家伙总是撇下弟弟单独行动。

    苏小小牵了两个小家伙的手:“玩什么呢,满头大汗的?”

    二虎道:“木马!”

    苏老爹在给三小只做木马,他俩对着骑,地上都快骑出两个大坑了。

    “大虎呢?”苏小小问。

    二虎道:“凌叔叔家。”

    小虎点头点头。

    那个会弹琴的男人……姓凌?

    厢房内,男子席地而坐。

    大虎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点心:“你没吃呀?”

    男子顿了顿,说道:“我不爱吃东西。”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东西?

    大虎不理解。

    他抓抓小脑袋,萌萌哒地往前蹦了一步:“我娘做的点心,特别特别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男子瘦可见骨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

    大虎一脸认真地说:“骗你是小狗。”

    男子一脸拒绝,俨然并不想吃。

    大虎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要多吃,才可以像我这样,白白胖胖。”

    男子看着小家伙纯真无邪的脸,神色有了一分松动。

    “我就吃一口。”

    “嗯!”

    大虎点头。

    男子犹豫着打开纸包,看着一块黄橙橙的酥点,奔赴刑场一般,闭眼咬了一口,艰难咽下。

    他已经做好呕吐的准备了。

    谁料,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错愕地看着手里的点心,试探着咬了第二口。

    ……

    另一边,秦彻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下人瞧见他这般模样,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像是从老太爷院子出来的。”

    花园里,两个洒扫仆妇小声八卦。

    “和老太爷吵架了吗?”

    “吵啥架吵成了这样?老太爷不是很疼国公爷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

    秦嫣然带着丫鬟出现在二人身后。

    二人心口一跳,忙转过身低头行礼:“大小姐!”

    秦嫣然冷眸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国公府是做事的地方,不是嚼舌根子的地方。”

    其中一个仆妇道:“是是!奴婢们明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秦嫣然蹙了蹙眉,没再与两个下人计较,径自去了秦彻的院子。

    秦彻一个人呆呆愣愣地坐在房中,不许小厮进屋伺候。

    小厮像见到了救星,长松一口气:“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小的就打算去叫您了。”

    秦嫣然就道:“我爹出什么事了?”

    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方才老太爷把国公爷叫过去一趟,回来……国公爷就不大对了。”

    秦嫣然神色凝重:“你下去吧。”

    “是。”小厮退下。

    秦嫣然进了屋。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秦彻,不明所以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秦彻疲倦地说道:“嫣然来了啊。”

    秦嫣然让丫鬟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来到秦彻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脖子和脸:“父亲,您受伤了?”

    秦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嫣然说道:“三殿下回京了,给我带了礼物。”

    “三殿下……是啊……三殿下……”秦彻怔怔地说完,眸子发亮地笑了起来。

    他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那位大师给你算过卦象,您天生凰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哈哈……哈哈哈……”

    秦嫣然被父亲笑得心里一阵发麻:“父亲……您究竟是怎么了?您不要吓女儿……”

    秦彻再次振作了起来:“父亲没事……父亲不会认输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父亲绝不会将到手的一切拱手让出去!”

    “我是长子……先立长……后立嫡……我本就有资格继承……国公府是我的……”

    秦嫣然越发毛骨悚然:“父亲……女儿听不明白……”

    秦彻笑着摸了摸女儿的鬓角:“没关系,你不用明白,你只用记住,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会继承大统,你会做皇后,父亲一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让你顺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命之女!”

    ……

    父亲的话,每个字她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让秦嫣然茫然不解了。

    什么长子嫡子?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啊。

    父亲的确该继承国公府呀,然而听父亲的口气,像是祖父还有另一个儿子要与父亲争夺家产似的——

    不可能。

    祖父只和自己的祖母苏华音有过骨肉。

    “小姐,三殿下给您送的步摇真好看!”小丫鬟捧着锦盒笑嘻嘻地说。

    秦嫣然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自己院子。

    她没心情欣赏步摇。

    不知怎的,她心底涌上了一层不安。

    ------题外话------

    两章合在一起发了。

213 惊艳众人(一更)

    小丫鬟劝道:“小姐,吃点蜜瓜吧,云州刚进贡过来的,娴妃娘娘就给咱们府上送了。娴妃娘娘是当真满意小姐这个儿媳!”

    娴妃对秦嫣然是满意的。

    秦嫣然不仅拥有倾国倾城之貌,才情亦是了得,加上又是护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一直被称作京城第一千金。

    娴妃能不满意这个儿媳?

    而除去秦嫣然本身,她背后庞大的势力才是最令娴妃在意的。

    秦、苏两家的兵权啊,得到了它们,还愁自己儿子当不了太子?

    秦嫣然来到琴台前,跽坐而下。

    “我弹会儿琴,你们出去吧。”

    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会通过弹琴来纾解自己的焦躁情绪。

    她弹了一曲最近新学的《长相思》。

    她乐感好,天赋出众,张乐师也夸赞她弹得不错,是所有弟子里学的最厉害的一个。

    可她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在梨花巷听到的琴音。

    那位大师兄也弹过《长相思》。

    与他的琴声一比,自己的似乎永远缺了点什么东西。

    如果她是最厉害的,那位大师兄又怎么说?

    秦嫣然弹了一会儿,实在静不下心来,让丫鬟把琴收了,又拿了一本诗集躺在贵妃榻上细读。

    读着读着,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父亲今日的反应吓到她了,她竟然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父亲的话应验了,当真从外面来了个男人,说是祖父的儿子,让父亲把国公府的一切还给他。

    然后,也来了一个女子,抢走了她第一千金的身份,还抢走了她与三殿下的亲事——

    那个女子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贵女、母仪天下的皇后。

    秦嫣然一个激灵吓醒了。

    ……

    苏小小带上一盒新出锅的点心,去东头的宅子接大虎。

    为她开门的是一个小厮。

    小厮愣愣地看着她,闻着盒子里散发的酥油香气,一阵口水横流:“你是……”

    苏小小客气说道:“我是大虎的娘。”

    小厮忙比了个手势:“是大虎的娘啊,快请进。”

    苏小小跨过门槛。

    小厮领着她进了一间干净简洁的厢房,厢房里并无多余陈设,只有一把古琴、一架古筝,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垫子。

    小厮对苏小小道:“夫人您先坐会儿,我家公子带着大虎去后头摘果子了。”

    怕苏小小担心他家公子带着孩子乱跑,小厮赶紧补充道,“是我们自家的果园,不远的。”

    苏小小颔首:“无妨,你去忙,我自己等就好。”

    张琴师外出归来,刚进院子便听见一道悠扬的琴声。

    是筝。

    他……弹筝了?

    还作了新曲?

    这首曲子与以往听过的曲风截然不同,有着极强的韵律与节奏,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如仙乐临降,荡气回肠。

    他仿佛看见城楼之下,一人一剑,无惧千军万马!

    太震撼了……

    张琴师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苏小小进了家门。

    苏老爹坐在小马扎上做木马,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回来的?大虎呢?”

    苏小小道:“哦,和那座宅子里的主人去果园摘果子了,锅里还炖着肉,我就先回来了。”

    苏老爹知道那个果园,打门口路过了几次,里头的果子又大又漂亮。

    真香。

    馋得很。

    想到什么,苏承忽然开口:“闺女,你最近要不要出诊?”

    苏小小道:“要,不多,怎么了,爹?”

    苏承道:“那什么,你不是这两日都做了点心吗?我见反正也吃不完,就和你弟拿去集市卖了。然后,咳,顺便接了单小生意。”

    “哦。”苏小小有些意外,难怪苏二狗半梦半醒问是不是要卖饼,原来已经卖上了呀。

    “是要什么点心?”她闻到。

    苏老爹道:“就……老婆饼,啥馅儿都行。”

    苏小小道:“多少个?送去哪里?”

    “二百个。”苏承轻咳一声,“春风楼。”

    春风楼,状元街以东最大的青楼。

    苏小小嘴角一抽:爹,你这是又让青楼的姑娘们看上了吗?

    我爹卖饼后,人人等着给我做后妈——

    苏小小笑着问道:“多少钱?”

    苏承伸出两根手指。

    苏小小道:“二两?”

    在镇上,姑娘们为了争夺苏承的饼,就曾将价钱哄抬到一百文一个。

    苏承摇摇头。

    总不会是二百文,京城没这物价。

    苏小小于是往上猜:“二十两?”

    苏承:“二百两。”

    苏小小:“!!!”

    钟山今日也带来了一笔订单。

    苏小小送给他的点心,他尝过之后拿了一些给从前的同伴。

    大家很喜欢吃,问钟山从哪儿买的。

    钟山打手语:“要是没时间做也没关系。”

    “有时间的。”苏小小打手语,“明天早上可以做好。”

    很快,大虎也回来了。

    是那一家的小厮将他送回来的。

    小厮见到苏小小,灿灿地笑了笑:“夫人,我家公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能不能劳烦夫人明日再做一盒?”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今儿是怎么了?订单一股脑儿地全来了?

    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

    大虎走后,凌云一个人坐在房中调筝。

    奇怪,几年没用的筝了,每根琴弦的音居然都是准的。

    张琴师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走了过来。

    “好歹吃几口。”张琴师说。

    “吃过了。”凌云说。

    张琴师笑了:“别骗我。”

    “真的。”凌云打开桌上的点心盒子,“吃完了。”

    张琴师笑了笑:“是邓安吃的吧?”

    邓安便是那个贴身伺候他的小厮。

    “我吃的。”凌云说。

    张琴师就道:“你又来这套,为了不吃东西,故意骗我自己吃过了。”

    凌云想了想:“骗你是小狗。”

    张琴师:“……”

    哄他吃饭比登天还难,张琴师习惯了,话锋一转道:“今日作的新曲不错。”

    凌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作新曲了?”

    张琴师道:“是你作新曲了。”

    凌云问道:“我有吗?”

    张琴师就道:“有啊,就是你用筝弹的那首曲子。”

    凌云抚摸着面前的筝,说道:“我没弹。”

    张琴师怔住。

    ------题外话------

    差2票破1400,破了咱们更一个肥肥的大章。

214 小小虐渣(二更)

    夜里,卫廷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出去干什么了,苏小小从不过问。

    今日有所不同,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受伤了?”苏小小问。

    “没有,不是我的血。”卫廷说。

    那就是杀人了。

    苏小小继续挑灯做针线活儿,三个小家伙在床铺上睡得四脚朝天。

    卫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爹从军营归来,娘在房里改他们几兄弟的衣裳……

    可如今,他父兄战死,他娘搬进了佛堂。

    “改好了,你试试。”

    苏小小咬断线头,把绣花针放好,拿着衣裳站起身。

    卫廷神色一顿:“给……我的?”

    “全家都买了,你的袖口短了一点,我把边放下来了。”苏小小见他不动,直接来到他面前,“低一点。”

    卫廷微微倾了倾身子。

    苏小小将衣裳罩在了他身上,他配合地把胳膊伸进去,苏小小拉了拉袖口,笑道:“改得正正好。”

    卫廷有些怔怔的。

    父兄去世后,他娘再没拿过针线,也再没给人做过衣裳。

    “真丑。”他看着袖口上歪歪斜斜的针脚说。

    苏小小炸毛了:“给你改衣裳你还嫌弃?有本事你别穿!给我脱下来!”

    卫廷不给她脱。

    她跳起来脱!

    卫廷看着她上蹦小跳的样子,一个没忍住,低低地笑了。

    “你还笑?抓住了!”

    苏小小揪住了他的衣襟,用力一拽,谁料,没把衣裳从他身上扯下来,反倒是把他连人带布料拉了过来。

    “哎——”

    她低呼。

    卫廷撞上了她,将她撞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卫廷一手搂住她的小胖腰,一手撑住床铺,整个人虚虚地压在她身上。

    这姿势太暧昧了,不由地让苏小小想起了在巷子里的那一次。

    不同的是,被他压在身下,尺度更大。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带着独属于夜色的温柔,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回总不会是为了躲谁了吧?

    苏小小眨眨眼看着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加三个睡着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团子……

    气氛烘得有点微醺啊。

    “你……干嘛压着我?”

    “你拽的。”卫廷一脸高冷。

    苏小小杏眼圆瞪:“那还不是你不肯脱衣裳?”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原来你今晚一直打着这个主意。”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谁打你主意了?你再说我把它落实了!我可不白担罪名!”

    卫廷:“你打我主意。”

    苏小小:“……”

    苏小小撇过脸:“我数三声,你不起来,我就……我就动真格了。”

    苏小小望着墙壁,凶巴巴地数:“一!”

    “二!”

    “……”

    她三字未说完,卫廷的身子忽然往下一压,微微偏头,朝她柔软的唇瓣覆了下来。

    “娘,你们在做咸摸?”

    小虎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抬起头,小奶音奶唧唧的。

    二人唰的坐起身来,脸上一片潮红。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尿尿?”

    小虎愣了下,点头点头。

    “我带他去。”卫廷说。

    卫廷把小家伙抱去了后院。

    苏小小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颊。

    方才卫廷是要亲她?

    “咳!”

    淡定。

    没什么好激动的。

    一个男人罢了。

    她可是见过市面的人!

    三秒后。

    苏小小裹上被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翌日,苏小小把苏二狗叫起来,做了二百一十个老婆饼,绿豆馅儿、红豆馅儿、板栗馅儿、梅干菜馅儿各五十。

    二百个是给春风楼供的货。

    又做了五十个蛋黄肉送馅儿的二狗饼,与五十个栗子糕。

    随后她又把每样点心挑了两个装进盒子。

    这是凌公子预定的。

    钟山来拿点心。

    苏小小打手语:“让二狗帮你送。”

    钟山比划:“不用麻烦苏小公子。”

    苏小小手语道:“不麻烦的,反正二狗也要去春风楼送货。”

    苏二狗拍拍胸脯:“对呀对呀!我反正是送货,一家也是送,两家也是送嘛!”

    钟山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比手语:“多谢。”

    苏二狗带上点心,上了钟山的马车。

    不多时,苏陌来了。

    苏小小与他一道出了门。

    “我方才看见二狗了。”马车上,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道:“哦,他去送货。”

    苏陌古怪地问道:“送什么货?”

    苏小小道:“点心。”

    苏陌张了张嘴:“你们……还在做点心生意?”

    苏小小正色道:“做啊,为什么不做?”

    苏陌问道:“是银子不够花了吗?”

    苏小小淡淡说道:“和银子没关系,是人不能闲着。”

    苏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应该不闲吧?如果你是指二狗……你有没有考虑过……送他去上学?我们苏家有族学的,如果二狗不想进苏家的族学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请先生,或者,送他去书院。”

    苏小小如遭当头一棒。

    ……忘了弟弟可以上学了!

    在乡下没考虑让二狗上学,是二狗年龄大了,基础又差,没有适合的书院可以去。

    若说在家请坐席先生,卫廷已然胜任。

    二狗跟着卫廷学了这么久,高低也识得几个字了吧,确实该送去念书了。

    苏陌道:“你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交给我。”

    苏陌已经看出来了,苏承虽然是当爹的,可家里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丫头。

    苏小小应下:“好。”

    解决了一桩大事,苏小小心情不错。

    二人今日是来护国公府探望秦沧阑的,光明正大的那种。

    两家是姻亲,苏陌来了府上无数次,守门的侍卫从不拦他的马车。

    马车长驱直入,在垂花门附近停下。

    二人下了马车,一路往秦沧阑的院子走去。

    府上的下人认识苏陌,对于他身边为何带了个小胖丫头,下人们虽感到好奇,却并不敢斗胆盘问。

    另一边,秦彻一宿未眠。

    天一亮,他便顶着满脸憔悴去了秦沧阑的院子。

    秦沧阑已经起了,正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

    像他这样的两朝元老,又上了年纪,不出征时便只在朝廷挂个闲职,平日里无需上朝。

    秦彻进屋,看见身着朝服,脸色微微一变。

    他拱手行礼:“父亲。”

    小厮为秦沧阑系好腰带,将乌纱帽递到秦沧阑手上。

    秦沧阑端着乌纱帽,对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会意,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秦沧阑不冷不热地问。

    秦彻满眼歉疚地说道:“儿子是来请罪的。”

    秦沧阑冷冷地哼了一声。

    秦彻撩开下摆,在秦沧阑面前跪了下来:“父亲,儿子当年的确是逼不得已。您认为儿子是在强词夺理也罢,是在信口开河也好,但儿子接下来说的,绝对没有一句虚言!”

    “死者为大,儿子本不该非议祖母,可当初的确是祖母将我娘送去庄子上的。我娘本以为生下了我,祖母便会看在我的份儿上,把她一道接回去。谁曾想,祖母竟是连我这个亲孙也不要。”

    “下人们惯会拜高踩低,父亲无法想象我们过着什么日子。逃出庄子后,娘带着年幼的我四处奔波,饥寒交迫,弟弟失踪时好歹已经六岁了,我连三岁都没有……我在娘胎里养得就不好,出生后体弱多病,记不清多少次,我险些病死……”

    秦沧阑眸光冰冷,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

    秦彻苦涩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得父亲的原谅……”

    秦沧阑冷声道:“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论你们母子遭受了何等不公,都与华音和承儿没关系,你们就为了回到秦家,不惜对华音和承儿痛下杀手吗?!”

    “父亲!”秦彻满目震惊,“您认为当年嫡母与弟弟的事故,是我们干的?”

    “难道不是?”秦沧阑反问。

    秦彻满眼受伤:“父亲,我只比弟弟年长一岁,他出事时六岁,我五岁,当时我们才从庄子里逃出来没两年,自顾不暇,又哪儿的能耐把手伸去千里之外的青州?”

    秦沧阑讥讽道:“你还知道是青州!”

    秦彻双目含泪:“父亲,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我承认,我冒充了弟弟的身份,我是有苦衷的。娘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让我回到父亲身边,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她再也不能好好陪我了,她让我拿着玉佩来找父亲……哪怕不做她的儿子也好,她不希望我下半生孤苦无依的……”

    “是,我是存了私心……我是撒了谎……我是冒充了弟弟……可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害任何人!我以为弟弟已经去世了!我也是前几日在京城看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模样像极了父亲……我才……我才大胆揣测……或许弟弟还活在世上……”

    “父亲!你相信我!我没陷害过弟弟——”

    哐啷。

    门外有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秦沧阑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警惕:“什么人!”

    嘎吱——

    门开了。

    苏陌与苏小小出现在了门口。

    苏陌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姑祖父。”

    秦沧阑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尤其当看见苏小小时,他的眼神少了一分冰冷。

    秦彻意外极了。

    苏陌……那丫头……

    这两个人怎么来了?

    “能,进来吗?”苏小小歪头问。

    秦沧阑沉沉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一边走,一边望着秦彻的背影道:“咦?他是谁呀?”

    秦彻是不想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人现眼的,他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哪知人还没站稳,苏小小啊的一声惊叫,吓得他步子一踉跄,险些又跪在了地上!

    “是……是……是你?”

    苏小小一手捂住嘴,一手指向秦彻,满眼惊恐。

    秦彻一头雾水。

    秦沧阑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眉毛一拧:“大丫,怎么了?”

    苏小小没立刻回答秦沧阑的话。

    她直勾勾地看着秦彻,小胖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也越来越惊恐。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肩膀撞倒了秦沧阑的手背。

    她蓦地转过身,一脸害怕地扑进秦沧阑怀里,更咽哭卿卿。

    “祖父——我害怕——”

    她小声啜泣,不忘去抽自己帕子。

    抽了半天没抽出来。

    呃……好像忘带了。

    她抓起秦沧阑的袖子,为自己擦起了并不存在的眼泪。

    苏陌简直没眼看了。

    秦沧阑沉浸在孙女儿叫了祖父的巨大惊喜中,整个人轻飘飘的。

    直到苏小小呜哇嚎了一嗓子。

    秦沧阑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忙轻拍着怀里的小胖孙女,问道:“祖父在呢,别怕……和祖父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小抽抽噎噎:“我不敢说……”

    秦沧阑正色道:“你说,祖父给你做主!”

    苏小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无比害怕地指向了秦彻:“他!”

    秦彻一愣。

    秦沧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欺负你了?”

    “嗯!”苏小小伏嘤嘤嘤,“他让人欺负我爹……把我爹堵进巷子……还砸了我们的担子……我去找爹时……爹满身是血——呜呜呜——”

    秦沧阑呼吸一滞:“什么时候的事?”

    苏小小啜泣道:“就是……就是祖父你来送饲料的那天……”

    秦沧阑给小马驹送饲料,的确是没看到苏承,他当时还挺遗憾,可又不便一直在别人家中逗留,于是先行离开了。

    说到赌巷子,秦彻就有印象了。

    苏承的确是让几个国公府的下人堵了,也的确是一身鲜血地出来了,可挨揍的不是苏承,是那群不中用的下人好么?

    下人连他一根汗毛也没碰到,倒是一个个被苏承揍得满地找牙,身上的银子也被搜刮了!

    秦彻捏紧了拳头,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苏小小的鼻子:“你血口喷人!那日分明是你们——”

    苏小小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呜哇——祖父……他凶我……”

    秦彻咬牙:“你给我闭嘴!”

    秦沧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你才给我闭嘴!”

    苏小小瑟缩地扑进秦沧阑怀里,继续告黑状:“他那天就是这么凶我爹的……他让人打死我爹……他说……他儿子没在青州打死我和二狗,是他失策了……”

    秦沧阑的眼底杀气四溢:“什么?你们在青州被欺负了?”

    “我也才知道……原来秦云就是他儿子……”

    苏小小现学现卖,你说你才得知苏承的存在,行啊,我也才得知你。

    苏小小接着哭,小胖子肺活量管够:“二狗被他儿子摁在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景小侯爷都看见了……那时候我和二狗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二狗……我们又没得罪他们……”

    “竟有这种事?”秦沧阑神色冰冷,他看向一旁的苏陌,“这些,你都知道吗?”

    苏陌心道,我知道啊,秦云被苏二狗一鞭子打成猪头。

    苏陌惭愧地说道:“是苏家回乡祭祖,请了表妹与二狗去做点心,当时还没相认,不知他们身份,没能保护好他们,姑祖父,抱歉。”

    苏陌没有撒谎,只是,也没讲出全部的真相。

    秦沧阑怒不可遏地看向了秦彻:“你还说你没害过承儿,前几日才看见他……你都把手伸到青州去了!”

    秦彻整个人都懵了。

    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吗?这么能无中生有的吗?

    “父亲,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云儿与那孩子就是普通的误会……云儿也不知他是谁……”

    苏小小更咽道:“那他干嘛在镇北侯府见了我……也追着我打……我都没招惹过他……呜哇……呜哇……”

    “竟有此事?”秦沧澜再一次看向苏陌。

    苏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表妹去给祖父治病,云儿……确实对表妹喊打喊杀的,还让祖父教训她。”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秦云被表妹摁在地上摩擦。

    苏小小捂住心口,潸然泪下:“我好委屈!我好害怕!我好难过!”

    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苏陌:“……”

    ------题外话------

    将近5000字的大肥章。

    小可爱们,月票,潇湘票投起来!

    .上一章节古筝曲:《生生世世爱》

215 亲子鉴定(一更)

    秦彻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委屈啥?

    你害怕啥?

    你又难过啥?

    你们姐弟俩哪次不是把秦云摁在地上摩擦?

    你们特么的吃亏了吗?!

    还有,你小小年纪,究竟是打哪儿学的,这么能瞎编乱造的?

    秦彻穷尽毕生智慧,也找不出能形容眼前这小胖丫头的词儿来。

    总之……总之就是无耻!

    他明明已经快要稳住父亲了,这小胖子跳出来横插一脚,害他前功尽弃!

    真是可恶!

    秦彻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

    苏小小指了指他,委屈巴巴地说道:“呜呜……祖父你看……他好像是要吃了我……我再也不敢来了……”

    秦沧阑正色道:“胡说,这里是你家,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谁也不能欺负你!”

    秦彻茫然怔在原地。

    这小胖丫头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嫣然算什么?

    苏小小歪头抱住秦沧阑胳膊,一副小……胖鸟依人的架势:“祖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秦沧阑拍拍她的小圆肩膀:“你只管放心,从前祖父没能照顾好你们,今后不会了,护国公府是你们的家,你们才是府邸真正的主人,祖父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秦彻的一颗心,被秦沧阑一席毫不留情的话戳得千疮百孔。

    比起身体上的责罚,来自秦沧阑的冷淡与不信任才真的令秦彻受伤。

    秦彻以为,二人相处了二十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就算哪日东窗事发,自己在他心里也终归是有一席之地的。

    然而到了这一刻,秦彻才荒诞地意识到,秦沧阑疼爱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不论自己多努力,也抵不过苏华音儿子的这个身份。

    对方是傻儿也好,痴儿也罢,甚至对他棍棒相加,他也满不在乎。

    而自己呢,只差把心给掏出来了。

    他连瞧都不愿意瞧上一眼!

    真是讽刺啊!

    苏小小一秒小虎附体,摇摇头,超严肃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秦沧阑对秦彻呵斥道:“还不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秦彻怨毒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他一走,苏小小立刻变脸:“那什么,我也走啦,家里还有事。”

    秦沧阑:“……”

    苏陌冲秦沧阑拱了拱手:“晚辈告退。”

    二人相继出了屋子,秦沧阑无奈一笑:“这丫头。”

    小花园里,苏陌对苏小小道:“大门在那边。”

    “我知道。”苏小小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苏陌问道:“你想去上哪儿?”

    苏小小把一根白头发用帕子包好,说道:“秦彻的院子!”

    苏陌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白发:“这是——”

    苏小小道:“秦沧阑的头发。”

    得,这会儿又不叫祖父了。

    真是用完就扔啊。

    苏陌摇摇头,又道:“你要姑祖父的头发做什么?”

    苏小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跟踪秦彻来到了他的院子。

    秦彻刚坐下,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眸光一凉:“你们来做什么?”

    身份没曝光时,秦彻与苏陌感情不错,可谁料啊,苏家竟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秦彻如今看苏陌,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陌生性凉薄,对秦彻的恭谨孝顺全是碍于身份,因此秦彻如何看他,他是半点儿也不在意的。

    苏小小莞尔一笑:“来幸灾乐祸,来落井下石呀。”

    秦彻咬牙:“你别高兴得太早!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你会原形毕露的!”

    苏小小挑眉:“哦,你是指我今日冤枉你的事呀。嗐,你以为老国公爷没看出来我在演戏吗?他不还是把你撵出来了?”

    秦彻眸光一颤。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他就是偏心我,舍不得拆穿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彻气到浑身发抖!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丫头……却偏要诛他的心!

    秦彻不开心,苏小小就开心了。

    苏小小踱步来到秦彻面前,抬起小胖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偷来的荣华富贵终究不长久,做好准备,还账的日子开始了。”

    秦彻反手朝苏小小拍去。

    苏陌一直警惕着他,闪身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苏小小不着痕迹地将一根头发丝揣进衣袖,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袖口,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了,也不知下次见你,还能不能叫你一声……护国公。”

    秦彻简直气炸了!

    ……

    坐上苏陌的马车,苏小小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打开核桃罐子,唔,又有新核桃,又大又完整。

    她丢了一个在嘴里,一边含着,一边有节奏地哼小曲,脑袋晃呀晃呀,直让苏陌想到了院子里的三个小豆丁。

    果然是相处久了,小动作小表情都神同步了么?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你亲生的。

    想到三个孩子,苏陌不由地记起了一件正事。

    “表妹。”他开口,“护国公府与皇室是有一桩亲事的,先帝在世时便定下了,是姑祖父没生出女儿来,才顺延到了下一代。”

    如果表妹恢复身份的话,岂不是要去给三殿下做皇子妃了?

    比起卫惜朝,三皇子的确更能让两家接受一点。

    苏陌不会承认,他至今没敢告诉家里,这丫头绑来的相公竟然是卫家幼子。

    他怕祖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

    话说回来,一旦表妹做了皇子妃,就意味着他们上了三殿下的这艘船,自此都将与三殿下共进退。

    这不是他们要不要参与夺嫡,而是联姻后,有些东西就撇不清了。

    但是……以这丫头的性子,当真会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吗?

    她与卫廷感情很好的样子。

    苏小小眨眨眼:“三皇子帅不帅?”

    苏陌:“……”

    “公子!”

    车夫突然开口。

    苏陌问道:“何事?”

    车夫压低音量道:“有情况。”

    苏陌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往车夫示意的方向瞧了瞧。

    秦彻?

    如果自己记的没错,秦彻不是被姑祖父给禁足了吗?

    这么快姑祖父就允许他自由出入了?

    不对,秦彻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

    秦彻确实是乔装打扮过的。

    若非他忘了在马车里戴斗笠,出来才戴上,车夫与苏陌怕是发现不了他。

    “怎么了?”苏小小问。

    “是秦彻。”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淡淡一笑:“哟,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没白瞎她的演技。

    “下去瞧瞧!”苏小小放下了核桃。

    刚要跳下马车,被苏陌懒腰抱住。

    苏陌道:“当心点,秦彻身边那个人叫徐庆,是江湖上很厉害的刀客。”

    苏小小趴在他手臂上,像一条等待晒干的小胖咸鱼。

    她指了指徐庆的腰间:“他佩的不是剑么?”

    苏陌抱着她闪入巷子:“隐藏身份的障眼法罢了。”

    苏小小挑眉:“你调查过啊,你和秦家是亲戚,你居然调查秦家,你是早发现秦家有问题了?”

    “没有……”苏陌刚说完,便欲言又止。

    苏小小秒懂:“我明白了,你是对谁都心怀戒心。”

    这个苏家大公子,城府深得很呐。

    苏陌没与苏小小继续此话题。

    他目光追着秦彻与徐庆二人,直到他们进了一间赌坊,他才也拿了两个斗笠给自己和苏小小戴上。

    秦彻与徐庆从赌坊大门进,打赌坊后门出。

    苏陌不近不远地跟着,不忘小声与苏小小解释他们的多此一举:“他们是怕被人跟踪,借助赌坊甩开跟踪的人。徐庆很谨慎。”

    苏小小眨眨眼:“唔,又进青楼了。”

    青楼也是幌子,他们绕了一圈,便打后门拐出去了。

    徐庆固然足够警惕,可谁让他面对的是苏陌?

    青楼人多。

    一堆莺莺燕燕涌了上来,苏陌下意识地拉住了苏小小的手腕。

    他意识到了什么,打算松开,姑娘们却巧笑倩兮地撞了过来。

    他眸光一凝,直接拉着苏小小出了青楼。

    “在那边!”

    他看见了一片转入巷子的衣角。

    就在二人追到巷子时,与一个抱头逃窜的老爷子撞了个正着。

    “你别跑!愿赌服输!银子交出来!”

    几个打手拎着棍子追上来。

    他一边逃,一边嚷嚷:“我我我……我说了下次还给你们!”

    “你站住!”

    眼看着那些人要追上来,老爷子与苏陌撞了个满怀。

    几个打手的棍子猛地朝他的后背砸下来,苏陌抬手,轻轻一扣,抽掉了其中一人的棍子。

    他反手一挥,轻松将其余几人的棍子打落。

    几人见他如此不好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跑掉了。

    老爷子长呼一口气。

    苏陌看着他,摘下斗笠,打了声招呼:“二太爷。”

    苏小小歪了歪头,也认出他来了,正是上回在大街上碰到过的秦家二太爷,秦沧阑的亲弟弟——秦海。

    当时苏小小坐在马车上,不确定秦海有没有看见她,反正她是看见秦海了。

    秦海讪讪一笑:“是你啊,咦?这位是——”

    苏小小戴着斗笠,遮了容貌。

    苏陌就道:“一个表妹。”

    “啊……”秦海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没细细追问。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我今儿是手气不好,银子全输光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没自报身份……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让我大哥知道我去赌坊,又得骂我了。”

    “好。”苏陌应下。

    秦海拍拍他肩膀道:“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一定一定替我保密。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家里的婆娘又该叨叨了……”

    苏小小歪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海离去的背影。

    苏陌又往前追了几步,可惜了,跟丢了。

    他回头,见苏小小没跟上来,不由地问道:“你怎么了?”

    苏小小回忆道:“我第一次去护国公府查探消息,护国公府就加强了戒备。”

    苏陌点点头:“没错。”

    关于这一点,苏陌也发现了。

    冯侍卫带着骑兵追击的架势,不像是临时集结的人。

    苏小小道:“我一直在想,护国公府为何突然加强了戒备。难道是白天那个小贩的死打草惊蛇了?”

    她指的是那个叫祥子的小贩。

    祥子通过粽叶给老侯爷下毒,苏陌的人查到了他头上,审讯过程中被他逮住机会服毒自尽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可是那日,我们还见到了一个人,就在你送我回梨花巷的路上,也恰恰是在我动身去护国公府之前。”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秦海。

    苏陌倒抽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怀疑……可他又没看见你,看见了也不认识你……更不知你会去查探消息……”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些是你个人的主管判断与揣测,他究竟看没看见我,又认不认识我,知不知道我可能想去国公府查探消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苏陌被彻底惊到了。

    他皱眉道:“秦海此人……就是个浪荡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

    苏小小又道:“刚刚也很巧,我们明明快追上秦彻了,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苏陌沉默。

    苏小小低下头,开始在地上寻找什么。

    “你……”苏陌不明所以地看着苏小小。

    “找到了。”苏小小捏起地上的一根断发,取出干净的帕子包住。

    苏陌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一整天都在捡人头发?”

    别以为他没看见,她从秦彻的身上也薅走了一根头发。

    这丫头是有什么特殊霹好吗?

    回到梨花巷后,苏小小关上房门。

    药房难得没拿乔,让她顺利进了。

    基地药房拥有最高端的医疗设备,结果出来得很快。

    秦彻与秦沧阑亲缘关系成立,不支持亲子关系。

    苏小小对此并不意外。

    她目光又落在了秦彻与秦海的对比结果上。

    “原来如此啊。”

    ------题外话------

    套路:玩不过开挂的女主o(╥﹏╥)o

216 小虎的天赋(二更)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

    苏二狗去送货了,送了一天还没回,不知道的,还他送进皇宫了呢。

    三小只也不在。

    大虎今日去听曲时没擅自行动,而是带上了自己的两个拖油瓶弟弟。

    小虎先进屋的。

    他也知道先把小鞋鞋脱下来。

    他蹬蹬蹬地进了屋,看着跽坐在蒲团上的清瘦男子,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又歪歪头,指向他面前的大东西问道:“介是咸摸?”

    凌云看了小家伙一眼:“筝,你是谁?”

    小虎的小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奶唧唧地道:“我是小斧。”

    很快,二虎也脱掉小鞋鞋进屋了。

    “你又是谁?”凌云问。

    二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是大虎!”

    “你不是。”凌云一眼戳穿。

    二虎目瞪口呆:“咦?”

    居然没骗过去?

    凌云淡定说道:“大虎的额头上没有发旋。”

    大虎只有一个发旋,在头顶。

    二虎与小虎的发旋多,每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迎风旋。

    二虎抓抓头,这个帅叔叔有点聪明的样子。

    大虎在门口摆放被臭弟弟扔地到处都是的小鞋鞋。

    当大哥好累。

    两个臭弟弟太不靠谱了。

    凌云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虎哒哒哒地来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我能摸摸吗?”

    “随便。”凌云说。

    大虎也摸过的,没摸出什么岔子,凌云就觉得让另外两个摸摸也没事。

    很快他就后悔了。

    小虎十分认真的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拉了一下琴弦。

    铮~~~~~

    凌云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虎不觉得自己拉得很难听,相反,他觉得蛮好听的。

    我可真厉害!

    小虎又拉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铮~铮~铮铮铮铮~~~~~~~~

    对于拥有绝对音律天赋的人来说,小虎弹的这些天外魔音简直要人命。

    凌云道:“不是这么弹的。”

    原来这个叫做弹。

    小虎学会了一个动词,问道:“那要怎么弹?”

    凌云早在几年前就不再收徒了,他不以任何形式传授任何人琴艺。

    可这小家伙弹的……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看好了,这样。”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如山涧穿过来的清风,轻柔而空灵。

    小虎点点头,表示学会了。

    他无师自通地抬起小胳膊,给自己起了个范儿,有样学样,小指尖一勾。

    ……更难听了。

    小虎沉浸在自己的小魔音里不可自拔:“真好玩!我以后每天,都要过来玩!”

    凌云身子一抖……

    傍晚时分,三小只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与他们一块儿过来的是凌云的贴身小厮邓安。

    邓安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琴盒。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抱一把琴上门做什么。

    邓安讪讪笑道:“我家公子说了,小虎……小虎很有弹琴的……兴趣……呃……天分,这把鸾筝就送给小虎了,他没事可以在家里弹。”

    不必去找我家公子弹。

    苏小小客套道:“这多不好意思,你拿回去吧。”

    鸾筝也就是古筝,价钱可不便宜。

    邓安捏了把冷汗:“不不不,我家公子与小虎兄弟投缘,好……好琴送知音!您务必得收下!”

    不收下公子得削了他!

    苏小小摸摸小虎的脑袋:“小虎,你喜欢弹琴吗?”

    小虎想了想:“喜欢!”

    苏小小就道:“那咱们去拜凌叔叔为师,天天去和凌叔叔学琴。”

    小虎点头点头:“好呀!”

    “……”邓安要哭了。

    --

    时隔数日,尉迟修与白衣斗笠男也回到了京城。

    白衣斗笠男去卫家向卫老太君复命。

    尉迟修则是在梨花巷附近找到了卫廷。

    卫廷坐在马车里,一脸冰冷。

    尉迟修问暗卫:“大人怎么了?”

    暗卫就道:“欲求不满呗。”

    卫廷冷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不想干了?”

    暗卫缩了缩脖子,用手势比划了一通。

    总结起来就是自家大人与小胖丫头情路艰难,待遇降级,在乡下还能躺一个被窝,来这儿直接给撵去隔壁屋了。

    尉迟修掀开帘子,在卫廷身边坐下:“不是吧,大人,你还没把人拿下呀?你是不是不行?”

    卫廷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你的头很铁?”

    尉迟修道:“头铁不铁我不知道,反正对付女人,我的手段肯定比你多。我要是你,早生米煮成熟饭了!”

    卫廷呵呵道:“是吗?你和苏玉娘生米煮成熟饭了?”

    “咳咳!”

    某嘴上王者狠狠呛了下。

    “我和她又没关系,是她轻薄我,我对她可没非分之想!”

    卫廷冷哼道:“没有最好。”

    那丫头若知道自己的杀手把苏玉娘给勾走了,非得炸毛不可。

    “大人,你到底想不想和那丫头好下去呀?想的话,你得尽早。她是秦家人,卫老太君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儿的,你得先把生米煮成煮饭,那样卫老太君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有关苏小小的身世,尉迟修方才已从暗卫口中得知了。

    他乐得看好戏,完全不嫌事儿大。

    卫廷是个臭不要脸的,但还从未在这方面放荡过。

    他一脸高冷地说:“要你乱出馊主意?”

    尉迟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是馊主意呀?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大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男人都有第一次的。你若是担心她拒绝呀,我教你个法子!你呢,去买一壶酒,夜里装作自己喝醉了,走错房间,去她的屋。她没把你撵出去呢,就是默认你的接近,你抓紧机会!若是第二日她责怪起来,你就说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了,这样也不尴尬!”

    暗卫忍不住将脑袋从帘子缝隙里伸进来,狐疑地问道:“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尉迟修骚话连篇:“你懂啥,这叫壮胆!那丫头若是不同意,铁定一脚把你家少爷踹出去,你就别替她担心了,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你还是担心你家少爷吧,他要么被踹出去,要么被那丫头榨成柿饼……”

    卫廷神色冰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听。”

    一刻钟后,卫廷抱着一坛酒回了家。

217 真相大白

    秦沧阑今日也过来了。

    他本是要入宫觐见皇帝的,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事误会太大,他有必要向小胖孙女解释明白。

    苏小小在国公府飙戏飙得飕飕的,还当秦沧阑是来秋后算账的,谁料秦沧阑半点没提她构陷秦彻的事。

    “你爹和二狗出去了?”

    秦沧阑问。

    苏小小一边揉面,一边道:“哦,我爹和大虎他们去溜小马驹了,二狗去买面粉了。”

    秦沧阑坐在灶台后的小马扎上,不时往里添点儿柴火。

    他犹豫了一下,略有些无所适从地说道:“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和阮氏没有任何关系。”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是指你喝醉的那一晚?”

    “你……”秦沧阑以为自己够单刀直入了,不曾想这丫头比他更直白。

    他眉头一皱:“老猴子告诉你的?”

    “没有!”苏小小决定不卖老侯爷。

    可秦沧阑又不傻,天底下能和她讲这些陈年往事的除了苏朔也没旁人了。

    秦沧阑是气得直磨牙。

    姓苏的,迟早削了他!

    “我那晚的确喝多了,不省人事的那种,醒来也的确躺在她床上……但我……肯定没碰她。”

    他是男人,碰没碰一个女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苏小小:“哦。”

    秦沧阑忐忑地看着她:“你……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别人怎么冤枉他,他无所谓。

    可他在意几个孩子的看法。

    “信你。”苏小小说。

    这是第一个说信他的人。

    秦沧阑感动得差点儿飙泪。

    下一秒,他就听得苏小小认真地说道:“一个男人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是无法行房的。如果可以,就说明他醉得不离谱,那一定是有意识的,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如果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一定喝断片了,哪里还能提枪上阵嘛?”

    “咳咳咳!”

    秦沧阑呛到脸红脖子粗。

    前院,刚抱着酒坛子入内的卫廷也顿住了。

    苏小小接着道:“有些人是听戏听多了,真当男人醉了还能那个那个呀?那些男人都是装的!借酒行事,过后还来一句——‘我昨晚喝多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小小抓起菜刀,咚的一声剁在砧板上!

    “我要是遇上这种男人,直接剁了他的作案工具!”

    卫廷一秒将酒坛子扔了出去——

    --

    秦沧阑没在梨花巷待太久。

    不论秦彻是谁的儿子,终归不是他的,他不能允许秦彻继续占着苏承的身份。

    如今真相不明,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苏小小把揉好的面团放进钵钵里醒着:“我觉得,你可以去见一下秦海。”

    秦沧阑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苏小小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碰到过两回。虽然秦彻不是你儿子,不过……他和你长得那么像,你就没怀疑过什么?”

    秦沧阑虎躯一震:“你的意思是——”

    ……

    今年,京城春季的雨水特别多,前两日刚下过雨,夜里又开始电闪雷鸣。

    秦海刚从赌坊出来,忘了带伞,望着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愁得直皱眉头。

    他赶忙往自个儿的马车跑去。

    刚一撩开帘子,天际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幸亏跑得快!”

    他得意一笑,掸了掸宽袖,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

    随后,咚的一身,他从椅子上栽倒了!

    “大、大哥?”

    要命啊!

    他大哥怎么会在马车里?

    吓死他了!

    秦沧阑犹如一尊煞神,眼底集聚着无尽的杀气:“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秦海冷汗直冒,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爬起来,离自家大哥远远儿,几乎快坐到外头去了。

    他战战兢兢地问:“大、大哥你干嘛呀?你不是最近不舒坦……在府上养病吗?你……你来……来逮我干啥?”

    秦沧阑冷冰冰地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最好老实交代!”

    “我……”秦海望了眼赌坊的方向,难为情地说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就去赌了两把,我发誓,我这两年真的改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去赌坊了……就这么一次……还让大哥你抓住了!”

    秦沧阑眸光寒凉:“去赌坊的账,我稍后再和你算!我今日来,是要问你,阮香莲与秦彻是怎么一回事!”

    秦海眼神一闪。

    秦沧阑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敢吭声了是吗?秦海!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交给圣上处置!”

    秦海脸色一变:“大哥!”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道:“别以为自己做的多天衣无缝,若要人不知,你当年干的那些龌龊事儿,早就让人发现了!”

    秦海腿一软,在马车里扑通跪下,哀求地看向秦沧阑:“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糊涂……才和香莲她……”

    如此轻易就诈了出来,属实是秦沧阑没料到的。

    有时线索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一直一直被蒙了眼。

    这一刻秦沧阑也不知是该怨自己多一点,还是该怨始作俑者多一点。

    他失望透顶地看向秦海:“你果真和阮香莲好过……秦彻你的骨肉对不对!我们秦家怎会出了这样的孽种!你跟我去面见圣上!当着圣上的面,把当年的事交代清楚!”

    秦海抱住秦沧阑的大腿:“大哥我错了!你不要让我去面圣!我真的知错了……大哥我求求你了……”

    秦沧阑死死地拽紧了拳头:“一句知错就够了吗?我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我从不曾亏待过你,我没了儿子后,我甚至想过将护国公的爵位传给你……我万万没料到……你背后捅了我好大一刀!当年华音与承儿的事故……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秦海一怔:“大哥你说什么啊?”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还不承认?你为了自己和阮香莲的儿子上位,竟不惜对自己的大嫂和侄儿痛下杀手,秦彻,你良心喂狗了!”

    “我没害大嫂和侄儿!”秦海跪着,停止了身子,举起手指,“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害大嫂和承儿……”

    秦沧阑道:“没想?那就是害了?”

    “我……我……”秦海眼眶发红,他抱头匍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

    秦沧阑最讨厌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叫你不知道?!”

    秦海更咽道:“当年……当年香莲她……她带着孩子……逃出庄子后,曾来找过我……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儿子……可他真的长得太像了……大哥你又一口咬定从来没有碰过香莲……我……我这才确定了……”

    秦沧阑顿了下,记起来的确有过这么一场谈话。

    他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当初来找我,问我是否染指过香莲,原来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孽种是不是你的骨肉?”

    秦海缩了缩脖子。

    秦沧阑气到咬牙:“后来呢?!”

    秦海不敢直视大哥的怒火:“后来……我把他们母子安顿下来,那会儿彻儿还小……不记得自己曾叫过我两年父亲……”

    有关这一点,秦海的确没有撒谎。

    秦彻是真不记得了。

    “彻儿是我儿子的名字——”秦沧阑怒火中烧。

    秦海小声道:“叫、叫习惯了。”

    秦沧阑真想一拳头打死他,可他到底是记得自己不是来发泄怒火,而是来弄清全部真相的。

    他拼命压制住情绪:“华音的事又怎么说?”

    秦海的脑袋垂得低低的:“香莲住了不到两年就走了,她说她要带着儿子回乡探亲,我给了她一笔盘缠。”

    “一笔?”

    “一、一万两。”

    秦沧阑青筋暴徒:“你出手倒是阔绰!”

    秦海没胆子反驳。

    “那之后,香莲再也没回来,只在一年后联系过一次,是从青州寄来的信函,说她……太婆病重,需要银子治病,我……我又给她凑了……几千两送过去。又过了一年……我听说大嫂与侄儿在青州出了事……”

    这个,倒是与秦沧阑调查到的线索对上了。

    当年行刺苏华音与苏承的那伙人,明显是一伙江湖流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

    他曾怀疑是仇家买凶杀人。

    只可惜,那伙亡命之徒死得太快了,线索就此中断。

    他与苏家又继续调查,奈何并没查出什么。

    秦沧阑怒极,连嗓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你既怀疑是阮香莲买凶杀人,为何不早告诉我?”

    秦海哭道:“大哥……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猜的……我是多年后见到她……她带着彻……那孩子过来……说要顶替侄儿的身份……我不同意……她跪下来求我……说反正真正的秦彻已经死了……秦家后继无人,这爵位迟早也是要落在我头上的……是我欠了他们母子的……我没给他们名分……不如就……”

    秦沧阑替他说了下去:“不如就把唾手可得的国公爷之位传给自己的私生子。”

    秦海低下头:“我问她,怎么确定秦彻已经死了?她不肯说,我才揣测嫂嫂与侄儿遇难的事或许与她有关。我想过拒绝的,可她百般威胁我,还死在了我面前,我……”

    他捂住脸,无颜面对大哥。

    秦沧阑冷声道:“那个孽种不知自己身世?”

    秦海硬着头皮说道:“三四岁那会儿是知道的,后面长大了一点,她娘就告诉他,你爹是秦沧阑,是当今护国公。总有一天,娘会把你送回你爹的身边。至于我,他娘对他说,曾经救过我,他便一直以为我是要香莲的恩,所以才对他诸多照拂。”

    秦沧阑冷冷一哼:“哼,那你怎么解释,苏陌与大丫碰见你两次,全让你坏了事!”

    秦海道:“大哥……是指最近的两回吧?我看见那孩子,就猜到侄儿可能没死,我想劝他向你坦白,这才让人去府上给他提了个醒。至于第二次在巷子里,我确实是有意阻拦。”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是助纣为虐!”

    秦海抬起头来,羞愧又无助地看着秦沧阑:“大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秦沧阑厉声道:“你难不成以为大丫和陌儿要暗杀他?”

    秦海低低地说道:“他是这么说的……让我给他拦一下……”

    “他说你就信了?你什么猪脑子!”秦沧阑简直被这个蠢弟弟气死了。

    马车在梨花巷停下。

    秦沧阑厉喝道:“这些事,你待会儿当着大丫的面解释清楚!”

    秦海怔了怔,挑开车帘一瞧,这才发现马车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巷子。

    并且,车夫早换成了大哥的人。

    秦海被秦沧阑带进了院子。

    一家子出去各忙各的,半路上全淋了雨,这会儿苏老爹在屋里给三个小家伙洗头洗澡,苏二狗也回屋换洗。

    由于不便于秦沧阑碰面,卫廷没出现,又坐上马车去暗戳戳地谋划下一个目标了。

    苏小小在堂屋整理药材。

    “进去!”

    秦沧阑一脚踹上秦海的屁股。

    秦海趔趄了几下,险些一头栽倒。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悻悻地打了招呼:“小……小侄孙女……”

    苏小小道:“上次在马车里,你就认出我了吧?”

    “嗯。”秦海老实承认。

    苏小小猜到了,因此没感觉太意外。

    她看向秦海:“你过来是——”

    秦海认命地说道:“我刚刚已经和大哥坦白了,秦彻是我儿子。”

    苏小小问道:“你确定?”

    秦海惊讶:“嗯?”

    这是什么话?

    他不确定,他认下秦彻干嘛?

    苏小小望向一旁的秦沧阑:“我刚刚话没说完,你就走了,秦彻和你长得像,和秦海也像。”

    秦沧阑面对苏小小时,眼底瞬间没了方才那股子杀气:“是啊,所以我才料到他是秦海的儿子。”

    苏小小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给你们做了基因鉴定,你们可以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滴血认亲。其结果显示,秦彻与你们均为亲缘关系,但非亲子。通俗一点来讲,你们两个,都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啊?”

    秦沧阑与秦海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苏小小翻了翻桌上的检验报告,正色道:“秦彻,是你们弟弟。”

    二人五雷轰顶——

    ------题外话------

    肥肥章奉上。

    小可爱们,记得投票哦

218 昭告天下(一更)

    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开始,苏小小也揣测秦海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直到从药房拿到鉴定结果,她才想恍然大悟。

    曾经许多想不通的事,这下就有了解释。

    譬如秦彻为何会像秦家人?因为他的确是。

    又譬如秦母当年为何对阮香莲母子如此不留情面?

    不待见阮香莲,不算太奇怪,可秦彻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会舍得把亲孙子也送走?

    如果是情敌生下来的私生子,那就说得过去了。

    秦母恨不能杀了那个小孽种吧?

    当然,秦母最想弄死的还是阮香莲。

    阮香莲为了留在秦家,手段用尽,勾引少年秦沧阑不成,就睡了正值盛年的秦父,秦母能容忍她才怪了。

    阮香莲害死了苏华音,熬死了秦母与秦沧阑的续弦,却最终没等到被儿子接回秦府的那一天。

    也算是报应。

    ……

    秦沧阑与秦海这对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养(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自己弟弟。

    特么的上哪儿说理去?

    对秦沧阑而言,最大的打击已经过去了。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亲儿子与两个宝贝孙子,他这个岁数,半截身子已入土,他不知自己还能疼他们几年。

    他不想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了。

    “我入宫一趟。”秦沧阑对失魂落魄的秦海说,“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去补上,他的身世,你原原本本告诉他!”

    “为什么要我去说呀?”秦海遭受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像秦沧阑那般果决武断,也不像秦沧阑对阮香莲不曾动过半点心思。

    他是真心爱慕过那个女人的。

    我拿你当心上人,你却睡了我爹——

    呜哇——

    秦海想爆哭——

    ……

    苏承给三小只洗完澡,回屋给自己也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

    苏小小给三人穿衣裳,大虎、二虎挺配合,小虎溜了。

    他跑到床的另一侧,小腰上绑着一条布巾,遮住了羞羞的小屁屁。

    他在床上呼啦啦地跑。

    小孩子是真不怕冷,三月底的天了,大雨哗哗的,狂风呼呼的,他小人家却在床上跑出了一身汗。

    苏小小把人捉住,麻溜儿地给他擦了汗。

    卫廷到家时,大虎二虎去找苏二狗玩去了,只有光溜溜的小虎被苏小小捉在怀里穿衣裳。

    “自己穿!”卫廷严肃地说。

    “不要!”小虎一把转过身,扑进苏小小怀里,甩了臭爹爹一个小屁屁。

    苏小小给小家伙穿着衣裳,吸了吸鼻子,问卫廷道:“你喝酒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

    苏小小皱眉:“可是你身上有酒味。”

    卫廷神色淡定:“哦,别人不小心洒的。”

    苏小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卫廷高冷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双手捂住小虎的一对耳朵,对卫廷道:“我以为你想借酒行事,半夜偷偷溜进我房里,对我欲行不轨!”

    卫廷呵呵道:“怎么可能?要欲行不轨,也是你对我欲行不轨。”

    他说着,似是为了增强此话的说服力,举证道,“也不看看在乡下时,自己扒了我衣裳多少次。”

    苏小小咳嗽一声:“好像也是。”

    小虎古怪地抬起头,看看娘亲,又转头看看爹,不明白娘亲捂自己的小耳朵干嘛。

    苏小小松了手:“耳朵真好看。”

    小虎赞同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小耳朵,神气地晃晃小脑袋:“对呀,小斧的耳朵,特别好看!”

    卫廷嘴角一抽。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那个打开的琴盒上,琴盒里装着一把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鸾筝。

    有些眼熟。

    “买琴了?”他问。

    苏小小道:“一个街坊送小虎的,他说小虎有弹琴的天赋,我想,他大概是想收小虎为徒吧?”

    小虎娘亲在说自己,忙跳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宣布主权。

    “我的琴!我的琴!我的琴!”

    “好好好,你的。”苏小小又把人捞了过来,给他穿裤子。

    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帮我把琴休(收)好,娘可以摸摸,大虎、二虎,不可以摸摸!”

    说最后一句时,他不忘认真地摆摆小手。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好,给你收起来。”

    让大虎知道你这么小气,回头又得削你。

    卫廷移开了目光。

    约莫是看错了。

    毕竟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把天下第一筝——九凤,当成见面礼随随便便送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晚饭有小虎最爱吃的“猪猪丸几”,他摇头晃脑地吃了好几个。

    “好吃吗?”苏小小问。

    小虎将自己的小脑袋从小碗里抬起来,表情丰富地说道:“嘎嘎香!”

    吃过饭,雨停了。

    三小只趁人不备,咻咻咻地冲去院子里踩水,像极了三个跳进泥坑的小乔治。

    苏老爹出来一瞧,瞬间崩溃了。

    他双手摁住头,恶龙咆哮:“我刚刚才给你们的洗的澡——”

    --

    皇宫。

    夜深了,景宣帝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福公公执着拂尘走了过来,躬着身子小声问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可要安置?”

    “雨停了吗?”景宣帝问。

    “停了。”福公公说,“瞅这天气,指不定一会儿又会下雨。”

    景宣帝道:“今年雨水多。”

    福公公忙道:“是啊,往年没这么多雨的。”

    景宣帝愁容满面:“不知民间是否也接连大雨。”

    春雨是好物,有利农耕,可多了也不行,会淹了良田,严重的还可能导致洪涝。

    一个小太监拎着食盒过来。

    福公公拿了食盒,将里头的点心端出来摆在皇帝的桌上。

    景宣帝在饮食上并不放纵,一日三顿只吃个六七分饱,有时批折子批晚了会稍稍吃点宵夜。

    又是点心。

    景宣帝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

    这味道……与以往吃过的似乎不大一样。

    他一连吃了四块,把福公公都给看呆了。

    “哪个厨子做的?”景宣帝道,“赏。”

    福公公就道:“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坤宁宫送来的。”

    景宣帝神色微顿:“皇后?”

    皇后与景宣帝是少年夫妻,景宣帝即位后封了她做皇后,不过,她并不受宠,子嗣也单薄,膝下只有静宁公主。

    景宣帝叹了口气:“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内,皇后打算歇下了。

    她问一旁的小宫女:“点心给静宁送去了吗?”

    “送去了。”小宫女说。

    刚回来复命的高大保一愣:“是、是给殿下送的吗?”

    妈耶!

    他送去御膳房了!

    “圣上驾到——”

    ……

    “是不是陛下过来了?”

    启祥宫内,娴妃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忙扶了扶鬓角的珠花。

    她穿着纤秾合度的冰丝寝衣,脸颊上扑了淡淡的妆粉,眉毛上轻描了螺子黛,唇瓣也点了微润的口脂。

    乍一看,会认为她是天生丽质。

    小太监慢吞吞地上前禀报:“娘娘,陛下今晚歇在坤宁宫了。”

    娴妃脸色一变:“什么?!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陛下去坤宁宫做什么?那个女人不是早失宠了吗?!”

    小太监不敢喘大气。

    娴妃冷声道:“你去一趟坤宁宫,就说本宫不舒服,禀报皇后,允许本宫请个太医。”

    “是。”

    小太监忙不迭地去了。

    皇后一听娴妃身体抱恙,忙催促景宣帝过来瞧瞧。

    只是不巧,皇帝刚走到半路,便被人截了胡。

    “陛下,老护国公求见!”

    景宣帝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他来做什么?”

    太监道:“据说是有要事启奏。”

    景宣帝皱眉:“去御书房,你去和淑妃说一声,朕明日再去看她。”

    御书房内,景宣帝见到了冒雨前来的秦沧阑。

    秦沧阑来面圣,自然得注重仪容,他的下摆与鞋子湿透了,身上的衣冠却是一丝不乱。

    皇帝和颜悦色地问道:“秦爱卿这么晚入宫,是有何事启奏啊?”

    秦沧阑啪的撩开下摆跪下,启声道:“陛下,臣与华音的儿子……回来了!”

219 彻底拆穿(二更)

    这话听得景宣帝一头雾水。

    景宣帝想了想,问道:“护国公……出京了吗?回来就回来,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出个京城而已,没禀报,朕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一般来说,这种有爵位在身的大臣是不得私自离开京城的。

    不过,倒也不值当大半夜跑来请罪不是?

    秦沧阑正色道:“臣的意思是……臣与华音真正的儿子回来了,府上的护国公……并不是真正的秦彻!”

    他说着,拱手请罪,“臣有罪,混淆了护国公府嫡系血脉,害陛下也遭受蒙蔽,请陛下降罪!”

    ……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如果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去找大哥问吧。”

    书房内,秦海按耐住胸腔内翻滚的怒火,将秦彻的身世膈应地说了。

    没人知道他内心究竟经历多大的痛苦与挣扎。

    这简直是这辈子最操蛋的事了。

    老天爷一定是看不惯他游手好闲又败家的做派,所以给了他一连串响亮的耳光。

    秦彻双目如冰地看向秦海,眼底已然有了一丝魔怔:“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秦海头疼地说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娘和我……”

    秦彻厉喝:“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娘!我娘只有我爹一个丈夫,没与其他任何男人有染过!”

    秦海欲言又止,半晌,不耐地摆摆手:“行行行,你爱咋咋,反正大哥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有啥不接受的,等大哥回来了,去找大哥吧!”

    秦彻死死地拽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昏黄的烛灯落在他一侧的脸颊上,照得他眼底反射出阴鸷的光。

    秦海起身走了,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皱眉朝他看来:“你就知足吧,好歹还是我们秦家的骨肉!”

    若真是外头的野种,死一百次也不够!

    想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纯纯大冤种,秦海烦躁得不行。

    “这特么都啥事儿!”

    秦海气急败坏地走掉了!

    屋外的雨明明已经停了,却不知为何,又来了一阵电闪雷鸣。

    狂风将桌上的蜡烛扑灭,屋子里忽明忽暗,显得秦彻整个人阴森森的。

    他呆愣了许久,忽然猛地抬起胳膊,一把将桌上的瓷器与字画拂落!

    他双目发红地咆哮:“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启祥宫。

    娴妃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撑住脑袋。

    她是想饱读诗书的,奈何时常一翻书就困了。

    轰隆一声巨响,娴妃惊得身子一抖,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拾起来,双手呈给娴妃。

    娴妃懒得伸手去接。

    这时,伺候了她多年的桂嬷嬷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冰糖炖燕窝走了进来。

    桂嬷嬷将燕窝放在小桌上,又拿过那本宫女递过来的诗集:“你下去吧。”

    “是。”

    宫女恭敬退下。

    桂嬷嬷把诗集搁在桌上,又端起燕窝,递到娴妃面前:“娘娘,你晚膳用得少,吃点燕窝吧。”

    娴妃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肉:“不吃了,胖。”

    宫里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材,一个比一个忌口,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娴妃这个位份,又生了皇子公主傍身,按理说,不必再以色侍人。

    奈何娴妃不服老,见到后宫一茬又一茬的年轻秀女,愣是不肯输给她们。

    “陛下怎么还不过来?”娴妃嘀咕。

    桂嬷嬷笑了笑:“会过来的。许是外头下了雨,道路上泥泞难行,就走得慢了些。”

    “皇后今晚唱的是哪一出?”娴妃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皇后先给景宣帝送点心,景宣帝才过去坤宁宫的。

    这可不像皇后的做派。

    也不像景宣帝的。

    景宣帝与皇后早已没了夫妻情分,别说送点心,就算皇后亲自为景宣帝洗手作羹汤,景宣帝也不会有所动容。

    桂嬷嬷道:“娘娘,皇后毕竟是中宫。”

    娴妃冷哼道:“中宫怎么了?无宠,又生不出儿子来,空顶着皇后的虚名罢了!要不是她女儿八字好,真当陛下多稀罕她!”

    桂嬷嬷无奈笑了下,舀了一勺银耳羹喂到她嘴边:“娘娘,吃些吧。”

    娴妃到底是没忍住,就着桂嬷嬷递的勺子浅尝了两口,随后她将碗轻轻推到一边,再也不肯吃了。

    这时,奉命前来传话的太监带来了景宣帝被人截走的消息。

    娴妃眸光一厉:“这次又是哪个贱人?”

    桂嬷嬷道:“是老护国公。”

    听到不是后宫的女人,娴妃神色稍霁:“是边关又要打仗了吗?”

    秦沧阑早已不上朝,能大半夜往皇宫里跑,在娴妃看来,除非是边关出了战事。

    娴妃笑了笑:“若是老护国公再领兵,就让三殿下与他一道出征,挣一份军功回来。”

    军功就是民心,一般的皇子可没机会去领军功。

    至于说自己儿子的安危,娴妃是毫不担心的。

    有秦沧阑在,哪儿会真让三殿下上战场?

    秦沧阑去冲锋陷阵,三殿下等着领军功就是了。

    娴妃开心地笑了:“刘三德,给陛下送一碗参汤过去,顺便告诉陛下,本宫这里,有太医照看就够了,让陛下不必挂心。”

    刘三德从御书房回来,脸色不大对:“娘娘,出事儿了!”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刘三德看了眼桂嬷嬷,桂嬷嬷是娴妃心腹,不必避讳她。

    刘三德于是将从御书房无意中听到的消息说了。

    娴妃震惊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护国公不是秦沧阑的儿子?那他是谁!真正的护国公又在哪里?”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他是谁……奴才没听清,总之,当年似乎是弄错了,眼下真正的护国公回来了,就在京城里住着呢。”

    他只是去送人参汤,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得断断续续的。

    娴妃心急如焚。

    她儿子可是与护国公府定了亲的,可倘若那个秦彻是假的,这门亲事岂不是——

    娴妃愁容满面:“陛下怎么说?”

    刘三德讪讪道:“奴才只听到了这么点儿,后来,福公公把参汤拿进去,奴才不便多留,只得先行离开。”

    桂嬷嬷劝道:“娘娘,不如先等等,兴许明日,陛下那边就来消息了。”

    “这种事是等得的吗?”娴妃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三德子,你去一趟景家,将此事告知我父亲,让他务必尽快查一查那个真秦彻的身份!”

    刘三德顶着电闪雷鸣,瑟瑟发抖地出了启祥宫。

    也是他运气好,刚走没几步,小安子过来了。

    小安子在御书房当差,曾受过刘三德恩惠。

    小安子道:“刘公公,小的听到点消息。”

    一刻钟后,刘三德折回启祥宫,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了。

    “是镇北侯府的人把他们带回京的,苏家人回乡祭祖,偶然遇上了那一家人……”

    “那人改了名字,叫苏承,当年流落到了民间,不记得自己是谁,磕磕绊绊长大……在乡下成了亲,育有一儿一女,和秦小姐与小公爷差不多年纪。”

    娴妃冷声道:“什么小公爷?那都是个假的了!”

    “啊,是是是!”刘三德暗恼自己忘了改口,忙赔了个笑脸道,“那一位民间来的才是真正的小公爷。”

    娴妃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说……那个真正的秦彻也有个女儿,与秦嫣然同岁?”

    刘三德道:“是。”

    两家定了亲,如果那个乡下长大的姑娘才是真正的秦家千金,那么自己的儿媳会不会会变成她?

    娴妃柳眉微微一蹙:“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配得上本宫儿子吗?”

220 恶霸小小(一更)

    第二天没什么生意,苏小小不必早起做点心,奈何身体的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她所幸穿了衣裳,决定去后院锻炼锻炼。

    她刚走出屋子,就见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苏承,竟然坐在小马扎上,一手一个果子,吭哧吭哧地啃着。

    “爹,这么早?”

    苏小小疑惑地打了招呼。

    “闺女起了啊。”苏承打了个饱嗝,“唉,一想到这些果子再不吃就坏了,我睡不着。”

    他边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里头是大虎从果园摘回来的枇杷,一个个肉多饱满,清甜多汁。

    大虎摘了不少,是邓安一并送过来的。

    奈何家里的几个孩子对新鲜枇杷并不大感冒,苏二狗与也不怎么爱吃,这就剩下了许多。

    苏承是经历过饥荒的人,他挨饿受冻长大,无法忍受糟蹋粮食。

    苏小小没说“别吃了,吃坏肚子还得花钱治病”。

    她想了想,对明显已经吃不下,却还在往嘴里硬塞的苏承说:“爹,你给我留点吧。”

    “行。”苏承又打了个饱嗝。

    苏小小道:“都给我行吗?”

    苏承虎躯一震:“你不会是要扔掉吧?”

    苏小小笑了笑:“不扔,我做好吃的。”

    苏小小将洗干净的枇杷去了皮与核,橙黄的果肉切成小块,分装进两个钵钵里,一个钵钵放了三勺冰糖,另一个钵钵只放了一勺半的冰糖。

    加入少量的清水,等冰糖融化并腌制入味后就能拿去锅里煮了。

    由于枇杷容易氧化变黑,苏小小没用铁锅熬煮,而是取出一对紫砂罐子。

    文火熬煮,熬到汤汁变少,整罐枇杷呈浓稠状就差不多了。

    五斤枇杷,熬了将近两斤的果酱。

    这样,三小只与苏二狗都会爱吃了。

    苏小小留了一半,另一半分装了两小罐子,给东头的街坊送了过去。

    开门的是邓安。

    邓安见到苏小小很意外。

    第一反应是她带小虎来找公子学琴了,他一个激灵,赶忙朝苏小小身后望去。

    没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暗松一口气。

    这时,屋子里传出呕吐声,邓安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偷瞄了苏小小一眼。

    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苏小小问道:“你家公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邓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他……吃了东西就会这样。”

    一吃就吐?

    难怪这么瘦。

    苏小小又道:“你家公子看过大夫吗?”

    邓安摇头:“公子说自己没病,不肯看大夫。”

    看来是讳疾忌医。

    苏小小继续问道:“你家公子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邓安说道:“好几年了吧,我是前年到公子身边伺候的,那时公子就已经这样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

    邓安又道:“不过,你做的点心,我家公子能吃下三两块。”

    连孩子都不只吃三两块,可倘若知晓他家公子有多不能吃,就会明白吃三两块点心还不吐出来,是多难能可贵的一件事了。

    如此,这果酱来的正是时候。

    苏小小把果酱递给邓安:“我自己熬的酱,以后你家公子想吃什么,你就和我说。”

    邓安笑着接过来:“那我先替我家公子谢过了!”

    苏小小莞尔:“不谢,我还没多谢你家公子对小虎的赏识呢,你让你家公子放心,我会把小虎送过来学琴的。”

    邓安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屋内。

    张琴师过来探望凌云。

    “你怎么又这样了?不是已经能吃东西了吗?我就知道你是在诓我!”张琴师递上一杯温水。

    凌云没说话。

    张琴师把他屋子收拾了,一回头,问道:“你的筝呢?”

    “送人了。”凌云淡淡地说。

    张琴师如遭雷击:“什么?那可是九凤!天下第一名筝!你你你你你……你送给谁了?别告诉我是那三个小家伙!”

    凌云沉默。

    “还真是!”张琴师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想的?那可是九凤啊!”

    凌云没力气,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背对张琴师:“一把破筝罢了。”

    张琴师气了个倒仰!

    “你个败家——”

    后面俩字,让他死死忍住了!

    另一边,娴妃的娘家人也连夜查出了苏承一家子的身份。

    要查这个并不难。

    秦沧阑决心已下,他是不会包庇假秦彻的,更不会让苏承、苏小小与苏二狗东躲西藏过日子。

    镇北侯府也一样,大大方方承认了来府上为老侯爷治病的就是老侯爷的亲外孙女。

    要不是苏小小那边没正式承认,老侯爷早摆上百八十桌酒席,戏班子唱上三天三夜了。

    娴妃睡醒惺忪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刘三德细细禀报。

    她打了个呵欠:“再说一遍,那孩子叫什么?”

    “苏大丫。”刘三德说。

    娴妃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么老土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小乡巴佬。样貌如何?”

    刘三德干笑:“呃……有点儿胖。”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有点儿胖是多胖?”

    刘三德张开手臂,比了个尺寸。

    娴妃倒抽一口凉气,瞌睡全醒了:“她是多能吃啊?”

    刘三德讪讪一笑:“是丰腴了些。”

    娴妃满眼嫌弃:“丰腴?这都胖成猪了!”

    刘三德道:“倒、倒也没有,听说长得还不错……”

    娴妃蹙眉:“胖成这样,能有多好看!那些下人的话你也信?”

    刘三德不敢接茬儿了。

    娴妃又道:“可念过书了?”

    刘三德:“不曾。”

    娴妃:“学过琴?”

    刘三德:“也不曾。”

    娴妃急了:“六艺她总得学了一样吧!”

    桂嬷嬷开了口:“娘娘,您是皇城长大的,一口燕窝就能吃掉老百姓一年的收成,您怕是不知道,民间那些下地劳作的百姓,日日所求不过温饱。”

    这些话,也就她敢说。

    刘三德是一个屁也没胆子放的。

    娴妃委屈死了:“貌丑无盐,不学无术,如何配得上我儿?”

    想到什么,娴妃又道,“品行总算端正吧?”

    刘三德咬紧了嘴巴。

    娴妃冷声道:“还不快说!”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听闻……她在村子里……是个飞扬跋扈的女恶霸。”

    娴妃:“……!!”

    ------题外话------

    苏小小【举刀刀】:今天是想打劫票票的一天!

221 夺回身份(二更)

    却说秦沧阑将一切对景宣帝和盘托出后,景宣帝也是一宿没睡踏实。

    所幸是今日不必早朝。

    福公公听到龙榻上的动静,前来伺候景宣帝更衣洗漱。

    “陛下,您有心事?”福公公为景宣帝穿上龙袍。

    景宣帝叹气:“你说秦沧阑……怎么就真敢说的?他就不犹豫两下?”

    从秦沧阑交代的时间轴来看,分明是刚落实秦彻的身份,便立刻入宫觐见了。

    这可不是一桩喜事,恰恰相反,是护国公府的秘辛与丑闻。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要惩罚秦彻多的是法子,不一定非得闹到御前。

    福公公笑了笑:“老护国公是武将,直来直去的性子。”

    景宣帝摇头道:“他这不是直来直去,是完全不顾护国公府的颜面啊。也是,实打实挣来的军功,哪里还需要那起子虚名?”

    秦沧阑是当真不在意名声吗?

    未必。

    只不过,比起护国公府的名声,他更在意的是几个孩子会否受委屈。

    他必须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给任何人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就算景宣帝想劝他三思也不行。

    福公公笑着道:“那也是因为碰上了陛下这样的明君,才敢对陛下毫无保留、推心置腹。”

    景宣帝被他逗笑了:“你这张嘴。秦沧阑不是信任朕,他是狠,真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彻不仅是冒认了身份这么简单,朕册封他为护国公,是以秦沧阑嫡子的身份,他犯下了欺君之罪。朕可以赐死他的。”

    福公公道:“陛下不会这么做。”

    景宣帝叹气:“是啊,他秦沧阑可以翻脸不认人,朕不能。秦峰父子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伐,秦沧阑还年轻,陪伴在先帝身侧的大多是秦峰。秦峰与先帝出生入死,先帝临终前还记挂着他,为两家定下了亲事。秦峰的小儿子,朕不能杀。”

    福公公轻声道:“陛下仁慈。”

    景宣帝自嘲道:“朕就是太仁慈了,朕当年若是也能如秦沧阑这般狠绝……”

    后面的话,景宣帝没说了。

    福公公心里明白得紧。

    若陛下当年也如秦沧阑这般狠绝,登基后立刻除掉南阳王,焉能有后来的南阳王密谋造反一事?

    洗漱完,景宣帝坐下准备用早膳了。

    全公公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他将菜式一一摆在桌上,开始为景宣帝夹菜。

    这些菜自然都是有小太监试吃过才敢呈上来的。

    景宣帝胃口不佳,吃了点银耳莲子羹便差不多饱了。

    景宣帝开口道:“朕记得,秦沧阑说他儿子改名叫苏承了?”

    福公公忙道:“是。”

    景宣帝纳闷道:“不改回来了?”

    福公公笑了笑:“那是流落民间用的名字,认祖归宗后应当是要改回来的。”

    景宣帝点了点头,又道:“苏承有个女儿?”

    福公公道:“有的,与秦嫣然同岁,还有个儿子,也和秦云差不多大,说来也是巧了。”

    景宣帝的眼底闪过耐人寻味的波光。

    福公公的眼神动了动,一秒心领神会。

    如果那个假秦彻不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么他女儿秦嫣然的身份自然也要往下降一降了。

    景宣帝下旨让三皇子迎娶的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秦嫣然已经不是了,这门亲事按理说就该落在苏承女儿的头上。

    福公公提醒道:“陛下,那位苏家千金……在乡下成亲了。”

    景宣帝闻言的眼底闪过失望。

    全公公一边为皇帝布菜,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奴才记得,圣祖皇帝的妻子也是在民间嫁过人,还与人育有一女。可她入宫后,一路扶持圣祖皇帝开拓疆土,攘外安内……圣祖皇帝册封了她为德仁皇后,也是咱们大周的一段佳话呢。”

    圣祖皇帝是大周的开国皇帝,此人一生传奇无数,娶个嫁过人的女子做皇后反倒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了。

    景宣帝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全公公见自己的话讲到了皇帝心坎儿上,甭提多高兴:“圣祖皇帝还将德仁皇后在民间的女儿接入宫,封她做了公主。”

    “呵。”福公公淡淡一笑,“是啊,那位来自民间的苏家千金保不齐也能扶持三殿下继承大统呢,届时,三殿下也把她的孩子接进宫来,封上三个异姓王!”

    是啊,那丫头三个儿子。

    将来真当上异姓王。

    是嫌秦家的江山太稳固了么?!

    景宣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福公公也不敢吭声了。

    他适才太冲动,居然讲了三皇子继承大统这种浑话,虽说是讥讽全公公的反话,可也犯了大忌讳。

    万幸景宣帝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头。

    福公公侥幸躲过一劫。

    --

    护国公府。

    秦彻失魂落魄地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难捱的一晚。

    连翻的打击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明明几日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国公爷,转眼他就从高台跌落,一丝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

    “岑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屋外,传来了小厮谄媚讨好的声音。

    从那日秦沧阑与秦彻在书房激烈争吵过后,府上便有了一些不大中听的传言。

    可府上的下人只当父子俩因什么事发生了争执,并未猜到二人早已不是父子。

    岑管事的反应很冷淡:“你家老爷在吗?”

    这个称呼让小厮愣了下:“在……在的。”

    岑管事不再搭理他,径自来到秦彻屋门口。

    下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偷偷朝这边张望。

    岑管事是府上的老管事,听命于老护国公,大家伙儿都想知道他干嘛一大早一副讨债的样子。

    岑管事淡淡说道:“您起了吧?老太爷说了,让您把护国公的金印与令牌交出来,另外,这间院子是给护国公住的,也劳烦您赶紧搬出来。”

    下人们一个个像是见了鬼。

    岑管事几个意思呀?

    给护国公住的,老爷他不就是护国公吗?

    还让把金印与令牌交出去,又勒令他从院子里搬出去……

    是发生啥他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洒扫的园丁小声道:“我……昨晚好像听到一个消息……”

222 团宠(一更)

    梨花巷。

    苏小小隔壁住的是一户姓郑的人家。

    老爷子七十古来稀的年纪,睡眠不多,天还黑黢黢的呢,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遛弯了。

    他隐隐听到外头有马儿的响鼻声,心中古怪,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瞅了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对面的墙壁下,乍一看以为蹲了一头大黑熊,给郑老爷子吓的,魂儿都差点儿飞了!

    这大黑熊不是旁人,正是等了半宿的秦沧阑。

    秦沧阑从皇宫出来后,去护国公府交代了岑管事几件事,随后便去了秦家的马场。

    他挑选了两匹上等的蒙古马,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

    倒是不必在此干等,回家歇着,天亮了过来也不打紧。

    可他心里不乐意。

    从前他不是一个害怕生老病死的人,一把年纪了也不觉着自己不剩多少日子。

    自打几个孩子回到京城,他一下子感觉人生不够用了。

    就好像……那过去的三十年全都白过了一样。

    他没有下一个三十年可以重来,所以哪怕是能多看上一眼,就一眼,于他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

    雨后的巷子阴冷潮湿,右手的痛风又发作了。

    他身上揣着止痛散,他不想睡过去,忍住了没吃。

    终于,天亮了,做完早饭与点心的苏小小打算去集市买点青菜。

    天气渐渐回暖,青菜不易存放,一般都是每日清早去买。

    院门拉开的一霎,秦沧阑腾的站起身。

    “大、大丫……咝——”

    脚麻了。

    秦沧阑露出了痛苦面具。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看他:“来很久了?怎么不敲门?”

    秦沧阑咧开大嘴巴子,灿灿一笑:“没,刚来!”

    刚来才怪了。

    苏小小的目光自他与两匹高头骏马上一扫而过,说道:“进来吧。”

    “诶!”

    秦沧阑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把两匹马儿也牵了进去。

    马儿是给苏承与苏二狗准备的,苏二狗想骑马,他上次就观察出来了。

    “这个给你。”

    秦沧阑自怀中掏出一个捂了许久的锦盒。

    苏小小接过,打开一瞧,赫然是三对手镯,一对碧玺的,一对籽料羊脂玉的,另一对是血玉的。

    人家送镯子是一个一个的送,他倒好,一盒塞了六个,盒子都快关不上了。

    “不知道你喜欢啥……”秦沧阑有些局促。

    没看住几个孩子长大,对孩子的喜好一无所知,苏二狗与苏承的心思倒是不难猜,小丫头却似乎从未表现过对任何东西的兴趣。

    他有点儿看不透自己的小胖孙女。

    只能先按照寻常姑娘家的喜好送点见面礼试试。

    华音当年是喜欢这些珠宝首饰的,说万一哪天不和他过了,还能当了卖银子……

    很巧,苏小小也是这么想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收下,去灶屋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给他。

    秦沧阑看着桌上的粥,感动得几乎落泪。

    一盒镯子而已,乖孙女就给自己熬了这么大一碗粥!

    苏小小:顺带的啦。

    苏小小去买菜,秦沧阑表示他可以看家。

    苏小小于是没把苏二狗叫起来。

    卫廷又不在,他半夜出去搞事情了。

    三个小家伙先醒的,醒来看见秦沧阑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

    三人没拿他当外人,抱着自己的小衣裳溜呲呲溜下床,让他帮忙穿衣裳。

    秦沧阑那双舞刀弄枪的大熊掌,在弄坏了两套衣裳之后,总算给三小只穿戴……整齐了。

    好叭,差不多整齐——小虎的裤子穿反了。

    三小只欺负秦沧阑是刚来家里的,不了解行情,骗秦沧阑给他们喂饭饭。

    喂了两口,三小只就小脸惊吓地挥舞着小手手跑了!

    人家喂饭用勺,秦沧阑喂饭用瓢——

    苏二狗起床后,有了属于自己的马,他惊得目瞪口呆:“当真是给给给……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秦沧阑笑着,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拍完秦沧阑就慌了!

    上一回他这么拍秦云,直接把秦云拍到在床上躺了十天。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爪子剁了。

    手多重心里没点逼数吗?

    这么拍亲孙子,二狗受得住吗?

    正懊恼着,就见苏二狗哇的一声蹦了起来!

    “我有马啦!我有马啦!我可以骑马啦!”

    他满院子乱跑,一点儿也没有被拍出内伤的样子。

    秦沧阑的眼底闪过震惊,紧接着是极大的自豪与满意。

    这才是他与华音的血脉啊!

    真扛造!

    “来!我教你骑马!”他一高兴,又拍了苏二狗一下。

    这回有点儿激动,直接将苏二狗拍趴下了……

    秦沧阑脸色一变:“二狗!”

    苏二狗原地晕乎了两秒,唰的站起身。

    他又没事了。

    苏二狗有马,苏承也有。

    他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从前我走镖的时候,也是骑过马的,全是上等的战马,比你这两匹马厉害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坐上马鞍,双手握住缰绳:“你看你这马瘦不拉几的,能跑多……呜啊——”

    马儿扬起前蹄,在巷子里绝尘而去!

    苏承嚎到声音变形——

    秦沧阑带着上儿子孙子去学骑马,三个小豆丁挺起小胸脯,表示他们也是有马的人!

    秦沧阑哈哈大笑,将三小只与小马驹一并带上了。

    下午,苏陌过来了一趟。

    苏二狗入学的事情解决了,下月入学,他打算先带苏二狗去熟悉一下环境。

    “他们都出去学骑马了。”苏小小说。

    “和姑祖父出去的吗?”苏陌问。

    “嗯。”苏小小点头。

    苏陌叹气。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无奈一笑:“祖父今早刚叮嘱我去挑选几匹性情温顺的马儿过来,他想等痊愈之后,教叔父与表弟骑马的,不曾想让姑祖父捷足先登了。”

    “对了,叔父与表弟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吧?你打算何时告诉他们?”

    苏小小想了想,道:“等我爹能接受那段记忆再说。”

    与秦沧阑父子相认,势必就会触发有关苏华音的记忆。

    她爹已经很苦了,她不希望再去增加他的痛苦。

    提到这个,苏陌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当年杀害姑祖母的幕后凶手,应当是阮香莲无疑了,可是阮香莲已经死了,我祖父中毒的事又是何人所为?”

    “祥子在护国公府有个姘头,我曾怀疑过秦彻,后面仔细一想又不对,秦彻那时应当还不知我们把真正的护国公带了回来,他与镇北侯没有决裂,我祖父是他坚实的后盾,他不会干自断臂膀的事。”

    苏小小道:“也许那个小贩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苏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祥子的姘头根本不是护国公府的人,甚至更大胆一点猜测,他就没有姘头!”

    苏小小点点头:“小贩亲眼看见祥子与护国公府的仆妇说话,又看见对方进了护国公府,可具体二人谈了什么,全是祥子自己的一面之词。”

    苏陌眸光一凉:“有人在嫁祸护国公府!”

    苏小小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秦、苏两家铁板一块,若是将你们离间了,受益者会是谁?”

    苏陌沉吟片刻:“不好说,武将、文臣,都可能从中受益。”

    两家的势力太庞大了,兵权是摆在明面上最显眼的一项,可除去兵权,还有两家名下的产业,以及在朝堂庞大的关系网。

    苏小小又道:“另外,也不排除仇家寻仇。”

    提到仇家,苏陌第一个想到的……是卫家。

    他看了眼埋头整理药材的苏小小,咽下了嘴边的话。

    该带的消息带到了,似乎没别的理由留下来。

    苏陌顿了顿,忽然开口:“你……要去看看二狗的书院吗?”

    苏小小道:“好,你等一下,我把药材收好。”

    她端着一簸箕药材去了后院。

    苏陌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在桌上看见了一碗不知是谁剥的核桃。

    一颗颗,又大又完整。

    苏陌收回目光,没动。

    苏陌继续稳坐如山。

    苏陌很是淡定。

    苏陌唰的伸出手。

    等苏小小出来时,看见桌上的一碗桃不见了,她咦了一声:“你看见这儿的核桃了吗?”

    “有吗?”苏陌面不改色地说道,“没看见。”

    ……

    二人上了马车。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车夫没眼看了。

    苏二狗念书的地方在国子监,要成为国子监的监生可不容易,地方上的,得举人才有举荐的资格,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也并非人人能都进。

    名额是很稀缺的。

    “二狗是怎么进的?”苏小小问。

    苏陌平静地说道:“我把老五的名额挪过来用了。”

    苏渊一共有五个儿子,苏小小目前是见过三个——长子苏渊,次子苏祁,三子苏钰。

    老四、老五随苏老夫人回老家探亲了,据说下月才能赶回来。

    “老五怎么办?”苏小小问。

    苏陌:老五比你大……

    苏陌淡道:“他自己考。”

    考不上就滚犊子。

    别以为出身武将世家就不用念书,京城的内卷是很严重的,武将的后人念书,文臣的后人习武,比比皆是。

    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实则并不少。

223 约会(二更)

    可要说最厉害的……

    苏陌的目光望向国子监的状元楼:“当属卫家幼子。”

    状元楼原先并不叫状元楼,只是一桩普通的书阁而已,只因卫家幼子时常在里头看书,他高中状元后,这座楼便被更名为了状元楼。

    那条他临考前曾入住过一段时日的街道也成了状元街。

    十七岁的状元郎啊,何等风光?

    十岁入宫伴读,天资聪颖,惊才艳艳,将一众皇子龙孙衬得黯然失色,纵然卫家曾是南阳王部下,景宣帝对卫家心存芥蒂,对卫廷却是真心爱惜过的。

    在景宣帝看来,卫廷与卫家那些一根筋的虎将不同,他身上有着文人的清高与才气,不好战,一心只读圣贤书,是自己可以悉心培养的好苗子。

    只是没料到卫家横生变故,卫廷为救父兄祖父,毅然披甲上阵。

    也正是那一刻,景宣帝才惊觉自己那些年都看走了眼。

    卫家哪儿有什么文弱书生?

    幼子卫廷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自此,景宣帝连卫廷也忌惮上了。

    苏陌语重心长地说道:“卫家树敌太多,你与他扯上关系,未必是件好事。”

    “他家人救回来了吗?”苏小小关心的却是这个。

    苏陌摇摇头:“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晚了,卫家满门战死,卫老将军身首异处,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之上,足足月余。一直到卫廷踏破碎雪关,兵临城下,夺回城池,才将卫老将军早已冰封的头颅拿了下来。”

    “听说,是卫廷亲手将卫老将军的头颅缝上去的。”

    大雪纷飞,刚过十八岁生辰的少年郎,孑然一身跪在雪地中,一针一线,把祖父的尸首缝上。

    没人知道,那一刻,少年的内心究竟经历了多大的仇恨与痛楚。

    “他父兄的尸体,有的损毁严重,有的……根本连找都找不着了……”

    那之后,卫家幼子就像是变了个人。

    世人见多了他嚣张跋扈、顽劣不羁的样子,渐渐就忘了他曾是那个意气风发、打马游街、一笑倾天下的状元郎。

    苏小小沉默。

    半晌,她轻声问道:“他……有消沉过吗?”

    “没有。”苏陌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卫家幼子算一个。

    这个人,可以死得壮烈,可以伤得惨烈,但绝不意志消沉。

    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堂堂正正,站得高、站得远,在万人之上,仰起头来呼吸。

    他曾明目张胆地说过——他难过,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苏陌叹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与你分享卫廷的过往,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与卫廷的关系。反正你们是假夫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小小唰的警惕起来:“你听谁说的?”

    苏陌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如实招了:“苏玉娘来信了。”

    苏小小杏眼圆瞪:“玉娘给你写信了?”

    这是什么神进展?

    苏陌拉开桌子下的暗格,取出几封信函:“这几封是给你的,最下面的一封是写给我的,你也可以看。”

    什么叫我也可以看?

    重点是这个吗?

    苏小小双手抱怀,一脸严肃:“你俩何时勾搭上的,老实交代!”

    苏陌呛了下。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苏陌临走前,悄悄带走了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同时,他也找到苏玉娘,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

    若是苏玉娘想起或者得到任何与当年有关的线索,请务必写信告知他。

    同时,如果她想与自家表妹联系,也可以写到家里。

    仅此而已。

    苏玉娘主要是给苏小小写的,给苏陌是顺便,她担心苏小小来京城受欺负,信里告知苏陌,小俩口是假夫妻,万一卫廷对苏大丫不好了,记得给苏大丫找个更帅的。

    那丫头是花痴,只喜欢好看的男人。

    信里有几个错别字,不过对于苏玉娘而言,已经算极大进步了。

    苏玉娘给苏小小的信就呱噪多了。

    叭叭叭地写了一大堆,也不嫌自己字丑,从村里讲到镇上,从老苏家讲到锦记。

    苏小小看了看苏陌:“原来苏老爷子被你带来京城了。”

    老苏家成了过街老鼠,村里的人一日骂上三遍,原先分给他们的地,也全被郭里正收回来了。

    “你上次留的图纸,刘平找了几个工匠一起做出来了,用它犁地可快了。”

    “囡囡两个月了,有一天我听见她叫娘了。”

    苏小小笑了,两个月的娃哪里能叫娘?苏玉娘就可劲儿吹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记做不下去了,我趁火打劫,把锦记收购了。”

    嗯,苏玉娘成语学的不错。

    “给你写信的时候,你家大黑一直在旁边叫唤,我怀疑它在骂你,我决定晚上奖励它两根胡萝卜。”

    “大黑是那头驴。”

    还给驴取名字了。

    苏玉娘的信上没有文绉绉的书面语,全是白话,苏小小不难想象某个小富婆一脸嘚瑟的模样。

    “小吴姐和刘平让我向你问好,小赵姐和小勇向你问好,孙掌柜向你问好……名字太多我懒得写了,自己想,不用给他们回信。”

    那就是必须给你回信呗。

    小吴氏当上主厨了,做了许多女人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她还收了三个徒弟。

    徒弟们没她聪明。

    她想写信告诉苏小小这些。

    苏玉娘十分大方地说道:“不必了,我帮你写,你要说啥,我全给写在信里头,两封信费银子。”

    小吴氏一想也对,她于是说了,前前后后讲了小半个时辰呢。

    她绝对想不到,苏玉娘写过来就俩字:问好。

    ……

    国子监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学府,占地面积极广,建筑古色古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一股皇城贵气。

    但从环境来说,苏小小是满意的。

    距离也不算远,坐马车的话。

    “下月初一?”苏小小再一次与苏陌确定。

    “初一。”苏陌说,“马车我会备好。”

    苏小小想了想,没有拒绝。

    ……

    今日难得放晴,秦沧阑带着苏承一行人在马场骑马,骑着骑着就忘了时辰,反倒是卫廷先到家。

    他先去了灶屋。

    这个时辰,苏小小大多在做饭。

    然而今日,灶屋没人。

    他眸光动了动,刚一转身,看到苏小小推开房门,从屋子里出来。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扎上苏承送她的珍珠发带。

    发带很廉价,她的气质不廉价,戴在她头上意外的精致美艳。

    她五官精致,配上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因此尽管眉目清冷,在卫廷眼中却总有一种奶凶的感觉。

    就像……一只骄傲的小胖孔雀。

    “今晚不做饭,出去吃。”

    某小胖孔雀说。

    “好。”卫廷没意见,四下看了看,问道,“爹和二狗他们呢?”

    苏小小道:“出去玩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应该也在外头吃了。”

    跟秦沧阑出去,肯定不会饿肚子就是了。

    苏小小看了眼他眉间的倦色,问道:“你……一宿没睡吗?要不要歇会儿?我刚吃过,不太饿。”

    咕噜~

    不争气的肚子一秒出卖了自己的小胖主人!

    真是个叛徒!

    卫廷唇角勾了下。

    ……

    二人来到状元街上。

    得知这条街是因身边这个男人而命名,苏小小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你低头在找什么?”卫廷问。

    “没,我就看看。”苏小小说,“你想吃什么?”

    本以为卫廷会说都行,毕竟,一般男人都会这么回答。

    哪知卫廷竟然如数家珍地说道:“冰糖肘子红烧肉,糖醋鱼柳辣子鸡,再来一碗核桃桂花藕粉。”

    苏小小口水横流。

    不是吧,怎么全是她爱吃的菜呀?

    到底让不让她减肥了?

    苏小小前日刚称了体重,一百四十五斤。

    头两个月减得最快,一个月二十斤,第三个月开始她稍稍放满了速度,不然一直那么猛地减下去,身体容易出问题。

    科学减肥,合理饮食。

    “逗你的。”卫廷高冷地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苏小小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卫廷带着苏小小来到了京城的一条湖岸边。

    碧波荡漾,岸边停靠着一艘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卫廷挑了一艘叫珍珠阁的小画舫。

    从外观上看,珍珠阁不算太出众,只有一层,左右两边的玲珑阁与翡翠阁都比它巍峨高大。

    另外,别的画舫都多少带了点儿吹拉弹唱,琵琶、古琴、笛音……不绝于耳。

    只有珍珠阁冷冷清清的,像是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作坊。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儿子给她帮厨,妻子待人接物,没有下人。

    老板俨然认识卫廷,见到他的第一眼立刻喜笑颜开:“为公子,你来啦?”

    卫廷微微颔首,一步踏上了船头,随后他转身,冲苏小小伸出了手。

    苏小小哪里料到他一反常态,如此绅士体贴,她一只脚已经威武霸气地踏出去了。

    卫廷的手顿在半空,她的脚也僵在了半空。

    气氛有点儿尴尬。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哎呀~”她收回脚,小胖身子往卫廷的手臂上一靠,“人家有点晕船。”

    卫廷:“……”

    画舫老板:“……”

    ------题外话------

    还有月票吗?

224 开心(一更)

    卫廷扶着“晕船”的苏小小上了船。

    二人在厢房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画舫老板笑着奉上茶水,他与卫廷说道:“时下鲈鱼正肥,二位来得巧,早上刚来了两条大鲈鱼。”

    “鲈鱼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卫廷把滤过的茶水放到苏小小手边,又把苏小小那一杯拿到了自己面前,“清蒸的最好,炖汤也不错。”

    画舫老板看着卫廷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卫廷泡茶:“那就来条清蒸的吧。”

    人长得好,手也好看。

    赏心悦目。

    画舫老板笑着看了小俩口一眼,眼底掠过藏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卫廷问。

    画舫老板忍俊不禁道:“第一次见卫公子这么开心。”

    苏小小古怪道:“他有吗?哪儿看出来他开心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钱。”

    卫廷:“哼。”

    画舫老板不再打搅二人,笑着去准备饭菜。

    苏小小闲来无事,在画舫上转了转,遇到了在擦拭栏杆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个能言会道的妇人,比画舫老板话多。

    从她口中,苏小小得知卫廷是这艘画舫的常客,卫廷只要人在京城,一月里总要来上一两回。

    渐渐的,大家伙儿知道这艘画舫是卫家幼子罩着的地方,再没人敢来捣乱了。

    苏小小咦了一声:“再没人敢老捣乱是何意?难道以前有人捣过乱吗?”

    “有的。”老板娘笑着说,“几年前的事了,我和我男人不是皇城本地的,花光了攒了多年的积蓄,从别人手里买下了这艘画舫。”

    他们是带着美好的憧憬来的,只可惜做生意永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无权无势,想和一堆关系户抢生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他们做的菜,味道真心不错,回头客多,于是更令人眼红了。

    苏小小想到了当初在镇上与锦记交锋的日子,不难想象他们的处境。

    “有一次啊,画舫上来了几个客人,要了一大桌好菜,我们高兴坏了,还当是来了大生意,结果吃到一半,其中一个人客人就躺下了。他们非说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干净,吃出了人命,抡起家伙就要把我们的画舫砸烂。”

    “后来呢?”苏小小问。

    老板娘望着厢房的方向,卫廷看似不经意地喝着茶,可老板娘早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没离开过这个小胖姑娘。

    老板娘笑着说道:“卫公子当时也在船上,不是和那几人一伙儿的,他与一个朋友在隔壁厢房,他出来替我们解了围。”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当时的情景并没有如此容易。

    那伙人的背后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卫廷不怕他们,却也着实没必要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平头百姓得罪他们。

    苏小小挑眉:“他,就是很有正义感的!”

    好嘛,在外面给他面子。

    厢房内,卫廷喝着茶,唇角微微勾了下。

    苏小小又从老板娘嘴里得知,自己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姑娘,老板娘从未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任何姑娘。

    苏小小心道:是啊,没别的女人,儿子都三个了。

    鲈鱼蒸好了。

    苏小小回到厢房。

    画舫老板挑的是个头大一点的鲈鱼,鱼鳞鱼鳃与内脏去得很干净,用了黄酒与姜片去腥,汤汁的味道不重,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美。

    苏小小尝了一口,有些被惊艳到。

    卫廷把最嫩的鱼肚子夹到她碗中。

    平日在家里,鱼肚子都让她夹给三个孩子了。

    苏小小没拒绝某人的投喂,埋头吃了起来。

    鱼肉真的很鲜。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会吃的。

    不多时,老板又端上来一钵热乎乎的酸汤鱼丸。

    鱼丸里能吃到细小的姜粒,辣辣的,这种奶白的鱼丸是掺入了少量肥肉与淀粉的,肉汁嫩到不行,唯一的缺点是微微有些腻。

    然而配上辣辣的姜粒,以及白醋点的汤汁,腻味瞬间没有了。

    这种鱼丸子,她能干一盆!

    画舫老板见多了那些端着、不肯多吃的千金小姐,头一回碰上真来吃东西的,一时厨兴大发,不仅蒸了鱼糕,片了鱼脍,还架上烤架,做了一盘烤鱼。

    “有青菜吗?”卫廷问。

    “有有有!”画舫老板炒了两个小菜,切了瓜果,最后,还奉上了自己独门秘方的果子酿。

    这种果子酿十分难做,每年只出两小坛,他是不卖的。

    今日也不卖。

    “是送给二位的。”他笑着说。

    卫廷道:“为什么你从前不送?”

    画舫老板讪讪道:“呃……这不是卫夫人来了么……”

    苏小小第一次被人叫卫夫人,呆呆地愣了下。

    “唔。”卫廷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到底是没再计较画舫老板今日才肯献酒的举动。

    果子酿口感清甜,很是解腻。

    在苏小小喝到第三口时,卫廷把酒杯拿过来了。

    苏小小不满:“干嘛?”

    卫廷淡道:“你不能再喝了。”

    苏小小困惑道:“为什么?”

    卫廷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你上次就喝多了。”

    苏小小哼道:“我喝多了又怎样?有对你做什么吗?”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眨眨眼:“不会吧……真对你做什么了呀?”

    她完全没印象了!

    穿越后她只喝过一次酒,还是被苏玉娘给忽悠的……

    卫廷目光闪烁。

    得,苏小小心里有答案了。

    苏小小失望地靠上椅背:“太亏了……我可太亏了……”

    卫廷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亏什么?”

    被占了便宜的是他,吃亏的难道不该是他?

    苏小小幽怨道:“吃口肉也得尝出咸淡吧,我明明都对你做什么了,可我却不记得,你说这是不是亏?”

    卫廷顿了顿,默默地把她的酒杯还了回去。

    苏小小:“……”

    画舫老板做的果子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烈酒,与老米酒差不多,苏小小三杯下肚,依旧清醒如初。

    画舫老板过来问二人吃得怎么样,苏小小满意得不行。

    卫廷淡道:“果子酿不好。”

    画舫老板一脸懵,咋不好了?尊夫人不是喝得挺起劲儿的么?

225 救人(二更)

    暮色四合,湖上风景独好。

    二人来到甲板上,欣赏京城的湖光山色。

    苏小小望着天际的夕阳余晖,水波粼粼,青山绿水,只觉心旷神怡。

    “原来京城的景色这么美。”

    来京城小半个月了,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护国公府,府邸的景致虽也怡人,只是到底比不上天然的湖景。

    她手肘撑在栏杆上,静静地享受这一瞬的静谧。

    卫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侧。

    苏小小扒着栏杆往上踩了一步。

    卫廷下意识地朝她靠近了一分。

    苏小小哇了一声:“卫廷,你看,有鱼!”

    卫廷淡淡应了一声:“嗯。”

    苏小小又道:“我们刚刚吃的鱼就是从湖里钓的吗?”

    卫廷道:“湖对岸钓的。”

    这儿人多噪杂,鱼儿早被吓跑了,想要最肥嫩的鱼,得去人少的地方捕捞。

    卫廷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苏小小的每句话,他都回应了,哪怕语气十分高冷。

    湖面吹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阿嚏!”

    苏小小打了个喷嚏。

    卫廷转身进了厢房。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惊慌的尖叫。

    “啊——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啦——”

    “救命啊——”

    杀鱼杀到一半的画舫老板也听到了动静,忙提着菜刀跑了出来。

    只见那个先前还娇滴滴说“人家有点晕船”的小胖丫头,撩起裙摆,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踏上栏杆,朝前一跃,咚的砸……呃不,跳进了水里!

    落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

    她一把抓住对方,扔麻袋似的把人扔回了那艘画舫的甲板上。

    “上来了!上来了!”

    有人惊呼。

    苏小小前世的水性极好,这副身子的水性也不差,拖后腿的是身上厚重的衣裳,泡过水后重了好几倍。

    画舫上,一个好心人指着在湖里拼命往上游的苏小小,大声道:“快快快!给那位好汉递根竿子!”

    自认为是个软妹的苏小小:“……”

    这倒也怪不得大家,实在是苏小小动作太快了,众人压根儿没看清是谁呢,就听得一声巨响,湖里掀起一阵巨浪,拍得画舫摇摇晃荡。

    要不是苏小小把落水的小伙子扔上船,他们怕是以为又有啥……人……落水了。

    苏小小拒绝竹竿!

    卫廷着实没料到,自己去厢房拿了个披风的功夫,某人就落水了。

    好在卫廷的力气是没掺水的,他足尖一点,如一只沙鸥掠过水面,将苏小小捞了起来。

    二人落在了隔壁画舫的甲板上。

    “哎呀——出人命啦——”

    “有没有大夫呀?”

    “小伙子!你醒醒啊——”

    画舫上好心的客人围着那个被救上来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面色惨白,不省人事。

    船家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差了个伙计去医馆请大夫。

    只不过,最近的医馆也有二里地,这一去一来的,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船家愁怀了。

    他船上若闹出一条人命,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呀?

    东边,另一艘画舫缓缓驶来,与岸边这些披着画舫外衣,实则是几间水上酒楼的画舫不同,这是真真正正奢华大气,能在整个湖面畅行无阻的大船。

    共有两层,像是在船上建了一座精致的小阁楼。

    二楼的某间厢房中,惠安公主注意到了对岸的动静。

    她极少有机会出宫,今日是求了哥哥许久,哥哥才答应带她来船上坐坐。

    “三哥!你看!那边好像出事了!”

    静宁教训了京城小纨绔的事已经传回皇宫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夸赞静宁刚正不阿,惩奸除恶,有大周第一公主的风范。

    惠安公主十分不服气。

    “是不是有人被欺负啦?”

    哼,她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把静宁比下去!

    长平跑去外头伸长脖子瞧了瞧:“好像是有人溺水了……在喊大夫……”

    与他们随行的恰恰就有胡太医的孙子胡辉。

    胡家世代行医,到了胡辉这一辈,虽以科举为主要目标,但医术也没落下,平日在国子监,谁有个头疼脑热,不必请大夫,找胡辉就能开到方子。

    萧重华看向胡辉:“你可懂治疗溺水?”

    胡辉拱了拱手:“跟着祖父治过几例。”

    惠安公主即刻道:“那你快去救人!记住,是本公主让你去的!”

    胡辉对着她行了一礼:“是。”

    萧重华对景弈道:“你带胡公子过去。”

    景弈抓住胡辉的肩膀,施展轻功把人带到了那艘画舫上。

    只不过,二人晚了一步。

    已经有人在抢救溺水者了。

    苏小小跪在他身旁,浑身湿哒哒的,眼睛里也进了水,十分的难受。

    她顾不上眸子里疼出来的生理眼泪,双手交叠,用力按压着对方的胸口。

    胡辉眉头一皱,又见施救者是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你在做什么!赶紧让开!”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朝胡辉打了过来。

    胡辉眉心一跳!

    卫……卫大人?!

    卫廷早年也曾是国子监的学生,真论起辈分来,胡辉该称呼他一声师兄。

    只不过,卫廷早已入朝为官,胡辉见了他,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卫大人,或卫将军。

    另一边的景弈也很惊诧。

    却不是惊讶卫廷,毕竟,他早知卫廷回京了。

    他是认出了正在抢救溺水者的苏小小。

    他怔在原地,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小小全心全意抢救患者,没留意到景弈过来了。

    溺水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的心脏停跳了。

    她让患者平躺在甲板上,拉开了患者的领口,解下了患者的腰带,又双膝跪地,骑在患者的身上。

    这副姿势……引来了周围的一阵非议。

    “我还当是个大老爷们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家当众扒了男人衣裳的裤子,还……还当众做出如此不堪之举,实在是有辱斯文!”

    “是啊,太不像话了!”

    他们似乎忘了,是苏小小拼着命把人救上岸的。

    在名节大于天、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苏小小的举动可以说是挑战了所有人的底线。

    而之所以没人上前将她扯开,丢进水里浸猪笼,全是因为有卫廷这尊大杀神杵在边儿上。

    众人的议论声,让胡辉回过了神。

    他神色一肃,对卫廷道:“卫大人!赶紧阻止她!患者溺水了,她这样会害死人的!”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1279/ 第一时间欣赏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最新章节! 作者:偏方方所写的《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为转载作品,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介绍:
只是在休息室里打了个盹儿,一睁眼,竟然穿成了古代目不识丁的乡下胖丫头。
好吃懒做不说,还在村里横行霸道。
十里八乡没人愿意娶她,好不容易买了个金龟婿,大婚之日竟让人逃了。
恶霸老爹一怒之下去道上掳了个夫君给她。
就是……爹你掳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呀?

婚后的苏胖丫很忙。
忙着改造恶霸爹爹与恶霸弟弟。
忙着抢救貌美如花的神将夫君。
忙着养育三个小小恶霸小豆丁。
一不小心,将自己忙成了大燕最位高权重的一品女侯!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