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微微触及
白天里余进走遍了海燕城的大街小巷,越走越觉得这座城市的布局似曾相识。
金丹修士有过目不忘只能,只是稍稍回忆了下,余进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虽然一个是参差不齐的房屋,一个是连绵起伏的地势,但二者的布阵走势都是一样的不着烟火,一般修士粗看之下只会以为是巧合。
余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万千:“既然不是个例,说不定还有其他城镇也是这样。怪哉,是以前那名师兄没有发现异常,还是说这是最近才布好的大阵?”
比起收服女鬼的那个城镇,海燕城的大阵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隐蔽气息,从城外看来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城镇。
“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那神灵的信仰源头。”
余进虽然希冀此城就是终点,可一股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这才刚刚开始。
躺在床上思索了一阵,余进还是决定先探明情况再说。
“这里的信仰可比那渔村强多了,得小心一点。”
第二天清晨,余进早早的就出了客栈,而一路上的香火味却是浓郁了不少。
看样子,这里的人也是习惯在早上拜神?
余进路上不断找人打听,金钱开路,笑脸为辅,很快便找到了孙家所在地址。
“霍,还真是气派。”
站在一座府邸前,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屋檐棱角无一不是上好石材打磨而成。
余进径直上去敲了敲门,可敲了半天都没有门房前来开门。
“不在?不应该啊。”
忍住没有释放神识,余进又耐心敲了半天的门,就在余进自己都准备夜晚再来拜访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缝隙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余进,满是不悦之色:“干什么的?”
余进连忙上前堆笑道:“在下余进,是一名商人。听闻此间主人曾淘到过一批上好的夜明珠.....”
“行了行了,没有啊,没有。想要发财去别的地方,少听别人胡说八道,知道了没?”
那门房似是听过了无数次类似话语,极不耐烦的说完后就当着余进的面把大门给紧紧的闭上。
见状余进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若有所思:“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有点太急促了,而且这人的态度根本不像一个门房。”
在余进想来,自己这般说辞在孙家搬进来的时候一定有过别人问过,毕竟这是孙家对外的宣称,总会有人好奇的。
而门房不耐烦的态度余进也早已料到,唯一的异常就是那一下急匆匆的关门,显得有些急躁。
“这么久才来开门,还这么急,想来这门房也是信徒,信仰还不低。还有....”
余进贴近门缝,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味道浓郁了不少。”
这里哪里是一户人家,简直就是一处庙宇!
想来其内之人全部都是虔诚信徒。就算不是,一般人只要长时间生活在此处,也迟早会信奉里面神灵的。
余进站在门前打量了一会这座府邸,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此处。
“还是要在城内再看看,现在直接闯进去怕是要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余进游走在海燕城的各个角落,每个地方都被他仔细的探查了一遍,也着实是有了一些收获。
一周后,余进在此城最好的酒楼‘燕归来’的一处不起眼角落,边喝酒边总结这段时间所得。
“这座城市兴起拜神之风仅仅八年,就已经成了这般规模,甚至融入了每个居民的日常生活,着实异常。”
“类似孙家那样的以屋作庙的人家,城内还有十三户,均是富贵之家,而且大都是拜神后发的财。全家有钱后就深居浅出,连仆人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个。”
“层层打听下来,神像源头竟然是出自城主府。可城主府内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天色已晚,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余进起身结账后走出了酒楼。
走到一处拐角,余进转进去后消失不见,再次现身之时已经是一身夜行衣打扮。
“不好意思了城主大人,谁叫你看上去那么可疑呢?”
柿子挑软的捏,余进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旁敲侧听打探到的有用消息越来越少,那就只能自己冒点小险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余进在黑暗中快速前进,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没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堵丈许高的围墙。余进脚尖轻点,三两下便越了过去:“进来了!”
周围明明是一片漆黑,但在余进眼中仍是亮如白昼,没多久便找到了城主所在的房屋,里面传来一阵鼾声。
“睡着了正好,省了我一番手脚。”
金丹修士偷偷摸摸溜进凡人住处欲行不轨,余进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一点不适之感。
确定房内只有一人,余进无声推开房门,走路无声,静悄悄走到了城主床前。
一个面相普通,脸颊微微发胖的中年人正在床上熟睡着。
“嗯,和这打听的一模一样,应该无误。”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酣睡中的城主的眉心:“送你一场美梦。”
没有丝毫法力外泄,可余进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城主的梦境中。
轻而易举的就掌握了此人梦境,而此人恍惚中也是知无不言。
从城主府出来,余进手上把玩着一个神像,脸色却不怎么好。
“城主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这名城主虽然是在八年前上任的,可那时城中就已经有了一些信仰摩罗的民众,据该城主所言,都是上任城主传出来的。
“梦中吐真言,当不至于为假。”
看着手上平凡至极的神像,余进微微叹道:“一晚上就收获了这么个玩意.....”
上任城主只留下了一大批神像,然后便远赴京城不知所踪。
而神像在多年分发下来,早已寥寥无几。
“试试吧。”
趁着夜色,余进偷偷的出了城,在附近找了一处荒凉之地。
把神像放在一块较大的石头上,余进取出了一个香炉摆放在神像前。
神识上上下下将神像扫了个透彻,确认无异常后,将三根线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之中。
见神像毫无反应,余进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盯着神像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带着一脸虔诚之色对着神像拜了一拜。
然而一拜之下,神像没有丝毫反应。
“没骗过去?还是催眠的不到位?”
余进一拜之后神色就恢复如初,全身上下气息都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见状有些苦恼:“模拟的没有问题,推算下来这里和那神灵本体距离少说也有千里之遥,惊动倒不至于。是我猜测错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拜一次,突然余进头部一阵眩晕,从嘴里喷出一口逆血。
“怎么.......回事?”
余进双膝跪地,左手捂住胸口,只感觉体内星力一片紊乱,五脏六腑宛若翻江倒海一般。
突然,余进眼前出现了一片血色,恍惚间余进仿佛看到了无边血海,惊涛怒浪翻涌不休。
而血海最混乱,波涛最猛烈的地方,有一丝黑点正在其中挣扎不休,可最终还是被浪潮淹没,消失在了无尽血色当中。
疼痛逐渐消失,余进缓缓直起身子,满脸的惊疑不定。
...
天武皇朝国都,天武城。
城内某处密室,一张地图摆在桌面上,描绘的赫然是此国境内城镇布局。
各个城镇都是黑光点点,有多有少,显眼至极。
桌子旁边站着几个人,看上去正在商讨着什么。
突然,一处靠海城镇的黑色光点由十四个变成了十五个,光芒顿时亮了几分。
此景自然被有心之人注意到,指着地图轻声道:“又多了一名同伴。”
旁人纷纷看去,见状也是欣喜道:“不错,海燕城这些年发展迅猛,同伴是越多越好!”
“西边最近也逐渐有了起色,我们重心也该动一动.....”
周围人正讨论着,可地图上海燕城里的十五个光点有一个突然闪了闪,然后就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一愣,随后只见那个最先发现的人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没有熬过赐福....”
“这是今年第几个了?”
“第三个....老年人毕竟身子骨弱,虽然大神慈悲,降低了承受要求,可终究还是有些人熬不过去的。”
唏嘘了一阵,有一个人开口问道:“这事要不要上报大人?”
“算了吧,大人最近正忙,还是不要打扰了。”
“也是,这事虽然少见,但一年下来还是有个七八次的,最近几年更是越来越多。”
“换个方向想想,同伴不也是越来越多了吗?”
“也对,愿我同道,人人永寂。”
“嗯,愿我同道,人人永寂。”
众人应和道。
61.迂回探查
余进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扭头看向那个神像。
神像依旧一动不动,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木雕。
余进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我识海里那片血海,还真难以发觉异常,这次却是莽撞了。”
没有再去触碰神像,余进意识沉入识海,站在一片灰雾中,只见面前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渗入进了灰雾之中。
一身冷哼,灰雾翻滚了一瞬,那些血色顿时消失不见。
“心境有些不稳,所以露了点空子,血海还真是无孔不入。”
不过经此一事,余进对血海却是有了些不同的想法:“我和此海一体共生,只要我能一直保持本心,那说不定哪一天,这片血海也可以为我所用。”
又想起那几乎无穷无尽的血色浪潮,余进摇了摇头,自嘲道:“好高骛远,现在能相安无事就是万幸了。”
于是不再考虑血海之事,转而思索起那黑色光点来。
黑色光点是在自己对神像一拜之后才出现的。余进虽然不知其有什么用处,但此物既然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就侵入到自己的识海深处,定是居心不良。
“无声无息,无影无形。诚心祭拜后自然发作,金丹灵识探寻不得.....”
余进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到一种符合刚才情况的神通道法,不禁有些颓然:“魔门的种魔之法倒是有些类似,但也没有黑色光点那么无声无息。”
二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余进也不敢贸然下判断,不过这么一对比下来,倒是确认了一点。
“那黑色光点是枚种子。如果当时没有被拦截住,恐怕会扎根在我的识海中,在我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不断生长....”
自己刚刚只是模拟了下虔诚者的精神波动都差点翻车,那些真正虔诚的普通民众又会如何?
想起了前段时间孙家的情况,余进心中顿时一沉:“不是沦为傀儡也差不了多少。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之前得知上任城主在留下神像后就去了京城任职。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人断定海燕城全城信奉神像已成定局,所以才离开此处去了京城?
又回想起这几天打听到的一些情报,余进发现最近几年里,有些事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然而现在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里面的猫腻。
比如四年前,也就是天武六十三年,一场大旱,城中几乎陷入灾荒。
那时候有几户人家暗地里呼吁大家拜神祈愿,有不少人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思试了试。
谁知道没几天,朝中就下发了救济粮,连夜送到了海燕城中。
对朝廷感恩戴德的自然大有人在,然而逐渐开始信奉摩罗大神的也有不少。
而余进之前探查到的十四户人家中,有那么三两家正是当年参与宣传的大头。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事,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可只要深究,总能在里面看到朝廷和神灵的影子。
“京城吗....不好,我之前大摇大摆的路过,定然被察觉了!”
判断出源头很大可能是在此国国度,可余进却不喜反忧。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对方能瞒这么久,不可能怕了我一个金丹,那么就是顾忌宗门?情报还差一些,宗门人手不一定宽裕.....”
目前对方的目的自己还是一无所知,对这个神教信仰的发展程度也是一知半解,这种情况下还是需要继续探查才是。不然万一兴师动众后一个情报疏忽让幕后黑手逃掉了,那场面余进可不愿去想。
“等一切都搞明白了,主事之人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下。”
余进有些咬牙切齿,好好的一场度假硬生生变成了千里追凶,任谁心里都会有些不痛快,更何况余进这么个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为人生信条的家伙。
一道银光照耀四方,余进驾着飞剑直直向着西方飞去。
天上明月皎洁,一道银色长线划过天际,初时还风驰电掣,不断加速。可没一会速度就趋于稳定,上面之人更是取出一壶酒喝了起来。
脚下景色在飞速后撤,余进左手举杯,右手拿着酒壶,衣带飘飘,一副悠闲之色。
飞剑时上时下,在云层中不断穿梭,似是在嬉戏玩闹。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远处一座巨城已是距离不远。
正是余进以前路过的天武皇朝国都。
余进此时和之前一样,好像根本不在意身下是什么城池,摇摇晃晃的掠过此城,向着远处飞去。
城中一双眼睛在余进接近的时候就盯着余进一动不动,直到余进驱剑的身影逐渐远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总算走了。这些天神图没有异动,看样子这名修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西边的信仰没有那么深,加上我的布置,金丹是不可能看出问题的。不过小心起见,计划还是得先放缓一段时间。”
余进又飞了十余日,直到出了天武皇朝范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装出平时的样子这么累...也不知道骗过去没有。”
无论幕后黑手是否相信自己已经离去,余进下一步计划都不会改变:“接下来南下,绕一个大圈子回到天武,化作凡人一步步的去探查,直到京城。”
之前一路飞来,脚下路过的城镇余进都用神识轻微扫过,国度也不例外,都是一片欣欣向荣,没有一丝在海燕城里的异味。
如果说只有海燕城和小渔村有问题,余进那是一万个不信。然而到底有多少城镇居民沦为信徒,那神灵又有多少可供附身逃命的信徒,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只是可怜了我的鼻子,山珍海味没尝到多少,全用来闻那股怪味了....”
余进不断哀叹,有时候他也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太怂了点?是不是直接回师门打个报告就能妥善的解决?
可最后既然决定了要亲自一查到底,那余进也不会墨迹。什么办法能最安全,最妥善的解决,他就会怎么办。
飞剑微微颤动,再次载着余进,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而这次,余进脸上再无一点悠闲之色,满脸肃然,双眼中怒意勃发。
“不管你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敢在我北辰州使出这种手段蛊惑人心,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62.入梦推演
嘴上说的豪气万千,可余进并没有因为出了天武皇朝范围就大张旗鼓,反而是鬼鬼祟祟的从天武皇朝南边的边疆处摸了过去。
“之前都这么谨慎过来了,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
如果有的选....
无奈的叹了口气,余进打起精神,偷偷摸摸的再度进入了天武皇朝境内。
而这次,余进决定从该皇朝南北处查起,仔细的看看这个莫名出现的神教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赶路之余,余进整理了下之前得到的信息,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特点:“一般教派都是有管制的,哪怕是曾经家家户户都敬拜的灶王爷,也是有独属于自己的庙宇的。可这个摩罗大神却没有,不,简直就像不把信仰放在心上。”
还有那个女鬼,余进现在确定此鬼成形过程绝对有人干预,只是对其目的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我没有前去,任凭其出世之后大开杀戒的话,那个阵法的样子.....”
稍稍假设推演了下,余进脑子中突然凭空冒出两个字:血祭。
这个词仿佛扎根一般在余进脑内回荡着,惊得余进前行之势顿了一顿,一刻不停的敛息法差点中断。
驭剑在附近转了一圈,方圆百里都杳无人烟。
余进只是稍稍考虑了一瞬,断然道:“此事不明,我心难安。还是得推演下。”
随即落下地,星力稍稍流转,右手臂上闪过一道流光,随后恢复正常。
手臂如刀切豆腐般没入地面,挖出一大块泥土:“如果是真的话....不,还不能这么快下决断。”
很快,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深坑就挖了出来。
余进跳下土坑,躺在里面,将外面的泥土盖上后,就闭上了眼睛。
识海内,原本稀薄了不少的灰雾再次浓郁了起来,余进漫步在其中,伸手对着一片灰雾摇摇一握。
那片灰雾立时翻涌起来,逐渐变成了一张三丈高宽的巨大地图。
天武皇朝的地图余进自然是有的。虽然不是很精细,但只要是涉及到地脉的城镇,无论大小都在宗门记载之中。
余进伸手在地图上一抹,地图上顿时有两个城镇,一个村子亮起了黑点。
分别是那小渔村,海燕城和宁安城。
盯着地图半晌没动,余进眉间紧皱,最后还是分别在海燕城和宁安城上虚点了几下。
下一瞬,地图上的两座城镇就变成了两座看上去大相庭径的阵法。
余进深吸一口气,双手不断的虚点在宁安城阵法的各个节点上:“假设女鬼出世之后没有大开杀戒,甚至连凡人都没有察觉,那阴气凝而不散,阵法逐渐由阴化阳。如果期间再有信仰插入,阴阳乍变....”
半晌过后,余进盯着眼前早已面目全非的阵法默默不语。
转头看向另一座海燕城:“来吧。”
可能是信仰比较浓厚的缘故,海燕城阵法的推算比宁安城快了不少。
而最后摆在余进面前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大阵。
此阵上的阵纹余进从未见过,可从模拟的灵力走向不难看出其作用。
“血祭全城.....”
余进口中喃喃自语,身子稍稍晃了一晃,下一刻又稳稳站定。
呼吸微微急促,余进仔细回忆了下自己脑中的天武皇朝地图,确认无误之后,双目露出决然之色:“来吧!”
随着这一声“来吧”,面前的地图开始向着余进不断靠拢,最后将余进完全包裹进了地图中。
离战城,是天武皇朝的三座重城之一。此城位于天武皇朝西南,历史上的功用暂且不谈,只谈其所处之地:西为无尽大海,东为万丈巨峰。
此城所在地势平缓,而地下有三道中等地脉流通,祛阴散晦。就算放眼北辰州上下,也是一座上等的灵秀之城。
但是此刻,这座灵秀之城却是血光滔天,城内无有一个活人,只有滔滔血河在城内大街小巷不断流转。
而从天上向下看,就会发现血河看似杂乱无章的在城内流淌,实际上是按某种玄妙的阵势在不断积蓄力量。
血色越来越盛,最后化为了一道直通天地的血色光柱,矗立在城中久久不曾消散。
而几乎同时,远处也有七八十道光柱冲天而起,与离战城的光柱摇摇呼应,似是有着什么联系。
在这些光柱的互相呼应之下,万里晴空逐渐显现出了一道道繁杂无比的阵纹,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神不宁,惶惶不安。
阵纹在不断互相覆盖,似是在吞噬一般。
看着缓慢,实则只是短短片刻,一道足足覆盖了天武皇朝全境的阵法显现在天空之上。
下一刻,一道不堪重负的声音从阵法中发出,随后整个阵法便化作片片血色菁英,散落在了大地各处。
余进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打破土层钻了出来,看着湛蓝的天空一言不发。
“这事太大了,我管不了了,溜了溜了。”
如果可以的话,余进真想这么做。自己只是一个小修士,而对面能在宗门眼皮底下布下这种手段,自己贸然前去岂不是找死?
默然良久,余进最终苦笑了一声:“知道后果又如何?如果真的全城都被这信仰侵蚀,每个城镇都有不下九人被那黑色光点种入,那发动与否真的就在主事者一念之间。”
这种情况,回家叫人也来不及了。
一天不把主事者揪出来,这里离人间地狱就一直是一步之遥。
余进现在可以断定,主事之人绝对藏身于都城。
自己梦中推演之时,国都是大阵中心,主事之人不在其中还能在哪?
至于大阵最后破碎,那是自己信息不足所致,并不代表现实中也会如此。
“现在去考虑还有哪座城镇没有列入计算毫无意义,必须要除去主事者才行。”
余进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希望渺茫,恨恨的跺了跺脚:“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几位祖师都在星辰中稳定法体,修复伤势,门内有大法力处理此事的前辈都另有要事,不是在万里青冥就是在九幽黄泉,十余年内都脱不了身.....”
余进所不知晓的是,在宗门回归之后,北辰祖师曾经召集各脉祖师推演天机,反复确认北辰州至少百年内无有忧虑,这才放下心来,养伤的养伤,增加底蕴的去增加底蕴。
即便如此,北辰派也并没有放松,而是在人手紧缺的时候依然十年如一日的派出弟子巡游州内全境。对凡人自然是秋毫无犯,但对那些灵异之事,但凡有一点异常立马就是雷霆手段。
所以不是北辰派不小心,毕竟宗门祖师,大乘修士都发话了,洗地也洗了不止一次。
谁知道就在这般谨慎的情况下,还有一个天大的异常就在那摆着,几十年没有被人发现?
“不慌,还有时间...”
慌乱只是暂时,余进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按推演来看,西方有很大概率已经沦陷,但东方可能是因为顾忌宗门,所以信仰散布较慢。”
至少自己在宁安城的时候,没有闻到那股怪异的香火味。
余进又稍稍心算了下:“悲观来看,凭那神灵的手段,大概还有九年左右,此国上下就会全部沦陷。”
当前状况已经不是人数可以解决的了,必须得将那人找到,然后将其击杀。
没有主事之人,阵法自然就不会发动。
“香火灵敏,城内不能使用法力。回去宗门一趟要用掉两年时间,而且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布阵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还是需要有个人去都城打探消息。
而打探消息的人最好需要一个没有疑点的身份,这个也需要时间准备。
余进想了半天,最好发现似乎只有自己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余进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叹的气似乎比自己在山里叹的都多。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闪耀着紫光的法符,余进在上面将自己这段时日的见闻记录在了上面,随后将其抛在了空中:“可谁知道会在这里出这档子事?这已经是身上最好的传讯法符了,希望不要超出使用范围。”
空中的传讯法符闪了一闪,便消失在了空中。
而在余进的感应中,法符几乎是以龟爬的速度在向着宗门方向飘去。
“离宗门越近就会越快,至少能在大阵完善前送到.....那就好,以门内的实力,月许就能到这般,我也需要有人接应.....”
做好后路后,余进转过身,神色肃然,身板挺直的向着最近的离战城走去。
“如果这次不死的话,以后我说什么都不下山了。”
63.万里奔波
离战城内,余进化作一名普通商人,游走在街头巷尾之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四周。
刺鼻的香火味不断钻入鼻子,但余进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这里情况和海燕城差不多。是位置的缘故?”
海燕城和离战城都是地处天武皇朝边缘地带,从地图上来看二者到都城的距离也差不多,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城内信仰出现的时间非常接近。
在城内探查了几天,余进就离开了离战城。
而为了掩人耳目,余进临走前特地带了些货物,驾着马车向下一座城市进发。
行了有将近千里之遥,才找到了一座大城。
余进刚一进城,就发现香火味比之前浓了不少,呛的余进直皱眉头:“怎么浓了这么多?”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用幕后黑手动手我就被呛死了....得想个法子。”
随意在城内找了一处客栈,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让余进几乎一刻都忍受不了。
可相关法门不是说创就创的。
而且按余进的推测,这种香火味只有灵觉敏锐的修士才能闻到,可以说是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只要进城,就逃脱不了。
“为什么之前同门提交的相关信息里没有这一点?难道他们都没有进入天武皇朝西边的城市?”
这也是疑点之一,余进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敌我双方都在暗处,各自都对对方的具体情况均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但是我已经盯上了他。”
强忍着不适,余进举起小二之前端上来的酒壶猛灌了几口,想借此冲淡那股味道。
“呼~稍微好一点了。”
用袖子擦了擦嘴边残余的酒液,余进把酒壶放在床边,再次思考起来。
“创法不现实,在敌方阵营隔断灵觉等于自寻死路。那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余进脸色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而一想到后面城镇里面的香火味可能更难闻,脸上神色又扭曲了几分。
“回去后一定要找师尊弥补损失....我宁愿去玄冥谷面壁思过都不想每天闻到这玩意,还是时时刻刻的....”
可事已至此,余进是决然不会退却的。
按余进的话说,就是:“已经吃了亏了,不继续刚下去前面吃的亏岂不是全部白费?”
这座城市名为莲城,家家户户都在种养莲花。
据说城内每逢六到九月期间,莲花盛开,大街小巷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现在是八月天,正是莲花开放的日子。
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的人时不时驻足深嗅,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余进就一阵膈应。
这股怒火无从发放,余进只能在幕后黑手的账上再记一笔:“等着吧.....”
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莲城,途中余进并没有落下自己的货物。
不过那车布匹早已换成了一坛坛莲城特产的‘莲酒’,酒如其名,打开之后散发着一股莲花独有的清香,入口之后却又有一种别样的醇厚。
这是余进特意为之后的行程而准备的,毕竟聊胜于无。
这一路下来,途径八座大城,香火味也是一城比一城浓厚。
等到到了离都城最近的长明城,余进脸上早已憔悴不堪,马车里的酒也早就不是最开始的莲酒。
清晨,长明城城门前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前去赶集的附近农家。
余进下了马车,拉着缰绳排在队尾。看着前面老农们脸上的笑容,心中微微感慨了一下。
“方圆数千里几乎没有一个不信仰摩罗的,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即将发生什么。可之所以会如此,一方面是邪法蛊惑,另一方面也是相信这个神灵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人间王朝兴衰,宗门是一向不干预的。但是另一方面,宗门的弟子来源却又离不开人间。
余进偶尔也会思考,宗门为什么在立派至今数千年间,从不去干涉王朝变更?
如果宗门出面干涉,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屹立在北辰州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要再加大宣传,开门收徒更加方便不说,弟子忠诚度也可以保证。
正在遐想着,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下一个,快点的。”
思虑被打断,余进向前看去,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城门口,下一个被盘查的就是自己。
摸了摸腰间玉佩,手指划过玉佩上面的裂痕,余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马上就要坏了。”
取下玉佩握在手里,余进悄悄将手收入袖中,紧紧攥住玉佩:“香火味浓的连遮尘佩都撑不住,这都快比拟的上一些神通了。”
用力一攥,然后松手,袖中洒下了一片玉屑。
余进用脚将玉屑掩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门口守卫。
“还好,毕竟之前看过藏书阁里的描述。”
守卫脸上密密麻麻的毛孔就不说了,里面不断钻进钻出的一些细微小虫,头发里的小跳蚤,眼角的眼屎,牙上的污垢.....
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还有某些人肠胃不好的声音。
嗅觉仿佛灵敏了数十倍,余进甚至闻到了一些饭菜消化的味道....
那名守卫余进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可马上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
玉佩一下,只要是凡人,自己见谁都是这个样子。最多有的稍微干净点,但在余进心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城门近在咫尺,空气中除了多了些味道之外,总体来说还是清新的。
余进稍稍深吸了一口气,哪怕自己此时闻到的都是些怪味,那也比进城后强一万倍。
守卫盘查并没有耗去多久,毕竟余进一路走来是真的在做生意,期间几乎没有动用一丝法力,身份真的不能再真。
而一穿过城门,哪怕余进屏住呼吸,一股铺天盖地的刺鼻臭味还是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几乎是上座城的三倍有余!”
余进在之前的城镇里尝试过,哪怕摘下遮尘佩香火味也不会有多少增强。
“这座城里到底有多少虔诚信徒?”
几座城市探查下来,有些事情余进哪怕猜都能猜出来。
香火味的浓淡是和城中虔诚信徒数量有关的。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余进没有对那些信徒轻举妄动,而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没有隔绝灵觉功能的遮尘佩竟然在上座城镇出现了裂痕!
这一下可惊的余进不轻,也让余进不禁思考起来:“香火里到底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件事直到进了长明城余进都还没有想明白,但是突然想到的另一件事却让余进再次心惊肉跳。
金丹修士不染尘垢。
卸下遮尘佩,周围凡人在自己眼中都是污垢满身。
而那幕后黑手修为再低也不可能比自己低。
牵马的缰绳落地,余进呆呆站在城门口:“不会吧......”
随后又哭丧着脸:“不要啊.......”
64.近在咫尺
马儿拉着马车,余进手中牵着缰绳,在大街上寻找着客栈。
路上直勾勾的盯着行人的脸面,余进脸上苦色愈加的浓。
“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余进自认是没有洁癖的,但是一想到要把自己变得和路上行人一样,一阵恶寒就直直袭上心头。
而且自己的身份是个商人,东奔西走之下,寄生虫之类的要比寻常人多上不少。
纠结之下,就连那股香火味味都仿佛淡了不少。
在城内走了一会,余进终于见到了第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占地不大,算上屋顶也没有多高,从外面看里面装饰也不是多么精致。
“就这家吧。”
余进此时心情极差,也懒得去特意找个地段好的客栈。
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余进一边跨入大门,一边将手伸入怀中:“老板,来一间....咳咳咳.....”
此城城内香火味如此刺鼻,强出上个城市三倍有余。
那虔诚信徒供奉邪神之处,香火又该多么浓郁?
然而这些地方都是常年闭门谢客,余进也怕自己潜入会引起里面邪神的注意,所以一直都没有贸然进入。
所以余进一直有想过自己如果有机会进入类似地方会是什么反应,但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突然。
客栈里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旅客想要住房歇息,但实际上余进早已心跳加快,要不是凭着金丹强大的掌控能力强行压制,怕是早已露出端倪。
所幸这些年的心境不是白修的,几乎是瞬间,余进就将自己的呼吸,心跳等调整的和凡人一般无二。
星力在体内缓缓流动,没有向外透露出一丝波动,流转道余进浑身上下的毛孔,化作一个个细微的寄生虫在余进身上上串下跳。
“嗯?”
在客栈老板眼中,面前这位客人身上好像一下子暗淡了不少。捏了捏鼻梁定睛一看,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眼花了?”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便摆上一副笑脸,走出柜台对着余进迎了上去:“呦,客官里面请。敢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门口有我的马车,马给我照看好了,车子里面的东西不用卸,再给我找一间离马车所在近的房间。”
余进一路上说了不少类似的话,可没有一次有这般心惊胆战。
就在刚刚,余进刚将自己由内而外调整的和凡人无意,下一刻余进就感到有一道类似神识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流转了一瞬,随后便消失不见。
“如果我刚刚没有....”
行走数年,途经八座大城,余进还是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有了恐惧之感。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反映过来伪装有缺,没有及时施法掩盖的话。
那幕后黑手是不是会察觉到异常?会不会提前发动?
可能只是自己多心,可能那道神念只会辨认气息是否是修士,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余进就不敢赌。
一旦输了,那就是千万生命沦为祭品,万里皇朝坠入地狱。
而这样的场景,是余进极度不愿看到的。
“形势比人强,该怂还得怂。”
而经过这么一遭,余进彻底将自己最后的一点矜持抛在了脑后。
“不就是脏了点吗,谁怕谁啊!等找到了目标,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余进暗自咬牙,心中既有对幕后之人的杀意,也有对自己弱小的认知。
眼中划过一道微弱至极的红芒,但是余进却好像并没有发现的样子。
或者说,是发现了却没有在意。
自余进住进客栈后,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
某天下午,余进走入客栈,迈进大门的瞬间,那股力量又瞄了他一眼。
然而余进满脸的不在乎,走到一张空桌前,叫了几个菜,一壶酒,自顾自的吃喝了起来。
举筷的右手毛孔里冒出了点污垢,然而余进看都没看一眼,依旧在桌上大快朵颐。
“城里有近三成的人家都沦为了信徒,其中真正发自内心的反而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被强制散入的...”
这段时间余进装作卖酒商人暗中打听探查,着实又有了不少收获。
长明城兴盛拜神之说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早已彻底变成了此城的文化之一。
而在邪神信仰传播的几十年里,不知是当时主事之人急于求成还是什么,长明城里信仰最初发展的速度明显高于海燕城不少。
按余进推测,可能和那黑色光点有关。
如果那邪神前期舍得消耗力量,来强行转化虔诚信徒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
识海是人的意识核心,而黑色光点可以驻扎在识海之内。
只要使用得当,潜移默化之下扭曲一个凡人的认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说明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逼得幕后黑手不得不加快进度。否则以其谨慎程度不至于如此。”
至于为什么说其谨慎,就凭其这么多年发展却没有被宗门发现,足以说明其人有多么小心。
“据城内老人所言,第一次听到摩罗大神是在天武十三年,也就是宗门回归三十年左右。”
在这之后过了一些时间,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个月,城内信仰人数突然大增,最后又逐渐趋于平缓,持续至今。
而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余进却是没有打听到哪怕只言片语。
余进夹起最后一口菜,下肚之后又喝下最后一口酒:“只能去天武都城里打听了。”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是强大的。只是月余,余进便已习惯了城内浓郁刺鼻的香火味,也可以神色自若的和路上行人交谈而不移开目光。
而客栈内的信徒,余进也早就发觉了。
不是老板,不是小二,而是一名住客。
该住客是一名看上去病怏怏的青年,已经在这座客栈里住了一年,每天深居浅出,老板半年都难得见他一面。
老板最开始还担心这人的身体,可后来见此人身体一直没有变的虚弱,也就由得他去了。
毕竟这人还是给钱的。
余进也不会特意前去打招呼,那岂不是把自己放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只要香火味突然浓郁,那附近定然有神像,这条规律余进早已烂熟于心。
所以虽然这一个月里该人有出门过那么一两次,但余进都是闻到之后立马避开,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观察对方。
此人神像从不离身,从穿着来看家境也一般。
不过其人身上气运却被一层浓郁的香火笼罩着,哪怕是余进也看之不透。
余进也不想横生枝节,所以只是确认了自己不会暴露之后,就没有再过多理会。
次日,余进起了个大早,退房后走到装满了一车酒的马车前面,准备前往最后的目的地,也就是此国都城。
然而余进刚刚坐到马车前面,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软绵绵的声音。
“老哥是要去都城吗?不知可否劳驾,捎在下一程?”
65.二人同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就是余进现在的心理感受。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看着站立在马车旁边,时不时咳嗽一声的青年,余进自然是拒绝的。
“抱歉,马车里已经装满了货物,载不了人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想必这人也没话说了吧。
然事与愿违,突然间,余进周围香火味猛增,呛得余进差点咳嗽了一声。
“什么情况?”
余进这才注意到那人怀中露出的一角神像,同时余进体内的神识感觉到自己似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不知老哥是否可以载在下一程呢?”
这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余进脸上先是露出一副茫然之色:“可以,上来吧.....”
待到那青年费力的爬上了车厢后,余进才装作猛的惊醒似的。
“总感觉哪里不对....”
嘴上喃喃了几句,声音正好让车厢里的青年听到。
青年闻声嘴角微微一翘,将抱在怀中的神像紧了紧。
马车顺利出城,余进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只顾着驾车,没有一点要搭理车里人的意思。
可车里人好像对余进颇感兴趣,出城后没有多久,就主动对余进开口道:“唉老哥,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向是长明的唉。”
果然还是躲不过.....
心中微微一叹,余进打起精神,先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对话,然后才用老气横秋的口气回答道:“是啊,咱是从离战城来的。”
“从那么老远过来?小弟佩服,不知能不能麻烦老哥给小弟我讲讲路上见闻,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青年人兴奋的声音不似作假,可余进一路上不是在城内忍受着香火的折磨,就是在路上修炼新的神通,哪有什么能讲的?
索性只能将自己以前梦里的一些事迹讲了出来,把那青年唬的一愣一愣的。
二人这一路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青年听余进胡诌听的津津有味,而余进在试探了几次之后也稍稍安心:“此人虽然持有神像,但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他怀中的神像除了味道浓一点也再没有什么神异,想来第二方案是用不上了。”
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余进也就稍微放开了点:“燕兄弟,你是天武城的人,对这附近也熟悉。照你看来,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原来那青年名为燕武志,是天武皇朝开国功勋之后,其家族在皇城内也算是赫赫有名。
光听此人名字,就知道其长辈对其寄予了什么样的厚望。燕武志此人也算争气,十几岁的时候就力能扛鼎,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更是在弱冠之年便挑遍了皇城的同辈之人,无一败绩。
可惜木秀于林,燕武志风光一时,自然有某些嫉妒之人对他暗中下套。
燕武志也不是傻子,多次危机均被其化险为夷。
但是最后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里酒心毒,从此英雄变狗熊。
一杯毒酒虽然没有要了燕武志的命,但也让他从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变成了一个成天咳嗽的病秧子。
“我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甚至有想过要自杀。”
车厢外,余进一脸平静的听着燕武志的自述,时不时跟着感叹一句,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可是就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只要能皈依摩罗大神座下,坚持每日虔诚不休的叩拜,那么总有一天,我能夺回失去的一切。”
听到这里,余进附和的点点头:“老哥我走南闯北,也听说了不少摩罗大神的传言。既然信拜的人这么多,想来是真的有些神妙的。”
坐在车厢里的燕武志叹道:“老哥见多识广,说的一点不差。可惜我当年只相信自己的一对拳头,哪怕家里半数人都....”
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之事,燕武志沉默了半晌,才再次说道:“说来也不怕老哥你笑话,我当时对着全家人发誓,如果摩罗大神真的有灵,就让我身体好起来,哪怕是能跑两步。只要能做到,我就在大街上举着神像,一步一叩,从此一生虔诚敬神。”
而后续之事不用说余进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要让燕武志恢复健康,自己就有不下五种方法,更何况在都城偷偷发展了这么久的幕后黑手?
果然,燕武志之后所说和余进猜的一模一样:“发完誓的第二天,我刚起床,就发现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余大哥你敢相信吗?昨天一个连碗都拿不稳的人,第二天能连续拉坏十张强弓?”
见余进没有回答,燕武志便自顾自的说道:“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时辰,但我从此就对大神深信不疑。神庙里的庙祝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到长明城我就到长明城,要我回来我就回来....”
都城里有神庙?
余进注意到了这一点:“果然不同前面的城池,需得多注意下。”
至于那名劝燕武志拜神的人,余进并不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目标。
毕竟燕武志出生的时候,都城里早就被邪神彻底侵蚀。
按燕武志的描述来看,他小时候家里十个长辈里有四个都是信徒,而下人的话二十个里能有十五个对邪神每日祭拜。
管中窥豹,如果自己在都城内暴露身份,那甚至不需敌人亲自动手,只要动用城内民众数十年来积攒下的香火之力,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所幸自己这些年也不是白过,杀伐之术也修炼了不少,加上北辰州星力加持,元婴期余进也敢过上一招。
当然,过完一招后自己还活不活着那就要另说了。
但这并不代表余进在元婴期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他也是有几张底牌的。
“....余大哥?余大哥?”
一声呼唤打断了余进思绪,燕武志已经从车厢的窗帘里探出头来,指着远处喜道:“那是天山,说明我们离都城已经不远了!”
余进顺着燕武志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远方,哪怕相隔百里也能感受到一股壮观之意。
“这就是天山?果然壮丽。听说上面还有一座武池,里面放满了神兵利器等待有缘人,不知是真是假?”
见到熟悉的景色,燕武志此时心情也是大好。听到余进此言,也是笑着答道:“一半一半吧。天山上确实是有武池,但那只是一座普通的水池,别说神兵了,里面连块废铁都没有。”
余进故作失望之色:“原来是以讹传讹,亏我还有点期待....”
燕武志此时颇有些当年的意气风发之意,豪爽道:“这有什么?天山没有,等到了我家,定让余大哥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余进也是笑道:“真是如此,那可要多谢燕兄弟了!”
过了几天,马车到达了天山附近,余进目不斜视的盯着天山山顶,似是在看着什么。
“余大哥?”
可能是归家心切,燕武志这段时间一直表现的很兴奋,时不时的抬起窗帘,给余进指点着附近的地貌风情。
顺着余进目光看去,燕武志不禁撇了撇嘴:“余大哥,我不是说过了吗,天山武池里什么都没有,我以前去过好多次了,还能骗你不成?放心,等到了都城,绝对让你开开眼!”
余进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眼燕武志,笑道:“燕兄弟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可毕竟这也算一个念想,难得离得这么近,也就忍不住多看看了。”
“哈哈,那老哥就多看看吧,等有机会,我亲自带你去天山看一看!”
余进摇头失笑,默默安抚着体内有些躁动不安的本命法剑:“神兵还真是没有,倒是有一把凶兵....”
66.拨云见日
余进虽然不清楚那把凶兵是什么兵器,但本命法剑的感应绝不会出错。
“看样子是被镇压了?”
正想再仔细感应下这把武器的状态,异变顿生。
在余进的眼中,山上突然涌起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凶煞之气,然而刚刚冲出就被牢牢挡住,一道阵法在山上一闪而过。
通过体内法剑,余进感受着山中传来的那阵挣扎不屈之意,时断时续,然而力道却是一次比一次强。
余进驾着马车,握着缰绳的左手伸出一根食指,不断敲击着膝盖:“三,二,一。”
随着余进最后一下敲击,地面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便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嗯?”
燕武志掀开马车侧面的窗帘,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余大哥,刚刚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车子好像震了一下子?”
然而余进却没有一点反应,燕武志不禁有些疑惑:“余大哥?”
“啊?”
余进这才回过神,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嘴上却淡淡到:“路面不平,可能是颠了一下子,不用在意。”
说完后余进又稍稍沉默了那么一下,随后笑骂了一句:“一路过来还没习惯呢?你小子就是大户人家过惯了好日子,没吃过苦水。”
我以前练武的时候可没少吃苦。
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燕武志灿灿的笑了笑:“额....可能是我多心了。不好意思啊余大哥。”
见前面余进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燕武志缩回到马车里,抱着双臂靠在一个酒坛上:“刚才感觉也不像颠簸....没想到我也会近乡情怯?”
自嘲一笑,便也不去再想刚才之事。
马车在余进的操控下四平八稳的前进着,而余进此时不自觉的攥紧了缰绳,心中雀跃无比。
“真是运气!刚刚的震动应该是那把凶兵最后一搏,却让我窥见了一丝端倪....”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法剑,还是凶兵本来就积蓄够了力量,总之这一下传出的信息对余进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心中盘旋不散的阴霾消散了些许,要不是马车里有人,此时此刻,余进简直想要饮酒高歌:“有胜算!”
原本余进只是想着彻底搞清楚情况后想办法拖延,等待宗门收到自己前面发出的消息后前来除害。
到时候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以一国为阵,瞒天过海骗过了整个宗门。能施展出这种手段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了的。
所以这段时间余进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一路走来真的是可以说是如履薄冰,生怕什么时候从天上伸出来一只大手,像拍苍蝇一样将自己拍死在地上。
“等等等等,冷静冷静。”余进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前面的推断重新推理了一遍,以防止有什么错误。
首先是那道阵法:“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阵纹和梦中推断出的都是一脉相承,这么有特点的阵法,说和邪神没有关系,谁信?”
这点没有问题。
然后是那把凶兵:“从法剑中传来的反馈上看,此物是一件真器无疑。虽然锐气有损,可从刚刚气势来看,少说也得是元婴才有资格收起!”
境界不足,所以只能设法将凶兵镇压,这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后是镇压之地:“天山距离都城最多也就三四百里,对于修士来说却是不远。”
距离自家大本营如此之近,却只是将其封印而不收服,布下的阵法还特意有敛息之能,足以证明主事之人修为不到家!
不然怎么会留出这么一个破绽?
念及此处,余进愈发的肯定,那凶兵就是感知到了自己的本命法剑,这才故意闹出了一番动静。
为的就是能够脱困!
虽然不是没有其他可能,但按照余进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对敌人性格的判断来看,上述推断的准确性至少有七成!
回顾完毕,余进心中的一块大石顿时轻了不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金丹啊,那可用手段就多了。”
暗自盘算着自己有哪些手段可一击致命,余进又想到了一点,神色稍稍凝重:“不对,敌人可能只有几个,但是背后一定还有人,甚至可能是一个大势力!”
能瞒过宗门上下所有大能的心血来潮,如果不是有和祖师势均力敌的大乘修士施法进行掩盖,那就是动用了什么耗费不费的秘宝或法门。
绝对不是一个小小金丹能做得到的。
余进越想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却展眉一笑:“就算有后手又如何?我也不是没有。”
将此事抛在脑后,对着身后车厢喊道:“燕兄弟!老哥我有些困了,你出来驾一下车!”
一路上二人已经如此轮换了数次。余进是顾忌身边有人,自然要装一下。而燕武志是搭车的,余进也没收他钱,自然想在别的地方出一把力。
身子骨虽然虚弱依旧,但驾车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马车在路上稍稍停顿了一会便再度走了起来,余进在车厢里背靠酒坛,左手臂搭在车厢窗沿上,缓缓闭上了眼:“推演一下吧。”
听到车厢内逐渐变均匀的呼吸声,驾车的燕武志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睡得就是快。”
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事,脸上露出了几丝忧郁之色。
右手松开缰绳,摸了摸怀中从不离身的神像,神色逐渐变的坚定:“神启不会有错,这次回城,我定然会光耀门楣!”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万众瞩目中跌落深渊,从泥泞中找到一丝曙光,托着病躯坚持不懈的练武....
“衣锦还乡做不到,但我定会再次名满京城!”
结束了回忆,摸了摸自己瘦弱的身体,燕武志伸出了右手,对着空气握了下拳头。
只听空气中发出了“啵”的一声。
“还差一点....”
距二人三百余里处,天武皇朝都城之内。
皇宫里的某处宫殿,一人正坐在一张座椅上品着茶,座下有一名黑袍人正对其行大礼跪拜,一张嘴在不断闭合,好像正在报告着什么。
坐上那人先是优雅的饮了一口茶,然后才正眼看向那名黑袍人:“做得好。这样一来,我们距离永寂就更近了一分。”
“属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
黑袍人吞吞吐吐,身子有些发抖。
面前的大人最厌麻烦,最烦意外,可这事自己却不得不报。
“嗯?”
果然,一道带着不悦的声音传入黑袍人的耳朵,顿时吓得黑袍人魂不附体:“大人恕罪....”
“算了,讲!”
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黑袍人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大人今天心情不错....”
将身子伏的更低,黑袍人趴在地上恭敬道:“禀报大人,天山那边刚死了一个信徒.....”
67.天武国都(写嗨了,明天继续二更,顺便求书评,救救书评区吧)
“哦?”
坐着的那人身子微微立直:“是在什么时候?”
“三个时辰前,大人。今日是丁字组前去轮值,命房里有一块命牌突然碎裂,属下也是刚刚得到情报。”
听到是在三个时辰前,那人又恢复了慵懒的样子,端起茶杯,对着里面吹了一口气:“那不用管。”
地上的黑袍人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寡言少语,知道主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告罪一声后便自觉起身退了下去。
等到房内再无他人,那人将已经变得沸腾的茶水连带茶叶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还不忘砸吧两下嘴:“温度还是差了点....”
放下茶杯,眼睛瞥了眼东方,正是天山所在:“自从几年前那名修士离开,这几年再也没有修士前来,看样子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眼中透露出几丝冷意:“那把方天戟实在是烦人,明明都沦为凶兵了还想着护国,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么一下子。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用它来作为神祭的开端吧。”
收回目光,此人手掌向前一翻,掌中出现了一个木雕,正是摩罗大神的神像。
双手将神像捧起,那人双眼迷离,露出沉醉之色:“快了...就快了....”
随着神像逐渐被捧道头顶,那人脸上逐渐浮现出一道诡异花纹,这一幕正好被旁边路过的宫女透过窗户看到。
宫女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惊慌之色,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转身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可房内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然而手中神像的一根手指突然发出一道黑光,穿过窗户直扑那名宫女。
只是瞬间便追上了那名宫女,微微一闪就没入了那名宫女的后脑勺。
宫女对此一无所知,急急忙忙走出了这座宫殿后,见后面没有人追来,这才缓缓靠在墙壁上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萧太后真的是.....”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唔....怎么回事?”
宫女不自觉的靠墙蹲下,双手捂住胸口,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呜......”
想起那些传说,宫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也要,变成那些衣服中的一员吗?”
最后,宫女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脑后钻出一道黑色光芒,看上去似乎比刚才要大了点。
黑光在宫女头上恋恋不舍的盘旋了几圈,这才向着来时的方向慢悠悠的飘去。
路过几名守卫,然而守卫都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任凭那道黑光回到了原处。
直到这时,那人才慢慢将举到头顶的神像放下来,眼中迷醉之色也消失不见。
“又是哀家那好儿子派来的?不对,实际上该是玄孙了,嘿嘿.....”
房间内传来一阵怪笑,屋外空无一人,只有一阵轻风吹起了地上落叶,不断盘旋着飘向远方。
而在宫殿门口,那名宫女的尸体没一会就变成了一滩黑血,逐渐渗入到了泥土之中。
地上除了杂草,就只剩下一件宫女服饰。轻风拂过,却只吹动了些微衣角。
那枚被风吹起的落叶和其他树叶一样,在空中不断的飘荡。也不知道飘荡了多久,落地后又被吹起了几次。
突然,空中伸出了一只瘦弱的手,牢牢的捏住了那枚树叶:“京城里有个习俗,如果在进城门前有落叶飘过,捏住它,接下来一年会好运连连。余大哥,还有五片朝着你那去了,来试试?”
余进掀开窗帘,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不断飞舞的树叶,有五片正好从自己面前经过。
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下窗帘:“我就算了,没那个兴趣。”
燕武志见状也没有再劝,将手中捏着的树叶松开:“讨个彩头,图个吉利嘛。”
马车走了没一会,余进又掀开窗帘,看着马车前方几里外的城墙:“虽然早就听说过,可真到了眼前还是挺震撼的。”
“对吧?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城墙也是挺惊讶的,七丈高的城墙,谁见过?”
燕武志言语中满满的自豪之意,余进也笑着说道:“七这个数字我喜欢,吉利。”
“那余大哥你刚刚不抓树叶?吉上加吉嘛。”
笑着调侃了余进一句,燕武志话锋又是一转:“话说回来,我听我家老人说过,原来开国的时候,太祖是不想建城墙的。”
开国的时候?
余进生出了些许兴趣,追问道:“这倒是奇怪,想必那名开国之君有别的想法?”
“对头。”燕武志打了个响指:“我以前听我太爷爷说,当年太祖不想建城墙的本意是为了激励后辈不要懈怠。如果真有敌人一路从打到了都城,那说明大势已去,后辈无能。有城墙也只是负隅顽抗,还不如不建。”
随着燕武志的话语,余进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身披黄袍,高大威武的身影,正对着座下群臣豪爽大笑。
“人中豪杰啊.....”感叹了一句,余进疑道:“听燕兄描述,想必太祖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难道是后来帝王新建了城墙?”
只见燕武志摇头道:“具体情况我太爷爷也知之不详,只知道后来太祖莫名其妙的改了决定,据说当时甚至有些开国功臣对此有些不满.....”
燕武志谈性上来,就这么滔滔不绝的讲了一路。
直到快到了城门口,燕武志这才稍作休息,拿起身边水囊灌了一大口:“痛快!”
“燕兄弟。”
耳边传来了余进的声音,燕武志回头问道:“怎么了余大哥?”
余进左手支着马车窗沿,手掌托腮,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默然了一会,才开口郑重说道:“谢谢。”声音真诚无比。
闻言燕武志楞了一下,随后便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余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正儿八经的道谢,但兄弟我还是接着了。放心,兄弟我在城内有座小院,虽然不大但放你的马车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两天余大哥你就住我那吧。”
余进再次道了声谢,然后就把窗帘重新放下,坐在马车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盘查并不怎么严苛,而在燕武志亮出身份后更只是做做样子,很快马车就被放行,过了护城河向着城内驶去。
燕武志坐在马车上握着缰绳,脸上带着些感叹:“现在的守卫竟然认不出我了,还真是光阴似箭.....余大哥,你看,这就是咱们天武皇朝的国都,冠以‘天武’之名!”
“余大哥?”
见余进半天没有回应,燕武志敲了敲马车边框,发出‘咚咚’的声音:“余大哥?睡着了?”
而在马车内,余进蜷缩成一团,面露痛苦之色。
“这可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啊。”
脸上痛苦不堪,而在余进识海内,原本平静如镜面的血海,此时微微起了波澜。
68.城内别院
趴在马车里的酒坛上,余进勉力抬起右手捏住自己的喉咙:“没,在想些事情。”
脸上虽然一副痛苦的样子,可声音却和平常一样。
“哦,那咱们先去那座院子?”
燕武志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抖了抖手中缰绳,驾着马车从街道上缓缓驶过。
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豪门纨绔突然出现刁难的场景,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路上随便抓个人都可能和朝中大员沾亲带故,所以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事。
哪怕以燕武志当年的嚣张,也不敢随意在街上纵马狂奔。
所以一路无事,马车顺顺当当的行进着,在城内转转悠悠了两个时辰,最后拐入了城内西北角的一条小巷,在小巷内一处府邸的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余进已经稍稍压制住体内的不适,至少表面上与常人无异。
“余大哥,我需要先回家一躺。劳烦你先在别院门口等一会,会有下人来开门收拾的。”
燕武志下车后先和余进打了声招呼,然后紧了紧怀中的神像,抬脚向着小巷外走去。
直到燕武志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余进才将掀起一角的窗帘放下,靠在窗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余进在即将进城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路上一直有燕武志在,香火味时时刻刻都在往自己的鼻孔里钻,在余进看来哪怕这味道突然浓上百倍,自己也承受的住。
可马上余进就知道了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天武城内的香火味之浓,根本就不是倍数可以形容的。
简直就是产生了质变。
余进甚至都能想象到遮尘佩损坏的过程,因为他现在就在亲身体验着。
空气中香火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且在逐渐侵入人体。
在余进的灵觉里,周围事物好像都被笼罩了一层薄纱,在灵识无法随意探出的情况下,几乎是绝了余进探查的手段。
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余进一进城,识海内的血海就有了异动。
上次吞噬黑色光点的只是一小片,但这次虽然幅度不大,却是无尽血海整体的波动,导致余进差点就压制不住。
余进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所谓的压制都是笑话。
如果血海整体突发暴乱,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抵挡不住,整个人瞬间就会炸裂开来,到时候除了一片血花怕是什么都不会剩下。
“和宗门记载的有些不同....”
血海无智,这点余进早就确认过无数次了。但是在这几年里,血海的一些反应颇为怪异,又让他有些怀疑自己以前的判断。
“算了,至少现在还没有被侵蚀的征兆,以后有机会再说罢。”
血海之前的波动只是片刻就平息了下来,之后就纯粹是香火味对嗅觉和灵觉的刺激,虽然难以承受,但余进还是能忍的下来。
最麻烦的还是香火在不断侵入体内,这让余进颇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祛除不难,运功一个周天的事。但是余进顾虑的是在这之后,自己驱除的动作是不是会被那人发现?
毕竟天武城都是这个样子了,自己已经可以说是身处在一名神灵的神国之内,只要稍有异动,必然会被察觉。
但是任凭香火侵蚀也不是个办法。现在还好,只是停留于表皮,可时间一长,自己毕竟是名修士,内在和凡人是截然不同的,定然会露出破绽。
幕后黑手的身份余进才刚刚有些眉目,一时半会还揪不出来。
“怎么办?”
余进默默估算着香火侵蚀的速度,按一个普通中年人来算,距离彻底被侵蚀,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
“‘欺天’....”
脑中浮现出一门天玑神通,名字看着霸气,实际上只是专门用于蒙蔽凡人感知的一门小术。
由于这门术法的修炼难度着实不低,且效果太过鸡肋,所以哪怕是天玑弟子也鲜少有人修炼。
但余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逐字逐句的回忆着这道术法的说明。
“生灵有七情,喜、怒、忧、思、哀、恐、惊。又有六欲,生、死、耳、目、口、鼻。灵犀相通,或幻,或诱,或真,或假。欺灵瞒神,致不自知。”
“瞒神.....”
虽然知道这里的意思指的是凡人的第六感,但是余进却想到了别处。
“香火是神灵神念的延伸,那可不可以欺骗呢?除了识海和金丹,其他地方我都可以暂时变的和凡人一样。在侵蚀的这段时间内,炼成这门神通,然后营造出一个和凡人一样的体内环境。”
余进觉得此事可行,唯一的难度就是自己既要掩人耳目,又要设法到皇城内找人,还有修炼这道神通,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算算时间,再过一年半载就是门内大比了吧。到时候二师兄肯定会出场,华师侄说不定也会上。走前听说大师兄伤好出关了,可惜没有见上一面....”
然而感叹归感叹,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不少。
“先试试吧,以我现在情况,怎么说也能瞒个半年,说不定到时候就找到了呢。”
至于找到之后该如何,余进却没有多想。
无非就是突然发难,然后各凭手段,你死我活罢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人提前发动阵法。不过这点余进也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怎么担心。
“请问,余先生在车上吗?”
耳边传来一阵敲木头的声音,余进掀开窗帘一看,几名穿着青色粗布的下人正围着马车,为首一人正敲着马车呼唤着自己。
“我就是,你们是?”
刚刚发声的下人见余进从马车车窗中探出头,连忙弯腰恭敬道:“见过余先生,我们是燕二爷派来的,专门服侍您这几天的生活起居。”
“倒是挺快的,燕兄弟回家怎么样?”
“燕二爷长年在外,如今回家,府上自然是一片欢腾.....”
看来燕武志离家虽久,但还不至于一回家就受气。
余进点点头:“好,那这几天就劳烦各位了。”
那下人也是不卑不亢的笑道:“余先生言重了,小的们这几天定然让先生住的满意。”
说罢,便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然后带着一帮下人在里面清扫了起来。
夜晚,余进躺在主房大床上,虽然有些想不通燕武志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但既然没有恶意,那自己也就却之不恭了。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就助他彻底恢复身体,也算还了这段人情。
69.庙内惊闻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余进就呆在别院内深居浅出,打算先全力将‘欺天’入门在说。
让余进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典籍里明明说此法修炼困难,可在余进这边却是上手极快。
不出两个月,余进就摸到了窍门,之后便是一路坦途,很快就将该法门修炼成功。
由于该法门属于神识之法,修炼不怎么需要灵气,所以余进这段时间过得也算是安稳。
“余大哥,我真是搞不懂了,你自从过来之后就一直呆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马车上的酒自从卸下来后就没动过,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院内一张石桌上,余进和燕武志相对而坐,桌上有几碟小菜,一壶清茶。
听到燕武志不解的声音,余进笑了笑,身子稍稍前倾,一脸神秘的对燕武志说道:“燕兄弟,你是不知晓,我那酒可另有玄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
燕武志被勾起了兴趣:“怎么个说法?能不能和兄弟我说说?”
“不可说,不可说。但我可以和你说一句,这酒,就算是皇帝喝了,也得称上一句‘好酒’!”
听余进言语中自信满满,燕武志心中就好像被猫挠一般,连连催促余进快讲。
然而余进死活不肯开口,最后受不了燕武志的连番询问,这才对其悄悄说道:“这酒是我独家秘方酿成,用的材料就不说了,单说年份,每坛都有三十年往上!里面更有几坛,年份足足有八十年!一般人只要喝了,甭管你有多大酒量,一口飘飘欲仙,二口神志不清,三口不省人事!”
“吹吧你。”燕武志先是不信,可看余进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有些将信将疑。
瞥了眼院内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座小房子,马车上的酒都在里面:“真有这么神?”
只见余进得意的点点头:“那还能有假?不过现在这些酒还在酝酿中,现在开封和常酒无异。等到一个月后,就是最好的开坛时机。到时候,第一个让老弟尝尝鲜!”
“好!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定然要来尝尝看,看看这酒是不是真的和老哥你说的一样!”
燕武志虽不好酒,但是所谓的人间仙酿也是尝过不少的,见余进将自己的酒吹得神乎其神,自然是想要试一试。
“一言为定!对了,燕兄弟,你回家之后如何?”余进给燕武志满上一杯茶,又夹了几道菜到嘴里:“我听人说,你最近受了不少刁难?”
听余进问起自己的事,燕武志夹菜的手一顿。
将手中筷子放下,燕武志强笑道:“有时候我还真是好奇,余大哥你初来乍到,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可别小看了老哥,多年行商不是白说的。”余进盯着燕武志的眼睛,笑容温和:“之前路上问过你,可你一直不说,我也就没有多问。”
自顾自的饮下一口茶,余进端详着手中茶杯,慢悠悠的道:“单就我知道的来说,老弟你既然拜了罗摩大神,又得到了神启,那么直接明言就是了。到时候你家里人都会把你奉为座上宾,更何况那些嚼舌根的下人?”
听到余进这番话,燕武志面露挣扎之色,几次欲挺直腰板,可最后还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道:“我不能说。”
余进眉头微微一皱,这种样子和自己印象中的燕武志可是大相庭径。
随后便想到了什么,手指稍稍指向燕武志胸口:“也是?”
见燕武志苦涩的点点头,余进也就不再询问。再次拿起筷子吃喝了起来,燕武志也是亦然。
二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将桌上几碟小菜一扫而光,然后燕武志就起身向余进告辞。
“燕兄弟!”
燕武志本来都转身离去,可听到余进这声呼唤,还是顿住了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余进。
只见余进面色凝重,语气真诚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鼎力相助!”
看着余进一脸真诚,燕武志不禁一笑:“余大哥,难得见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放心,兄弟我记着了。”
燕武志离去后,余进一人坐回到石凳上,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眉头紧皱,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良久,余进豁然起身:“哪怕不为燕武志,单单为了目标,也是时候去一趟了。”
天武皇朝内,摩罗大神的信仰几乎遍布四处,但奇怪的是神庙只有一座。
其他地方只要建造了摩罗大神的神庙,往往都是建好第二天就莫名崩塌,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去建造了。
这唯一的神庙,就在天武城西北方十里处。自立庙数十年来,香火一直是络绎不绝,庙里每天都是人潮涌动。
今天,庙里来了一名身着普通的香客,在捐献了大笔香火钱后,顺利得到了住持的接见。
在庙内一处专门接待贵人的厢房内,余进和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对而坐,相谈甚欢。
“如此说来,余施主真说得上是走遍了千山万水,历尽了千难万险,有如此家财也说得上是苦尽甘来。”
“住持言重了。在下也是多亏了摩罗大神保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余进脸上一片虔诚之色,不断和老住持打着哈哈。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余进看时机差不多,便抛出了此行的目的:“在下之前行走在外,虽然对大神敬仰无比,可庙宇却一直寻而不得。后来打听到都城有一座神庙,也是唯一的一座,里面的庙祝更是有沟通大神之能,所以特意慕名而来。不知....”
听到余进想要见庙祝一面,老住持不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余施主的意思我知晓了,不瞒你说,庙里庙祝自然不少,可能有通神之能的,就只有大庙祝本人。大庙祝日理万机,这.....”
见老住持故作犹豫的样子,余进暗骂一声:“真是死要钱,亏的道爷我不缺钱。”
面上带笑,从袖中掏出一摞银票:“之前和住持谈的入神,却是忘了,在下还有一点香火钱想要捐给贵庙,希望住持不要嫌弃这些铜臭之物。”
“唉,什么铜臭不铜臭的,余施主着相了。世间万物大神都是一视同仁,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老住持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是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余进递过来的银票,瞄了眼上面的金额,又捏了捏厚度,顿时眉开眼笑:“既然余施主对大神这般虔诚,想必大庙祝也是会见上一见的。还请施主稍等片刻。”
说完,老住持便起身离去。关上门后,厢房内只余余进一人。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还是修仙来的自在。天天和这种人打交道,怕是只有温师兄才会乐在其中。”
想起温青段除了迷恋仙子之外的另一个嗜好,余进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过多久,厢房房门便再度打开,老主持一脸难色的走了进来,站在余进面前,叹息一声道:“大庙祝正忙着准备今年的拜神祭,有些脱不开身。我是好说歹说,大庙祝又看在余施主你一片诚心的份上,这才答应见你一见。”
言下之意余进哪能不懂?自然又是一番感谢,表示自己之后还有香火钱奉上,老主持这才点头道:“也不必那么麻烦,心意到了就好。余施主随我来吧。”
跟着住持行走在神庙的走廊内,余进装作好奇的观察四周,实际上内心一直紧绷:“这么大的地方,想来不仅仅是单纯的拜神,说不定还有其他用处,需要多多留意。”
走廊迂回曲折,二人脚步不停的走了足足一刻,这才到了走廊尽头,是扇可推拉的木门。
老主持走上前,敲了敲木门:“大庙祝,余施主带到了。”
“嗯,我知晓了,让他进来吧。”
一道幽深飘渺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老主持闻言一个字也没说,无声的推开木门,对着余进做了个“请”的手势。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余进面带兴奋,不安,敬仰之色,慢慢走进了木门后的房间。
房间不大,大概也就三丈见方。四周墙壁点满了蜡烛,照的房内明亮无比。
房间中心摆放着一个大桌,桌上供奉的正是那摩罗大神,样子和余进以前见到的神像一模一样,只不过放大了十余倍。
桌前坐着一人背对着余进,双手合十,似是在礼拜面前的神灵。
随着“咚”的一声,房门彻底关闭。
桌前那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余进:“不知施主点名要见老道,有何贵干?”
余进脸上被烛火照耀的阴晴不定,可神色依旧,见面前之人发问,连忙弯腰恭敬道:“还请大庙祝恕罪,在下只是虔诚信仰大神,听说大庙祝可以沟通大神,不禁心向往之,情不自禁想要见大庙祝一眼....”
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此人,是我北辰修士!”
70.主动出击
那人就那么坐在那里,生生的受了余进一礼。待到余进起身之后,这才缓缓开口:“余施主心诚至极,想必大神也会感到欣慰的。”
“大神真的会知道我的心意吗?”
余进脸上故作惊喜状,可心中越发的冷了下来。
二人一个敷衍,一个演戏。表面上融洽异常,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这人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中年人,可在余进眼中,此人身上有丝丝缕缕的星力不断散发,无时无刻不在透体而出。
“散功?可看着又不太像....是什么奇门异术?”
之前余进只是捎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
现在的余进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虔诚信徒,在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神灵使者后激动的不能自己。
实际上余进已经在竭力的控制自己不去观察那人身上散发的星力,可又不能完全无视,只能装作好奇此处房间又不敢放肆的样子,每隔一段时间眼珠就会稍稍移到别的地方。
越观察余进内心越发沉重:“这些年能出来行走的宗门弟子,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境界。按理来说金丹一成,法体无漏,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才是。”
可观眼前这位‘师兄’,虽然余进与其素不相识,但其身上的星力波动明显是开阳一脉。此脉以好斗擅战闻名宗内,出门执行任务的弟子更是优中选优。
再加上此脉功法特性,哪怕是重伤不治,也绝不会有面前这种情况发生。
“除非....”余进心中冒出一个猜测:“这是他主动这么做。”
星力无形,更何况是如此之少的星力,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到,近了也只有同门才能看到。
“庙祝大人,”余进突然开口,“在下听说神灵无所不能,遂冒昧询问下,不知道大神能否使人长生?”
“嗯,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施主有此一问也是寻常。”
大庙祝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耐之色,不急不缓道:“老道自五十七年前担任大庙祝之任至今,余施主可觉得我有一丝老态?”
余进摇头:“大庙祝说笑了,在下虽然不才,但看人自认还是有一手的。从您的面相来看,最多也就是三四十岁。”
故作一惊:“难道,这就是.....”
大庙祝点点头,随后将手对着周围墙壁上的蜡烛一招,只见无数烛火纷纷从蜡烛上脱离,集中到大庙祝手上后,凝聚成了一团火球:“这就是神灵之力。余施主,天色不早了,恕老道行动不便,就不起身相送了。”
这是不耐烦要赶人了?
余进自然是从善如流,脸上带着惊讶和向往之色,对着面前之人默默的施了一礼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余进推开木门,脚步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今天能见到大庙祝,是在是三生有幸。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前来拜访。”
说罢,余进便慢慢关上木门,脚步声逐渐变小。
昏暗的房间内,四周蜡烛俱灭,只有大庙祝手中的火球在熊熊燃烧。
挥手散去火球,将蜡烛重新点燃。大庙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天灵,桀桀一笑,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竟然有一些狰狞。
“百里青,你也撑不了多久了....”
余进出了神庙,坐上自己的马车:“走,回去。”
“好嘞。”
车夫虽然等待了许久,可也没有多么不耐烦,毕竟余进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坐在马车上,余进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这位师兄叛变投敌,那也太过武断了。”
自己在那扇门打开前,一丝修士气息都没有察觉到,想来那间房自带屏蔽之能。
与大庙祝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其体内星力没有一丝间断。虽然这点星力对金丹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如果一直这样五十多年,哪个金丹修士也吃不消。
而余进和大庙祝的一番谈话,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废话,可里面却有几个问题是余进精心准备的,着实让余进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应该是夺舍之类的,但只是将那名师兄的真灵压制,后来更是躲在这么个房间中,应该也是害怕被宗门之人发现。”
想到有一名同门此时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进双手不禁紧握:“再等等....”
进了城,香火味一如既往的扑面而来,余进面不改色:“看来不是幕后人失策,而是我体内有什么异常之处。”
之前余进曾经旁敲侧听,在确认大庙祝根本闻不到那股香火味后,便知道自己之前想的有些岔了。
“我就说,每座城都有异味,如果有同门突然想到城里一观,那不就立即会察觉到异常?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只有我会闻到。”
自己身上如果说有什么异常,那也只有识海里那片血海了。
想到帮了自己不少的血海,余进神色有些复杂。
一时脑中思绪万千,最后化为一声长叹:“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月后,燕武志如约前来。
“余大哥!你之前说的那酒,我来验货了!如果没你说的那么神,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伴随着一阵豪爽的笑声,燕武志大步迈入了余进所在的小院。
余进此时手中正捧着一本《天武逸志》看的津津有味,见到燕武志的身影,笑着放下书:“燕兄弟来的正是时候,昨天这批酒刚刚处理好,今天老哥就让你开开眼界!”
走到小房取出一坛酒,余进拿出两个酒杯,分别给自己和燕武志满上。
燕武志盯着杯中略微浑浊的酒液,又把鼻子凑近闻了闻,眉头大皱道:“余大哥,你确定这就是你吹得神乎其神的美酒?我家下人喝的酒都比这个强!”
余进老神在在,举起自己的那杯酒,和燕武志手中的那杯碰了一下:“神物自晦,燕兄弟先喝了再说我吹牛也不迟。”
说罢,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燕武志见余进如此作态,有些犹豫的看了下手中酒杯,最后也是仰头将其喝下。
酒液刚刚下肚,燕武志就被呛得咳嗽不已:“咳咳....余大哥,不是我说,你这酒.....”
“我这酒怎么了?”余进笑眯眯道。
燕武志正欲嘲笑余进一番,可突然一阵飘飘欲仙的感觉袭来,从自己腹部直冲头部,竟是一时愣住了。
余进看着燕武志的样子,笑着给自己又满上一杯。
“不用法力就配不出灵酒?笑话,那么多灵酒可不是白喝的。”
又是一杯下肚,余进咂了咂嘴,“呸”了一声:“掺了凡酒就是难喝,还不如掺水呢。”
71.定计献酒
燕武志一杯下肚就有些神智不清,等到第二杯下去后直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中午,燕武志这才从床上悠悠醒转。
明明是宿醉,然而燕武志却感觉脑子无比的清醒:“我怎么会在这里?昨天....”
余进正站在院子里,右手依旧拿着那本《天武逸志》在阅读着,突然身后房门‘啪’的一声被人推开。
燕武志兴冲冲的走出房门,对着余进喜道:“余大哥!你那酒真是神了!”
余进合上手中书本,回头笑道:“感觉如何?”
只见燕武志挥了挥胳膊:“这哪里是酒,简直堪比灵丹妙药啊!我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感觉!”
燕武志如此兴奋也不奇怪,毕竟再次的灵酒也不是凡酒可以比拟的。余进更是特意选择了物性更加温和常见的药材来酿造,即使是修士前来,也只会以为是某个凡人误打误撞酿出来的。
“余大哥,你这酒卖多少钱?我全包了!”
燕武志尝过一次,自然是知道这酒里蕴藏着多大的价值。
自己只是喝了两杯,第二天早上就神清气爽,早就萎靡的身体甚至有那么一丝恢复的迹象。
自己尚且如此,那些达官贵人如果尝到了这酒的好处,定然会比自己更加疯狂。
而燕武志之所以想要将这批酒全包了,不仅只是为了到了这酒的庞大利益,还有那么一些为余进着想的念头。
在燕武志心中,余进虽然见识丰富,而且与自己意气相投,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如果只是余进自己卖,难保不会被某些人盯上。
都城里那些所谓的贵人是个什么德行,燕武志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被他们发现这酒源自余进,那到时候余进的后果难料。
见燕武志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余进心中也是一暖。
“燕兄弟哪里的话,这批酒我本来就打算让你来卖,如今你愿意帮忙却是再好不过了。”
燕武志大喜过望,对余进连连拜谢:“如此多谢余大哥慷慨了。余大哥放心,这酒如此非凡,名满天武只是时间问题。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原本的名字太土,就不提了。既然燕兄弟你说此酒注定名满天武,那就叫名武酒吧。”
余进脸上露出些微回忆之色,嘴上自然的说着自己刚刚编出的名字。
燕武志不断点头:“名扬天下,弘我武威!余大哥好文采!”
“别拍我马屁,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没有我的酒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你的渠道我也没有其他放心的人。你七我三,如何?”
“余大哥倒是慷慨....嗯?我七?”燕武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对余进说道:“余大哥,这可不公平。这酒是你拿出来的,怎么说也该你拿大头才是啊。”
余进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多赚点?可燕兄弟,你是燕家家主吗?”
燕武志一时语塞,随后便明白了余进的意思。
自己把这批酒带回家后,家里的人一定是瞒不住的。
哪怕自己可以将来源搪塞过去,但只要家族高层想要知道,那自己一个人又能如何?
所以余进才问自己是不是家主,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燕武志手掌燕家大权,说一不二,那凭两人的交情,自然是余进拿大头。
但是既然燕武志现在只是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子弟,那便需要余进让出部分利益来填饱燕家高层的肚子,再加上燕武志从中周旋,这样才能保证的了自己的安危。
将一切都相通后,燕武志也就不再劝说什么让余进改主意的话了。
见燕武志有些郁郁寡欢,余进劝慰道:“燕兄弟,你也不用太为难,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这事完美解决。”
也不等燕武志发问,余进就指着库房,自顾自的说道:“此酒如何,你是心知肚明的。你说如果你将这酒献给皇上,会是什么场景?”
献给陛下?燕武志一愣,随即眼睛便亮了起来:“如果献给陛下,那自然是龙颜大悦。甚至可能会变成贡酒....等等,那余大哥你?”
余进哈哈大笑:“到时候我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等闲之人不敢动我。再加上有你这层关系,给燕家额外提供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余进只有一个人,如果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酿酒,一年也酿不出多少。可如果转为明处,那一年产量可就高了,到时候只要分润给燕家一二,形成利益联盟,那在天武城就算彻底站稳脚跟了。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燕武志不禁向余进问道:“余大哥,这怕是你提前计划好的吧?”
“你猜?”余进调皮的眨了眨眼,二人不禁在院子里大笑起来。
待到燕武志走后,余进这才收起笑容,走到院内石桌旁坐下:“饵已经洒出去了,现在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余进此举也是无奈而为之,毕竟自己现在时间紧迫,皇城不比其他地方,龙气盘绕之下自己不动用神通难以潜入,但如果施法进入又容易被敌方察觉到。
如今敌暗我暗,那自己干脆就堂堂正正的进皇城一探。
名武酒虽然比不上自己喝的灵酒,但对凡人来说称之为仙酿也不为过。
只要燕武志按自己说的,把酒献给皇帝,到时必然会引起一阵风潮。
这样一来,只要幕后之人不是瞎子,就一定会发现这酒里的灵气。以此人的谨小慎微,自己被皇帝召见的时候必定前来查看。
待到那时,就看自己能不能将其揪出来了。
揪得出来,那没什么好说的,先来一记‘紫薇天寰’控场,然后‘震神’压其魂,‘虎咆’定其身,‘赤阳绝灭’诛其心,一举将此人灭的渣都不剩。
而如果没有发现,那也不急,只要能有正当理由出入皇宫,自己就有的是机会。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
实际上,余进也并没有等多久。
在燕武志带了第一批酒回了燕家后,短短一个月内,天武城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知晓名武酒的大名。
走在大街上,余进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在听到绝大多数都是在讨论名武酒后,嘴角微微上扬。
“大概就这几天了。”
不出余进所料,就在他在街上晃悠了一天,刚刚回到小院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驶入小院所在的小巷,停在了小院门口。
燕武志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随着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穿着深红色大袍的太监。
“余大哥!”燕武志不断拍敲着大门:“喜事,喜事啊!”
余进刚刚才把门关上,此时听到燕武志饱含喜悦的声音,就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时机来了。
将大门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脸喜色的燕武志,其身后站着一名长相威武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
那名中年男子没有一丝倨傲之态,而是对余进和颜悦色道:“见过余先生。咱家是陛下身边御前公公,先生叫我马公公就好。”
虽然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发展,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这也是余进一开始和燕武志商量好的。
余进做出一头雾水状,先是对马公公行了个礼,随后起身问道:“原来是马公公,不知今日马公公前来寒舍,有何贵干?”
马公公闻言神色一正,从怀中掏出一张圣旨,将圣旨打开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商户余进,所制仙酿,酒醇味美,饮之如坠仙境,特封此酒为贡酒,宣余进入宫面圣,以示皇恩,钦此!”
72.亡羊补牢
皇宫,余进之前路过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眼。
当时只是随意一瞥,也没有什么下去看看的念头。
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数年后以一介商贩的身份进来,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马公公带领着燕武志和余进,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
而余进一迈入皇宫,立马就的感觉到周围的香火味淡了不少。
然而余进并没有什么欢欣之意,反而是心中一沉:“这种情况有些反常,不是有什么异宝在吸取香火,就是那神灵的境界已经到了自如之境。”
不管是那一种,对余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皇宫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余进稍微想了想,“天子所居,社稷之处.....”
龙气!
或者说是国运。
“我就说,天武国好歹也算一方大国,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人翘了根基。”
现在想来,皇宫内之所以香火稀少,应该是大部分香火都去对付那虚无缥缈,却又切实存在的国运了。
天边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龙吟,余进顺着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无尽黄雾包裹成一个圆球,里面一条龙影在不断游走挣扎,奈何黄雾几乎无穷无尽,无论龙影如何撕咬都始终无法挣脱。
黄雾和龙影只是出现了瞬间便消失不见,余进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再度低下头去。
“不愧是一国国运,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放过。”
只看了一眼,余进对天武国运的状态便已是心知肚明。
那道龙影看似威武,实际上早已是强弩之末。
国运被困住,连对国民示警之类的都做不到。不过类似心血来潮的能力却是黄雾遮盖不了的。
余进踏入皇宫的那一刻,便立即被国运发现。所以拼着自己本就不多的本源再度挣扎了一番,希望余进可以助其脱困。
“可惜,现在还救不得你。”
余进缓步向前走着,心中也在不断盘算着后续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这边有条小道,那边有三名守卫....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变化。”
如果白天没有收获,那自己也只能在晚上冒一次险了。
哪怕能增加一点胜率也好,一路上余进在不断记忆着皇宫的布局,守卫的人数,凭借着金丹期的眼力,甚至还发现了几处暗道。
就在此时,自从进了皇宫后便沉默下来的燕武志不动声色的拉了下余进衣襟,示意余进不要继续四处张望了。
“要到了?”
余进心领神会,脸上摆出了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又随着马公公走了一段路。
三人走到了一处威武宏大的大殿前,马公公停下脚步,转身对余进说道:“早朝即将开始,你二人便在偏殿等候召唤。记住,这可是在陛下和文武百官面前,切不可失了礼数!”
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后,马公公便出了偏殿独自离去了。
余进和燕武志面面相觑,燕武志率先摆手道:“余大哥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个流程啊。”
余进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背靠墙壁开始调整起自身气息来。
“那人自开国时就混入了天武高层,一直隐藏至今。而能将信仰散播的如此之广,必然一直身居高位。那么,那几位大臣就是我重点关注的对象。”
马公公说早朝即将开始,余进和燕武志刚刚等待了没一会,主殿便逐渐传来一阵嘈杂声。
最后随着一道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才归于平静。
之后便是各种国家大事。余进刚开始还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想要从里面找到些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可没听一会便打了个哈欠。
盖因这些大臣一个个咬文嚼字引经据典,可说出来的话的本意却是为自己争权夺利,听的余进无趣至极。
“宣,商户余进上殿!”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想起,余进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推了推旁边燕武志,燕武志这才猛然惊醒:“怎么了?”
见燕武志睡眼朦胧的样子,余进又好气又好笑:“你也是心大,真不怕掉脑袋啊!”
二人出了偏殿,转入正殿,越过文武百官,对着前方拜道:“草民余进/燕武志,拜见陛下!”
余进此时面上恭敬,仿佛激动的不能自己,实际上早已将灵感开提升到极限,想要揪出幕后黑手,体内星力更是如滔滔大河般不断流转,只待惊天一击。
然而事与愿违,余进嘴上不断现编着答案糊弄着皇帝的问题,心里阴霾却越来越大。
“没有?都是彻彻底底的凡人?怎么可能!”
按余进之前推断,那人定然在天武皇朝身居高位,而且就余进所知,当今天子对秩序颇为看重,多年整顿下来没有人敢早朝不至!
而余进之所以有自信可以探查到隐藏那人,还是之前从遮尘佩上得到的灵感。
修士的身体和凡人是不一样的!
自己只要把灵感放大至极限,光靠听都可以得知周围人的身体状态!
“难道那人也有类似秘法?”
可秘法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的,就连余进也是在消耗体内的法力,光这段时间就消耗了两成,更何况数十年如一日的维持?
“余卿家的先祖也是难得,竟然能酿造出如此仙酿。要知道,寡人的母后对此也是赞不绝口。”
皇帝不经意的一提,却让余进如遭雷击:“怎么忘了这茬!”
身居高位,后宫也算啊!
顾不得懊悔,余进现在只能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先把皇帝糊弄过去再说。
而皇帝也只是象征性的再问了几句,赏了余进一个皇商的身份,要求每年酿出百坛名武酒作为贡酒后,就让余进下去了。
燕武志在大殿上大气都不敢出,等到二人出了皇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余大哥你真让我佩服,面对天子竟然还能侃侃而谈。”
余进勉强笑了笑,突然对着燕武志正色道:“燕兄弟,我有一事请教。”
“大哥这哪里的话?你说就是了。”
余进稍稍沉吟了下,这才对着燕武志问道:“陛下后宫之中,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余进本意是旁敲侧听,先抛出一个话题,然后从对方描述中不断抽丝剥茧,寻找真相。
哪知燕武志直接点头道:“有啊。”
见余进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己,燕武志得意道:“这事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我也是回家之后才偶然知道的,严格来说这事也不算发生在陛下后宫,毕竟是皇太后的事。”
见余进洗耳恭听,燕武志一脸神秘的凑近余进,悄声道:“听说啊,皇太后不是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吃一个宫女,吃完后就把衣服摆在慈宁宫外地上,衣服也一会就消失了....”
73.万事俱备
似是谈兴上来,燕武志边走边说说了一路,大都是和本朝皇太后相关的事迹。
其中不少在余进听来颇为虚幻,但也有一些地方在余进看来颇为蹊跷。
“吃人之事未必不是谣传,且那皇太后按理来说今年已经七十有三,燕兄口中的容颜不老也可能是有什么秘方.....”
就在余进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燕武志的一句话又吸引了余进的注意:“以前不知听谁说起过,说真的皇太后早就死了,被某个鬼怪鸠占鹊巢,从开国之初就一直活到现在。不过现在这种说法倒是越来越少了,要不是余大哥你问起,我还真不一定能记得。”
燕武志说着说着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转头看向余进,发现其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好像在发呆一般。
不禁缩了缩脖子,有些不自在道:“余大哥,你盯着我干啥?你不会真信了吧?”
“没事。”
余进只是稍稍愣了愣神,马上就回过神来,但心中却有些不甚平静。
“燕武志口中的异常,和我的推断大致符合,甚至还帮我完善了不少。”
本该为找到线索而高兴,然而余进此时却有些忐忑。
“会不会太顺利了?燕武志也是虔诚信徒,被幕后人暗示操纵是轻而易举。我会不会早就被发现,被引诱去一个陷阱?”
越想越是悲观,连带着余进的识海都是阴云密布。
就在这时,识海中心突然浮现出一把利剑,只是一个盘旋,就将识海周边阴霾清扫了大半。
而剩下的阴霾也随着大片阴霾的消失而逐渐消散。
余进只感灵台一片清明,忍不住长长的呼了口气:“想的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是自己压力过大,加上计算失误,有些患得患失,这才导致外魔丛生。
这时候就显露出心境高深的好处了。‘明心’境界不是白叫的,发现余进心思絮乱,顿时就自发的化作一把慧剑,为余进破除迷妄。
余进现在神思灵动,不复之前滞涩之感。且对自己上一刻的想法感到好笑。
“之前是怎么了?怎么畏首畏尾,想这想那?”
自己是容易多想,可绝不会没有基础的乱想,所想之事都是有据可循的。
但是这次都在想些什么?陷阱?影藏这么多年,幕后之人有没有注意到我还是两说呢。如果真发现了,身在它的神国内,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虽然听着有些丢人,但余进笃定自己没有暴露的依据之一正是自己在这座城内的弱小。
毕竟没有人会大费周章去暗算一个可以轻易击败的人,最多也就小心下有没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料的后手罢了。
总归是名门子弟,余进没一会就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什么状态,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一阵轻松。
“之前的觉没白睡啊。”
心底感叹了一句,余进对没有察觉到一丝问题的燕武志拱手道:“燕兄,这次多亏你帮忙,我才能入得了天家的眼。如今我要去城外寻一处地界作为酿酒之处,不知燕兄是否有兴趣和我一起?”
燕武志闻言后遗憾摇了摇头:“可惜,家里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做。”
又对着余进自嘲一笑道:“还真是讽刺,我之前几个月在家里都是无人问津,除了我生母外一个搭话的人都没有。”
“可就在昨日奉上名武酒后,陛下龙颜大悦,家里的态度也是大变,世事无常,莫过于是。”
对着余进一抱拳:“大恩不言谢。如果余大哥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招呼,燕武志定然不会推脱半点。”
余进点点头,二人在一条岔路上就此别过。
余进于是就一个人出了城,游览着天武城周边地貌,为自己之后的‘冒险’做着准备。
次日,余进再次进了宫,凭着一些普通的诱导手法,轻易的见到了皇帝,得到了皇帝‘放手去做’的承诺,并且得到了一面令牌,可以在任何时候进宫面圣而畅通无阻。
余进虽然诧异于皇帝的痛快,但也不会傻到推脱不要。
而在有了令牌之后,余进也是放开手脚,开始大张旗鼓的在天武城东面大兴土木,搞得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那里有一座皇家酒坊正在建造。
一月后,余进看着面前已经有了大致规模的酒坊,无视里面劳作的工人,径直走入了盖好已有一周左右的地下酒窖中。
酒窖里面空荡荡的,混合着一股酒香:余进以秘方为由,在酒窖里泼洒了大量美酒。
“差不多够用了。”
虽然觉得有些仓促,但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样,余进也知道不能再苛求太多。
这段时间,自己老是若有若无的感到一道或是多道视线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哪怕是在自己特意嘱咐,‘事关家传秘方,如无必要切勿进入’的酒窖中,也是阴魂不散。
“好粗浅的敛息法,装作没有看到还真是费神。”
好在监视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就自动撤去了,也没有对余进的计划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监视并没有让余进产生什么恐慌,反而是心中大定,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信。
那人能够掌控全国,却无法第一时间接受朝堂上的消息。自己拿出名武酒后过了足足两周,这才做出了反应。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人位高权重,足以影响朝堂,但又位居深宫,手下想要见一面都难!
至于为什么此人甘愿忍受诸般不便,余进心中也是有底。
“想要在宗门眼皮子底下搞事情,那只能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镇压国运,魔染镇国重器,如果那人还想要在朝堂上搞风搞雨,怕是人道就彻底反噬,宗门想不发现也难。”
事到如今,余进依然对对方的最终目的知之不详,但既然自己推算出了那地狱景象,就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余进闭上酒窖大门,上好锁,随口找了个理由让建造酒坊的人们改天再来后,不急不缓的向着皇城大门方向走去。
而地下酒窖之内,早就踩得平平的土地上,一道微光一闪而逝。
天色刚刚过了正午,余进一人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
走在去往皇帝所在的路上,余进见四周无人,灵感也没有什么异常,便靠着墙一个翻身,拐入到另一条小路上扬长而去。
74.柳暗花明
余进双脚轻轻踏在石子铺成的小道上,逐渐走向皇宫深处。
虽然修为无法动用,但是凭借着对周边气息的敏感,余进一路上没有被一个人发现,顺风顺水的走到了善依宫,也就是皇太后日常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有修为的守卫?”
余进稍稍有些惊异,按理来说皇宫里戒备森严,怎么说也该有那么几个触及到灵气奥秘的才是。可自己一路过来,暗中见到的全是些普通守卫。
“初始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来,我还是错过了一个细节。”
余进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大派弟子就可以藐视众生,毕竟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说不准就有那么几个人能自己摸索出修炼之道。
自家宗门打击的只是那些邪门歪道,正儿八经的修行人士还是会去结个善缘的。毕竟这些人都算是天纵奇才,脑子坏了才会去故意结仇。
但是也要约法三章,和这些人士讲清楚形势,大部分人都愿意加入北辰,少部分也愿意归隐山林。
这才使得天下有人烟的地方几乎没有真正的修行之人,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可以略微的触碰到灵气,误打误撞也好,自行摸索也罢,总归是要比凡人强上不少的。
而这种人连练气都算不,北辰派一般也就放任自流,不怎么去管。
所以余进才会有之前的疑问,无论如何,有修为和没修为的守卫是两个概念。
“是不想还是不能?”
余进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但也说不准幕后之人有没有其他的打算。
“不管里面是龙潭虎穴,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回头不成?”
蹲在善依宫门前的一处不起眼草丛中,余进把手伸入怀中,拿出一张有些破旧泛黄,毫无灵气的符纸:“这几年也就做了六张,还剩三张,如果这次还没有收获的话....”
之前有两次自己也是感觉到机会很大,可以探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用掉了两张符纸,可事后总是收获寥寥,和制作符纸花费的功夫比起来,颇有些得不偿失。
符纸名为隐身符,顾名思义,可以隐去身形,气息,甚至连视线都可以掩盖。使用后只要不作死发出太大响动,你大摇大摆的从别人面前走过都不会被察觉。
而该符纸最特别的是,只要在制作时舍得下功夫,那连发动符纸时的灵气都可以省去,余进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这才花了大心思去制作了这么几张。
余进将符纸揉成一团,随后就扔到了自己嘴里,同时还稍稍咬破舌尖,让符纸在嘴里混杂着血水,咀嚼了两下便将二者一同咽下肚去。
咽下去后没一会,余进的身影便逐渐变淡,期间更是没有一丝灵气波动传出,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原地,余进这才缓缓起身:“半个时辰的时间,只要我小心些,足够把这善依宫彻底查个底朝天。”
隐身状态下,只要修为不是超过自己一个大境界的,绝对无法看穿自己真身。再加上自己时时刻刻运转的星敛法,就算是邪神当面,余进也有把握瞒天过海。
无声无息间,余进迈过了善依宫的大门,正式的进入到了宫中。
迈过门后,余进回头瞥了眼宫门外地面上的黑土,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并不是余进发现了什么失踪宫女的信息,与之相反,那片土地干净的吓人。
什么地气,血煞,冤魂,统统没有,在余进灵感中,宫殿门口的土地甚至给他一种‘无暇’的感觉。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才刚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正所谓,过犹不及啊,还是说,你大意了?”
心中已经有八成确认这里就是正主所在,哪怕不是也必然是重要之地。余进自是打起万分小心,隐身符毕竟不是万能的,要是敌人有什么秘法看破,那就不妙了。
所以余进依然是小心翼翼,动作不快不慢,一步步的摸近到了主殿门前。
“没人?”
耳边除了细微的风声,一点呼吸脉搏的声音都听不到,余进不禁有些疑惑:“这么大个宫殿,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守卫侍女也就算了,可皇太后怎么也不在?自己一来就正好出去了?
余进在门口徘徊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决定入门一观。
“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既然里面没人,那我就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悄悄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余进顺着缝隙瞄了瞄屋内,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气息之后,便推开门进入了房内。
把门缓缓闭合上后,余进这才开始打量着殿内的布置。
各种造型华丽的瓶瓶罐罐自不必多说,书画也是挂满了一处墙壁,余进虽然不怎么懂书画,但里面有几幅画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上面的精气神是做不得假的。
“还真是会享受....”在房内四处查看了一圈,却没有什么收获,余进只能恨恨的在心底发声。
难道又是白跑一趟?
正当余进脑中思考着皇宫里还有什么疑点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微弱至极的声音:“马上就齐了!”
声音之小,没有一定修为还真听不到。
余进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正是那面挂满了画作的墙壁。
“都是普通的画....”一张张画顺着看过去,余进也没有发现哪一幅画有什么问题。
“难道?”
似是想到了什么,余进将画掀开,手指触摸着画后的墙壁:“凡人的暗室,是不会有灵力波动的...”
果不其然,顺着墙壁摸索了一会,余进指尖感到一阵异常:“这里面是空的!”
皇太后,很可能就在里面!
没一会,开关也被余进找到,就是暗室旁边一幅画的画轴。
条件齐全,余进却有些犹豫,刚刚传来的是一道男声,里面到底有几个人?修士有几名?
自己现在是就这么闯进去,还是等待里面的人主动出来?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隐约能听到一些人声,可就算余进听力落针可闻,也听不太真切墙内的声音。
暗暗盘算了下隐身符的效力时间,余进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暗室密谋,一般不可能太久,且先耐心等待一会。”
不出余进所料,就在余进再次服下一张隐身符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余进连忙闪到一边,只见暗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七八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斗笠的男子。
通过气息余进可以分辨出,这些人中有那么几个自己当日在朝堂上见过,而且品级大都不低!
“大人呢?”
“想来是老样子,还在圣所里。”
“大人这段时间待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毕竟大计将成,大人也是殚精竭虑。”
“我知道,只是实在是不忍心大人如此劳累...”
余进躲在一旁,听着这些人嘴中的话,眼睛越来越亮。
“找对了!”
这时,最后出来的那人走到暗室机关的画轴前,准备将门关上。
余进哪能错过这个时机?当即就冲了出去,在门闭合的前一瞬进到了暗室中。
“风?”
离暗室最近的一人好像感到一阵轻风吹过,又好像是错觉,也就没有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