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架
小年也是个团圆的日子,大家都穿得很喜庆,各房按照顺序向老爷夫人请安后,就各自散去,也没人去注意水烟那一声华丽的打扮,最多就是二姨娘鄙夷的丢几个白眼,说些“没大没小没规矩”之类的话。
大夫人没发话,下面的人自然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就是年关将至,有空教新来的学规矩,还不如等过完了年再说。
再说了,那做小的越嚣张,越显得这正室贤惠。
水烟这一整天都在想办法往温老爷的身边凑,可是温老爷一直都和他的夫人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水烟插足的地儿。
而别的姨娘有两位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二姨娘忙前忙后的指挥家里的人做事,没空与她说话解闷。
水烟也是可怜,她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一下子也融不进这个家庭,最后只好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厅堂的角落里看着仆人丫头们来来往往的清理打扫。
三娘又犯病了,早上起来就觉得胳膊疼,强忍着请过安后,过了中午就觉得疼得更加的厉害,这会儿已经连个杯子都拿不起。
如熙赶紧扶着三娘坐下,脱去她的外衣,用推拿的手法给她揉肩膀和胳膊。
“娘,这样揉会不会好一点?”虽然推拿的手法是专业的,但毕竟不能一开始就表现得那么专业,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所以这十来天,一逮着机会,如熙就会以给娘揉揉的借口施以推拿,以减轻三娘的症状。
一边推拿一边无辜的问,也是为了隐藏她的专业性而故意的行为。
“嗯,可以,力道刚刚好,很舒服,没刚才疼得那么厉害了。”三娘微微活动了一下双肩,觉得疼痛的感觉没那么厉害了,现在只有针刺般的疼痛。
“娘啊,以后我天天给你揉,好不好?”
“好啊,我的熙儿真的长大了,知道照顾娘了。”三娘将如熙的两只小手包在自己的双手中,笑得很欣慰。
“娘,熙儿再也不跟大姐顶撞争吵,再也不会让您为我操心担忧,以后天天陪在您身边。”
“熙儿能这样说真是让娘高兴,可是熙儿也会长大的,等再过几年也要嫁人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娘的身边的。”
如熙一个激灵,她可不要15、6岁就嫁人生子。
“娘,不要啦,人家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如熙伏在三娘的肩上,软声软语的撒娇。
汗啊,庐山瀑布汗……
想她许愿自从成年后就没再这么跟自己的母亲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逐渐让自己适应过来,真要命。
不过,这种感觉可真好。
“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女人的人生过程,嫁个好相公,生几个孩子,这一生就也这样了。”
如熙在三娘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想她许愿直到29岁都还是单身,就足以说明婚姻不是她人生规划中的重点项目。
“娘,不要说了啦,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如熙跟只猫似的,在三娘身上蹭啊蹭。
“好好好,不说了,来来,继续给娘揉揉。”
“好。”
一个下午的推拿还是有效的,三娘总算平平安安的出席了晚上的小年家宴,一大家子人共坐一桌,那绝对比昨天的接风宴要热闹,水烟在如愿坐到温老爷左手边后,这一整天都郁郁寡欢的脸上也终于有了欢喜的表情,人也活泼了些。
过了小年,表示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新年的气氛。
温宅的人们按部就班的做着过年的各项准备工作,采买年货,打扫房屋,一家上上下下都换上了新衣,就连下人们也都拿到了丰厚的红包。
三十早上,一家人在温老爷的带领下在屋后祠堂里祭祖,各房的人按照顺序站在温老爷后面,对着祖宗牌位磕头。
晚上吃过团圆饭,孩子们拿到了压岁钱后被赶去睡觉,大人们则留在厅堂,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边聊天边守岁。
这些天来的推拿起了作用,三娘和大家一道有说有笑的坚持到了翌日天亮,才在打了新年炮仗吃过早饭后回屋休息。
大人们去补眠,孩子们却起床了,闲在家里呆着没意思,大小姐温如芸拖着温如笙和温如熙带着自己的丫环跑到外面街市上,可这才新年第一天,店铺都不开门营业,不过热闹倒是热闹,孩子们在追逐中打打闹闹,大人们忙着串门拜年。
温如芸用一些零食让街上的小孩同意她们加入游戏中,可是如熙对于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总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让温如芸非常的不满,使劲的推了她一把。
“温如熙,你干什么,大过年的一副死人脸,你给谁看啊,还不赶紧用手绢把眼睛蒙上。”
“哦。”如熙懒洋洋的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绢,折成一个长条,然后蒙住自己的眼睛,原地转三圈后,游戏开始了。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围着如熙转圈,既要避免自己被她抓住,同时还要故意在她四周发出各种声音引她来抓。
这种捉迷藏的游戏许愿上了初中后就没再玩过,她也不排斥重温儿时记忆,但她讨厌有人在她身后重重的打她。
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温如芸,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就为了报上次被母亲打的仇,要不是如熙钓的鱼比她多,她怎么会把她推到水里,又怎么会被母亲打。说来说去,都是温如熙的错。
温如熙的前身许愿虽然已经29岁了,但不代表当有人故意挑衅的时候,她可以毫不在乎,所以她一把拉下了眼睛上的手绢。
“温如芸,玩游戏就玩游戏嘛,打那么重干什么。”在手绢拉下的瞬间,如熙似乎看到如芸的贴身丫头手上好像拿着一根棍子,在看到她摘掉手绢时急急忙忙的藏在了身后。
“温如熙,你说什么呢你,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是吗?你那丫头藏在身后的是什么东西?”如熙往如芸的丫头那里瞟了一眼,那丫头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正偷偷摸摸的想从路当中往路旁移动,被如熙那一看,跟踩到了电门似的立马站得笔直。
“她?她能藏什么东西,你不要乱说。还有,你那是什么口气,是对我这个嫡出的姐姐应有的说话口气吗?”
“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嫡出’这两个字吗?都不觉得害臊。”如熙不想再和这个姐姐纠缠下去,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如笙:“笙姐姐,我要回去了,你跟我一起吗?”
“嗯,好……,不,还是不了,我跟芸姐一起回去。”如笙抬脚走了几步,可是看到如芸的脸色后,又赶紧改了口。
“那我先回去了,你别玩得太晚,四姨娘会担心的。”
“好,再见。”
如熙整了整衣服,从游戏的圈子里走出来,那些一道参与游戏的孩子看到情形不对个个都退得老远。
“温如熙,你这个不要脸的野丫头,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收拾你。”温如芸在如熙的后头气急败坏的喊道。
如熙根本不愿搭理她,头也没回,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叫,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如熙本能的低头弯腰,然后背上感到一重,闷闷的痛。
回头一看,温如芸手里高高举着一根棍子,正准备给她来第二下。
“想打架?来啊,看谁怕谁。”
趁着温如芸第二棍子没有敲下来,如熙正面迎了上去,先高抬胳膊,硬接了温如芸的第二下,然后迅速贴近,右手由下而上,用掌根顶了一下温如芸的鼻子,鼻梁骨上推,正好顶到泪腺,温如芸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哗哗的下来了。
如熙没停手,跟着又是一拳,正打在温如芸的左眼上。
温如芸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被击中的左眼一片金光闪闪。
“哎呀,小姐,不要紧吧?!”事情发展得太突然,直到温如芸吃了亏,坐在地上哭,周边的人才反应过来,丫头立刻扑上来护着自己的主子。
“温如芸,我告诉你,佛祖也是有脾气的,你安分做你的大小姐,少惹我。”
“我要告诉爹和娘,让你和你娘一起被赶出温家。”温如芸号啕大哭,一张脸给哭成了花猫。
“随便你,有本事你就去告。”如熙大步的离开,她才不怕她,大不了走就是了,难不成还能饿死?
温如熙前脚进屋,没过一柱香的时间,哭哭啼啼的温如芸也回来了,一身脏得都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打了滚才变这样的。
补眠的大人们立刻被从床上叫起来,在温如芸洗好脸、梳好头、上好药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厅堂之后,温如熙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三娘也跪在如熙的身边,拼命的向老爷求情。
“老爷,是我管教不严,如熙还是个孩子,要打要罚请让我来代替她。”
“娘,这不关你事,不用你求情,好好坐着吧。”如熙跪着不动,傲然的看着坐在上位的温老爷。
“温如熙,你到现在还嘴硬,就是不承认错误。”温老爷大怒,庶出的女儿打了嫡出的女儿,这就是要造反。
“爹,芸儿只是想带着妹妹们玩游戏,熙儿妹妹不愿意玩我也不勉强,可是她……”温如芸站在温老爷身边,用手绢擦着眼睛。
“芸儿,乖,别揉伤口,刚上的药,当心把药给揉到眼睛里去了。”看到温如芸左眼上的一点青,温老爷心疼得不得了,然后火又更大了,“来人啊,把……”
“芸儿,伤得怎样,让娘看看。”温老爷话没说完,温夫人从外面慢慢悠悠的进来。
“娘啊,好疼啊。”如芸立刻又扑到自己娘的怀里。
“是嘛,既然知道疼,就该吸取教训,去外面廊下跪一个时辰。”温夫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儿眼睛上的伤,淡淡的收回手。
“娘!”温如芸惊叫。
“夫人!”温老爷站起来,“你是不是弄错了?”
“夫人?”其他的姨娘们不解。
“老爷,让她跪会儿不碍事的,反正芸儿喜欢在地上打滚。绿柳,带熙儿下去搽药,要是觉得严重就找大夫给她看看。”
“是,夫人。”二姨娘立刻走出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如熙,带往后堂,三娘也紧紧跟随。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熙儿打了芸儿吗?”温老爷已经糊涂了。
“老爷,是熙儿打了芸儿,没错,但却是芸儿先用棍子打的熙儿。”温夫人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温如芸。
“娘!”温如芸知道大事不妙,她娘可能知道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她看了看屋里,除了已经走掉的那三人,只有四房的温如笙不在,一定是这个小蹄子告的密。
“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娘。”温如芸不敢再争辩,乖乖的走到外面,跪在台阶下面。
“你们两个去厨房看看,那里刚才说人手不够,要人帮忙,下午有客人要来拜年,不能怠慢了人家。”
“是,夫人。”四姨娘和五姨娘携手离开。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温老爷迫切需要知道事情真相。
“老爷,您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对家里的事也不太清楚,芸儿经常仗着是大小姐的身份欺负两个妹妹,前阵子她还把熙儿推到结了冰的池塘里,虽然救上来了,可是连着几天高热不退,当时家里差点就要办丧事了。”
“啊?竟然有这种事?干嘛不通知我呢?”
“老爷,您让我怎么说?是实话告诉您大女儿害死了三女儿?还是说她失足掉落池塘?那三房的会罢休?难道让家里同时送出去几个棺材?”
“这……这到也是。”温老爷没话说了。
“小时候芸儿欺负妹妹们我只当是小孩子打闹,没怎么上心,现在她年纪越来越大,却越来越任性妄为,做的坏事一个比一个出格,真担心她将来出嫁了,她的夫家怎么受得了她。唉,也怪我管教不严。”
“夫人不要自责,我只顾着外面的生意,要你来管理这一大家子,辛苦你了。”温老爷牵起夫人的双手,温情脉脉。
“老爷,为了您,为了这个家,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温夫人面带桃花,倚在温老爷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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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搬家
冬天,衣服厚,温如芸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没什么力量,虽然是棍子打在身上,但其实连个淤青都没有,根本用不着上药,很快如熙就和三娘回了自己屋。
虽然如熙身上没伤,但三娘还是一回房就抱着女儿哭。
“娘,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嘛。”
“熙儿,你太冲动了,她怎么说也是大小姐,你怎么能动手打她啊。”
“娘,难道让她打我一身伤您就高兴了?”
“你……”三娘一时语塞,她当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一身青紫的回来,但总归她是偏房,是妾室,大房的人看她们不顺眼也是没办法的事。
“娘,这事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我们还要收拾东西搬家呢,昨天吃饭的时候爹不是说了要去城里过上元节吗。”
“唉,我们能有多少东西可收拾的。”三娘一下子就被如熙给带跑了题。
“怎么没有,别看着我们房里没多少东西,可是大娘每月发的吃穿用的物品和专门给你的补品、药材加起来也不少,光是清点装箱就要好几天的时间呢。”如熙把三娘给拉得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们早些收拾好,也省得出发的时候才发现落了这个、丢了那个的。”
三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跟在女儿后面开始收拾行李,做着搬家的准备。
温如芸在台阶下结结实实的跪了一个时辰,又冷又冻,最后是被抬回自己房间的,剥光了衣服往浴桶里一放,泡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泛紫的嘴唇渐渐的回过色儿来。
午饭后,来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温老爷和夫人在前厅接待了一拨又一拨,都是下面的佃户代表,另外还有乡里的乡长、里长等,温家是这个地方数一数二的大户,那些人平时没少吃温家的供奉,逢年过节的也会上门来意思一下。
当然,温家要搬家到县里的消息也趁着这个机会给散布了出去,在听到温老爷表示虽然他们搬走了,但平日里的供奉依然不会少的时候,他们也很热心的开始称赞温老爷高见,搬到城里有更好的发展云云。
温老爷当然是乐呵呵的感谢大家吉言,然后送客的时候还赠送礼物,客人们有吃有拿,开开心心的回家搂自己的老婆去也。
当得知温家要搬走的消息,乡亲们都过来告别,几天下来,大门的门槛硬是被磨掉了一层。
温老爷和夫人在前面接待来访的客人们,仆役、丫头、婆子还有各房的妾室则开始收拾东西,大件的家具已经在过年前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并且已经用车送往城里的新居,现在要收拾的都是一些小件的散碎物品,比如字画、瓷器之类的装饰物。
三房最先动手,在初八那天就全部搞定,而整个温家是在初十那天才收拾停当,而十二日就是预定的搬家日期。
搬家那天,数十辆马车一字排开,装着行李的大木箱子一个个的高高垒着,麻绳在箱子和车底绕了好几圈,绑得结结实实,不论车子怎么晃这车上的东西也绝不会掉下来。
乡里离城里很近,骑快马只需半天,就算是坐马车一天也够了。再加上这些年,温家捐了不少钱用于乡里修桥修路,现在乡里到城里的官道都是宽敞的青石板路,更方便出行。
温老爷、夫人和两个孩子坐前面的马车,二姨娘也在那车上伺候,另三房妾室则带着两个孩子坐后面的马车,后面跟着一长串的行李车。
车夫高高扬起马鞭,“啪”的一声,车队出发,浩浩荡荡,在送行鞭炮的硝烟与声响以及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下,缓缓的驶出了这个温家的发家之地。
不知道前面那辆马车怎样,反正如熙坐的这辆车里的气氛沉闷无比,没人说话,都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那个五姨娘干脆一上车就打瞌睡,看她抱着一床薄毯睡得正香,估计她昨晚就没怎么睡,打算要在今天这一路上补回来。
二小姐温如笙的个性随了她娘,不是说四姨娘个性懦弱,但也不是个外向的人,再加上三娘由于病痛的折磨,如熙要照顾自己娘亲,也实在是没空与人聊天打发这路上时光。
看着在给自己捏腿的如熙,三娘心里直叹气,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能活这么多年全靠了那些药材和补品,但她还能继续活多少年自己也不知道,真怕看不到如熙嫁做人妇的那一天。
忙得鼻头冒汗的如熙可不知道自己娘亲的心事,她只是很单纯的想着只要有她一日,她就一定要代替那个死去的如熙尽孝。
中午短暂休息了半个时辰后,大家再度上路,车轮滚滚,烟尘弥漫,蔚为壮观。
尚未看到城门,就有家仆在路旁迎接,车队进城时,如熙把头探出窗外,看到高大的城门上两个端正的字体“余元”。
裕州府余元县,温家的新生活开始之地。
温家好歹也是一地大户,这次举家搬迁,不管怎么说,在余元县也算是一大新闻,这一路上都有百姓在路旁围观,也有人指指点点,言语间颇为羡慕。
像是故意显摆似的,车队在余元县的主大街上走了一遍,然后再左转右转的拐入一条僻静的小道,远远的就看到一栋建筑物前有不少人在等候,看到车队近了,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小跑着来到第一辆马车前,掀开帘子,扶着温老爷从车里出来,然后再转身扶温夫人,最后是小姐和少爷。
如熙坐的马车则是由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掀开的帘子,一一扶着下来的。
如熙不认识他,也不认识那个老人,不过当听到温老爷和夫人叫那个老人“潜叔”时,她想了起来,这个老人就是那天在饭桌上提到的要退休的温潜,而这个四十来岁的、面部轮廓与那老人相似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儿子温同了。
更多的仆役从房子里出来,将后面的行李从车上一一卸下,搬进屋去。
“老爷,夫人,咱们进屋吧。”温潜站在温老爷身侧,平伸右臂。
“爹,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大小姐如芸倚在温老爷的身旁看着面前的大宅,她弟弟如毅与母亲站在一起。
“是呀,这就是我们以后的新家了,来,跟爹进屋去。”
温老爷带着如芸,温夫人牵着如毅,二姨娘走在夫人右后侧,后面依次跟着其他三房。
一脚跨进大门,如熙就觉得她的眼睛不够看了,这里的装饰装修都不是乡下的老宅可以比的。
乡下的宅子虽然大,但毕竟年岁久了,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光鲜,这新宅子到处都透着一股子“新”气,与那老宅子一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娘,这新宅子真好。”如熙仰头对三娘说。
“嗯,比老宅子漂亮多了。”三娘也东张西望的四处打量,记下来时的路线,以免回头在这宅子里迷路。
“潜叔,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老爷客气了。”
在如熙还在努力回忆自己从大门走到这个大院所走的路线时,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赶紧打起精神,看有什么事。
温老爷交待了一句话后,就带着自己的夫人从这个院子的一道月门离开,进了更深一重的院子,如芸和如毅以及他们的丫头仆僮则另有人引往别的院子。
“各位姨奶奶,请随她们走,各位的行李已经送往你们的屋子。”温潜送走温老爷,转身招手叫来三位年轻丫环,让她们带着这四房妾室去她们各自的院子。
“谢谢潜叔。”温潜是温家的老人,就连温老爷见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更别提这些妾室了。
这新宅子对刚搬来的温家妻妾们来说还很陌生,但对五姨娘水烟来说却是熟得不能再熟,自从温老爷在中秋后买了这宅子,她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现在她也俨然是以这里的主人自居,得意的看着那些对陌生环境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姐姐们。
如熙问了带路的丫环才知道,整栋宅子是坐北朝南的布局,北边到东北边的院子是客房和祠堂,有小路和老爷以及夫人住的东怡苑相连,大小姐和小少爷则是住在东怡苑隔壁的两个偏院里,妾室住的院子在则在西边,叫西花苑。
东西的这两个院子中间有无数的回廊和月门相连,不熟悉环境的人,一定会在这里面转晕头。
如果那个老爷要找人陪的话,光是从东院走到西院就够他走的了。
如熙很恶趣味的想道。
“请姨奶奶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要随老爷一起将祖宗牌位请进祠堂。”除了五姨娘水烟是自行回了自己的院子,其他三位姨娘各由一个丫环领着送到各自的院子门口,然后都会听到这样一句交待。
如熙将三娘送进屋,将她安置在床上让她在晚饭前小睡一会儿恢复点体力,她则将三娘的随身行李一一放到柜子里,都收拾好之后她才离开。
出了三娘的屋子,如熙转身进了左边自己的卧室,将背在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随手扔在床上,然后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和肩膀,一边走出了卧室。
如熙住的这个院子布局非常的简单,几个房间、一个小小的前院而已,院子一角有棵大树,夏天的时候可以把长椅放在树下,一边享受着凉风一边睡着午觉。
构成院子的也不是石质围墙而就是一排竹篱笆,就连那院门也是用竹子扎成的。
如熙走出这个小院,站在外面的大院子向四周一张望,这才发现,这个西花苑其实是由七、八个小院子构成的,每个院子之间都用树木、灌木之类的隔开一定距离,现在是冬天还看不出来,等到了春天,肯定是一片繁花似锦。
“如熙,你动作好快啊。”就在如熙还在四处张望的时候,西边的一个小院子的竹门打来,一个女孩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笙姐姐,你动作也不慢哦。”
“我哪有你能干啊,都是我娘在做,我偷懒而已。”如笙吐吐舌头,露出少女顽皮的表情,“你既要照顾三姨娘还要照顾你自己,我却什么事都要依赖我娘,说实话,我都挺羡慕你的。”
“笙姐姐,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要不是我娘这病,我也想像你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只过着我温家三小姐的舒适生活。”如熙耸耸肩,双手一摊,做了一个“莫奈何”的动作。
“这倒是事实,三姨娘也怪可怜的,一个女人竟然得了这个病,我以后绝对要当心。”
“哟哟哟,你还没找婆家呢,就说这话了,难道是……?”如熙露出猫儿般的笑容,嬉笑着走近如笙,双手抱着她的腰,与她鼻子顶鼻子,“哦~~~,也难怪嘛,春天就快到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哎呀,如熙取笑我,我哪有。”如笙本来就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哪经得起如熙这小小的调笑,立刻脸、耳朵、脖子就红了。
“这也没什么啊,你就承认了吧,我可以理解的。”如熙坏笑着,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如笙,抱着她的腰的两只手悄悄的伸进她的衣服里头,挠起痒痒来。
“呀!”如笙跳起来,她的腰是她的死穴,平时轻轻一碰都痒,更何况现在如熙是故意挠她,如笙马上就受不了了。
“嘻嘻,认了吧,认了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如熙越挠越起劲,如笙却痒得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蜷缩着蹲在地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求你了。”
“说呀说呀,是不是有这心思了?要不回头跟爹爹说,让他也给你找一个?”
“没有没有啊,哈……痒……”如笙想抓住在她衣服里捣蛋的两只手,可那两只手比泥鳅还灵活,怎么都抓不住,反倒更让自己痒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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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逛街
“吵什么吵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不累,我可累了。”
正当如熙和如笙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气冲冲的声音,两人扭头看去,五姨娘水烟正站在她的院墙那里双手叉腰的瞪着她们俩呢。
“五姨娘,吵着你休息了吗,对不起,我们这就回屋。”如笙站起身立马道歉,然后拉着如熙的手就往她住的院子跑。
“五妹,说什么呢,两位小姐只是玩个游戏而已,你的院子离她们远着呢,你又在屋里,怎么可能听得到她们俩打闹的声音?难道你是睡在院子里的?”
二姨娘不紧不慢的从她的院子里走出来,她的院子在西花苑的南边,隔壁就是三娘的院子,四姨娘和五姨娘的院子依次顺序。
“二姐,我说的是事实啊,她们就是吵到我休息了。”
“就算她们真的吵到你,你也得好好的跟她们说话,不能对她们无礼,别忘了她们可是姓温的。”最后那个“温”字,二姨娘咬字特别清楚,发音特别重,然后五姨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二姐,您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我没孩子?”
“五妹想太多了,我没那个意思,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忙了。”二姨娘摸了摸梳得整齐有型的头发,甩着手里的丝帕,消失在了院外的小径上。
如熙张大了嘴巴,“二姨娘好强悍啊,这下五姨娘可吃了个大鳖了。”
“如熙……”旁边的如笙掐了一下如熙的手背,同时还略带不安的向五姨娘水烟的院子方向张望,在看到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房门外才松了口气。
“如笙,疼啊。”如笙刚才下手可一点也没留情,如熙细嫩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月牙形的掐痕,如熙眼泪汪汪的哀悼她的手。
“活该,怎么能那么说呢,她好歹是五姨娘,我们的长辈。”
“但二姨娘也没说错啊,虽然是庶出,但我们是姓温的,能教训我们的只有爹、大娘和我们的亲娘,可轮不到她。”
“但不管怎么说她是长辈,大人们之间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我们做小辈的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那也得她尊重别人才行啊,你不是没见到她第一天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如果下午的那身打扮还可以原谅的话,那晚上更华丽的衣服就只能说她是故意挑衅了,她都没把大娘放在眼里,还能指望别人尊重她吗。”如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虽然水烟是长辈,但29岁灵魂的如熙,反倒觉得自己更像是水烟的长辈。
“如熙,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如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不行,无论她怎么学,29岁的灵魂始终无法让她表现得像个孩子,即使有着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也不行。
“呵呵,我变了吗?”如熙扯出一个干笑,看着如笙,“变了就对了,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我,那我就白经这一遭生死劫了。”
“如熙,你还是恨着芸姐的吧,恨她将你推下池塘,那么冷的水……”如笙的眼睛起了一层薄雾。
“不,我不恨她,我倒要谢谢她,没她也没有重生的我。”这话一语双关,却听得如笙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熙,你不会想要报复她吧?”
“……”
“噗哧……”
如熙看着如笙的脸好一会儿,然后一下笑出声,“你想哪去了,她是大小姐哎,我嫌命长啊,去报复她?有研究那东西的工夫,我还不如花在我娘身上。”
“这倒是,三姨娘更需要人照顾。”如笙总算放下心来,知道为了三姨娘,如熙不会做傻事。
“行了,今天咱们搬新居耶,不要在这说这种晦气话,进屋去吧。”
“好。”如笙搓搓冷得发麻的手,这才发觉原来她们俩个一直站在室外说了这么半天的话。
老管家温潜第二天就要回乡下老宅,他的儿子温同将接替他成为温家新宅的管家,所以当天晚上的这一顿,既是为了温家的乔迁之喜,也是给温潜的饯行。
温潜在温家工作了五十年,现如今也六十多了,在温家倍受尊敬,晚饭大家上桌的时候,温老爷特意让温潜坐在他的身边,亲自为他斟酒、夹菜。
温潜也是激动不已,端着酒杯回敬温老爷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温老爷拍着温潜的肩膀,笑着说些体己的话,让他回了老宅后不要太操劳,要注意休息之类的。
如熙依旧埋头吃饭,如果看到坐在大娘身边的大小姐如芸对她的吃相向她丢来白眼的时候,她不但不会不好意思,反而还要夹一大块肉送进嘴里大嚼特嚼,并同时回敬一个白眼。
如芸每次都被如熙的白眼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可过了一会儿又来冲如熙丢个白眼,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晚饭过半,如熙觉得这样太累,不乐意再和如芸眉来眼去,于是没再理她,如芸却觉得自己好像赢得了这场胜利,脸上笑开了花。
如熙摇头,放下筷子,拿手帕擦擦嘴,双手放在腿上,端坐着等待退席。
第二天,吉时,温家上下跟在捧着祖先牌位的温老爷后面走进温宅后院的祠堂,下人们在门外跪着,屋里头,大夫人领着下面的四个妾室还有四个孩子跪在地上,温老爷则亲手将牌位一一放好,然后退后三步,也跪下。
潜叔将香烛点上,然后点上一把香,分给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和四位姨奶奶。
如熙学着别人的样子,双手持香叩了三拜,然后站起身,依次将香插进牌位前的香炉里,然后回到原位,大家一起再磕了三个响头,仪式才算完。
完成了祖先牌位的迁置,搬家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到此结束,大家各归各位,开始准备着后天的上元节,温家的新任管家温同在门外送自己的老父亲上车,目送他消失在街拐角。
“绿柳,拿上点银子,咱们出去逛逛,你还没见过老爷的铺子呢。”大夫人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找二姨娘,至于温老爷,当然是先一步就出门去了。
“要带别人吗,小姐和少爷也都没见过呢。”
“都带上吧,人多热闹,别等着上元节才出去,那时街上人太多,不好。我在厅里等你们。”
“哎,那我这就去找他们。”二姨娘跟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大夫人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走进正厅。
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就听到如芸的声音混杂着奔跑的脚步声从后堂传出来,跟在后面的就是二姨娘的声音,“慢点,大小姐,别摔着。”
“娘!”
最先跑出来的果然是大小姐如芸,她一头扑进大夫人的怀里。
“您要带芸儿和毅儿出去玩吗?”
“大家都去,你们第一次进城,带你们看看周围环境。”大夫人扶起如芸的脸,温柔的抚平她跑乱的头发。
“干嘛带她们去嘛,那多没意思。”从自己母亲的口中证实那两个庶出的妹妹也要去,如芸当场就不乐意了。
“别乱说,她们是你的妹妹。”
“娘。”
“大娘。”
如毅被二姨娘抱着进来,如笙和如熙手牵手的跟在后面。
“人都齐了,我们走吧。”大夫人一手牵着如芸一手牵着如毅走在前面,二姨娘跟在后面,如笙和如熙走在二姨娘的两边。
这个世界的传统与地球上一样,新年要过了上元节才算结束,但是沿街店铺在过了初三后就都陆陆续续开了门,作为商人,谁不想趁着年节大赚一笔呢。
说是要带着大家去看温家的店铺,可是温夫人却一点也不着急,出了门就那么步行着往街市上走。
温宅的规模在这个县上也算是一个大户,一同在这条道上的其他宅子也都是如此,住的不是祖上有余荫的读书人就是大商人,所以这一路走来看到从各个宅子的正门出来的都是马车。
一边走,大夫人一边指着那些宅子大门上方的匾额告诉身边的两个孩子这些房子里都住的是什么人,他们都是什么职业,哪些与温老爷关系好,哪些与温老爷关系差,哪些是生意伙伴,哪些又是竞争对手,甚至连哪家是否娶妻生子或者孩子年纪多大、是男是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走在后面的如熙听得咂舌,这位大夫人也真的是和她们一样第一次进城吗?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好像就跟这些人家打过多年交道似的。
转头看看如笙,她也正一脸吃惊表情的望着她。
“二娘,大娘可真厉害,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啊?”如笙拉拉二姨娘的袖子小声的说道。
“呵呵。”二姨娘用手绢掩着嘴笑,然后不无得意的对身边的两个孩子说,“那当然,夫人可是咱家的当家主母,这些都是小意思,要不然你们以为大夫人是如何在没有老爷的帮助下管理那么大一个家还有下面的农田和佃户的?”
“真的呀,好佩服大娘哦。”如笙以袖子掩着自己的口,单纯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大娘原来这么能干。
如熙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自从温老爷回家过年而侍妾们都没有引起什么争风吃醋的风波就可以知道大娘的手腕和手段了,搁在现代那绝对是一个女强人型的职业女性。
跟在大夫人身后转出街角,来到大街上,混在人流中向着这个县最热闹的地方走去,那里有条街叫铜鼓街,集中了余元县买卖最好的店铺。
据说这条街的风水好,凡是在这条街上开买卖的没有不生意兴隆的,因此这条街上的铺位租金最贵,而如果想要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店铺那付出的代价更高。
越往铜鼓街走,这人流就越密集,上元节嘛,新年中最后的一个节日,谁都想热热闹闹的过了,然后迎接新一年的春天。
如熙紧紧的拉着二姨娘的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人流给冲散了,她倒是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她怕碰到人贩子,这是她听家里的婆子说的,人贩子抓小女孩要么卖给人家做丫头要么就是卖到妓院。
她的新生命才刚刚开始,可不想以这种方式过一辈子。
在看到前面道路两边各有一个用木架子高高竖起来的石鼓的时候,二姨娘告诉身边的两位小姐,铜鼓街到了。
街两边的店铺一家紧挨着一家,都是一墙之隔,每家店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走了一半也没发现这条街上有小巷过道,这些生意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扩大店铺门脸儿的可能。
如熙真的跟个乡下人头次进城似的,在人流中穿行的同时还贪婪的看着街边的店铺,记下它们的名字和经营范围。
突然,她的目光停滞在一家店铺的招牌上再也挪不开了,那家店叫做及第书斋。
“咱家的店铺就在前面,跟紧点,这人多,别走散了。”看到前面自家店铺的招牌,大夫人转过身招呼跟在后面的三人,正好看到如熙盯着书斋目不转睛的眼神。
大夫人轻轻的翘起嘴角,没再说话。
“二娘,快点啊,我都累死了,好想去喝口茶休息一下哦。”如芸跺脚撒娇,她的弟弟如毅倒是乖,牵着他娘的手一声不吭。
“我的大小姐,这才多少路啊,你就累了呀。”二姨娘笑,牵着如笙和如熙快走了几步,如熙的脑袋还朝着书斋的方向没有转过来,歪着身子跌跌撞撞的随二姨娘走到大娘面前。
“温如熙,你干什么呢,有你这么走路的嘛。”如芸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她就是看如熙不爽,时不时的要找茬挑刺。
“对不起。”如熙知道自己不该开小差,乖乖认错。
“好了,我们走吧,马上就到了。”大娘转回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在经过了三家店铺之后,站在了一家门脸宽敞的布店前面。
如熙仰头一看招牌,写着锦绣庄。
第7章 上学
“夫人,您来了。”
站在门口送客的伙计看到大夫人这六个陌生的面孔还以为是新客人上门,忙不迭的迎进屋里,正要开始介绍推销,后头掌柜的看到,立刻奔过来招呼,然后打发伙计去后堂找老爷,另有伙计送上茶水点心招待。
“博叔,我只是带孩子们出来逛逛,认认路,您忙您的去吧,不用招呼我们。”大夫人放下茶杯,对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掌柜说道。
“哎哎,夫人您请自便,老爷一会儿就出来。”见到前面有客人买了布正在结账,掌柜的也知道不能老在这里耽误时间,立刻就回了他的岗位。
“夫人,你怎么来了?”正在后堂账房查看账簿的温老爷得到前面伙计的通报赶紧就出来了。
“出来逛逛,也让孩子们熟悉一下环境,走得累了,进来歇会儿,没妨碍吧?”
“哪能呢,我也就在后面看看账簿,准备一下新货,去年棉花丰收,织出来的头批料子已经有外地的老主顾定了,等过了上元节就要装船运走。”
“爹呀,我们身上的衣服也是用自家生产的料子做的吗?”如芸软软的挨着温老爷。
“是呀,等以后有空,爹带你们去下面的织坊看看,好不好?”
“好耶。”如芸娇笑着拍手欢呼。
如熙抬起头,看着房梁,温家还真是有钱,她当初还以为就是一个土财主呢,没想到竟然是有着一条龙完整产业链的实业家。
“那老爷你忙,我带着孩子们再出去走走。”
“夫人又要去哪?”
“不是说过完了年要让毅儿读书的嘛,我去看看那些学堂,再过几天学堂也要开学了。”
“嗯?不是已经决定让毅儿去春海学堂读书的吗?”
“可春海学堂是男校,不收女学生。”
“夫人想去女院?”温老爷立刻反应过来。
“是啊,女儿们在乡下野惯了,县里不比乡下,和我们家交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丢了面子。那女院又是专门教导女儿家礼仪修养德行操守的地方,让她们去学学规矩也好,省得将来我们家的女儿找不到婆家。”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温老爷大喜,立刻起身,“夫人快去快回,回头我去望江楼订个雅间,在那等你。等吃过饭我带你到处走走,见见朋友。”
“好的,老爷,那我把毅儿留在这里,女院不方便男孩进去。”
如熙把头枕在如笙肩上,她快昏过去了,女院,听上去好像是类似淑女学院或者是新娘学校这样的一个地方,希望课程不会太难。
出了布店右拐,继续向铜鼓街的另一头走去,走到顶头左拐,连过三个路口,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道。
“这里就是书院街,聚集了余元县最有名的四座大学堂,其中一个就是女院。”大夫人边走边介绍。
这书院街确实僻静,除了街边尚未发芽的柳树,这一路走来就没碰到过什么人,这也很可能是尚未开学的原因。
“娘,那女院什么来头啊,为什么非要我去上那个学院,不能请人在家里教吗?”
“这女院来头可不小,当年的创办人是从宫里衣锦荣归的嬷嬷,她用离宫时得的赏赐和自己积攒下的钱开办了这所学院,用宫中的礼仪教导学生,多年下来这学院的名声不说是方圆百里了,就是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从这里毕业的小姐有不少是嫁到京城去的。”
“那嬷嬷多大年纪了,现在还在吗?”
“已经不在了,现在的院长听说是从京城某个王府退下来的嬷嬷。”大夫人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如果将来想嫁个好人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在这里面好好的学。”
如熙抬头看去,宽宽的屋檐下,用上等木料做成的匾额上两个金色的大字,俊秀柔美,“女院”。
二姨娘走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等多久,大门从中开了一道缝,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
在得知来意后,妇人立刻将门打开,邀请大家进去。
“我们正在做开学前的准备,所以有些杂乱,请夫人小姐不要介意。”妇人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回头解释。
其实不用她说,大家也都看到了,院子里有工匠在修整花圃和池塘,地上堆满了建筑材料。
“没关系,在优美的环境里读书是件享受的美事。”大夫人很是理解的笑答。
妇人立刻眉开眼笑。
这女院的格局像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后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随处可见,而功能各异的院落入口也许就掩藏在一棵大树或者一块大石的后头,非得走过去才能看到,而如果只是站在原地,那就只能看到一小段院墙或是一个花窗。
“这设计倒是巧妙,兜兜转转的,像女儿们的心思一样让人搞不明白。”
妇人更喜,喜得脸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夫人真厉害,很少有人能够明白这女院如此设计的初衷呢。”
“过奖了。”
妇人带着客人们按顺序参观了一个又一个的院子,院子门口的匾额同时说明了这个女院所开的课程。
“咦,为什么还会有灶房?”这是最后一个院子,如芸看着那匾额站在门口不肯挪脚。
“我们女院的宗旨是要求女孩子出入厅堂、入得厨房,再说女子出嫁从夫,以后的生活就是要围着公婆相公和孩子打转,虽然富家小姐不用天天围着锅台转,可如果自己能做得一手好菜的话,却可以更讨相公的欢心,而且也能让挑剔的婆婆更加满意。”
“说的在理,我们进去看看吧。”
大夫人一脚迈进院子,如芸噘着嘴跟在后头,如笙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的风景,如熙却在想着什么时候给自己做一份水煮鱼,或者水煮肉也行。
这个训练小姐们厨艺的灶房其实和家里的厨房没什么两样,都是那种半人高的土灶,唯一的区别就是屋子里的布局是一排灶一排操作台,一排灶再一排操作台。
好像厨师学校的操作课教室。
“不错,什么时候开学?”
“二月的最后一天报到,三月初一正式上课。”
“这么晚?”
“您知道的,夫人,我们这个女院不光是招收本地的学生,还有外地的学生,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
“抱歉,这是我失虑了。”
“不碍的,不碍的。”
“那我这三个孩子一共要交多少学费?”
“一个学生每年是二百两银子的学费,食宿另计,三位小姐总共需要六百两银子的学费。”
如熙与如笙相视一眼,对这个学费的价钱都有点咂舌,三姨娘和四姨娘各有一个女儿,她们每月的例银也才三两五钱银子,而没有孩子的二姨娘和五姨娘,她们每月的例银只有二两银子。
不过既然女院是京城都闻名的学院,那昂贵的学费也可以理解。
“另外,本地的学生可以住在家里,而且马车可以直接由侧门驶进院子,这样就不用担心小姐们在外面抛头露面了,毕竟这附近有三座男子学堂。”
“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正担心这事呢。”
“我们女院当然是要优先以学生的安全为重,夫人尽可放心。”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开学那天再来。”
“好的,夫人,我送各位出去。”
又是一番兜兜转转,转回到了正门,在门口寒暄几句之后,大夫人终于带着女儿们原路返回,去望江楼与温老爷共进午餐。
半个月后,如熙和其他两位姐妹共乘一辆马车驶进了女院的前院,二姨娘带着手下丫头们忙前忙后的办着入学手续,三位小姐则与其他一同入学的同学们在休息室里边喝茶边等着分配课室。
能到这所学院读书的小姐的出身都是大富人家,有的甚至从小在家里就受到很好的教育,一言一行都堪称风范,来这只是镀个金,为将来考虑,像温家三姐妹这样的那是少数。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温如芸在这些人面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正襟危坐,学着别人的样,拈起兰花指喝茶、抖手绢,抿嘴微笑、与人轻声交谈。
这间休息室根本就是一个社交场,各位小姐在这里面寻找自己的闺中密友与亲密拍档。
不知道那温如芸说了什么,那些刚开始听到是当地大户的温家姐妹时还有人与如笙和如熙说话,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没人再搭理她俩,反而与如芸热情起来。
嫡出与庶出,只要那大小姐这么一说,那些小姐们自然知道该和谁保持亲密。
如熙倒是不在乎,可如笙就有点不安,本来就胆小的人,同学们又不待见,那以后在这学院里的生活就难喽。
“好了,尊贵的小姐们,欢迎你们来到女院,现在点名,叫到名字的人站起来应一声。”一个相貌威严的妇人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走进休息室,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点的女人,手里捧着一个纸箱,纸箱四周密封,只有上端开了个圆口。
本来还叽叽喳喳热闹非凡的姑娘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认真的听着上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
“……温如芸。”
“到。”
“温如笙。”
“到。”
“温如熙。”
“到。”
“……”
“很好,大家都在这,那么现在大家排着队,上来抽你们的学号和课室,然后去你们的课室向导师报到。”
那个捧着纸箱的女人立刻上前几步,将纸箱微微向外倾斜,方便这些娇贵的小姐们将她们的玉手伸进去。
“呀,我是38号,在第二课室。”如芸打开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寻找和她在同一课室的同学。
如笙抽到的是12号,在第一课室。
“千万别让我去第二课室。”轮到如熙,她心里一边祈祷一边将手伸进箱子里,随便抓了一张,抽出手来打开一看,是45号,在第三课室。
“呼……”如熙松口气,感谢老天保佑。
“抽到了学号的同学可以去找自己的课室了,不要呆在这里影响别的同学。”
于是这些小姐们陆陆续续的走出休息室,经过长廊前往后面的院子飘香院。
所谓飘香,可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而是指书墨香,也就是教导小姐们学习女子为人处世之基础理论的地方。
走进飘香院的二层主建筑物飘香居,里面是一个天井,站在门口可以看到一楼的左、前、右方向各有一间课室,第一课室在左边。
如熙与如笙分手,右转进了自己的课室,如芸则从左边廊下绕过去,进入第二课室。
既是女院,那这里的主要人员肯定都是女性,所以看到一个女导师一点也不奇怪,纵使她的年纪比较大也更可以说明她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
按照学号的顺序找着自己的座位,一坐下如熙就迅速的扫视了一下课室,刚刚好20个座位。
等人都进来了,并都找着自己的座位坐下了,一直端坐在讲台上的导师才慢腾腾的站起来,轻咳一声。
“欢迎各位来到这历史悠久的女院,各位的家长把各位送到这来目的也是为了当你们毕业的时候可以成为一位有着万千风华的淑女,那么你们就来对了,相信我,你们在这里的学习一定不会让你们的父母失望,不会让你们付的高额的学费打了水漂。”
“不知导师怎么称呼?”一个大概和如熙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高举手臂问道,衣袖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粉腕。
“这里的老师都被称作‘嬷嬷’,你们可以叫我傅嬷嬷。还有,这位年轻的小姐,请容我纠正你的一个错误举止,就是在公开场合不要将手举过头顶,那会让你的手腕甚至手臂露出来,是有失礼仪的。”
“是,嬷嬷,我知道了。”刚才发问的小姐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不是吧,这么严?
如熙心里开始有些着慌,不敢想象她以后的成绩会怎样。
第8章 变天了
等到傅嬷嬷结束了长篇大论的演讲已经临近中午,如芸和如笙早就拿着发给她们的课本坐在前院的马车里等得发睏,二姨娘甚至打了个瞌睡才透过车窗看到三小姐如熙捧着书本急急忙忙的从里面奔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如熙把课本往车厢里一扔,踩着凳子就往里头钻。
“真是的,知道自己晚了,动作还那么慢,快点上来啦,我都饿死了。”如芸不高兴的埋怨。
“三小姐,你的导师是姓傅吧?”二姨娘笑眯眯的扶了如熙一把,让她更顺利的进入车厢坐下。
“二娘,你怎么知道?”如熙靠着车厢壁坐下,车厢摇摇晃晃的,已经出发了。
“在给你们报到的时候我顺便打听了一下,那个傅嬷嬷是有名的啰嗦和严厉,你可要当心了。”
“我已经体会到了。”
“啊?你被她抓了?”
“那到没有,是别人,要不然也不会拖这么久。”
“呵呵,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过从她手下出来的姑娘倒是个个的棒,听说嫁到京城去的那些小姐就以她教过的最多,严厉也有严厉的好处。”
“不是吧,难道来这里读书的终极目的就是嫁到京城?”如熙撇撇嘴角,很不以为然。
“京城繁荣富庶,那里的生活不管怎样都比在县城里好,人不都是往高处走的嘛。”
“二娘,跟她说那么多干嘛,就她那身份,这辈子也别想,了不起做个京城某个官员的小妾,那都是到了头了。”
如熙脸色一拉,如笙赶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冲动。
“哎,大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许如熙命好,被哪个京城大员看上娶回去了呢,命这东西,最是说不准。”二姨娘看着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
可惜,没人领情,最后只能这么气氛僵硬的回了温宅。
大夫人听了二姨娘的报告,没说什么,只让她下去叫人准备开饭,然后把这个月给各房的例银和物品送去。
这个月的例银比往常要多一两五钱,总共有五两银子,二姨娘说是如今进了城,物价比在乡下时要贵上一些,而且吃穿用度上不能让别人家笑话,丢了老爷的面子。
如熙算了算,刨去日常的开支和零花,还有不少剩。
于是,等吃过饭,如熙安顿三娘睡下后,就拿着刚刚送来的例银悄悄的出了门,并赶在三娘午睡醒来前急匆匆的回来。
二姨娘得了信,转身来找大夫人,她正躺在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
“夫人,三小姐刚刚回来。”
“买什么东西了?”大夫人眼睛半闭,懒洋洋的问道。
“是书,但书名没看清,要不奴婢回头让人去书斋问问?”
“不用了,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书。绿柳,我们家里这几个女儿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三房的温如熙。”
“夫人,奴婢不明白,为什么?”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后福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但可以知道,一个成天用功的孩子和一个只知道与人比吃比玩比用的孩子更有出息,不是吗?”
“夫人,您这话要是搁男孩子身上倒没错,可放在三小姐身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绿柳,对一个女人来说,最有出息的事是什么?”
“那当然是嫁个好夫婿,衣食无忧,父子及第,儿孙满堂,家庭和睦,身为一个女人,这一生也就圆满了。”二姨娘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咦?夫人,您认为三小姐日后会过得比大小姐还好?”
“过得好与不好,全看个人的努力,如熙为了她娘已经在努力,而芸儿却还什么事都不懂,只知道成天要吃要玩要好衣裳好首饰,要不是我这么多年的控制,只怕老爷赚再多的钱也不够她用的。”
“大小姐嘛,难免娇贵点,看谁家的小姐不都是这样的。”
“怕就怕她再这样下去就没人要了。”
“那……夫人,您打算怎么办呢?要不要现在就找媒婆定下来?”
“随便找户差不多的就行了,不过不急,毕竟我们才刚来,人家对我们家的这几个女儿都不了解,要是现在订了亲,等过个几年该出嫁了,对方却后悔要来退婚,那脸就丢大了。”
“夫人不必太担心,去了女院,小姐的脾气性子会收敛的。”
“女院是什么地方,那出来的都是未来的富豪、士绅或官家太太,一个个的架子十足,芸儿是我亲生的,我比谁都了解她,她呀,好的学不到,不该学的她学起来特别快,不信咱们就打个赌。”
“哟,夫人,奴婢可不敢跟您打这个赌,不过奴婢相信大小姐长大后会不一样的,不都说女大十八变嘛。”
“唉,要真这样就好了。”大夫人打了个呵欠,向二姨娘伸出手,“扶我起来,最近老觉得身子乏,总睡不醒似的。”
“春困嘛,多走动走动就会好些的。”二姨娘将大夫人扶起来,“要不要走走?”
“不了,回房吧,在太阳下呆着更想睡觉了,还是回屋清醒会儿。”
二姨娘扶着大夫人向房间走去,在步上台阶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夫人反胃的声音。
“夫人,您没事吧。”
“没什么,最近几天老这样,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春天要多当心啊。”
“不用不用,大夫来了也不管用,我就是有些反胃和看着大鱼大肉的东西不想……”
最后一个字吞进肚里,大夫人与二姨娘对视数眼,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哎呀,夫人啊,赶紧进屋,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傍晚时分,温老爷回到家,一进大门,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太一样,每个人都面上带着喜气,看到他个个都笑呵呵的向他问好行礼。
温老爷给勾起了好奇心,家里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老爷,老爷。”才刚走到东苑的门口,二姨娘从里面飞奔出来,“老爷,有喜了。”
“什么什么?我有喜了?”
“哎哟哟,看奴婢这张嘴,一高兴起来什么都不顾了。”二姨娘眉飞色舞,作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是夫人有喜了。”
“夫人有喜了?夫人有喜了!”温老爷咋一听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明白那话的意思,赶紧一撩衣摆,就往屋里冲。
“老爷,慢点,天黑,当心台阶。”二姨娘追在后面喊。
温老爷推开房门,撩开内室的珠帘,大夫人身上盖着被子正坐在床上休息,看到温老爷进来,夫人脸上出现了两片桃红。
“夫人,真的?”温老爷小心翼翼的在床沿坐下,伸出左手放在大夫人的腹部。
“大夫来过了,是真的。”
“呵呵,哈哈,好啊,好啊。”温老爷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
“好什么啊,我都快羞死了,女儿都到了要找婆家的年纪了,我却偏偏还怀了个孩子。”大夫人娇羞的捶了一下温老爷。
“哎,有什么好羞的,这正证明我们夫妻恩爱啊。”
“老爷~~~”大夫人娇嗔一声,羞红了脸,埋着头,不看温老爷。
温老爷乐呵呵的伸出双臂抱着爱妻一边哄着,一边开始给这尚未出世的孩子筹划着起名字的事了。
大夫人怀孕的事温宅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大多数人是为之高兴的,也有个别的是嫉妒,自己年轻力壮的还没怀上,那个老蚌又准备生第三胎。
如熙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没像三娘那么感到惊喜,大娘才30岁,正是女人的黄金生育年龄,加上温老爷自从小年前回了乡下后,天天都在主屋里睡,偶尔才到西花苑来找五姨娘,所以大娘怀上第三胎在她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另外,她也没有精力去好奇大娘要如何生产,明天就是女院正式上课的日子,那个傅嬷嬷才是她要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应付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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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秋往,冬季悄然降临,在立冬那天的晚上,二少爷如玉降临人间,为这突然降温的寒冷夜晚增添了一把喜庆的柴火。
温老爷又有了一个儿子,那绝对是喜事一桩,第二天一早,大大的红包就发给了家里的下人和店里的伙计,生意场上往来的朋友也相继过来道喜,温家上下一片喜乐融融。
可是不等吃过二少年的满月酒,县衙收到京城发来的公文,建鸿帝驾崩,全国进入为期一个月的服丧期,禁一切娱乐活动。
老皇帝崩,让这平凡的冬季变得更加的寒冷,楼堂馆所全部停止营业,店铺里五彩的绸缎统统收入库房,换成白色的棉、麻,举国披麻带孝。
半个月后,县衙再度收到一份紧急公文,新皇登基,改年号为载庆,从明年初一正式为新皇纪年。
国家有了新主子该是一件举国欢腾的事,可由于还在服丧期,所以也仅仅是允许被迫关门歇业的楼堂馆所开业三天,然后再继续关门直至服丧期结束。
对于如熙来说,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对于建鸿和载庆,这两个根本不存在于中国历史中的年号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吃惊,甚至在于她从同学口中知道了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大齐”时,也没有表现得很无知。
其实,从最初得知年号时,她心里就已经默认了这很可能是一个全新世界的想法,只是一直以来心底深处都不肯承认而已,直到得知国号再也无法否认下去为止。
不过算了,就算不是地球上又怎样,反正这里的文化和生活都与中国古代大同小异,生活了一年,她已经适应了。
如熙低着头,无奈的摇头笑笑,然后继续用力捣着她的药锤,药钵里放着的是几片已经看不出原形的黑色颗粒,她要尽可能的碾成极细的粉末。
“熙儿,休息一会儿吧,都忙了一早上了。”三娘躺在床上,轻轻的咳着,身上盖着厚棉被,屋里生着两个火炉,可她依然手脚冰凉。
“没事的,娘,马上就好了。”
三娘的病症在这一年里继续恶化,大夫来过无数次,每次都摇头,说是寒毒已入骨,活不了几年,叫家人好生侍候,让她走得安心。
听到大夫这么说,所有人都为三娘可惜,大娘则将三房每月的份例提高到十两银子,让如熙多买些好东西哄三娘开心。
如熙却将那些钱全部换成了各种医书和药材。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那些中医理论、经典著作就已经烂熟于胸,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这唯一的赖以生存的手段,每日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一年下来,这些理论和著作都化成了本能。
现在再结合这个世界的医书和药材,如熙经过几个月的试验,琢磨出数种膏药一一用在三娘身上。
虽然有拿三娘做药物实验的嫌疑,可是三娘的病症奇迹般的出现缓和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只是这药不能停,一停就复发,所以每天都要敷。
另一个缺点是这膏药的味道非常重,让人不由自主的会退避三舍,所以自从用了如熙的膏药后,三娘就彻底的不踏出房门一步,连到院子散步这唯一的运动方式都取消了。
所以现在如熙的研究方向是如何让药效不减的情况下,让药味能更加的柔和,三娘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缺少必要的运动,对她的身体百害无一益。
如熙放下药锤,抹了把汗,这房间里生着两个火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热了。
细心的将药钵里的黑色粉末倒在一张干净的草纸上,然后再将纸略微对折形成一道沟,最后以这沟为桥,将那粉末装入一个小盒中。
这是一种叫做乌青子的高级香料,香味绵软悠长、经久不散,常用于妇人用的高级脂粉中,若是用于薰香的话,这香味可以起到镇定安神的作用。
而如熙选中乌青子的原因是乌青子的药性平,不会与三娘现用的方子起太大冲突,所以如熙打算把这香料添加在药材中制成膏药试试看。
“娘,我去厨房给您熬药,您想吃点什么吗?”如熙把那个装了乌青子粉末的盒子放入窗边的一个柜子里,柜子的上层已经有好几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然后如熙从柜子下层拿出一包药,这是大夫开的,外敷内服,双管齐下,这也是三娘病情缓和的原因。
“不想吃,没胃口。”三娘摇头,味觉麻木,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好吃与难吃也不知道。
“昨天学院教了杏仁酥的做法,正好下课的时候在街上买了一些杏仁,我给您尝尝吧。”
三娘皱眉,还想拒绝。
“娘,我手艺很好的,学院的师傅们都夸过我呢,您安心躺着,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不等三娘再说什么,如熙抱着药迅速的离开。
第9章 采选
三娘喝了药,吃了几块杏仁酥后,丫环又抬进来一个火炉,然后端进来一盆刚煮好的生姜水给三娘擦澡。
擦过澡后就轮到如熙给三娘做全身推拿,帮她发汗,然后再擦洗一遍,最后敷上膏药。
每天都是这样的程序,一步也不能少,平时上课的话就是晚上做,休息的日子就在白天做,因为三娘心疼女儿每天都弄到那么晚,要是睡不好的话,上课会受到影响,会挨嬷嬷骂的。
温老爷很满意自己女儿对娘亲的孝心,没少在大夫人面前表扬她,可就是对于一个女孩子如此用心的钻研医术这件事深不以为然,女孩子嘛,迟早要嫁人的,学那种东西没什么用处,总不能也像男大夫那样开堂问诊吧。
但大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妇道人家有些病对着男大夫是难以启齿的,有道是男女有别。可如果家里有个懂点医理的女儿在的话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而且将来也可以为她找个好婆家增加点筹码。谁家没有女眷,谁又不会生病呢?
温家分工明确,生意上的事由温老爷负责,家里的事由温夫人做主,既然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温老爷更是没有意见,只要别闹出人命来就行。
如熙的药都是外敷,因为用药不当而闹出人命的可能性不大,温老爷也就那么一说,过后再也不提了。
温家依然过着富足的生活,温家的三位小姐和少爷也依然每天按时去学堂上课,只是如芸嫌如熙身上药味难闻,早就不跟她们同乘一辆车,而是每天单独一辆马车上下学,时常也邀请一些朋友来家中做客联络感情。
如熙也因为身上的药味被学堂的同学孤立排斥,这让她灵机一动,想到拿自己做实验,如果她的想法没错,那她身上的药味就会减淡很多,不至于让同学们感到反感。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女院第一年的学习即将结束马上放假前,如熙终于成功做出一款香粉,单独闻不觉得什么,但若是用在身上,则她身上的那股药味就奇妙的消失了。
如熙大喜,立刻给三娘用上,然后裹得密不透风的三娘终于走出了密闭了几个月的屋子,呼吸着室外寒冷而干燥的空气。
“娘,怎样,还是外头好吧。”如熙喜滋滋的搀扶着三娘在院子里溜弯,三娘因为长时间不活动,肌肉都萎缩了,行动起来非常的困难,但她还是在如熙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在院子里挪着。
“不行了,走不动了。”三娘摇头,腿上关节疼,不能再走了。
“那,娘,我扶您进屋去吧。”
三娘点头,用极慢的速度蹭回了房间。
“娘,现在觉得怎样?”
“腿上关节疼,还是不能走啊。”
“没事的娘,那只是你太久没有活动而已。”
如熙脱下三娘的鞋袜,用热水给她泡脚,三娘的脚部骨头已经出现轻微变形,有风湿性关节炎的症状出现。
如熙有点伤心,如果她能弄到针灸针的话,或许还能再度延缓三娘的病情,可是就算有钱做了一套针灸针,她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也无法堂而皇之的使用,因为她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懂这些东西。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娘渐渐的虚弱而亡。
“娘,您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一切有我。”
“没关系,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娘只希望能看到你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就心满意足了。”三娘倒是很平静,也许是这么多年的病痛已经让她看开,如今唯一让她舍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娘,您一定能看到的。”如熙笑着,她可没打算15、6岁的时候结婚生子,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讲,三娘或许真的能活到寿终正寝。
“好,一定。”三娘眼里泪花闪闪。
为了实现自己说的话,如熙更加拼命的研究药理,让三娘平安的过了年、过了春天、走入秋天、迎来又一个冬天,并继续顽强的活下去。
当日历翻到载庆三年的春季时,大小姐如芸还有两个月过16岁的生日,一旦过了这个生日,就预示着她可以嫁为人妇了,只要不出意外,父母要把女儿在18岁之前嫁掉,否则就没人要了。
而在年前,温家三位小姐都已顺利的从女院毕业,走在街上个个都是风姿卓越水灵动人,一过完年,风拥而来的媒婆把温家大门的门槛硬是生生的踩坏了。要不是大夫人发了话,只为大女儿如芸找亲,只怕这些媒婆还得更加的忙碌。
不过翻翻那些帖子,男方都是外地的,本地的没有一个。
“娘啊,人家不要去外地啦,人家要在娘的身边。”如芸坐到大夫人身边撒娇。
“可是这些帖子里没有本地的呀。”
“那大不了人家不嫁就是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们温家的大小姐,你都嫁不出去,那你下面的两个妹妹还有人要吗?”
“管她们干什么啦,反正她们也不可能嫁得比我好。”如芸是从心眼里看不起那两个庶出的妹妹。
“这样吧,我也不强迫你,给你个期限,到你16岁生日那天,如果没有媒婆拿来本地人的帖子,那你就得乖乖服从娘的安排。”
“娘啊,干嘛这么急嘛。”
“不急?别说是18岁之前了,哪怕你就是刚刚过了17岁的生日,上门求亲的人也会比现在少一大半。你是不是真的想一辈子不嫁?”
“不是不是,芸儿没这意思。”温如芸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开玩笑,一辈子嫁不出去,那多丢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把你嫁出去了,你下面的两个妹妹才好找人家。”
“哦。”芸儿噘着嘴,在堆了一桌子的帖子里东挑西拣。唉,这么多外地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京城的呢,哪怕就是州府的也好啊,她可不想嫁到别的县城去,那多没意思。
如熙这三年也越长越漂亮,只是由于她发育缓慢,快14岁的姑娘还是孩子般的身材,所以也就无人问津,大家宁可把目光放在她的两个姐姐身上也没人愿意把余光投诸在她的身上。
如熙乐得自在,天天就在药铺、书斋和家里三点一线,余元县几大书斋的老板和如熙都熟得不能再熟,一有和医学相关的书籍进货,都会通知她来。
这三年下来,如熙收集不少了各类医书,看书页都已卷角纸张都有破损,就知道这些书如熙已经反反复复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药铺就更别提了,她闭着眼睛也能说出那些药铺他们的药柜里都放着哪些药,而且顺序都不错一个。
可是她对这些熟悉又如何呢,大夫们说的没错,三娘因为寒毒入骨,已经是药石无效,如熙费了三年时间延缓了她的病症的恶化,但也只是延缓而已,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温家上下都知道,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三娘很可能过不了今冬。她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坐在一把特制的轮椅上,每日由丫头推出去晒晒太阳。而只要稍一变天,哪怕那乌云还没出现天上还是阳光明媚,三娘全身筋骨都是酸痛难忍。
一天,趁着天好,如熙去药铺抓药,三娘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你要我给如熙订门亲事?”
“大姐,这是我今生最后的一个愿望,希望您能满足我。”
“三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在闭眼前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我尽量想想办法,不过要等到解决了芸儿的婚事再说,可以吗?”
“可以可以,长幼有序,我明白的。”三娘低下头,压抑的咳着。
“我让人送你回屋吧,否则等如熙回来看不到你,她会着急的。”大夫人站起身,叫在外面的二姨娘绿柳。
“谢谢大姐。”
二姨娘掀了帘子进来,推着轮椅把三娘给送回了她的院子。
从药铺回来的如熙丝毫不知道三娘与大娘之间刚达成的协议,只是尽心尽力的服侍着自己的母亲。
大小姐如芸的生日如期到来,一些在学堂里与如芸玩得好的姐妹纷纷带了礼物过来庆祝,一群小姐丫环们在内院叽叽喳喳嘻嘻哈哈。
满了16岁,对女孩子来说就意味着不再是孩子而是成人了,如芸对此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嫁人了,忧的是她依然没有见到有本地人的帖子,也就是说她必须得履行她与娘亲之间的协议,找个外地夫婿了。
大夫人行动干脆利落,挑了一个位于余元县南边的叫做义县的姓孙的人家,他们家和温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但不是很密切,挑中他们的原因是因为孙家的生意跨了好几个行业,不像温家只做布业。
两家联姻的话,有利于温家涉足新的行业,开拓更大的发展空间,而孙家下面的大小数个成衣铺也可以获得更加低廉的原料。
如芸要嫁的是孙家的三子,孙家的长子和次女都已成亲,小儿子刚刚19,长得一表人才,与如芸倒也蛮相配的。
未来姑爷的人选一确定,后续工作立刻就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可是就在准备纳吉礼的时候,一年一度的秋季采选开始了。
这个国家的采选就是从身世清白的百姓家中挑选容貌秀丽、素质上乘、年龄13至17岁的未婚配的女孩入宫做宫女服侍皇帝、后、妃,服务期十年,期满后可自行返家婚配。
余元县所属的裕州府府台是个为官多年的老油条,他把他治下的10个县一年一个的轮着来,今年就轮到了余元县。
正好头年冬天余元县的女院毕业了一批学生,除了温家三位小姐,还有一些也是当地人家的女儿,余元县令笑得合不拢嘴,今年他的政绩又要重重的划上一笔了。
负责采选的官员敲开了温家的大门,温夫人亲自接待,刚坐下那官员就开门见山的要求温如芸去指定的医馆参加体检。
温夫人于是说了温如芸婚事的事,言明温家已经收了孙家的聘,温如芸如今已是孙家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只差一个仪式和官府的一道手续而已,故不能参加采选。
官员摇头,说只要手续未办,那温如芸就不能算是已有婚约,她仍旧要参加今年的采选。并且口风一转,说以温大小姐的素质,就算是做宫女,要想得到皇帝的青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到那时温家的地位……
话未说完,大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了官员的面前,对方只要打住话头接过杯子,杯子一入手立刻就感到手心多了点东西,心里顿时明白,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手心里的东西也就自自然然的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夫人说的也是,都收了对方的聘礼这会儿再反悔就说不过去了,那不知夫人打算让哪位小姐上京呢?”采选官员笑得很和气。
“民妇打算让三女儿温如熙上京,她这些年照顾患病的母亲颇有心得经验,让她入宫也能更好的服侍那些贵人妃子们。”
“好,既然夫人这么说,那肯定就没错,我就把三小姐的名字给写上去了。”
“有劳大人了。”夫人行礼。
事情办完,官员立刻告辞,然后又急匆匆的去了下一户人家。
第10章 出发
如熙刚给三娘全身推拿结束,一头大汗,见是夫人进屋,连忙过来迎接。
“大娘。”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累了吧,你二姨娘正在屋子里做冰菊汤,去,找她讨一碗喝解解燥。”大夫人一边牵着如熙的手,一边拿自己的手绢给如熙擦汗,然后将她推出门去。
如熙虽然是个14岁的姑娘,可她体内的灵魂却是已过30岁的许愿,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大夫人故意支开她,要单独与三娘谈话呢。
既然不想要她听她就不听,先去二姨娘那里喝凉茶,等回头三娘自然会告诉她。
二姨娘那里不但有美味爽口的冰菊汤,还有好吃的点心,而且如笙也在那里,两个人吃吃喝喝又打打闹闹,等到二姨娘把她们都轰回去的时候,大夫人早已离开。
“娘,我回来了。”
如熙抱着一包东西坐到三娘的床前,一边打开包装一边说:“这是二姨娘做的点心,您尝尝。”
三娘就着如熙的手吃了几块,淡淡的桂花香溢满口腔,香气上行到鼻腔,让她鼻子突然一酸,眼睛就红了。
“娘,您怎么了,点心不好吃吗?”看到三娘好端端的流下泪来,如熙赶紧从三娘的枕下摸出手绢擦拭。
“没,点心很好,你二姨娘的手艺是顶好的。”三娘从如熙手里抽走手绢,自己擦干,同时平静一下情绪。
“娘,大娘来跟您说什么了?”如熙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装作无意的问道。
“没说什么,也就是问问病情罢了。”三娘心里一惊,手一抖,强自镇定下来,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女儿的问题。
“娘,您有事别瞒着我。”
“怎么会呢,娘要是有事,一定第一个告诉你。”三娘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告诉如熙刚才大夫人过来时跟她说的话。
“今年轮到我们县的女孩上京去参加采选,我们家要出一个,我已决定让如熙去。”
前阵子还求大夫人给如熙订门亲事,现在是没指望了,如果被选中的话,那就要入宫十年,到那时她坟头上的草都能有人高了。
一股悲凉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鼻子又开始酸起来了。
如熙不是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三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很能说明问题,但娘亲不说,她也不能逼,心头觉得堵堵的。
“娘,你好生躺着,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儿让人给您端碗热汤来。”
“哎,好。”三娘轻声应了,张开被子慢慢的躺好,如熙给她掖紧,就出门去了。
不多会儿功夫,有小丫环端进来一盅热汤,三娘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一边问起如熙的去处。
小丫环没想太多,只说是被大夫人从厨房叫走的。
三娘没再多说,安静的喝完汤,再度躺下,却怎么也合不上眼。
没多会儿工夫,如熙回来,面色苍白。
听到声音,三娘支起身子探头看去,看如熙那模样,心里就明白大夫人肯定跟她说了。
“熙儿,来。”三娘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向如熙招手。
“娘。”如熙乖乖在三娘的床前坐下。
“大娘都跟你说了?”
“是。”
“什么时候走?”
“半个月后,和别的姑娘一起出发。”
“要娘给你准备什么吗?”
“不用,大娘都会准备好的。”
“熙儿,这次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自己要多加注意,你毕业于女院,只要不出意外,肯定入选,但也不要得意,不要与别人结下芥蒂。”
“是。”如熙头勾得很低,都快贴到胸前了,声音更是小的听不清。
“熙儿,你是不是在气大娘,气她让你上京?”
“没,娘,我不气她。”
“熙儿,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娘病了这么多年,大娘从来没有嫌弃亏待过,现在也该是我们报答她的时候了,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对她心生怨恨,明白吗?”
“明白的,娘,我知道怎么做。”
“那我就放心了,来,到床上来,咱们娘俩再过半个月就要分开了,这几天就好好的陪陪娘吧。”
“是,娘,我去洗把脸,马上就回来。”
温家上下为了三小姐如熙上京去参加采选忙碌起来,几天的时间里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大夫人一发话,那些东西又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三小姐上京采选是为了进宫做宫女,要那么多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干什么,随便收拾几件衣服再带点零花钱就行了,路上的花销官家会负责。”
“夫人,多少也得拣几件好衣裳吧,真的就只做宫女啊。”二姨娘在一堆新完工的衣服堆里挑挑拣拣。
“她一个庶出的女儿,你还想她怎样?就算有好事降临到她头上她也没那福气享受,你以为皇宫大院是咱家乡下的果园?”
“夫人,您当初不是说三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嘛,这几年下来都没见着那福,说不定就在宫里等着她呢。”
“哼,要真这样,那我宁可这福永远也别来。”
二姨娘缩缩肩膀,低头继续翻衣服。
“哎呀,别拿那花的,难看死了,就那几条素色的裙子吧,再找几件鲜艳点的外衣,拿几双鞋就行了。哦,别忘了,再给准备几件冬衣,等她到了京城也快立冬了。”
二姨娘一一照办,整理好后,用一块大包袱皮仔细包好,抱在怀里随大夫人出了这库房。
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该做的准备都差不多做好了,只等那天去县衙集合。
这些天如熙将日常照顾三娘的一些注意事项一一写下来,交给二姨娘,她这一走,三娘就只能拜托大夫人了,但心里仍旧不安,也许她前脚进宫后脚三娘的一缕香魂就随风而逝。
“三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三妹的病情怎样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我们尽量保证她走的时候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谢谢二娘。”
有二姨娘这句话就够了,如熙走也走得安心,未来十年她的生活重心可是在皇宫,那用重重的高墙围起来的让人步步为营的地方,有一步行差将错,等待她的那就将是万劫不复,而对于三娘,如熙自认为她已经尽心尽力,圆满的达到了一个女儿该敬的孝心,不辜负这个身体了。
临行前夜,温家为如熙饯行,三娘也拖着病体出席,席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在预祝如熙采选成功,大小姐如芸也笑眯眯的祝她一切顺利。
可是只有天知道,当得知由如熙进宫采选的时候,如芸是多么的咬牙切齿,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多坚持一下,不要这么早的定下亲事,否则入宫的一定就是她,以她的姿色和素质,从宫女晋升为嫔为妃那不是轻而易举的嘛。
饭后,大夫人先回房,二姨娘给如熙传话,让她把三娘安顿好了之后去趟大娘房里,说是要嘱咐她一些事。
如熙不敢耽搁,急急的送了娘亲回屋,喝了药后安顿她睡下,然后赶到大娘屋里。
“大娘。”如熙跟着二姨娘进入内室,然后二姨娘就在外面等着。
“坐吧。”温夫人向如熙点点头,看着她坐下后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如熙面前。
“大娘?”如熙不敢伸手,那张银票的票面很大,足足有一千两,是官家开的通宝银号的票子,全国范围通存通兑。
“收着吧,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要用钱的地方多,就算一时用不上,带在身上也可以防个万一。”
“谢谢大娘。”听着大夫人这么说,如熙也就不再推辞,拿起银票折了几折,却又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这么大面额的银票藏哪都觉得不安全。
“搁这里头吧。”大夫人又递过来一支骨制的素簪,把圆形刻有螺旋纹的簪头拧开,簪管竟然是空心的。
“大娘?!”如熙惊讶不已,中空的簪子,这让她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貌似这种有机关的东西都不一般。
“别惊讶,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上京后宫里会有嬷嬷给你们这些女孩做一次严格的身体检查,身上没疤、没病或隐疾的才能进入下一轮筛选,银票藏在身上很容易被人搜走,藏在一只不引人注意的簪子里谁也想不到。”
“谢谢大娘。”如熙一脸敬佩,极少出门的大娘竟然连宫里筛选宫女的流程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
“另外,宫里头不比家里,那高墙大院的,谁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情景,你在里头自己要当心,尤其眼色要好,不能看着你的主子往火坑里跳你也不拉一把。要知道,如果主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做下人的。”
“是,如熙明白。”
“明白就好,也不枉我特意赶在采选前给芸儿订亲,那丫头,要是让她进宫做了宫女,要不了几天尸体就得扔出宫墙。”
“大娘……”
“别害怕,我也不是故意这么说,芸儿是我亲生女儿,她什么样我很清楚,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一点苦头,性子嚣张不说,还有眼高手低的毛病,她一定想着要是她入了宫肯定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哼,也不想想,我们一个普通商人家,哪有那个资本让她与官宦世家女争宠,她们要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也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恪守你的本分就行了。”
“大娘说的是。”如熙低下头,前世的时候,宫廷戏也看过一些,历史文献也读过一些,自然心里多少也知道,金碧辉煌的皇宫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而大娘竟然也能看到这一点,如熙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她。
“如笙虽只比你大半岁,但你也知道以她的性格也不适宜在宫里生活的,她那性子肯定得叫人欺负死,所以我打算明年也给她订门亲事,把她早早的嫁了也让我省点心。”
“既然两个都不适合,剩下的也就只有你了,我明白你挂心你娘亲不愿意在仅剩的这最后时期离开她,可惜我们温家就只有你们三个女儿,而你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熙正襟危坐,认真倾听。
“你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这也可能是由于你是庶出的关系,再加上芸儿从小就喜欢欺负如笙和你,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这也可以理解。可自从你上次落水之后,你的性格就发生了变化,若说以前是自卑,那如今就可以说是谨言慎行,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自己的主见和分寸,当事情处于不利状况时,你会想办法给挽救回来,而这整个过程又更加促进你的成长。我一直在想你大难不死之后这‘福’在哪,现在看来也许就在这里。”
如熙绷紧了身子,神情有些紧张,生怕大夫人察觉到她其实不是真正的如熙,那个死于肺炎的可怜女孩。
“但从主子的角度来说,没哪个主子喜欢下人有主见,那会让他们觉得不好使唤,说白一点就是主子不喜欢老和自己唱反调的下人。可一个没有主见的下人却会死的更快,因为他们没有在关键时刻拉主子一把,避免他们犯错。”
“谢谢大娘指点,如熙会掌握分寸的。”如熙松口气。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明天一早你还要上路,就早点休息吧。”
“是,谢谢大娘,如熙告辞。”说着,如熙拿起桌上的两件东西就站起身来。
“等等,先把银票装进簪子里再出去,要是让芸儿看到,回头她又要闹起来了。”
如熙于是又坐下来,按照大夫人的指点,仔细的将银票给卷成一个小卷放入簪管里,然后把簪头拧上。
一切完成之后,这只簪又恢复了原状,不论是近看还是远看,都是一只普通的骨簪,除了留有加工时留下的自然纹路之外,什么痕迹也没有,簪头与簪管之间的接缝也被巧妙的隐藏了起来。
“天哪,这手艺真好。”如熙感叹。
“你这一去京城有的是机会见到比这还要精巧的东西,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这个和那些东西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有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的金簪里装的是情郎的情诗,你装银票都显得你庸俗。”
如熙抿了抿嘴,想当年战争时期,那些地下工作者们是不是也是拿一些最普通最常见的东西当作传递消息的媒介?
“谢谢大娘,如熙回去了。”
“嗯,早点休息。”大夫人亲自将如熙送到门口,临开门前,夫人搭着如熙的肩膀慈爱的说道:“在宫里好好做事,十年后,等你平安回来。”
“是,如熙一定谨记大娘的教诲。”一向对人不是很热情的大夫人突然说出这番感性的话来让如熙一下子很受感动。
“好了,回去吧,你娘亲该等急了。”说罢,大夫人揽着如熙的肩膀送出了门外。
“如熙告退。”如熙手里拿着发簪,向大夫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如熙先去了三娘的房间,三娘已经入睡,她晚饭时喝了点酒,睡前又喝了药,酒劲加药效,三娘估计得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回了自己房间,如熙又收拾了一番才上chuang睡觉,房间的桌上除了放着一个大娘给她收拾的衣物包袱外还有一个她装了些个人用品的小包袱,幸好是坐车,要她扛着这两个包袱走上京城,她非半路上就给累死不可。
第二天天刚亮,丫环就来叫醒了如熙,等她一番梳洗,戴上藏有一千两银票的骨簪,吃过早饭收拾停当提着包裹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三娘站在她的房门外。
“娘?”
“熙儿,让娘送送你。”三娘眼眶微红,如熙也低头不语,这一次的分别,很可能就是永别了。
“娘,熙儿舍不得您。”如熙松开包裹伏在三娘肩头,虽然三娘不是她许愿的亲生母亲,但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也有了感情,不是一下子说舍就能舍得掉的。
“乖,熙儿别哭,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大家都等着你呢。”三娘扶起如熙,擦干她的眼泪,扶着她的胳膊向前院走去。
温老爷、夫人、二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如芸、如笙、如毅,温家的主要成员已经在大门口等着,门口还有一辆马车,那是准备搭载她去县衙集合的。
管家温同从丫环手里接过如熙的两个包裹放到车上,车夫拿了一个板凳放在车下垫脚。
“爹、大娘,熙儿走了,您二老多保重。”
“去吧,我相信我的女儿一定可以顺利通过采选的。”温老爷对即将远行的女儿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很高兴。
“谢谢爹爹吉言。”如熙低头,要是可以,她才不想进宫。可是如果让她选,是在两年后奉父母之命结婚生子,还是进宫做宫女的话,那她宁可进宫,甚至还感谢这个改变她命运的契机。
所以虽然对皇宫不是很感冒,但其实她并没有太大的离别的愁绪,甚至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机会在皇宫里生活的,不过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老爷,时间不早,该出发了。”管家温同在旁边提醒道。
“爹、娘,女儿告辞了。”
如熙拜别温老爷、温夫人和三娘,踩着那垫脚的板凳钻进了车厢里,车夫把板凳收好,鞭子一扬,“驾”。
如熙从车窗里伸出头和胳膊,使劲的挥着,直到马车驶出路口转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了为止。
第11章 正式上路
马车载着如熙径直驶向县衙,刚抵达路口就被官差给引到县衙后院去了,县令夫人带了丫环婆子在那里迎接,马车在后院门口放下人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姑娘,如熙认得其中有三个是女院的同学,其他的大概就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姑娘,虽然没有大户人家的气质,但也个个像新鲜的嫩白菜一样水灵灵的。
除了这些姑娘,院子里还有五辆大马车,想必就是她们上京的交通工具了。
又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余元县挑出来的20个上京采选的姑娘都到齐了,县令夫人指挥着姑娘们按照到来的顺序上车,每辆车坐四个人,既保证车里有足够的活动空间,也不会让人觉得人多拥挤气闷。
如熙坐在第三辆车上,与她一起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那几个同学都在前面的车上。这也好,如熙也不想以后的旅程中天天和她们在一起,当初在女院的时候,她们是与如芸走得近的,只是因为她们与如熙同年,所以尚未订亲,也就正好赶上了今年的采选。
可能是因为陌生的缘故,那三个姑娘抱着各自的包裹并排靠着车厢壁坐一边,如熙一个人坐她们对面,她的两个包裹放在身边。
车厢里安安静静,没人聊天说话,对面的三个姑娘低着头一声不吭,如熙当然也不可能没话找话,所以她觉得很闷。
背上突然感觉一震,车厢轻微的晃动起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吆喝声、马嘶声、说话声和车轮声,如熙微微侧过身,撩开她身后的窗帘看向外面,马车队正在出发,为了保证路上安全,县衙还派了官差随行护卫。
除了每辆车两个官差外,连车夫也由官差充当,这样算下来,每辆马车共有三个官差,而马车上的乘客只有四人,三个人保护四个人,不管怎样也应该够了。
从余元县到京城要走一个月,如熙不敢想象这一个月她要如何打发,而她在家里做出发准备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起过“幸好余元县离京城不远”这样的话,更是叫她想晕。
可是想一想这个世界落后的交通工具,一个月的路程,真的不是很远。
车厢的晃动突然激烈起来,如熙往外面一看,只看到城门上方的“余元”二字和车外的滚滚烟尘。
“出城了。”如熙淡淡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同车的同伴听。
“呜……”那三个女孩抱头大哭,普通人家的姑娘哪有机会出远门,第一次出门就是离家最少十年,等她们回家来也许父母都不在了,这样的离愁别绪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哭也就成了她们发泄情绪最好的方法。
“唉……”
如熙轻叹一声,既为她们也为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过得怎样,在另一个时空是否活得安好。
“呵……”如熙又自嘲的笑笑,她现在是温如熙,不是许愿,想再多也回不去了,不如把握现在。
这样想着,如熙反倒莫明的放松下来,她把两个包裹撂起来推到车底顶着车厢后壁,然后侧身躺下,拿包裹当枕头,闭上眼睡起觉来,对于耳旁的哭声充耳不闻。
等到补眠醒来,耳边的哭声也停止了,可是那三个女孩的脸色却白得吓人,眉头紧锁,脸也皱成了一张苦瓜脸,一手压在胃上一手捂着嘴,似乎都在强自忍受着什么。
“你们晕车?”如熙立刻坐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晕马车的,幸好她们没吐,否则就得她一个人来收拾,那可真麻烦。
女孩们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如熙,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又轻又快。
“让我看看。”
如熙迅速凑近身子,抓过一个女孩捂在胃部的手,使劲的掐她的虎口处的合谷穴,那女孩“啊呀”一声痛呼,想抽回她的手。
可是如熙为了更好的给三娘推拿,这几年时间她没少一个人偷偷做上肢力量的锻炼,现在的手劲可不是同龄女孩能比的,所以女孩怎么也抽不回她的手,只能眼泪汪汪的忍受着虎口处的酸痛。
“怎么样,舒服多了吧?”大概按压了一分多钟如熙才放开手。
“嗯,谢谢。”女孩摸摸胃,轻轻的笑了。
那两个女孩见了,立刻向如熙伸出手,如熙一手掐一个,很快也让她们的症状缓解下来,不用担心她们将马车吐得一塌糊涂了。
“我带了些酸梅,含在嘴里会舒服些的。”医生的天性让如熙不能不管,转身就去翻她的小包袱,拿出一个大油纸包,里面有数个小包,每个小包就是一包蜜饯果脯之类的零食,取出酸梅包,四个女孩一人含了一颗。
如果说男人之间联络感情是靠香烟,那么零食也可以看作是女人之间联络感情的纽带之一,酸酸甜甜的酸梅含在嘴里,四个女孩笑成一团,刚出发时的沉闷拘束此时都被抛出车外。
“我们来看看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如熙挪到车厢后部,车厢中间靠紧靠车后壁放着一个大木箱,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些干粮和鼓鼓的水袋,而在这些东西的下面则是被子。
如熙挠头,不知道干嘛要带被子,难道要露营?可是又没看到露营用的其他装备。
算了,不管他了,这被子干什么用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午饭,还不错,都是我爱吃的。”如熙打开干粮包,看着这些馒头大饼和卤肉笑得很开心,这些食物对于普通人家的女孩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个队伍中的几个大小姐们来说,那可能就是堪比猪食了。
“你不是温家的小姐吗,怎么也会爱吃这些东西呢?”那三个女孩就不明白了,在她们的认知里,有钱人家的小姐是不会吃这种粗食的。
“别把我看得那么高,我只是庶出的,虽然没吃过苦,但也没嫡出的小姐过得那么好。”如熙笑笑,吐出嘴里的梅核,拿出一个水袋喝了几口,然后又拿了一个水袋挪到车厢前部,撩开车帘,把水袋递给外面的官差。
“差大哥,赶了这么久的路,渴了吧,喝口水吧。”
官差们都是壮实的大小伙子,跟在前面的车子后面吃了一路的灰早就口干舌燥,明知车里有水也不敢让里面的人递出来,毕竟里面都是女孩子,男女有别,总要有所顾忌。
现在如熙主动给他们拿出来,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道了声谢后接过水袋拔掉塞子就往嘴里灌,喝得那叫一个畅快。
“差大哥,我们今天在哪歇脚啊?”
“在裕州府驿站,亏了是送你们上京,不然我们还享受不了驿站的待遇呢。”
“你们平时出公差都不能在驿站休息的吗?”
“下去办案的官差大多数时候是住不了驿站的,反倒是在野外露宿的机会更多一些,对我们来说有个能把身子放平的地儿就行,无所谓床不床的。”
“我们这一路都是在驿站休息吗?”
“是啊,所以每天的路程都很紧,要是天黑了还没到驿站,那就真的只有露宿了,我们是没关系,就怕你们受不了。”
“还会赶不到?”
“会呀,我们这是车队,不是单枪匹马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前面的马车要顾到后面的不能掉队,那么就要压着速度,如果这中间再有什么意外,比如说车坏了或者天气变了,都有可能赶不到地头。”
如熙撇了一下嘴角,这到的确是个麻烦事。
“我相信我们这辆车是没有问题,可是前面的车里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娇生惯养的恐怕受不了这天天赶路的苦,一会儿还是跟前面的差大哥打声招呼的好。”
“行咧,等中午停下休息的时候就去跟他们说。”三个官差一致点头,他们也是知道那些娇贵的小姐们的脾性的,可不能让她们逮着机会发疯。
不知道是不是如熙乌鸦嘴,中午车队休息的时候,如熙看到前面官差的脸是黑的,而旁边的那些小姐们嘴里尽是抱怨,恨不能将手里的干粮扔得越远越好。
“现在怎么办啊,他们都闹僵了。”与如熙同车的女孩们凑到如熙身边与她耳语。
“要想如期的抵达京城的话,差大哥就只能一路黑脸的唱下去了。”如熙耸耸肩,往嘴里塞进一块卤肉,使劲的嚼着。
“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娇贵啊,一点苦也吃不得,这多好的白面啊,我们平时还吃不着呢。”那三个女孩立马就议论开了。
“喂喂喂,我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虽然是庶出的,但你们刚才那话可是把我都算进去了啊。”如熙立马抗议。
“哎呀哎呀,如熙,我们可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你可跟她们不一样。”女孩们立刻与如熙闹成一团,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哼,贱人就是贱人,姓温又怎样。”前面的小姐们听到后面的打闹声,鄙夷的扔下一地白眼,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手里的干粮,扔进了树后面的草丛里。
“浪费食物会被天打雷劈的,小心遭报应哦。”如熙虽然没听到刚才对她的议论,可是看到了她们扔掉食物,好心提醒。
“哼,那能叫食物吗?我家下人吃的都比这个好,这种东西只能叫猪食,竟然也敢拿给我们吃?”一位穿鹅黄色裙衫的小姐双手抱胸,白眼看人。
“哎呀,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也不怕掉了你的身份。”旁边两个立刻说道,并且拉着那个女孩走到如熙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得,我算知道大娘为什么宁可花钱行贿也不让如芸上京的原因了,真的会死人的。”如熙摇头叹气,吃掉手里最后一口干粮。
“对不起,请问一下,下午出发的时候我可以坐你们的车吗?”就在如熙准备和同车的女孩们返回车里的时候,一个身穿梅色裙衫手拿一个简单包袱的女孩叫住了她们。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如熙回转身,歪着头看着对方,另三个女孩也好奇的打量着她,但都没说话,俨然如熙已经是她们这四个女孩中的头了。
“我是前面第二辆车的。”
“哦,那就没问题了,一起来吧。”如熙了解的点头,第二辆车正是那三位小姐所坐的车,这个女孩也真是可怜,竟跟她们同乘了一个上午,肯定被欺负死了。
午休结束,车队继续上路,那三位小姐耍脾气,可是耐不住三个黑口黑面的官差和三把明晃晃的刀,哭哭啼啼的进了车厢,马车随即出发,这才没耽误了后面的车辆。
马车一路飞驰,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裕州府驿站,说是驿站其实根本没有进裕州府,就是在官道边上的一个像旅馆一样的建筑群,大门口上挂一个布幡,迎风招展,老大的“驿站”二字隔老远就能看到。
马车陆续减速,在驿站人员的接引下拐入后院。车一停,姑娘们提着各自的行李陆续下车,前往今晚住宿的地方。
如熙拿着她的两个大包袱随驿站工作人员进了一个院子,这20个姑娘分别住进院子里的各个房间,负责保护她们的官差则住在院子外面离她们只有50米远的客房里。
“哎哟,可累死我了,坐一天车,骨头都摇散架了。”如熙把包袱往床上一扔,撒手撒脚的趴在床上挺尸。
房间里有两张床,与如熙分到一间房间的也是与她同车的姑娘,她到没有像如熙那样,反倒是一进屋就开始收拾起来,等到如熙歇够从床上爬起来,人家已经铺好床,只等着吃了晚饭好睡觉了。
“刘兰,你动作挺快啊。”
“如熙,你要是不快点的话,就没有晚饭吃了哦。”刘兰嘻嘻一笑,站在门口冲如熙摆手。
“别,等等我。”如熙赶紧穿鞋下床,与刘兰一起去了饭厅。
饭厅里姑娘们都到得差不多,为了安全考虑,姑娘们的饭菜都是直接从厨房送到她们住的这个院子里的,没让她们去外面的大厅吃饭。
在驿站吃饭,不同品级的人享受的待遇规格也不一样,品级高的人当然菜色就丰富一点,品级低一点的菜色就少一点,米饭馒头之类的主食到是不管什么人都一律管够。
这20个上京参加采选的姑娘当然享受不了高规格的待遇,也就是饭菜管饱,但对于她们之中大多数的姑娘来说,这顿晚饭却也是不错的。
有意见的只有那三位小姐,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吃不惯这清淡的六菜一汤,别人都动了筷子,她们还坐着扭手绢。
如熙很不幸的跟她们三人同桌,桌上的其他六个女孩受这三人影响吃得也很不痛快,整个就餐气氛非常压抑,唯一大块朵颐的就是如熙。
“喂,你们把午饭扔掉,晚饭又不动筷子,明天你们会没有力气起床的,我们这一路上京要走一个月,难不成才过几天就要让官差送三具尸体回余元县?”
如熙很不想管闲事的,但医生的天性再度占了上风,见不得有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那三个小姐听如熙这么一说,脸都白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拿起了筷子开始扒饭。
其实早上出发那么早,中午又没吃,早就饿昏了,那三个小姐刚开始还保持着优雅的餐桌礼仪,几分钟后就不管不顾的开始与旁人互相抢夺桌上剩下的菜肴,那时如熙已然打着饱嗝下桌回房洗漱了。
第12章 抵达南县
第二天依然是天刚亮就出发,驿站已经帮忙准备好了路上用的干粮和水,一切准备就绪,车队驶出驿站继续北上。
走了半天,听到外面官差吆喝,如熙立刻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到官道两旁各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斑驳的红色大字,“裕州地界”。
马车呼啸而过,地界碑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如熙收回目光,向官差道声谢,缩回了车厢里。
“我们已经出了裕州的地界了。”
车里的四个女孩立刻争相撩开车窗帘向外看去,可是除了道旁的杂草和烟尘,只有头顶上的蓝天与白云。
“我想家了。”放下窗帘重新坐好,刘兰幽幽叹气。
“我也是……”
“我也是……”
其他姑娘立刻附和。
如熙没吭声,她也没有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反而耐心的等待着这些姑娘们从她们的情绪中走出来。
“如熙,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冷静,难道你不想家吗?”
“想也没用,我离家前娘亲就已病重,也许等我前脚进宫后脚她就去世,她一死,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就更加的无关紧要,除非我能上位,否则他们是不会想起我的。”
“难道你家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没什么好留恋的,爹平时根本不看我,一年中见他的次数少得可怜,他宁可把精力放在他嫡出的女儿和儿子身上。大娘对我倒是不错,但我这一走最少十年,等我再回来也不知道她会怎样,所以与其想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在宫里生存下去。”
那四个姑娘面面相觑,羡慕大户人家是一回事,可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也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
“宫里的生活很困难吗?为什么要用生存这个词?”刘兰突然问道。
别的女孩也立刻好奇起来。
如熙淡淡一笑,“你们想啊,我爹只有一妻四妾,家里人口加起来不过几十人,每天就有数不清的烦心事,皇宫那么大,人口不知道是我家的多少倍,别说各位主子之间相互倾轧争宠,就是做下人的也时刻想着怎么踩着同伴的尸骨爬到高位,你们说在那里生活会很容易吗?”
那四位姑娘浑身一个哆嗦,如熙那番话对她们太过刺激,让她们一点准备也没有,事实上,她们也无从做这种准备。
“宫里有那么可怕?”
“可不可怕,等进了宫亲自感受一下就知道了。”如熙笑,冷冰冰的。
“说的也是,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进宫呢,说不定会给筛下来呢。”坐在刘兰边上的一个女孩自我安慰道。
“这可难说,自从八年前现任的裕州府台上任后,每年送上京的少女就以人数少、素质高著称,翻翻这些年的历史,进了京后被筛选下来的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不落的全部进宫的,反倒是别的州府送上来的女孩会有大批被遣返,他们以数量取胜,而裕州府则以质量取胜。”如熙存心打破女孩的美好幻想。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我很好奇为什么只要20个人就可以上京交差。所以我拜托家里铺子的伙计帮我打听了一下,我家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讲求的就是消息通畅,再说这种事并不是秘密反而是一种政绩,因此并不怎么费事就知道了。庶出的小姐使唤下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啊?”
“抱歉,我只知道这些,我家的生意还没能做到京城去,所以我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车厢里沉寂下来,女孩们开始思索如熙的话,想象着将来的皇宫生活。
如熙打了个呵欠,说了这么多话她也累了。
中午与昨天一样,寻了个开阔的地方就地休息,下午倒是比昨天要早一点抵达驿站休息。
不过这个驿站的硬件设施就没有上一个驿站好,而如熙也知道了马车里的被子是干什么用的,就是给她们晚上睡觉用的。至于那些官差,就只能盖着自己的外衣入睡了。不过食物倒没打折扣,依然吃得如熙饱嗝连连。
驿站是根据里程数来设置的,所以每天要走的路程心里大多有数,但为了避免受到天气变化的干扰和影响,马车每天行进的速度还是能快则快,毕竟早点抵达下一个驿站,大家也可以早点休息。
好在现在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雨水少,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一日,如熙坐在车里突发奇想,采选之所以要定在秋季举行是不是就是因为好让全国各地的少女能不受天气的影响如期抵达京城?
赶路是很枯燥的,为了打发时间,如熙跟驿站的人买了一副叶子牌,从上车打到下车,天天如此。
等到车队终于抵达离京城只有半天路程的南县时,那副叶子牌也已经破烂不堪了。
南县是京城四座卫城之一,在京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卫城,分别扼守着通向京城的四个交通要道,拱卫京城的安全,从全国各地前往京城的人,都必须得通过这四座卫城才能看到京城的城门。
南县得名自然是因为这座卫城位于京城南边,是北上的商旅必由之地,同时也供应京城百姓的日常所需生活物资,所以这四座卫城的经济都很繁荣,楼馆林立。
已经到了南县就不用着急了,姑娘们得到了几天休整的时间,因为等到进了京之后就不能再上街了,她们将封闭起来进行筛选,通过的人直接进宫,被淘汰的则返回原籍。
不论是通过还是不通过,经过了一个月的行程,大家都要采购一些个人用品,所以给姑娘们的这几天修整时间倒是蛮有人性的。
在南县的地界上当然就不用住驿站了,而是住设施更好的客栈,官府包下了南县大概一半的客栈专门提供给北上的采选人员食宿,直接导致这段时间里南县的客栈住宿价格直线上涨。
不过由于每年都是这样,所以商旅和百姓们早就习以为常,客栈老板当然是笑得最开心的。
由于一个客栈最少要住进两只采选的队伍,规模大一点的客栈入住的人数更多,而这些队伍多少都会有官差护送,所以也使得南县的官差密度大为提高,宵小遁迹,社会治安好了不少。
余元县的队伍由于人数少,最好分配,直接就给送到了一座在整个南县都算得上的大客栈里,客栈老板问了一下人数,叫来一个伙计把姑娘们给引到了后面一个僻静的院子里,一个姑娘一间房间,全部都住进去,刚刚好。
如熙问了一下伙计才知道,这个客栈还住了一只从荣州来的队伍,几十号人占去了客栈大半的房间,亏得她们这支队伍人数少,而且来得还算早,要是等到明后天,北上的队伍陆续到齐,那时候说不定人数比较多的队伍只能分成好几批分散到不同的客栈里。
如熙又问了一下南县的市场和商店街的位置,打赏了伙计几枚铜钱,然后让他送一桶热水来她要洗澡。
这一个月她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人数多时间紧,不可能所有人每天都能洗澡,只能大家轮流来,几天才能洗一次,她已经快要抓狂了。
伙计得了赏钱,动作自然快,如熙才刚刚收拾好她的换洗衣服,伙计就提着热水在外面敲门。
浴桶就在房间一角,外面有一块木屏风遮挡,与房门和窗户形成一个死角,大可不必担心洗得正舒服的时候春guang外泄。
舒舒服服洗去一路风尘,如熙抱着一盆这一路换下来的脏衣服去客栈后面打水洗衣,到了那里才发现姑娘们都在那里忙着呢。
“如熙,你才来呢,我们都快洗完了。”刘兰看到如熙,向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井边的位置给她。
“那不正好,我一个人慢慢洗。”如熙笑着放下怀里的木盆,甩了甩手,衣服再多也没这个盆子重。
“哎,你头发怎么湿的?沐浴过了?”
“嗯,再不洗我都要臭掉了,上一次洗澡还是四天前的事。”
“哎呀,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比我们爱干净。”旁边有别的姑娘插嘴,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调侃。
“爱干净才好呢,爱干净才能少生病,我们出门在外,没有长辈们在身边提醒,只能自己多注意着点。”说着,如熙撸起袖子,开始打水泡湿衣服。
“这话说得到是在理,如熙终究是照顾自己生病的母亲好几年的人,在这方面咱们这么多人还真就比不上她。”
姑娘们一阵嘻嘻哈哈,这一个月同吃同住,对同伴的家庭情况也都有了一些了解,对于如熙她们既是同情也是佩服,照顾一个重病的病人并不是件容易轻松的事。
别的姑娘陆续洗完衣物就回房了,如熙下来的晚,要是等她洗完她那一大盆衣物天都黑了,于是刘兰和那几个这一路与如熙同车的女孩就一起来帮忙,这才赶在天黑之前回了房间。
在房里一角拉根绳,把湿衣服挂在上面滴水,出门在外就是不是如在家里方便。
一切收拾好,如熙觉得身上冷,于是打开包袱想加件衣服然后下去吃晚饭,在把翻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准备打上包袱的时候,从一件棉袄里掉出来一个鼓鼓的大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如熙觉得奇怪,她对这个绣着福字的黄色钱袋没有印象,她身上的钱除了大娘给她的那一千两银票,就只有一些散碎银钱,那是给她路上用的零花钱。
如熙打开钱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除了一堆碎银之外,还有一块祥云锁样式的青白玉颈饰。
如熙认得那玉饰,是三娘一直贴身戴着的,在玉的背面还刻有三娘的闺名:宛秋。
那么……
如熙又检查手中的钱袋,在袋口内侧的褶皱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欧阳”。
果然,这袋银钱和那玉饰是三娘放进来的。三娘舍不得女儿离她远行,将这玉佩偷偷的藏在如熙的包袱里,也是希望那玉佩能够代替自己长伴在女儿的身边。
而这些碎银……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大娘虽然把三房的例银标准提高到与大房一样,但如熙每月都要拿一大半用来购买药材和医书,所以每月剩不到多少钱,这四十多两碎银看着不多,可其实已经是三娘所有的积蓄了。
三娘把手上所余的钱全部悄悄的塞进了如熙的包袱里时肯定想着反正自己也活不长了,留着钱没用,不如让女儿带在身上傍身。
这个衣物包袱里大部分的新衣服是大娘给收拾的,少部分是如熙自己的旧衣,冬衣放在最下层,如果不是如熙觉得冷想加件衣服,还根本发现不了这衣服里面有银子和玉佩的事。
如熙手里抓着钱袋趴在枕头上痛哭,既是为三娘,也是为如熙,更是为了她的真身许愿和许愿的亲生父母。
不论时空怎么转变,父母对孩子的爱永恒不变。
“如熙,收拾好了没?下去吃晚饭吧。”外面刘兰在敲门。
“马上就好,我加件衣服,你先去帮我占个座儿。”如熙抬起头,抹着眼泪。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敢开门让别人看到。
“好,你快点,这天冷,饭菜凉得快。”
“行了,一会儿就下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得远了,如熙赶紧就着房里脸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梳了头,重新上了脂粉,然后迅速的换上衣服,把床上的碎银重新装回钱袋塞回棉袄里,把包袱包好放到床里。
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觉得不会让人发现她略显红的眼睛才放心的开门下楼。
“你终于下来了,我们都开始吃了,你动作可真慢呐。”
这客栈已经让官家给包下了,不会有外人进来,所以姑娘们放心大胆的在大厅里吃饭,除了从余元县来的姑娘,荣州来的姑娘也在这里一起进餐。
刘兰她们看到如熙下来纷纷向她招手,如熙赶紧走过去坐下。
“昨天还不觉得呢,今天才发现这北方之地还真不是咱们温暖的裕州所能比的,天一黑就觉得冷了。”
刘兰摸了摸如熙的手,冰冷。“哟,你的手真凉,可得注意着点,先喝碗热汤暖和一下吧。”
刘兰说着,就拿起如熙的碗给她盛了一汤热腾腾的肉汤。
“谢谢。”如熙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热汤通过食道进入胃里,一股暖流向着四肢百骸散去直达心头,驱散了弥漫在她心头的悲伤,重新回到人世间。
第13章 吵架
“喂,你们是从哪个州来的?”坐在旁边桌的荣州的姑娘有人问道。
“我们是裕州来的。”跟对方挨着桌子的裕州姑娘回答。
“原来是裕州的,难怪人少呢,这些年从裕州来采选的姑娘被淘汰的屈指可数。啧啧,裕州那里可真是出美人的地方啊。”
“你们也不差啊,荣州的历史上曾出过贵妃呢,我们裕州算什么,最好的也就是一个普通妃子。”
“那到是,我们荣州在历史上还不止出过一次贵妃呢,据说先帝在世时最宠爱的一个妃子也是咱们荣州的。”
荣州的姑娘们一片笑声,这是她们很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裕州的姑娘素质好、淘汰率低又怎样,还不就是做丫头的命,谁知道等过个几年,咱们今天坐在这里的荣州姑娘里是不是又出一个贵妃呢。”
“呵呵呵,说的也是哦。”荣州的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荣州的又怎样,那些贵妃没几个善终的。”裕州的当然不干了,哪能让别人怎么羞辱自己。
“你说什么?!”荣州那边的立刻拍桌横眉。
“怎样,不服气啊,你倒是说说你们的那几个贵妃有哪个是善终的啊。”裕州的也不甘示弱,抓着对方的痛处使劲掐。
“不得善终又怎样,至少还风光过,你们裕州的知道什么是风光嘛?乡巴佬!”
“什么,竟然说我们是乡巴佬?你们荣州的好富裕?年年都吃救济粮的地方还敢说我们是乡巴佬?”
“什么叫年年吃救济粮?不就是几年前遭了一次水灾,我们什么时候还吃过救济粮?”
“谁不知道你们荣州的官仓都是空的,那个把粮食都私自卖了的府台大人现在过得还好吧?”
荣州的姑娘顿时哑了口,那个私卖官粮的府台大人早就在案发当年就给斩了脑袋,尸体埋在哪都不知道。这件事是荣州百姓心中的大痛,他们每年缴纳的官粮就这样喂了那只巨大的硕鼠。
如熙呆坐着看着双方你来我往互揭伤疤,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是白活了,竟然孤陋寡闻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温家、药铺和书斋,对于其他的消息她都是一无所知。
“吵吵吵,吵什么吵,也不嫌丢人,还有外人在边上看着呢。”“啪”的一声响,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双方都安静下来,看着坐在荣州那边桌子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如熙觉得她比如芸长得好,而且气质也好,眉毛上挑、下巴微微扬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不像是个会安分做宫女的人,反倒是个只要有机会就会向上爬的人。
不过……
“她说的对,实在没什么好吵的,将来都是要一起服侍主子的下人,吵得僵了,也不利于以后的相处。”如熙也赶紧出来打圆场。
“是啊是啊,各位姑娘,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了回房早点歇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上街采买物品的嘛。”客栈老板看到双方气氛都有所降温,也赶紧搬了台阶出来。
“下人?嘁,裕州果然是全国有名的下人之乡。”那个有气质的女孩斜睨了一眼如熙一眼,转身优雅的坐下,继续吃饭。
荣州的那些姑娘们也一个个的懒散坐下,各端各的碗,好像刚才的争吵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余元县的那三位富家小姐不干了,吵架她们没那本事,可也容不得别人说她们裕州是下人之乡。
“别说了。”如熙一抬手制止她们说话,然后把她们按坐在凳子上,把碗放到她们手上,“女院的嬷嬷们是怎么教的?食不言。”
如熙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听上去也是在劝解那三位小姐,可是这时候大厅里都很安静,所以荣州的姑娘们也都听得很清楚,然后她们的脸上刚刚才有的一丝得意也挂不住了。
谁不知道裕州余元女院的名号,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淑女学堂,学费贵得离谱,却每年都有不少人为了那有限的名额挤破头。
从女院出来的女孩个个气质高雅,嫁的人家非富即贵,荣州的姑娘再好,出的贵妃再多,但在这一层上还是落了下风。
裕州的这些姑娘们脸上则挂起了笑意。下人怎么了,这次上京采选本来就是要进宫做下人的,可咱们有四个从女院出来的,将来谁是主子谁是下人还不一定呢。
那三位富家小姐也立刻摆起了架子,把在女院学到的餐桌礼仪全套演练起来,让在座的所有姑娘见识了一把上层人士是怎么吃饭的。
当下,大厅的气氛又压抑了起来,双方各吃各的饭,除了筷子、碗、勺和进食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响声。
如熙虽然来得晚,可她先放碗,因为人家在吵架的时候,她还在吃。然后一直等着荣州的姑娘先回了房,裕州的姑娘才起身回房,而如熙则趁机把客栈老板叫到了厨房后面。
姑娘们看她行为奇怪,也一起跟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老板,拜托您一件事。”如熙拿出一块碎银放到老板的手中。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老板犹豫着接下,不敢确定如熙这番举动的用意。
“今天吃过的餐具,洗干净后请在沸水里煮一刻钟的时间,还有就是在这几天里每次用过的餐具都要这样处理,直到我们离开为止。”
“小姐,请问这是为什么?”
“老板,我不知道您是否有发现,今天荣州那边最后说话的那个姑娘,她的眼白有点黄。”
听如熙这样说,大家一起低头回忆,当时吵得那么激烈,还真没什么人注意到对方的眼睛,都在摇头。
“还真没注意到,小姐,眼白发黄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对于一般来人,随着人的年龄增大,老年人会出现眼睛黄浊的情况。可是那么一个年轻姑娘眼白泛黄,还真说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疾病。老板是开客栈的,每天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这里打尖,都用同一套餐具,也要多加注意才好。”
“小姐提醒的是,我这就去通知厨房。”客栈老板恍然大悟,转身就跑。
“如熙,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刚刚还和她吃过饭呢。”
“那没关系,这是我们和她们相遇后的第一顿,只要老板把餐具煮过,就不会有事的。不过我们也要注意,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病,也不知道她的病是不是有传染性,所以我们这几天不要和她们走得太近,她们摸过的东西我们绝对不能碰,就算碰了也要赶紧回来用胰子洗手,尤其注意在洗手前不要揉眼睛和摸食物,衣服要天天换并且要及时洗掉,来不及洗的也要包起来不能和干净衣服混在一起。”
“可是明天我们都要上街,大家一走散,谁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碰了什么东西。”
“那好办,明天上街大家去的目的地都一样,大不了我们跟在她们后面出门,她们进的店我们不进去就是了,难不成这偌大的南县,就只有一家店卖东西?”
“可是她们还是要和我们一起通过筛选的,还不是要一起共同生活。”
“她能不能通过筛选还难说呢。宫里是不允许外面来的人把外面的什么传染病给带进宫里的,像她这样一眼看过去就有问题的,说不定会在第一道筛选中就被淘汰掉。”
“对呀,听说这样的筛选会有太医院的医师也参与其中,只要他们发现了她有问题,那么与她一起的这批姑娘就都会受到检查。太好了,不用担心了。”
“可是我们毕竟是她们同住在一个客栈里,她们被检查,难道我们就不会吗?”有姑娘立刻疑问。
“荣州好像比我们裕州要远,她们在路上的时间更长,一个多月的共同生活和短短两天的共同生活,你认为那些医师会怀疑哪方?再说了,只要这客栈老板在这几天照我刚才说的做,我们就不用担心受到牵连。那些医师毕竟是太医院里的医师,虽然级别不高,但独自问症开方的能力还是有的,要相信他们的专业技术。”
“呼……,那我们就放心了。”姑娘们拍着胸口,松口气。
“好了,都回房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逛街呢。”
“嘻嘻,那她们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所有人都被发回原籍,那可真冤枉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发回原籍我们不知道,不过可以估计就算有人幸运留下来,也不会有太多人,等进了宫再重新一分配,天知道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会在哪些主子手下做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都是个问号。”
“那我们就等着看呗,现在,咱们都回去睡觉。”
“好!”姑娘们嘻嘻哈哈转身就走。
“哎,等等,这事别告诉她们,毕竟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万一那人的眼睛就是这样的颜色也是有可能的,不要引起她们无谓的恐慌,搞不好反而还会挑起我们双方更大的矛盾。”
“行,如熙,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这20个姑娘里,只有如熙是为了照顾重病的母亲才拿医书当小说看的,对她说的有关于医术上面的话,别人不听也得听。
第二天按原定计划大家一起上街采购,上了街才知道这南县现在到底聚集了多少进京采选的姑娘,街上人挨着人,摩肩接踵的,一眼看过去,个个都是水灵清秀的美人胚子,看着可真养眼。
“如熙,街上人太多了,不好跟啊。”才出了客栈混入人流里,前面荣州的姑娘就立刻没了踪影。
“不好跟就不要跟了,大家各逛各的吧,就像咱们昨天说的那样,只管在外面逛,肚子要是饿了就回客栈吃饭,别嫌路远在外面图方便,买的零食糕点尽量打包回来,尤其记得吃东西前要洗手。”
“行咧,知道了,咱们会当心的,回头客栈见。”姑娘们立刻散开,随人流很快就消失在各个路口和店铺门口。
那三位富家小姐也结伴而行,虽然这一个月的共同生活让她们的态度有所缓和,不再那么的清高骄傲,但财力的支持也不会让她们去光顾一般的店铺,所以这三人自然是专拣那高档的店铺进。
如熙身上的钱加起来也不少,但她没有奢侈的习惯,所以也就是在街上随便走走,买些胭脂水粉珠花针线之类的,尽可能的把自己融入到普通人当中,让别人忘掉她的出身,要出风头的话有那三位富家小姐就够了。
这还是如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在余元县的时候,每次上街都是直奔固定几家店铺且都是来去匆匆,从来没有一次是以散步的速度在街上随意的边走边看,就连第一次大夫人带她们姐妹上街,她也主要是“跟”而非“逛”。
这南县虽然只是京城的一个卫城,可这繁华程度远不是余元县可以比拟的,可以想象京城又将是何等的繁华。
如熙是回客栈吃的午饭,她们余元县的那些姑娘也都前前后后的回来,整个大厅也就只有她们这20个人吃饭,不但荣州的姑娘一个没看到,就连护送她们来的余元官差也不见踪影,昨天也没见他们出来吃饭。
问了老板,老板笑得很暧mei,难得有机会进京,怎么着也要趁这个机会给家里老小捎点东西不是?再说了,这里同行这么多,当然也要聚聚联络一下感情互换一下信息,所以不必管他们,该出发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回来了。
听老板说得在理,如熙也就不再多问,吃过午饭径直回房休息,其他的姑娘们继续出去逛街,似乎是要弥补进京后不能逛街的遗憾,所以要把这南县逛个过瘾。
傍晚荣州的姑娘从街上回来,双方像昨天一样还是在大厅吃的晚饭,气氛也还算正常,没有人再故意的吵架生事,大家相安无事的各自吃完回屋。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余元县的官差终于又出现在家乡姑娘们的眼前,交待姑娘们午饭后在客栈集合,提前出发进京。原因是因为今年北上的采选人数特别多,客栈不够用,只好让先到的队伍提前走,空出房间来让后面的队伍入住。
好在大家要买的东西昨天已经大致买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剩下的半天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
如熙摸了摸挂在房间窗边的衣服,前天下午洗的,晒了一天的太阳又吹了两夜的风,入手硬硬的,但大抵上是干了,于是收下来打入包袱中。
第14章 来到京城
为了要与别的同样出城的车错过,避免因为车辆太多引起交通堵塞,官府让人数少的车队先出城,于是人数最少的裕州车队最先出发,为此她们今天的午饭时间都比平时提早了一个时辰。
南县距离京城只有半天时间,官道修得又宽又平,既方便和平时期商旅往来,也满足了战时能够迅速的调兵遣将运送粮草。
马车跑在这样的道路上,速度不可谓不快,就算官道上人来车往,也一点也不妨碍马车的速度,而且这么快的速度马车一点也不颠簸,显然这段路有专人予以养护。
别的车上的人现在情况怎样不知道,但如熙坐的这辆车现在气氛就有点紧张,京城已经近在咫尺,国家的政治中心,天下脚下,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的丫头片子们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如熙想起自己还是许愿时,小时候第一次被父母带着去北京的情形,所以对她们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完全可以理解。
“如熙,我们都紧张死了,为什么你看上去那么轻松?”刘兰抱着双膝看着对面的如熙,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也紧张啊,只是你们看不出来而已。”如熙笑着,她当然也紧张,对未知未来的紧张。
“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一定是比南县还要繁华吧。”
“那是肯定的,怎么说都是咱们国家的都城呢,要是连个卫城都比不上,那还能叫都城吗?”边上立刻有女孩拍了刘兰一下。
“那你说,京城能有多繁华啊?”刘兰于是转过头看着那个女孩。
“这我也不知道啊,咱们不都是第一次来嘛。”
“甭猜,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再过不久咱们就能看到了。”如熙撩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回身手撑着下巴,看着车里其他的姑娘嘿嘿的笑。
“怎么了?能看到京城了吗?”女孩们纷纷去撩窗帘。
“喂,里面的姑娘,快到京城了,城墙就在前面,快出来看啊。”这时,外面的官差也在喊道。
“哗!”车帘立刻被掀开,五个脑袋伸出来,仰得高高的,试图从一片红叶繁盛的行道树树顶上看到那让人向往的城墙。
“没有啊,什么也没看到啊。”
“别急,刚拐了个弯,等再过了前面那个弯道就又能看到了。”官差手指前方,“坐稳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官差一抖缰绳,鞭子一扬,马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呼呼的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坐稳了,要拐弯了。”
官差一声招呼,姑娘们立刻缩回车厢里,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是这个弯道的角度太大,还是车速太快,车里的姑娘们觉得自己的屁股好像都离开了座位一般,在空中停留了一小会儿才又落了下来。
“出来看京城的大门喽。”
刚坐稳,又听到外面的官差喊了这一嗓子,车帘立刻被从里面掀开,五个脑袋争先恐后的伸出来,巍峨的城墙尽在眼前。
拐过刚才的那个弯道,车速就渐渐的慢了下来,因为从城门到马车所在的位置是一条长龙。
“前面怎么了?在盘查吗?还是天天都是这样?”在别的姑娘欣赏风景的时候,如熙却问了一个大刹风景的问题。
“怎么可能是盘查,要盘查的话咱们进出南县的时候就要被查上两道,京城天天都是这样的,来往商旅富庶太多嘛。”
“可是就算人多这进城的速度也太慢了,还是说城门太小?”如熙觉得现在这排队进城的感觉好像就是春运的时候在火车站买车票一样。
“姑娘,这天子脚下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要是让守城的官差听到,是会抓了你去坐牢的。”官差们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为什么?说说都不行啊?”边上的姑娘开始打抱不平了,叽叽喳喳的。
“嘿,这可不是咱们那小小的县城,京城有京城的规矩,要是管不好自己的这张嘴,说的难听点,你们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孩子立刻安静下来,缩着脖子都不吭声了。
“谢谢差大哥提醒,我们懂了。”只有如熙还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尽管等着进城的队长排得长,但总有等到的时候,并且在城门近在眼前的时候,后面的其他州的车队也都陆续抵达,长龙因为他们的到来更加长得离谱。
坐第一辆车的官差拿出身上的公文递给城卫,城卫验看了一下,数了数车辆,车里的姑娘也都很配合的伸出头来让城卫清点人数。
一切验看过后,城卫交还公文,然后从边上走出一人,一身武官打扮,他替换了一名官差坐在第一辆车上,那名官差则坐到了后面的车座上。
马车再度出发,在那名武官的指引下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谁都想看看这花花世界,可没人敢大张旗鼓的掀开车帘往外看,都只是悄悄的掀开窗帘往外张望,一会儿功夫就看得眼花缭乱。
“京城真好。”大家心里都这么想。
所谓“盛世”大概就是这样了。
如熙如此想。
京城是京畿重地,城市的防卫和布局自然不能和州县一级相比,除了通往四个卫城的那四个大城门外,城里还有一圈城墙,把整个京城分成了内外两城,而内城的中心就是皇城,皇宫就在皇城里头。
理所当然的,皇城内是众多的皇家建筑物,围绕着皇城的建筑物理所应当都是一些重要的官府机构、王公大臣和富豪的住所,外城则是普通百姓和贫民的住所。
仔细想想,内城、外城还有卫城,三道防御工事牢牢的保护着京城最里面的皇城和住在皇城里面的人。
这种保护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只要不要碰上持枪扛炮、地上有坦克、头上有飞机那样的队伍,或是执政者窝里斗,外面的人想要突破这三道防御工事深入皇城进入皇宫活捉皇帝是件很困难的事。
行行复行行,马车始终走走停停,却一直没有到地头。
如熙相信前面带头的马车没有特意的在京城的大街上兜圈子,而是因为街上人流太多,马车速度提不起来,所以才走了这么久。
忽然间觉得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然后很快就亮了,如熙掀开窗帘看了看,一道城门在后面越来越远。
“咱们进内城了。”
“啊?才进内城啊?那还有多远才到皇宫啊?”
“估计还得走一阵子吧,这内城跟外城一样热闹。”还真是,不论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是闹市、店铺随处可见,人来车往,极其热闹。
不过,虽然内城外城一样热闹,但至少这车速是快了一点了。
车外喧嚣的声音渐渐的小了,窗外的光线再次一暗一明,车速又提高了一个档次,没有了外部嘈杂的声音,只能听到车轮与石板碰撞的声音。
如此的安静,让人一下不太适应,紧张的气氛又开始在车厢里弥漫开。
“咱们现在应该是在皇城里了吧?”坐在刘兰边上的女孩压低着嗓音轻声的问,她甚至连掀开窗帘看一眼外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应该是了,外面都没有什么声音了,皇城里面可不允许开店做生意,要不然皇家的脸面往哪放。”如熙也没看外面,但想也知道了。
“那咱们就快到皇宫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进宫筛选呢,也可能是在宫外,反正这里是皇城,都是皇家建筑,随便找间空房子就是了。”
“那送我们来的官差呢,他们要住哪?”
“他们当然是不能留在皇城里了,管他们去哪呢,反正总有地方安置他们,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我们的未来。”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车里的紧张气氛达到顶点,除了如熙,其他四个女孩的脸色都白了。
“喂,用不着吧,是吓还是怕啊?”
“皇宫啊,皇帝住的地方啊,那么……那么……”刘兰语言混乱,指手画脚的比划半天,也没说出下面的话来。
“不要想太多了,伺候皇上还轮不到我们,那都是在宫里多少年的老人才有这个机会,而且也得是一步步晋升上去的,才不会让刚入宫的宫女去伺候呢。”
“就算我们不伺候皇上,可后宫还有皇后、妃子和嫔哪,她们也要人伺候的啊。”
“她们进宫的时候有自己带进来的丫头,用不着咱们贴身伺候,了不起就是给她们收拾收拾房间,打打水,浇浇花罢了。再说了,新入宫的宫女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我估计也轮不到咱们去伺候那些主子,最多就是让咱们打扫一下皇宫大院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宫里的主子们不好伺候,听说在宫里,主子可以随便处罚下人的,我可不想碰到这样的主子。”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宫里随便打死个宫女太监的,根本没人管,拿张席子一卷就扔郊外去了,家人要是以后想领回尸体都不知道上哪找。”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过。”
如熙犯晕,这些话有这一个多月的旅程之中没一人说过,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听说到的。
“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宫里到底是怎样的等咱们通过筛选进去了就知道了,别在这瞎猜,一点用也没用。”
生前身为一名大夫,许愿考虑问题必须得从理性分析入手,所以也就养成她这么一个理性思维大于感性思维的习惯,直到如今她成为温如熙也是如此,性格并不因灵魂所处的时空不同而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尽管知道宫中生活黑暗,但到底黑到什么程度,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好。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那些大家又是从哪听来的?说这些话的人在宫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们又都经历了什么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拿着道听途说的东西当圣旨,自己吓唬自己,好玩?”
女孩们互相看看,一致点头,“不好玩。”
如熙嘴角一翘,真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感到车子一震,然后停了下来。
“出来吧,姑娘们,到地方了。”
这下,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默默的咽回肚子里,如熙背起自己的两个包袱,排着队依次走出了马车。
四面望了望,这是一个院子,方方正正的,让如熙恍惚间觉得她好像是在北京的某个大四合院里。
带队的官差正在与一个中年妇人办理交接手续,递验公文,清点人数。而带路的那个武官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到妇人将公文交还官差之后,官差们就驾驶着空马车离开了这个院子,如熙和其他的姑娘们则跟着这名妇人进了第二进院子。
这第二进院子也跟前面的院子一样,四四方方的,如熙以为这是她们今晚住的地方,可没想到那妇人脚步没停,继续往深处走。
绕过一个又一个月门,总算来到一个小点的院子。
“你们人少,就住这个院子吧,这几天哪也别去,也别乱走,该干什么会有人来通知你们,一日三餐也会送到这来,院角有个小厨房,想洗浴的话可以自己烧水,柴火就在厨房边上。”
那妇人说完就走了,留下这群姑娘们各找各的床铺。
推开房门,两排大通铺,铺上有枕头和被子,睡20个人绰绰有余。
如熙挑了个离门较远的位置,把自己的包袱扔了上去,然后翻身坐在上面,两只脚悬空吊着。
“上来吧,还挺舒服的。”如熙拍拍身下的垫被,虽然薄,但软软的,手感很好。
“这垫被也太薄了,晚上睡觉会冷的,怎么睡啊。”
“而且这床好奇怪哦,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没看过这样的呢,这是床吗?这就是用泥和土垒的吧。”
“这床下面还有洞呢,里面好像还有柴灰,这是什么啊?灶吗?床下面可以有这种东西的吗?”有女孩把手伸进那个洞里,摸了一手黑。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个对她们来说很怪异的床铺。
如熙轻轻的踢打着身下的床,虽然制作材料与一般的床有些区别,但总是床,只不过有另外一个名字,不知道在这里叫什么,反正在地球上是叫做“炕”,往灶膛里添上柴,可以热乎乎的睡一晚上,垫被薄点也没关系,否则得热死。
当然,她没那兴趣告诉她们应该怎么用,因为她是温如熙,而不是许愿,许愿已经死了,有关于许愿的记忆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慢慢回忆体味。
“一会儿不是会有人送饭过来嘛,等人家来了问一下就知道了,在这乱猜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发这几天吧,正式的采选肯定是要等人都来齐了才开始,这头几天咱们有得等了。”有女孩提议道,说得很有道理。
“不一定,全国参加采选的女孩子都集中在京城,数量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等人都来齐了再开始工作,只怕那些人都要累趴下,而且时间也会拖得很长,所以我想应该也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先筛一遍。”立刻有别的女孩提出反对意见。
第15章 身体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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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熙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反而跳下床向屋外走去,去看看那个厨房怎么用,晚上还要烧水洗脸呢。
那个小厨房还真是个小厨房,除了一灶一口大锅和几个水桶和大浴桶之外就没别的东西,就是一个简单的烧火房,柴火倒是整齐的码在房子后面,看那柴火的量,烧大家用的洗脸水还是够的,若是想洗澡的话,又得像以前那样轮着来了。
无所谓,反正也在这里呆不了几天,忍耐一下就是了。
正要离开厨房,却看到姑娘们一起拥了过来,小小的厨房立刻人满为患,找火的、拿柴火的、打水的,忙中有序。
“这是干什么呢?”如熙拉住刘兰。
“打扫呗,你刚才是没看到,那房间就只有床干净,房间里的脸盆一层泥,都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说完,刘兰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抹布,和一个女孩一起提着一桶水就进了房间。
如熙也赶紧转身去找抹布,她可不想在这样一个肮脏的环境里呆着,一天都不行。
人多的优势这会儿体现出来了,那个房间看着大,可是架不住20个人来打扫,等有人给送晚饭来的时候,这个院子已经是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是吃饭也吃得放心。
同时姑娘们还向那个送饭的人学到了这个床的用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床在这里也叫做炕,还教了姑娘们怎么在灶膛里烧火,晚上可以睡得暖和点。
听到这床原来是这样的用处,女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吃过饭就迫不及待的折腾起来,有人更是直接从小厨房里拿来灶膛里的火种放进炕的灶膛里,然后再放入柴火,这倒也省了重新点火的麻烦。
晚上睡在暖烘烘的炕上,也就没人去计较身下那薄薄的垫被了。
早上,刚刚吃过早饭,昨天的那个妇人又来了,把姑娘们一起带到了另外一个院子的屋子里,这屋子外面有两个门,里面是相通的两个房间,中间只有一道布幔和一块屏风相隔,在这边根本看不到那边是什么。
女孩们全集中在有屏风的那个房间里,听着那个妇人叫名字,叫到的人就绕过屏风掀开布幔去到另一个房间,然后就再没见人回来,想必是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那个妇人在两个房间之间进进出出和叫名字的声音,大家都猜到这可能就是第一道筛选,但具体是干什么只有轮到自己进去了才知道。
叫到如熙名字的时候前面已经过去了8个人,她是第9个,来到那个房间发现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前,看到她来向她微微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并伸出手。
如熙立刻明白这是体检,目的是找出身体不健康或者有隐疾的女孩淘汰掉。
于是如熙安静的坐下,虽然她号脉的能力只能算普通,但自己有病没病还是知道的。
大家都喜欢老大夫的原因是因为老大夫经验足,能发现隐藏在正常脉象下面的异常跳动,也就是俗称的疑难杂症,其实若只是看普通病症的话大部分的中医师号脉的准确率都是可以信赖的。
中年医师面无表情的把完脉,向如熙示意让她从这个房间出去,在转身的时候,如熙看到医师向那个妇人点了点头,然后那个妇人用笔在名单上做了个记号,再出去叫下一个人的名字。
如熙离开房间,发现前面体检完的女孩都没走,都站在廊下背风处等着其他人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你出来的时候那个医师是点头还是摇头?”如熙刚向她们走过去,她们就等不及的围上来问。
“我看他好像是点头来着,有人是摇头的吗?”
“那倒不是,我们就怕他冲哪个女孩摇头,那就可以不用再进第二轮筛选了,直接发回原籍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咱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让当地的大夫查过一遍了,证明大家都是健康的,但毕竟在外面走了这么一个月,要是染上点什么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病也是有可能的。”
“就像荣州的那个女孩一样?”
大家还没忘记那女孩的黄眼睛呢,在南县的第二天女孩们分头上街的时候,有人确认过,那女孩的眼白的确是带点黄色的。
“她是不是咱们也不知道,得医师说了算。”如熙指指那个房间。
“哎呀,我倒希望她别进来,那天只是吃顿饭就闹成那样,要是她们进了宫,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那么悲观干什么呀,皇宫那么大,还不一定以后能分在一起做事呢,再说了,进宫的宫女是从全国的女孩中选出来的,她厉害?说不定还有比她更厉害的呢。”
“嘻嘻,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哎,别说得那么难听,人往高处走嘛,像她那样的只要有机会,晋升也是有可能的。”
“嘁,要我说啊,就算有晋升的机会也轮不到她,咱们这里可有四个从女院出来的呢,在条件一样的情况下,你是选没教养的丫头还是选教养良好的小姐?”
“哎,不是四个是三个,可别把我算进去,我就是个陪读的,毕业成绩刚刚及格,不像我大姐和那三个,她们都是优良。”
“那也不错了,可别刺激咱们,咱们连女院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行了行了,别再拿女院说事了,进了宫,这女院毕业生的背景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呢。”
“怎么?怕宫里主子知道了不高兴?”
这话本来只是一句调侃,却换来如熙嘴角一勾。
“能高兴嘛,本来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要是下面伺候自己的下人来自于一个人人都仰慕的学院,学得一身好本领,你说她们会不会担心这些丫头跟她们争宠呢?当今天子继位时间不长,后宫人气不旺,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上位,而主子们为了保自己的地位,她们肯定要用各种手段予以阻止。”
如熙将双手捏成拳头,做了个互相撞击的手势,“与她们斗,谁的胜算更大?”
“……肯定不是咱们。”
“那不就得了,所以要我说,等进了宫,咱们安分做咱们的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真上去了,说不定还没有做下人的日子过得自在呢。”
“真不愧是上过学堂识得字的,这想得就是比咱们长远,听你这么一说,咱们以后倒是要处处小心,不管怎样,那是宫里头,不是寻常大户人家,做丫头的更要知道规矩懂得进退。”
“对,小梅说得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熙轻轻拍手,那个叫小梅的羞涩的笑笑。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有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大家一起回身一看,是接在如熙后面的女孩出来了。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进宫后的生活喽。”
“嗨,我当说什么呢,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那事都不值得再谈了,该是怎样的等咱进了宫一切就都知道了。”
“哎呀,又是一个看得好开的,以后一定吃得开。”
“看得开就一定吃得开吗?哈哈,那我就先谢谢你们吉言了。”
“哈哈哈……”女孩们笑成一团,年轻的声音透过门缝院角远远的传了出去。
做体检的时间总的来说并不长,号脉并不会耗费多长时间,前后也才半个时辰的样子所有姑娘就都体检结束返回了自己临时居住的院子。
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午饭后姑娘们又被带了出去,来到了一个新的院子,这让如熙非常的好奇,这栋建筑物到底有多少个院子,能容纳多少人?
屋子的外观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只是长短的区别而已,这个屋子就是三间,比上午做体检的屋子多一间。
姑娘们集中在最右边的房间,没什么家具,连凳子都不够一人一个,大家只能站着,屏风后面是厚重的布幔,与上午的房间一样,只是不知道这次是检查什么。
依然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叫进去,不过这中间间隔的时间就长了,好半天才叫一个,排在后面的姑娘个个都有点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叫到如熙进去,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里面,靠墙有一张竹榻,桌上放着一盆水、一堆干净的细白布和一个盒子,盒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那妇人正在用白布擦手,看到如熙进去,眼都不抬的只说了一句话。
“把衣服都脱了。”
如熙不敢问为什么,乖乖照做,在这没有取暖设施的深秋的房间里,一丝不挂,露出少女青涩美好的胴体。
那妇人擦完手,先是绕着如熙转了几圈,然后让如熙高举双臂检查她有没有狐臭,接着摸她的骨骼、***会阴,检查她的牙齿和头发,最后又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疤。
微凉的手在如熙的皮肤上游走,本来就冷得有点打抖的如熙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她妇人认真寻找的样子,如熙不禁想这身上谁要是有个长痘痘留下的痕迹是不是也要被淘汰?
老妇人的手总算是离开了如熙的身体并向桌边走去,如熙松口气,以为检查结束,正要拿放在凳子上的衣服穿上时,那老妇人又扔来一句话。
“躺到榻上去,两腿分开。”
如熙的脸立刻就红了,然后一种耻辱的感觉漫上心头,犹豫挣扎了一下,还是照着老妇的话做了。
竹榻上没有任何垫被,冰凉,如熙双手蒙着眼睛,不想看这最后的检查,但视觉被阻挡,身体的其他感觉器官反而调动起来,身体对外界的刺激反应变得更加的敏感。
所以当感到一个滑腻腻的东西侵入的时候,如熙不由自主的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想夹紧双腿,可是那老妇早已扳着她的一条腿,好让她的双腿能打得更开,所以如熙没能如愿。
不过这种检查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确切的说就是在如熙感到有异物侵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滑腻的玩意儿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检查也结束了。
“拿着衣服去那个房间穿,然后从左边的门出去。”
如熙刚把手从眼睛上挪开,就听到那老妇人这样说。
身上的肌肤已经没有了热度,如熙顾不上刚才的羞耻,跳起来就去拿衣服,余光看到那老妇人站在水盆边正把右手食指上的什么东西剥下来,再看桌上的那盒子,里面的东西白白的、薄薄的,像是某种动物的肠衣。
如熙不敢停留,急匆匆的拿起衣服,掀开房间另一边的布幔去了最左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一左一右有两扇门,那里也有一个中年妇人,问了如熙的名字和让她从哪个门出去之后,就在手上的名册上做了个记号。
什么记号如熙没看到,她正忙着穿衣服。
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前面检查的女孩一个不少都在,那就是说这第二道筛选也过关了,若是从右边的门出去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被淘汰了。
“还会有什么检查吗?刚才的检查让我觉得好不舒服哦,尤其是最后一个,怪羞人的。”
“嗯,我也是……”
“我也是……”
“跟我一样……”
看来大家的感觉都差不多,对那最后一个检查就算不是反感,但至少不是接受。
“没办法,进了宫的女人就是皇上的女人,必须得这样检查。”这也是如熙为什么会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照做的原因,她可不想因为反抗又引起什么麻烦。
“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但这证明了你是完璧之身,难道你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淘汰?”
“不想……!”女孩们一起摇头,因为这个原因被淘汰那她们还活不活了?
“那不就得了,抱怨什么,皇宫是那么好进的?这才刚开始呢,就受不了了,那等进了宫,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事?”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咱们现在已经过了两道筛选了,进宫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更大的考验还在宫里等着咱们呢。”旁边的女孩打起圆场,谁都不想再提刚才的检查了。
“嗯~~~,是啊,皇宫,咱们得在那里面呆十年呢。”如熙背倚着墙长叹一口气,“十年后,咱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女孩们都低头不语,只听到有人小声的嘀咕,“十年后,咱们都老了,还有谁愿意要咱们啊。”
如熙身子一歪,差点摔个跟头,这一群不到17岁的少女,十年后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
老?
什么屁话!
第1章 宫中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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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体检和验身两道筛选,裕州余元县的这20个姑娘无一被淘汰,在那个小院子里无所事事的过了一天半,在第三天的下午终于得到通知,带上各自的包袱去后院。
这大概就是要进宫了,女孩们的心情又开始紧张起来,同时还带着对未来宫中生活的一丝憧憬。
而如熙却是想参观那宏伟的宫殿的心情多过于在那里面工作。
说是后院,其实那后院很小,从院角的水井和堆放着的工具看上去这里很像是杂役干活的地方,姑娘们未多做停留,全部从后院的小门出去,门外是一堵前后看不到边际的红色高墙,墙下是一溜整齐排开的车队。
姑娘们依次上车,每辆车坐了十个人,挤得严严实实,除了放屁股的地方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用来活动手脚,每个人的包袱都是放在腿上,手臂再压在包袱上面。
照应大家上车的妇人看到人都坐好了,就通知车夫出发,车厢带着特有的摇晃频率一摇一摆起来。
车厢里一片寂静,谁都不说话,让如熙觉得她们现在好像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哦。”一个坐在车厢最里面的女孩打破了寂静。
“当然是进宫啊。”立刻有女孩接话,想是也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需要缓解一下。
“我当然知道是进宫,我的意思是说不知道咱们是要去皇宫的哪个地方。”那个女孩赶紧辩解。
“那只有到了才知道,现在谁知道,你问的都是废话。”
“咱们其实已经在这宫里了,只是现在才要去内部而已。”如熙说,那红色的高墙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骗人,如果是进宫了,怎么没人说?”女孩们骚动起来。
“这怎么能说?这只是皇宫的外围建筑,是给我们临时住宿用的,没有经过最后一道手续谁也不敢说谁就一定是宫里的人了。”
如果是宫中建筑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是一个院子连一个院子,能住得下全国送上来采选的姑娘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办最后一道手续喽?”
“应该是吧,等办完了那道手续咱们的身份才真正的由庶民变为宫女了。”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大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晃了多久,在如熙打了一个瞌睡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掀开车帘招呼大家下车。
站在车下,一边享受着皇宫午后的深秋阳光,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如熙抬头看向面前这栋建筑物上的匾额,上面写着“内务院”。
带路的人是个穿宫装的太监,年岁看不出来多大,皮肤白净,嗓子尖细尖细的,翘着兰花指一一点清人数,然后招呼大家跟上,一起跨进了内务院的门槛。
看着那太监的怪异姿态,姑娘们一个个的抿嘴而笑,只有如熙始终保持着冷淡的表情,没有与别的女孩一起起哄。
太监耶,要是得罪了他们,哪怕只是比她们这些刚进来的宫女高出一个级别的太监也能整死她们。
好在前面的那个太监涵养不错,只是听着身后动静大了就回头看一眼,并没有说别的,连表情都没换一个,也许是习惯了也说不定。
走过一段长廊先去了一个房间,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签注房。
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这签注是什么意思,等进了屋才知道原来就是对照着名册上的名字在下面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到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摸一块小木牌,接着凭牌子去对面的房间领取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该签的签了,该拿的拿了,最后的重头戏来了,就是按照小木牌上的号码重新编组,分配给相应的教习嬷嬷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宫中礼仪和规矩。
这些个嬷嬷都跟别人欠了她们百万两银子的似的,虽然身上的宫装很精美,可是她们的表情却相当的严肃,嘴角下耷,有的人似乎嫌自己的表情不够有威严,还使劲往下撇嘴角,硬是在脸上弄出两道深深的皱纹。
看到这样的嬷嬷,女孩子们没有一个敢嘻嘻哈哈的,战战兢兢的拿着自己的号牌站到负责自己的嬷嬷身前,等着她们下一步的吩咐。
嬷嬷们都很有经验了,看到自己手下的姑娘都到齐了,就让身边的宫女把她们都领下去休息,想必在所有进宫的姑娘完成分组之前,宫规的教习暂时是不会开始的,她们这些先来的倒是占了时间的便宜可以多熟悉一下这个将来要生活一个月的地方。
看着同样的火炕,姑娘们终于相信如熙说的她们之前住的地方是皇宫建筑的话了,吃饭睡觉等日常事宜大家还是生活在一起,只是上课的时候就由各自的嬷嬷带。
这宫里也没个平面图给新来的人做参考,加上又不敢乱走,所以在用脚丈量了这个不大的院子几圈之后,大家又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房间里发呆。
还是如熙聪明,站在院子门口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太监,给了一小块碎银,问到了一些问题,知道了如何解决自己的吃喝拉撒和洗浴之类的生活问题以及周边的道路和环境。
要不是在包袱里发现三娘留给她的银子,在没有把大娘给的银票兑现之前,如熙根本没那能耐让那小太监停下脚步对她好言好语。
钱还真是个好用的东西。
回了屋里,如熙立刻把刚才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所有人,然后大家一起按照那个小太监提供的路线开始在附近探险,途中也零零碎碎的遇到一些太监和宫女,但没人盘问她们,使得她们放心大胆的转圈。
这里似乎都是分配给新来者住的地方,看到的那些宫女太监身后都引着穿着各式服装的年轻女孩进入各个不同的屋子。
姑娘们仔细留意了一下,没有看到荣州的姑娘,一个也没有。
“不应该啊,她们不是接着我们后面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没看到了呢,都是陌生的面孔。”
“不会都给淘汰掉了吧?”有人大胆猜测。
“怎么可能呢,她们那么多人,全部淘汰掉?不太可能吧!”也立刻有人反对。
“可能她们人多,排在了后面呢。”
“不像,我们明明是因为后面来的人太多南县住不下了才提前进京的,没理由住咱们隔壁客栈的人都来了她们却一个人也没看见啊。”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隔壁客栈的?”
“哪,看到没?那个正要进门的系桃红色的腰带的女孩,我和她在同一家店里买了同样香味的胭脂,当时聊了几句,知道是住隔壁客栈的。”
“不会真让如熙说中了吧?”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如熙的身上。
“看着我干嘛?”如熙立刻做无辜状。
“你说的那个眼睛带黄色的女孩不会真的是有什么病,所以牵连了荣州的所有姑娘吧。”
“那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如熙耸耸肩,撇得干干净净。
“没她们不好吗,干嘛要盼着她们来,就当天她们那个凶样,要进了宫,可就热闹了。”
“就是,她们不来才好呢,想她们干嘛,让那些受到牵连没能入选的荣州姑娘们怪那个女人去吧,谁叫她眼睛的颜色那么奇怪呢。”
女孩们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尽是幸灾乐祸。
“回屋去吧,起风了。”
这深秋将近立冬的天气就是说不准,刚刚来的时候太阳还那么好,这会儿工夫太阳就没了影子,风势却渐渐大了起来,温度立刻下降。说是尚未立冬,倒不如说已经是冬天了还更准确。
女孩们扯了扯衣服缩缩脖子,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可房间里也和外面一样,虽然风进不来,可那炕却是凉的,坐在上面半天都坐不热乎。
好不容易熬到有人来叫她们出去吃晚饭,下人吃饭的地方跟大学食堂似的,在门口拿碗拿筷,然后排着队挨个的打饭打菜,最后找个空座坐下来吃,吃完了把碗筷放在指定地方就可以走人了。
没进宫前有不少人想着等进了宫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这会儿看到宫里的饭菜了一个个都傻了眼,吃的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菜没多少,饭食管饱。
如熙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来的,所以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落差,加上她随遇而安的性子,只要有吃有睡,能让她吃饱睡好,她就没有任何意见。
吃罢饭,在回去的途中,大家顺道去领晚上用的柴火。
那柴火都是按量算的,只够烧半个晚上的炕,到了后半夜要是火熄了,那非得冷醒了不可。
可要是想多拿些柴火就得拿钱,否则就是你的级别比他高。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那就乖乖的抱着这些柴火回屋去。
女孩们有些犹豫,她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出来时带的钱都不多,也没想着宫里竟然会是这样,都为难起来。
那三个富家小姐却翘起来了,她们别的没有,但这银子却不少,大不了这一个月的柴火费她们替大家出了就是了。她们这娇生惯养的南方小姐可受不了北国寒冷的夜晚。
如熙立刻拉住她们,不让她们做冤大头,要是让那太监知道她们有钱,只怕以后会想尽办法从她们口袋里掏钱,那时就是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于是她们先退到一边,让别人先领,然后看着她们也为难的皱起眉头。
这边,裕州的那三个小姐躲在角落里翻钱袋,找最碎的银子,宁可一天一天的给柴火钱,也不能大方的丢下一锭银子让对方以为她们是待宰的羔羊。
等到这个院子的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想办法凑钱的时候,这边裕州的姑娘才犹豫不决的再度走上前,递上一钱银子,好言了半天,给足了对方的面子,才拿到了一晚上用的柴火,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炕里的火烧得旺,这一晚大家自然是睡得安稳,第二天起来依然是在宫里四处转悠,与住别的屋的姑娘们联络感情,耐心的等待着课程的开始。
如此等了好几天,表示冬天开始的节气都过了才有人来通知课程开始,让大家准时去报道。
编组是按照当时大家手里的木牌号码来编的,所以大家全都被打散了,如熙所在的组只有她一个人是裕州的,身边都是别的州上来的姑娘。
好在这几天的感情联络没白花功夫,这里面居然还让她找着了几个认得的女孩,陌生的环境遇着熟识的面孔,不管怎么说,这感情升温是很快的。
由于大家只是分组上课,睡觉还在一起,所以几天后,大家终于确定荣州的姑娘是真的一个也没进来,想必是当真全部被淘汰了。
有人说很可惜,那里面也有不少长得很标致的女孩呢。
如熙倒觉得她们很幸运,不用在皇宫这大染缸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给染得乌七八糟、亲人不识。
宫规礼仪的学习对如熙来说不是难事,女院的礼仪课程就是按照上层社会的标准礼仪来制定的,所以她学习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宫规的背诵花了几天时间也很轻松就搞定了。
但为了不突出自己,让自己显得过于乍眼,如熙还是老老实实的和别的女孩一样,勤奋学习,每天挨几次教习嬷嬷的打骂。
那分在别的组的三位大小姐的成绩却是一路领先,成了别的组的范本,嬷嬷们都要求自己的学生向那三个人好好学习。
如熙却开始担心她们,出名是好事,但出名也要看地点,在宫里头出风头,在她看来,那未来的日子将会是千夫所指,爬得越高越快,暗箭就越多。
真是天真的小姑娘,不知道世间险恶,以为女院的背景是她们的踏脚石,却不知在皇宫这样的环境里,那也可能是她们的绞首索。
如熙认为女院应该再开一门政治课,教这些姑娘们如何分析当前形势以及未来走势。
第2章 有新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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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从指缝中漏了过去,为了考验这些新宫女们是否都完成了学习还要进行最后一项考试,考试不合格的由内务院直接派往活最苦最重的几个单位,比如说浣衣局,在那里面给全皇宫的人洗上十年的衣服,惜薪局,给全皇宫的人劈十年柴火。
这样的苦差事当然没人愿意干,千辛万苦通过筛选来到宫里可不是为干这些事来的。
所以为了能通过考试,在最后的几天里,大家都拼了命,一眼看过去,一个月前还是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现在举手投足都没有了下里巴人的粗俗行为,有那么几分宫女的样子了。
最后的考试完全是按照宫规来的,伺候不同级别的主子,说的话、做的事、行的礼都不一样,都要考,因为谁也不知道今年这一批的宫女几年后是不是有伺候皇上、皇后和太后的。
考试结果如何姑娘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成绩出来后,会按照她们的成绩对她们将来的工作做一个分配。
所以在考完后的这几天,除了少数的几个成绩一贯很好的人,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的。
决定命运的日子终于到来,一大早,就有一个有点年岁的白净太监拿着名册挨个的站在各个屋子的门口点名,点着名字的就拿着自己的包袱跟他走,没点着名的就继续等着,另外会有人来安排她们。
如熙是第一拨就被点着名的,和她一起的除了那三位小姐外还有两人,六个人跟着这老太监走走停停,每在一个屋的门口停一次,一会儿再走的时候队伍就会壮大一分。
等到把所有的屋都走遍了,这个队伍的人数也已过半百了。
老太监带着这只队伍回到了内务院的正院,他让姑娘们呆在院子里,他则进了一间房间,过不多会儿又出来,站在门下恭身迎请,这时才看到里面出来一个很有气势的中年太监,看他的服装,级别应该不低。
“我姓海,是这内务院的总管,你们可以叫我海公公或者是海总管。”
“是,海总管。”姑娘们一致答声,都叫的总管。
那海总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显然他也更喜欢这样的称呼。
如熙低着头,当听到这位总管太监姓海时,让她想起了韦小宝。
“领你们来的是柴公公,他是你们的上级主事,会直接管理你们,你们以后干什么活都由他来分配,每月的例银也由他来发放。明白了没?”
“是,海总管,奴婢明白。”又是异口同声,看这一个月的训练,真是一点没白费。
“好了,跟他去吧,先去放下你们的包袱,然后就开始干活吧。”
海总管冲站在下面的柴公公一挥手,转身进了屋。
柴公公先向海总管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过脸来招呼姑娘们跟上,去她们的新住处。
宫里房间的布局都是大同小异,只是里面住的人不一样所以才显得房子的地位不一样,所以如熙对于新房间一点期待也没有,进了屋只是目光随意一扫,找着自己的床铺,把包袱扔床上,然后迅速整理好仪表,再次在门口集合,等着分配工作。
“你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分配什么工作,所以你们就先以清洁打扫为主,至于以后能换到什么工作就看你们的造化,明不明白?”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好了,跟我去工具房领工具,用完了要原样还回来,不许弄坏,更不许弄丢,听清楚了没?”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领了工具,柴公公带着人在内务院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的留下几个人指使他们扫地抹灰擦墙。
“你们刚来,先把内务院的环境弄清楚了才能让你们出去,否则要是闯了祸,大家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是,柴公公,奴婢明白。”
每次那个柴公公交待什么事,姑娘们都是这样一句回答,如熙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她有变鹦鹉的倾向。
冬天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是一种酷刑,幸运的是如熙的手没有生冻疮,始终都是如葱白一样的细嫩,惹得同屋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当天地都是一片白色的时候,新年悄然降临,皇宫里热闹起来,新来的宫女们也一人发了一块新布,大家都满心欢喜的期盼着新年,而如熙却接到了家里的来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用白纸剪成的“喜”字,意思就是“白喜”,是丧事。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白喜”字的时候,如熙就明白了,三娘走了,她终究是没能过了这个冬天。
寿终正寝的老人才叫白喜,三娘才刚刚三十挂零,根本不能称之为白喜,但三娘因为十多年的病痛折磨,死亡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所以称之为“喜”也不为过。
由于如熙身上有丧,因此在新年结束前,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住,柴公公只允许她在内务院附近活动,但不能离开内务院的范围前往别的宫室,以免她给别人招来晦气。
新年当夜,大家都聚在一起聚餐,庆祝新年,宫里大放焰火,热闹喧天。如熙却一个人吃罢晚饭早早的回屋休息,这样欢庆的日子她还是一个人呆着的好,没有人愿意身边跟着一个有丧在身的人的,那会让他们觉得不吉利。
百姓家里一般要守孝三年,三年里家里不宜有嫁娶之事,而宫里头对下人的规矩是过完七七就算守孝结束,要开始正常的工作。
等过了上元节,冬雪开始消融,万物复苏的时候,由于为先皇的守孝期已满,皇宫迎来了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正式选秀,充实后宫的时候到了。
算算日子,从接到家信开始,到过完上元节,七七已过了五、六天,只是由于柴公公和其他的宫女太监们一致觉得有个新的开始比较好,所以如熙在上元节结束后才恢复自由,可以去内务院外面的地方干活了。
如熙知道什么是选秀,在女院的时候就学过,学习宫规的时候教习嬷嬷也讲过,那是每隔三年从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家中挑选适龄女孩入宫陪伴皇上,只是女院的嬷嬷讲的没有宫中教习嬷嬷那么详细。
说得好听那些女孩是进宫做贵人,其实说白了就是做妾,因为皇上是有皇后的,那是他原来的太子妃,太子做了皇帝,太子妃当然也跟着直接晋升成为皇后。
唯一遗憾的是皇上至今没有一个孩子,太子20岁及冠礼那天先帝送的两个妾的肚子整一年没动静,过了一年成亲娶了太子妃,哪晓得成亲才两个月多一点就赶上先帝驾崩,登基后又一心扑在国事上,每天早起晚睡,一天之中见大臣的时间都比见太后与皇后加起来的时间长。
虽然太后非常想抱孙子,可也没有一点办法。总不能把皇后剥光了塞到皇上的床上去吧,那要是下级的嫔妃就算了,可皇后不能这样啊,那多丢脸呐。
虽然在新皇“载庆”年号正式启用的当年春天搞了一次选秀,但因为正值第一年的守孝期,所以并没有搞得很正式,只是从在朝官员的家眷中选了5个女孩入宫,尽管都被宠幸过,却依然无人怀孕。
据宫中小道传闻,似乎是因为皇上有意而为,在每次宠幸之后,侍寝的妃嫔都要喝一碗药以确保她们不会怀孕。
本来皇上就不是每天都会召人侍寝,妃嫔们想要怀孕就不容易,还要她们每次事后都要喝药,如此行为没人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连皇上的嫡母太后也不清楚,只能以“皇上还年轻,不需急着要孩子”、“皇上要以国事为重”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因此,皇宫上下都对今年的这场选秀非常关注,希望能选进来几个好一点的女孩,让为国事操劳了三年之久的皇上好好放松一下,也好让寂静多年的后宫也能热闹一点。
如熙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想的是既然已经有了国母了,那后位争夺战是打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嫔妃之间的争宠和固宠,另外就是看谁的肚子争气,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待到孩子平安长大,后半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孩子的妃嫔和没有孩子的妃嫔之间的待遇那是相差很大的,就像平民家里长房与妾室之间的差距一样,只不过由于是皇上的女人,所以这个差距就更大、更让人眼红。
在后宫的女人没有不争宠的,为了自己和家人,后宫的女人可以百分之二百的发挥自己的才智,所爆发出来的潜能能让男人都摇头。
如熙想,好在自己只是一个负责打扫的丫头,不会和那些主子们掺和在一起,为她们的前途与未来用自己的身体去披荆斩棘。
几天后的一大早,女孩们才刚刚从饭堂回来准备开工干活,柴公公就已经拿着名册站在她们屋外头等着她们了。
第一批被叫走的10个女孩里有如熙的那三个富家同乡,没有如熙与另两个同乡,所以她们三人照常干活,每天擦洗其实根本就是一尘不染的游廊。
别的女孩都好奇那些女孩子被带到哪去,都各自动用这几个月积累下的关系,向所有能打听消息的人打听,然后综合在一起得到了一个让她们羡慕的结果。
那些女孩是被调去伺候今年通过选秀入宫的新贵人们。
这些新贵人就像一个个潜力股,谁都有上位的可能,但谁都不知道这种好运会落到谁的头上,跟着她们的下人,有可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有可能主子不受宠,连带着自己也不受人待见,处处受气。
而如果是第二种,那就可怜了,除非主子做错事被贬去身份,否则就只能一直跟着,主子吃冷馒头,下人就只能吃糠咽菜。
如熙暗暗的拍拍胸口,好在没点她的名,她不用担这种风险,只要安分的做她的粗使丫头,太太平平过完十年就行了。
哪知,当天晚上才这样想,第二天一早柴公公又来领人了,这回如熙的名字上去了,她那两个同乡仍旧榜上无名。
如熙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是不是住了一个霉神,怎么每次她的愿望最后都与现实是相反的呢?
那边柴公公还等着呢,这边点着名的姑娘们也不敢耽搁,急急回了屋去收拾包袱,然后在剩下的女孩的羡慕眼光中随柴公公出了院子。
新入宫的贵人们住在芳菲院,那是专门给新贵人住的院子,但柴公公却并没有把她们带往芳菲院,而是去了内务院的正院,把她们交给了等在那里的一个陌生的太监。
那位公公自称姓李,是芳菲院的主事太监,两位主事太监一交接,如熙她们这群女孩子就算是换了主管领导了。
李公公接过柴公公递来的名册,转身带着如熙她们一边往芳菲院走去一边唠叨个没完。
原来她们这几十个单独挑出来的女孩就是为了芳菲院的各位贵人们准备的,现在就是带她们去与那些贵人们见面,如果有贵人们看她们顺眼就会留下做个使唤丫头,如果没有被挑中的话则会送到别的院子做事,反正是不用回内务院了。
之前送去的那10人有的被留下了,有的被送走了,李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要这些丫头们仔细干活,别给她们自己抹黑,她们可是从今年入宫的500名宫女中挑选出的前60名。
如熙吓一跳,原来她的成绩竟然这么好,早知道考试的时候就应该再马虎一点的。
芳菲院位于嫔妃们所住宫室的外围,离皇上住的寝宫有段不短的距离,这里将是她们新生活的起点。
一番兜兜转转之后,终于看到了芳菲院的大门,尚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莺莺燕燕欢笑声,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们穿着华丽美裳在院子里互相聊天玩笑。
这芳菲院里的房子看上去像小四合院似的,都是三正四耳的房子,也就是说正房的两侧各有两间耳房,每个贵人住一间正房,耳房当然是下人住的。
贵人虽是下级嫔妃,但级别在那里摆着,该享受的待遇不会少,除了她们自己带进来的丫头,其他应需的下人宫里都会给她们补上。
看到有芳菲院的主事太监领了新的宫女进来,院子里的新贵人们都一个个的走了过来。
“李公公,这是给我们的吗?”
“回各位主子,这都是给您们准备的,请主子们尽管挑选,要是还有不满意的,那老奴过几天再带一批来给主子们挑选。”
“这批不会是次等的吧,看着没有上次那10个人强啊,还是说李公公觉得我们这些姐妹没有那5个人强啊?”
“主子们误会了,这都是当初一批挑出来的,只是由于把她们都分派到了不同的岗位,所以花了几天时间把她们重新聚集在一起。”
“哎呀,各位姐妹们,不就是几个使唤丫头嘛,挑来挑去的多麻烦啊,我那屋还等着人打扫呢,要是姐妹们不嫌弃,我就先挑人了。”说着,就有一个女孩走了出来,在如熙她们的面前来回走动,看她的相貌也就比如熙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柳贵人说得是啊,要是下手慢了,只怕这里面的好的又给别人挑走了,这可不行,我也等人用呢,我也要挑。”又有女孩走上前来。
别的女孩虽然没动,却也一直是东看看,西看看,看到有满意的就立刻点出来,李公公则立刻在名册上做好记录。
“李公公,我就要这两个了,姐妹们,没人要她们吧?”那个最先走出来挑人的柳贵人点了如熙和站在另一排左侧的一个叫颜萍的女孩。
别的贵人们看了如熙和颜萍一眼,没人答腔,那就是没人要她们,李公公立刻记录下来,而如熙和颜萍也走出队伍跟着柳贵人回了她的屋子。
第3章 新主子不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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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们原来的名字叫什么,跟了我就要用我给你们的名字,现在,你……”柳贵人坐在堂屋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一指如熙,“你就叫雪竹。”然后再一指颜萍,“你就叫雪菊。”然后又指了一下站在两侧的两个丫头,“她们两个是我的家生丫头,这个是雪梅,这个是雪兰,记住了。”
“是,主子。”如熙和颜萍一起行礼,然后她们的名字就被改成了雪竹和雪菊,与那两个丫头的名字凑在一起就是“梅、兰、竹、菊”。
这四个字是好字,可惜用在了丫头的身上。
“雪梅和雪兰会负责我的日常起居,你们只要负责屋子内外的清洁打扫就行了,明白了吗?”
“是,主子。”雪竹和雪菊再度行礼。
“好了,雪梅,带她们下去吧,给她们讲讲这个院子里的规矩,省得她们不懂以后给我闯祸。”
“是,小姐。”
“奴婢告退。”
雪竹和雪菊拿着包袱站起来随雪梅去了后面的耳房,两人住一间,雪梅和雪兰住外面的一间,离柳贵人近,方便半夜应召,雪竹和雪菊则住里面一间。另外还有两间现在都是闲置,成了放置杂物的仓库。
雪竹和雪菊把包袱放在各自的床上,然后站在雪梅跟前聆听她的教训。
这芳菲院里一共住进了24位新贵人,加上皇上原本拥有的嫔妃,算上皇后,加起来一共有32个人。
这可真热闹。
雪竹心里想到,32个女人,就是皇上一天换一个,全部轮一遍也要一个月,这些女人们想要中头彩,真的得求神保佑。
新贵人入住芳菲院不到十天,还没有一人侍寝过,倒是有些人在花园里散步时“偶遇”过皇上。
雪梅说“偶遇”时一脸的鄙夷不屑,说她们都是用钱买通宫里的大太监,得知皇上最近喜欢在办公的间隙去花园散步,她们才先一步去埋伏,做成偶遇的样子。
雪竹眼角抽了一下,柳贵人莫不是没钱贿赂大太监所以在这里嫉妒?
不过再一想又觉得不对,看那柳贵人的穿戴,与别的贵人没什么两样,不像个清贫的官家小姐,不可能没钱行贿,倒是很有可能自视清高,看不起其他贵人为了能与皇上有一面之缘而费尽心思。
果然,雪梅话锋一转,说那些人都是庸脂俗粉,哪有她家小姐知书达礼,通晓琴棋书画,她们那些人只晓得用一些低俗的手段。
雪竹低着头,嘴角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进宫的秀女,哪个不是知书达礼通晓琴棋书画?手段低俗?只要有用就行,还管得了低不低俗?能爬上那张龙床才是最重要的。
雪梅双手叉脚,口沫横飞历数其他贵人的手段是多么多么的龌龊,而她自家的小姐又是多么多么的高节。
雪竹弯腰低头,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肩膀微颤双手握拳,她忍笑忍得辛苦,可是从雪梅的角度看过去更像是气愤自己的主子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雪梅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小姐还真挑了个不错的丫头,比旁边的雪菊顺眼多了。
雪菊出身平民,进了宫也只是做些单纯的清洁打扫,平时也不与别的丫头一起嚼舌根,这猛然间她一下哪搞得清宫中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她的表情非常的平淡,就像是在听什么与她无关的报告似的。
所以雪梅对她的印象自然就打了个折扣。
好不容易结束了对新人的教训,雪梅让雪竹和雪菊去打扫屋外走廊,才终于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到雪梅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雪竹才伸直背站直身子,活动一下肩膀,扭了扭僵硬的腰,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肩胛关节的咯嚓声。
“如熙,你还好吧?干什么呢?”雪菊看着雪竹那夸张的动作皱眉。
“小萍,我现在叫雪竹,你叫雪菊,咱们的原名麻烦请忘掉,要是让主子听到,咱们肯定要挨骂。”
“哦,雪竹,你还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雪竹努力拉抻双臂,保持一个姿势站了那么久,都快成木头了。
“行了,咱们去拿工具开始打扫吧,顺便也打听一下之前送来的姐妹都在哪些贵人手下做事。”
“好。”
雪竹和雪菊拿着清扫工具在走廊外打扫浮土落叶,刚刚还人气沸腾的大院子此刻只有几个贵人在外面赏花,余下的都是各扫门前尘的丫头们。
虽然才二月份,但院子里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从地底下探出了头,努力的迎风招展,给这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带来了一分生机。
清扫完门前的浮土,放回工具,然后又拿出水桶去井边打水,在那里见到了被别的贵人领走的丫头们,大家相视一笑,互相诉说各自主子的名字。
雪竹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在井台边的丫头们,发现没有她的那三个同乡,于是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上一批送来的裕州的那三个女孩服侍哪几个主子吗?”
“你说的是那三个富家小姐吧,嘘,别说,这个问题现在不能问。”听到雪竹的问题,立刻有丫头脸色大变,做出噤声的手势,不让雪竹打听。
雪竹看了一眼,认出是上一批与她那三个同乡一起送来的丫头。
“她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能问?”
别的姑娘也很好奇,只是几天时间而已,为什么她们三人现在不能问?
“她们三个都不在这里了,因为得罪了各自的主子,都被发到浣衣局去了。”那丫头压低了嗓音。
“不是吧?她们才来几天啊,怎么会得罪主子呢?而且还是同时?”别说是雪竹了,别的姑娘们都大张着嘴,一副不肯相信的表情。
“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还能怎么回事,争宠呗,本来只是冯贵人带着手下丫头去花园散步,碰到皇上也在那里,皇上随口说了句‘好标致的丫头’,结果,当天回来冯贵人就寻了个岔子把那丫头毒打一顿,第二天就让这个院子的主事太监李公公把人给领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一起伺候的冯贵人,现在她走了,只剩我了,要我一个人打扫那么大间屋子可累死了。”那说话的丫头一用劲把水桶从井里提上来,然后把水倒进自己的水桶里,准备走人。
“哎,等等,那剩下的两个呢?”雪竹一把拉住那个女孩。
“剩下两个才冤枉呢,她们的主子知道她们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之后,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却让人通知李公公把她们领走了,说是自己地位低贱,用不起这么好的丫头,不敢挡了她们的前途。”
“那她们两个也被送浣衣局了?”
“不去那还能去哪?被主子打发掉的丫头多是往那里派的。”这伺候冯贵人的丫头摇头叹气,提起水桶就走,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放下水桶转过身来看着还在井边忙碌的人。
“哎,虽然咱们现在各伺其主,但看在大家曾在一起生活学习,都是姐妹的份上,提醒大家一下,主子不好伺候,大家做事要小心。还有,我刚才说的事,大家别再传了,否则我要倒霉的。”
“哎,谢谢你了,放心吧,不会连累你的。”雪竹一口应承,别的丫头也连连点头。
这才刚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宫中生活的残酷性就已经活生生的给她们上了一课,这下,估计再没人会以为有个主子会是件愉快的事了。
在井边打水的姑娘们都安静下来,默默的打完水就走,没人再提刚才的事,只想着自己要如何努力做事,不要被打发走。
雪竹和雪菊也拎着水桶快步返回屋子,然后一人端盆水开始擦拭起屋里屋外。柳贵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新来的两个丫头这么勤快,也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去别的屋串门去了。
晚饭前,芳菲院里一阵骚动,皇帝的近身太监桂公公来宣旨,说是皇上翻了乔贵人的牌子,让乔贵人好生准备,晚饭后会接她过去。
被点了寝,乔贵人自然喜不自胜,急匆匆的吃罢晚饭,一番精心梳洗打扮之后坐着来接她的点恩车在众贵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无限风光的出了芳菲院的大门。
“哼,贱人,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到乔贵人已经没了影子,柳贵人也甩袖回屋,看她胸口起伏的频率,想是气愤难平。
看雪竹和雪菊一头雾水的样子,雪兰悄悄的小声解释,“那乔贵人的父亲是当朝御史,一向有清廉的名声。可她娘舅却是家乡首屈一指的大商人,要不是靠着她娘舅的支持,就凭她御史父亲的那点俸禄,她哪有那个财力四处贿赂。”
雪竹做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御史一年的俸禄有限,支撑不了女儿在宫里的开销,否则就会被人弹劾说是有受贿嫌疑,可如果有个有钱的娘舅,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女儿在宫里的开销再大都可以说是娘舅孝敬的,乔大人就能够完全排除在外,继续保持他清廉的御史形象。
乔大人的官位稳固,乔贵人的地位才能稳固,乔贵人地位稳固,乔大人才有晋升的希望,而乔家地位高升,那个娘舅也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乔御史、乔贵人和那娘舅说白了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而且啊,前几天把个刚来的丫头让李公公给领走了,哼,别看着她长得不错,其实啊也就是个不能容人的小鸡肚肠。”雪兰又扔出一个秘闻。
“知道是为什么吗?”听着又是与自己的同乡有关,雪竹赶紧接上话题。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丫头和自己争宠呗,明着说是不喜欢,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怕那丫头有一天爬得比她高,因为那丫头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余元女院那是什么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少奶奶,她们进宫做宫女,这要是万一哪天让皇上给看上了也是说不到的,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把人给打发掉了。”雪兰鄙视的看着乔贵人的屋子,“呸,真不要脸。”
“雪兰姐,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今天才第一天召寝,皇上也是图新鲜,不一定会连续几天都让她侍寝的,也许下次咱们主子就有机会了呢。”
雪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劝导雪兰,心里却在后怕,幸好这裕州的同乡都已经分散,而那三个富家同乡是肯定不会提起她也是从余元女院出来的这一事实,只要别人不知道她也在那个学院呆过,她就不必走她同乡的后尘。
“呵,这倒是,咱们主子长得又不比她们差,没理由不引起皇上的注意。我先进去了,小姐要休息了。”雪兰得意的一甩头,对自家小姐的未来充满信心。
雪菊在旁边已经傻掉了,呆站在雪竹身边一声不吭,还是雪竹把她给拽回房里的。
第二天上午,李公公带着小太监给乔贵人送来一些赏赐的物品,这是凡是第一次侍寝的贵人都会有的份例。
乔贵人笑容满面的送李公公等人送至门外,别的贵人立刻借以道喜的名义进了乔贵人的屋子,然后就听到一阵又一阵的赞美奉承之词。
柳贵人虽然看不起乔贵人的手段,可也不能不过来一趟,并在那坐了一会儿才回来。
雪竹和雪菊正好打了水回来准备擦拭桌椅,刚刚一脚踏进大门,突然听到屋里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当啷”一声脆响,吓得雪竹和雪菊都一缩脖子,差点打翻手里的水桶。
顺着声音雪竹和雪菊连忙奔到柳贵人的卧室,站在门口就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能摔的都给摔了,一地的碎瓷片,雪梅和雪兰正拦着劝解又要摔花瓶的柳贵人。
雪竹立刻让雪菊去拿扫帚,她则赶紧进去捡拾地上的瓷片,这一地的瓷片大的大小的小,茬口尖锐,稍不留神就能划道口子。
“小姐,您何必生气呢,就让她得意一阵子好了,只是一夜罢了,谁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恩宠继续保持下去。”雪梅抓着柳贵人的双手,不让她乱动,雪兰则趁机抢下柳贵人手中的仕女粉彩葫芦瓶,放得远远的,那是房间里最后一件陈设物了。
“说的也是。”刚刚还怒火冲天的柳贵人突然双肩一垮,气势顿消,倒竖的眉毛平展开来,嘴角含笑,拿下另在衣襟上的手绢,翘着兰花指擦了擦汗,轻挪几步坐在桌前,“雪兰,我渴了。”
雪兰应了一声,立刻奔出去,不多会儿工夫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回来放在柳贵人桌前。
雪竹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雪菊拿来了扫帚,把地上的细碎瓷片全部扫到一起,装进撮箕里带出去。
仔仔细细的把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清扫了一遍,末了还拿拖把里外拖了一遍,尽量不留下任何一块落网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