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三章 宝石
柴晏比颜雪怀早一天回到京城,因此,颜雪怀还没有下船便看到了咧着嘴冲她傻笑的柴晏。
颜雪怀用口形告诉他:公众场合,请注意形象。
柴晏也想注意形象,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已经四个月没有见过颜雪怀了,今天天没亮他就醒了,恨不能立刻就到码头,现在终于看到颜雪怀俏生生站在船中,柴晏脸上的笑容便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可惜来接颜雪怀的人太多了,颜雪怀的脚刚刚落到码头上,周万千便抢在柴晏前面,抱住了颜雪怀。
“颜坏水,我想死你了!”
颜雪怀也抱住了周万千,在平城里也只觉得怎么样,可是当周万千抱住她的这一刻,她发现她也挺想这个傻姑娘的。
这时,又有一双手伸过来,却是吕英儿。
于是三个人抱在一起,柴晏看得眼疼,他清清嗓子,说道:“先上车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三个人这才分开,却是手挽着手,一起上了马车。
柴晏还能如何,他的脸皮虽然很厚,可是也没有厚到要和三个姑娘挤到同一驾马车里的地步。
马车里,吕英儿告诉颜雪怀:“黎大姑娘原本也想来接你的,老板娘说来码头的人已经够多了,让她留下陪着说说话。”
颜雪怀欣喜:“宝淮姐来京城了?什么时候来的?”
吕英儿说道:“她来了七八日了,就是为了等着你,才没有回去。”
自从平城的酒铺子开起来之后,清河宴的需求量至少要提升一倍,黎宝淮原本就是京城和清水两头跑,这段时间索性长驻清水镇,监督酒水酿造,生怕黎家的那些亲戚们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怎么这会儿来京城了?”颜雪怀问道。
没等吕英儿解释,周万千便抢着说道:“她是去杨家吊唁的。”
“杨家?哪个杨家?和她有啥关系?”颜雪怀不解,她才离开四个月,怎么好像隔了四年一样?
“就是以前在朝阳宫的那位杨大姑娘家里,杨大姑娘曾经来过青萍巷,你还记得她吗?”吕英儿提醒。
颜雪怀当然记得,原来是杨素云家里啊。
“杨素云死了?”颜雪怀问道。
好吧,吕英儿和周万千表示很佩服,这位的脑回路的确与众不同。
“杨大姑娘活得好好的,是她的继母去世了,说来也巧,这位太太娘家姓王,她的堂兄娶的便是黎家的一位姑太太,因此,王家和黎家是姻亲,不过,即便如此,也不用黎大姑娘亲自来吊唁,黎大姑娘之所以会来,还是看在邬大人的面子。对了,邬大人和杨大姑娘已经订亲,聘礼早就过了,原本快要成亲了,现在怕是要耽搁了。”
颜雪怀眨眨眼睛,信息来得比较多,她要消化消化。
“这位邬大人和黎家认识?”
“邬大人是潭州知府,清水县如今归潭州管辖,王太太是邬大人的岳母,这一次来吊唁的不仅有黎大姑娘,潭州境内很多商贾都送了帛礼。”吕英儿说道。
颜雪怀越发好奇,问道:“杨素云的继母年纪应该不是太老吧,病死的?”
“当然不是,她是自尽,不对,是殉节。”
吕英儿在酒楼里听到的八卦真不少,这些日子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杨家,便是被谈论得最多的。
吕英儿便把杨素云赐婚出宫,杨家进贼,王氏吞金自尽,杨家为王氏请了贞烈牌匾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颜雪怀听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操作?
她眨眨眼睛,问道:“知府是正四品吧,那位邬大人多大年纪了?”
吕英儿道:“听说四十多岁,前面的太太过世多年了,儿女都已长大,成亲生子了。”
颜雪怀眼珠子转了转,懂了,她全都懂了。
邬大人已是做祖父的人了,杨素云嫁过去,便是祖母的身份。
颜雪怀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她若是杨素云,她也不想嫁。
十有八九,杨素云的这位继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和杨素云之间肯定有矛盾。
三人说话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青萍巷到了。
小满和周小白都在书院里,即使如此,有周万千的地方,想不热闹都不行。
青萍巷里热闹了大半日,黎宝淮回了她在京城的宅子,崔蛟也由大牛和大壮陪着去了伯父家里,柴晏终于有机会和颜雪怀单独相处了。
颜雪怀看着柴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皮肤不好,还有黑眼圈,你怎么憔悴了?”
柴晏心里好慌,自家香菜这是嫌弃他了?
“我昨天急着赶路回来,晚上没有睡好,天不亮就醒了。”柴晏慌忙解释。
他不是颜值下降,他只是太累了而已。
颜雪怀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自家小鲜肉这凄凄惶惶的表情可不美好。
柴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措不及防,但是紧接着,他便喜上眉梢。
他家香菜还是这么可爱。
他伸手环住颜雪怀的纤腰,柔声说道:“怀姐儿,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在数着日子。”
颜雪怀点头,她也想他了。
柴晏忽然想起正事,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颜雪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
“送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颜雪怀没想到柴晏还有惊喜送给她,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是两颗硕大的宝石。
“真漂亮啊,我很喜欢。”颜雪怀的眼睛都比刚才亮了几分,柴晏是真的会挑东西,女人都喜欢亮晶晶的石头,哪怕不戴出去,收在匣子里看着都会欢喜。
她忽然想起了柴浩,柴浩最喜欢收集宝石。
“这两颗宝石该不会是从皇长孙那里得来的吧?”颜雪怀问道。
柴晏见她猜到了,便实话实说:“我用一副铠甲和他换来的。”
颜雪怀越发好奇:“皇长孙真的收藏了很多宝石吗?”
柴晏点头,道:“等回头咱们成亲以后,我带你去东宫参观他的收藏。”
颜雪怀现在当然也能进宫,但是却不能随处走动,当然成亲以后在宫里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有柴晏带着,去东宫看收藏还是可以的。
第四三四章 识破
颜雪怀对那两颗宝石越看越喜欢,柴晏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有点心疼那副铠甲,现在看来,舍掉一副铠甲就能让自家香菜这么高兴,真是太可以了。
两人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颜雪怀才想起还有一件事。
她问起杨素云的事,这才知道杨素云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二殿下?”颜雪怀有些不可置信,她还以为这位普渡众生的二皇子,即使不会迎娶杨素云,也会对这位青梅竹马友善仁慈。
柴晏也不瞒着:“没错,那天二哥从宫里出来,就和我说了这件事,他告诉母后,杨素云对我没安好心,果然,没过多久,母后便请了陆家的大太太进宫,给杨素云指了这门亲事,让她出宫了。”
颜雪怀真没想到,这哥俩竟然还有背后打小报告的爱好。
“你们这样做,不怕皇后娘娘责怪吗?”
她在话本子里看到的,一般这种情况是要挨骂的,因为不够光明磊落。
柴晏正色道:“你有的不知,当年父皇和母后能把我们几个养大很不容易,他们担心我们会被人算计,所以从小就叮嘱我们,若是察觉到有人对我们不利,事无巨细,一定要告诉他们,千别不要不当回事,我小时候,我院子里的厨子就是被人买通的,我还特别喜欢他炒的菜,还有我大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竟然是个武艺高强的细作,我三哥喜欢练武,我大哥找了几个小厮陪他一起学武,这几个小厮里面就混了一个刺客进去,我三哥差一点就被他给杀了。
我们遇到的事情多了,便懂得父母叮嘱我们的话有多么重要,杨素云的事,当然要告诉母后。”
颜雪怀......你说的那些人要么是细作,要么是刺客,好像和杨素云的情况不一样吧。
不过,无论如何,杨素云不在皇后身边了,颜雪怀还是挺高兴的。
“王氏去世,杨素云和邬大人,是准备在热孝里完婚吗?”
在颜雪怀看来,杨素云年纪不小了,邬大人更不用说了,他们的亲事耽误不得,热孝里成亲也合乎礼法。
柴晏摇头:“我听说邬家的确有热孝里成亲的想法,可是杨素云没有同意,她要给王氏守孝,她说王氏死得贞烈,她身为女儿更是一定要为王氏守孝,至于婚姻大事,若是邬大人等不及了,可以退亲。
她一个女子,以孝为先,邬大人堂堂朝廷命官,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亲,或者坚持热孝成亲,便会显得落了下乘,邬家丢不起这个脸。于是邬家便同意了,答应三年之后再议婚期。
最多还有两三日,邬大人便会离开京城,返回任上了。”
送走柴晏,李绮娘便把颜雪怀叫过来,她又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女儿了,今晚她要拉着闺女一起睡,母女俩好好说说话。
李绮娘原本是要告诉颜雪怀,关于周弘和阮娘子的事,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颜雪怀便问起杨素云。
李绮娘一怔,杨家的事她自是也听说了,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和杨素云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并没有太多留意,再说,去世的那位是杨素云的继母。
“你和杨素云很熟?”李绮娘问道。
颜雪怀便把上元节灯会,偶遇杨素云和冯大姑娘,她被冯大姑娘奚落,杨素云眼神不善,以及两位皇子的神仙操作,皇后给杨素云赐婚出宫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娘,我怀疑王氏不是自尽。”颜雪怀说道。
“什么?不是自尽?”话一出口,李绮娘便恍然大悟。
曾几何时,她也险些“被”自尽。
那日,郭老太太指挥孙氏和两个婆子,要把她活活闷死,而在房梁上,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上吊用的绳套,一旦她死了,便会被挂到绳套上,对外宣称她是自尽。
李绮娘眉头蹙起,她最听不得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
在这种事上,她身有体会!
“杨家觉得王氏丢了他们家的脸面,把王氏杀了,假装成自尽,然后还大言不惭地为王氏请了牌匾?王氏有娘家的,她的娘家人不闻不问吗?”
颜雪怀呵呵一笑:“王家出了一位贞洁烈女,对王家那些还没有出嫁的姑娘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连王家的男人,也会以此为荣。”
李绮娘脸色变了,她咬牙切齿:“如果王氏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杨家和王家的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颜雪怀又笑了:“这件事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就连那个闯进杨家的贼人也是子虚乌有,根本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件事。”
“为什么?”李绮娘问道。
李绮娘眉头蹙起,她最听不得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
在这种事上,她身有体会!
“杨家觉得王氏丢了他们家的脸面,把王氏杀了,假装成自尽,然后还大言不惭地为王氏请了牌匾?王氏有娘家的,她的娘家人不闻不问吗?”
颜雪怀呵呵一笑:“王家出了一位贞洁烈女,对王家那些还没有出嫁的姑娘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连王家的男人,也会以此为荣。”
李绮娘脸色变了,她咬牙切齿:“如果王氏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杨家和王家的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颜雪怀又笑了:“这件事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就连那个闯进杨家的贼人也是子虚乌有,根本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件事。”
“为什么?”李绮娘问道。
李绮娘眉头蹙起,她最听不得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
在这种事上,她身有体会!
“杨家觉得王氏丢了他们家的脸面,把王氏杀了,假装成自尽,然后还大言不惭地为王氏请了牌匾?王氏有娘家的,她的娘家人不闻不问吗?”
颜雪怀呵呵一笑:“王家出了一位贞洁烈女,对王家那些还没有出嫁的姑娘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连王家的男人,也会以此为荣。”
李绮娘脸色变了,她咬牙切齿:“如果王氏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么杨家和王家的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第四三五章 闲事(两章合一)
颜雪怀一想也是,仔细回忆,她感觉出杨素云对她有敌意,而她与杨素云无仇无怨,也没有见过几次,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自家小鲜肉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能令杨素云嫉恨自己的了,于是她没忍住就和柴晏说了,然后柴晏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又告诉了皇后,再然后,这件事好像就变成真的了。
好吧,颜雪怀开始检讨自己,她可能是猜错了。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柴晏,那又是为了什么?
颜雪怀想了想,她有什么?
颜雪怀以她前世的眼光自我审视,她想知道她有什么是杨素云想有却没有的。
会赚钱的亲娘?老油渣子的生物学父亲?捡来的弟弟?帮派老大的姨母?当土匪的大舅?
别说,这些都是杨素云没有的。
但是这些好像也不是杨素云这种自视清高的大家闺秀想要的吧。
除此以外,那就是颜姑娘那堪称狐媚子的脸蛋了,好吧,人家杨素云也不丑。
嫉妒她的个子高?
好像更不可能。
颜雪怀一拍脑门,对了,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准继父!
杨素云嫉妒她有后爹,而自己只有亲爹?
颜雪怀觉得吧,这个理由好像也不能成立。
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闺女,你想什么呢,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李绮娘的声音打断了颜雪怀的思绪,她怔了怔,问道:“什么事?”
“你舅舅的事。”
李绮娘已经是第三次说这件事了。
第一次是齐慰,第二次是周大当家,第三次是颜雪怀。
颜雪怀听得差点跳起来。她就说嘛,她只不过离开京城四个月,就像是离开了四年,居然有这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娘,姨母怎么说?”颜雪怀问道。
“你姨母和国公爷是一样的说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舅母远离我们的视线,这样反而不安全,还有就是给她弄个新的身份”,李绮娘叹了口气,道,“原本你姨母想要立刻就陪着你舅舅去许阳的,算算日子,怕是来不及了,就没有马上过去。”
颜雪怀知道李绮娘说的“怕来不及”是什么意思,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是齐慰和李绮娘大婚的日子了。
颜雪怀现在不想说话了,她需要静一静,她的脑袋里跳出无数个念头,她要把这一切理一理。
晚上,李绮娘让闺女和自己一起睡,结果,颜雪怀做了整晚的梦,滚来滚去,伸胳膊踢腿,李绮娘一夜没有睡好。
颜雪怀以为,这便是这四个月的全部信息,没想到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上午的时候,宫里传旨,皇后娘娘让颜雪怀进宫。
说去就去,不用等到次日,颜雪怀便跟随传旨的太监一起走的。
颜雪怀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虽然这次没有长辈带着,可是李绮娘知道皇后对颜雪怀的态度,因此并不担心,只是有些后悔,她该让颜雪怀换上那件新缝的蔷薇缠枝妆花褙子,看上去更喜庆一些。
皇后可没有觉得不够喜庆,尤其是她听说了杨家的事情之后,现在看颜雪怀更加顺眼了。
颜雪怀能看出来的事,京城里那些宅斗经验丰富的女眷们自是也能看出来,邬家更不用说了,只是碍于这是御赐的婚姻,人家只能选择沉默,等到这件事的热度退了之后再想办法。
听说杨素云不肯在热孝里成亲,口口声声要给王氏守孝,皇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她就是心疼杨素云在杨家艰难,才让杨素云进宫的。
杨素云心里巴不得王氏早早死了吧。
别看皇后诗情画意,可是从皇帝的子女只有嫡出这件事上,就能想像得出来,皇后绝对是个中高手。
杨家的这点事,她看得透透的。
好在老二看不上杨素云,否则真把杨素云娶进门,以后就是个搅家的。
经历过太皇太后和胡太后,如今的柴氏皇室,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皇后宁可让二皇子就这么一直单着,她也不会娶一个喜欢在暗地里兴风作浪的儿媳妇。
若是只在后宅里折腾倒也罢了,就怕她折腾成了习惯,有了野心,看上了更高的位子。
无论以后如何,至少在这一代,兄弟反目的事情不能发生,皇室禁不起再一次的腥风血雨了。
因此,皇后看向颜雪怀的目光更加慈祥更加柔和。
皇后把颜雪怀叫到身边,仔细端详,这还不到半年呢,颜雪怀的五官又长开了一些,少了青涩,多了明媚,皇后在颜雪怀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孙子和孙女,一定漂亮极了。
皇后问起平城的事,颜雪怀便说了李食记新开的分店,以及清河宴的事。
皇后笑得眉眼弯弯,她想知道的事,其实早就知道了。现在听到这些事情从颜雪怀口中说出来,皇后心里高兴,小儿媳没有隐瞒,是个心思明净的。
经历得多了,见过太多阴谋算计,皇后早就累了,她的小儿媳不需要辅佐丈夫建功立业,更不需要与妯娌们明争暗斗,更不需要十全十美,抢太子妃的风头,就像眼前的颜雪怀,身份不高也不低,虽有定国公府做背景,但却是继女,姨母虽有功于朝廷,可也只是江湖人,至于外家那头原本的身世,更是早已化为云烟。
何况颜雪怀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弟弟还是养子,这就意味着,日后给她和柴晏拖后腿的人,几乎没有。
这样的身份,对于储君以外的皇子而言,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更何况颜雪怀还有柴晏喜欢的容貌,皇后喜欢的身高。
皇后越想越是满意,小七是真有福气,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便遇到了最适合他的人。
颜雪怀从宫里出来时,又得了几样皇后赏赐的东西。
她现在对于进宫,是真的毫无压力,颜雪怀看得透彻明白,皇后就是喜欢她这样胸无大志,轻松自在的人设。
她自己也喜欢。
没想到柴晏已经在宫外等着了,颜雪怀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柴晏叹了口气:“二哥还在我府里,我若是进宫,母后一定会问这问那,我还是省些力气吧。”
颜雪怀问道:“二殿下为何还没走,他不去普渡众生了?”
柴晏有点替自家哥哥不好意思,低声说道:“他没钱了,可是父皇不让我们给他银子,连母后也只给了他二百两而已。”
颜雪怀想起来了,昨天她便听黎宝淮说过,玛瑙往黎家卖过一批岁米,好像就是二皇子的。
“二殿下卖岁米的银子还不够花吗?”颜雪怀问道。
“不够,当然不够,父皇特意叮嘱过,给他的都是陈米,卖不上价钱,他总共也只卖了不到二千两,这还不够他办一次法会的。”柴晏说起二皇子来,也是一脸的无奈。
“你是不知道,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府里的人都被二哥吓得提心吊胆。”
“为什么?”颜雪怀不解。
“我二哥身边有个小厮,本来挺清秀乖巧的一个孩子,我二哥硬是把人家的头发都给剃了,还说这样就没有烦恼了。”柴晏想起剃光头,就想起自己也曾经被二哥忽悠得剃成光脑壳,把母后吓得当场晕倒。
他摇摇头:“算了,我们不说他了,我这次出京差使办得很好,我去刑部请假,已经批下来了,我有五天的时间可以陪着你。”
颜雪怀很高兴,离开京城四个月了,她也想好好逛一逛。
“我听周万千说,陆二爷买下了一家玉器铺子,我想过去看看,小满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他挑一枚好一点的玉佩。”
小满的生日是假的,小满自己瞎编的日子,就在五天后。
闻言,柴晏皱起眉头,他对颜雪怀说道:“有件事,我担心写信不安全,一直没有告诉你。”
半个时辰后,颜雪怀再一次目瞪口呆。
陆林陆二爷,竟然是卫国公府那位大名鼎鼎的世孙陆玉临!
她真的只是离开京城四个月吗?
天呐!
“你和陆锦行准备怎么做?只要陆林没有整容换脸,迟早有一天,这个秘密就会大白于天下。”
柴晏不解:“什么整容换脸?有人能够整容换脸吗?”
“嗯,能,鼻子里塞点东西垫高起来,骨头削了,眼睛上割几刀,嘴唇肿起来,怎么,你想换脸吗?”颜雪怀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柴晏的脸蛋。
柴晏连忙摇头,听听就吓人,再说,香菜很喜欢他现在的这张脸,若是换一张,香菜很可能就不要他了。
以色事人的七皇子,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颜雪怀说的是事实。
只要陆林没有变脸,迟早会被人认出来。
颜雪怀忽然感觉自己很累,无论是李绮娘告诉她的,还是柴晏告诉她的,这两个秘密于她而言,太沉重了。
再加上小满的身世,颜雪怀忍不住指指自己头上的螺髻,对柴晏说道:“帮我看看,头发白了没有?”
颜雪怀的头发没有白,颜昭石的头发却差一点白了。
乐福回来了,可是他带回的不仅有郭老太太,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家和刘家!
高家和刘家,总共十三口人!
颜昭石想把他们轰出去,可是他们手里有文书,郭老太太按过手印的文书,且,那文书的中人,还是衙门派驻在板子大场的小吏。
这两家人是郭老太太的干儿子干孙子,是签了投靠文书,来投奔他的。
田珍珍也给吓了一跳,她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好在这两家人看上去很懂事,见家里住不下,便主动说要出去租房住,田珍珍松了口气,更重要的,这两家的女眷对她极是奉承,好听的话一筐筐抬出来,田珍珍一想,以后搬到新地方,正愁没人使唤,有了这两家人,还省得让她亲自侍候郭老太太。
晚上,田珍珍劝了颜昭石,颜昭石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他写往京城的那些信,如同石沉大海,就连与他惺惺相惜的丁大人也没有回音。
颜昭石抱怨,这些人是顾忌李文彬,所以不敢为他伸张正义。
颜昭石越想越气,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只要他的手放到田珍珍的肚子上,所有的委屈与不快便荡然无存了。
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
没错,田珍珍已经显怀,高家和刘家的媳妇子看了,都说田珍珍这一胎怀的是男丁。
颜昭石也去找过街上的铁板神算,铁板神算掐指一算,他命中子嗣不顺,但是田珍珍却是有七子二女之命,他娶了田珍珍,他的命格就改了!
七子,七个儿子!
颜昭石从街上回来时,脚下生风,铁板神算说的话,他不能全信,七个儿子就算了,有三个就行,三个,他要的不多,他只要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他要自己亲自教养,十三岁考童生,十五岁考秀才,不行,十五岁就去考秀才,考上之后,会不会被人盯上,成为众矢之的,影响到乡试?
会的,肯定会的,他的儿子芝兰玉树,才高八斗,那肯定会被人嫉妒,从中作梗,像那位陆家的老太爷一样,高中会元,被人推下山崖落下残疾,不但不能考科举了,连入朝为官都不行。
颜昭石做出决定,长子考上秀才之后,便沉淀几年,不再被人津津乐道之后,再去参加乡试。
以后次子和幼子,也按照长子的路子。
颜昭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他的人生,充满希望。
家里,郭老太太正在命令田珍珍把家里的银钱全都交给她保管。
田珍珍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娘啊,这还真是不巧,老爷的俸禄已经用完了,家里没钱。”
“没钱?那怎么可能,我儿子是做官的,岂会没有钱,你这刁妇,就是不想把钱拿出来是吧?”郭老太太吼道。
田珍珍叹了口气:“你儿子呢,的确是做官的,可是银子呢,他也真是没有,你爱信不信,话说狗还不嫌家贫呢,你若是嫌家里太穷,大可出去另过,对了,你不是有两个亲儿子,和那两家子干儿子吗?去找他们吧,你是现在走呢,还是过一会儿再走?”
第四三六章 胎气
郭老太太大怒,无论是孙氏还是曾氏,或者是带着大笔嫁妆嫁进来的李绮娘,曾经的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敢骂她的。
这个田氏,仗着自己怀了身孕,不但骂她是狗,还要把她赶出家门。
郭老太太破口大骂:“你个丫头生的小娼妇,以为怀着崽子就当自己是个宝贝了吗,谁知道你怀的是不是老二的种,黑心肝啊,想要逼我走,等着老二回来,看我不让他打死你。”
田珍珍非但不生气,反而冲她连连冷笑,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丫头生的,你就是母狗养的,你个断子绝孙的老娼妇,还敢让你儿子打我,哼哼,你也不怕死了以后变成臭肉没人收尸。”
郭老太太怔了怔,反了,这是反了,儿媳妇敢骂她,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郭老太太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大哭:“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啊......”
她刚哭了两声,就见田珍珍忽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就在这时,屋门从外面推开,颜昭石推门进来,他一眼看到疼得像是要昏死过去的田珍珍,连忙扑过来将田珍珍扶住:“珍娘,你这是怎么了?”
田珍珍泪眼盈盈:“相公,不要......不要......怪......娘,是我......是我愚笨......孩子......”
颜昭石大吃一惊,田珍珍这是动胎气了!
他正想说去叫大夫,就听郭老太太撕心裂肺地喊道:“这个小娼妇是装的,她倒是会装可怜!”
颜昭石的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火气,他冲着郭老太太吼道:“阿娘,您就少说两句吧,珍娘肚子里的是我的儿子,是您的孙子!”
“我呸!什么孙子,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我看她那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不要脸的狐媚子......”
颜昭石被气得发抖,田珍珍紧紧扯着他的衣袖:“相公,不要惹阿娘生气了......都是......都是我不好。”
颜昭石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儿子,他的嫡长子,竟然被祖母说是野种。
这一刻,颜昭石想起当初在平城时,他被逐出家门的情景,大哥和三弟要和他义绝,母亲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向着他的话。
颜昭石强压着怒气,扶着田珍珍回到自己屋里,他要让乐福去请大夫,田珍珍哭着摇头:“若是让人知道妾身是因为被阿娘责骂才动的胎气,这对阿娘和相公都不好,相公是有官身的,万万不能啊。”
颜昭石心如刀割,如此善解人意的珍娘,却还要被母亲责骂侮辱,难怪会动了胎气,可怜他的儿子,还没有出生就要跟着一起受辱。
“不去请大夫,可我们的儿子怎么办?”颜昭石伤心得快要落泪了。
田珍珍深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姐姐给了妾身一个安胎的方子,相公让乐福去药铺里抓药回来吧。”
颜昭石一想,也只能如此,他想要亲自去抓药,可是田珍珍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开。
“相公别走,妾身害怕,孩儿也怕......”
颜昭石连忙打发了乐福去抓药,自己则守在田珍珍身边,抚摸着田珍珍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哄着腹中的胎儿:“儿子莫怕,爹爹陪着你,有爹爹在,儿子什么都不怕。”
隔壁传来郭老太太的哭骂声,田珍珍惊慌失措:“相公,街坊们怕是已经听到了,怎么办啊?”
是啊,这种事情传到出去,太丢人了,颜昭石是做官的啊。
颜昭石咬咬牙,说道:“现在只能尽快交接,我们早日赴任。”
腾州距离清水很近,陈大人已经到了清水,只是颜昭石心里还抱着希望,想出诸多理由一直拖着没有交接,现在看来,还是早日离开清水吧。
颜昭石的这个位子,想要交接其实很快,三天之后,便交接得差不多了。
田珍珍早就把行李收拾妥当,连同她陪嫁的田地也卖出去了,清水这个地方,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回来了。
当然,卖田地的银子她全都收得妥妥当当,这是她的压箱银子,万万不能让那个死老太婆知道了。
颜昭石原本想让颜景光一起走的,可是颜景光不想去,祖母不喜欢他,在清水看到他以后,便把他骂了一通,说他是个废物。
他现在书铺里当伙计,东家对他很好,他也能养活自己。
颜昭石劝了一次,见颜景光不想跟着,便也没有勉强。
到了离开的那日,高家和刘家早早就在码头上等着了,颜昭石看着那两家人,只觉厌恶无比。
正在这时,他看到一行人下了车,也正往码头这边过来,他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知县大人家里的管家,颜昭石心中一暖,知县派了管家来送他。
走近一些,颜昭石看到这队人里居然还有负责酒务的那位王大人的公子,就是在县学里上学的那个,除此以外,还有几位女眷。
这些人显然不是来给他送行的。
果然,管家引了这些人上了另一条船,这才走到颜昭石面前,一边走一边心里直嘀咕,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了这位颜大人。
直到这位颜大人的调令下来,他家老爷才得到消息,这才知道这位颜大人“何许人也”,颜大人竟然是新任国公夫人的前夫!
他家老爷直说谢天谢地,这简直就是送瘟神啊。
管家也不想遇到颜昭石,老爷好不容易送走的瘟神,怎么就好巧不巧让他遇到了。
好吧,既然遇到了,那就该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今日一别,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哎哟,颜大人,您今天走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家老爷若是知道了,一准儿会来送行。”
颜昭石想说,我早就说了是今天走啊,县衙里怕是没人不知道的,可也没见一个来送行的。
最让他奇怪的还是张秀才和田氏,田珍珍说早就告诉姐姐姐夫了,可他们也没来。
当然,田珍珍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她巴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让谁知道也不能让姐夫知道,否则谁知道姐夫会说出什么话来。
但是这些事,颜昭石不知道。
现在听到管家这样说,颜昭石只好客气几句:“你是来送人的?我好像看到王小公子了。”
第四三七章 巧合
管家皮笑肉不笑,说真的,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可是真心看不上这位颜大人。
为啥?谁让颜大人娶的是张秀才的小姨子呢。
张秀才有个相好,就是那个当暗门子的刘春芳。
据刘春芳家帮佣的老妈子所说,张秀才和那小田氏常在刘春芳家里私会,刘春芳也告诉她,小田氏三天回门时就害喜了,为此,张秀才和刘春芳办完事,还抱怨说也不知道小田氏让多少人睡过,自己是吃了大亏,白白搭进三十亩的嫁妆。
那老妈子也不知道告诉过多少人,一来二去,估计这清水县城里,也就颜大人自己不知道了。
管家觉得吧,这个时候,他很有必要做点什么。
“颜大人眼神真好,那位的确是王大人家的小公子,王大人公务繁忙,不能离开清水,就让小公子代他进京贺喜,随行的那几位女眷,便是清水镇上四大酒坊的当家太太,她们是跟着王小公子一起进京喝喜酒的。”
颜昭石一怔,喝喜酒?王大人的儿子,与那些商贾女眷一起进京?
“不知是哪家办喜事,居然这么大的排场?”
颜昭石虽然这么问,心里却不以为然,王大人也真是糊涂了,居然让自己的儿子与商户们混在一起,商户们去喝喜酒的人家,想来也是商户。
管家察言观色,在心里冷笑,他挺起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颜大人没听说吗?定国公大婚,眼瞅着这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
颜昭石当然也听人说起定国公要成亲的消息,只是听了一耳朵,他没有放在心上。
定国公的身份太高,又远在京城,别说是他,恐怕就连那位刚刚上任的潭州知府邬大人,也没有资格去喝喜酒。
可现在听管家的意思,王小公子连同清水镇的四大酒坊,就是冲着定国公大婚去京城的。
这怎么可能,别说是清水镇的酒坊了,就连王大人也和人家定国公攀不上关系。
见他明显不信,管家解释:“说来也是咱们清水的福气,定国公这是御赐的亲事,他老人家的新婚夫人姓李,乃是漕帮大当家的嫡亲妹子,您看到没有,就是王小公子他们坐的这船,就是李夫人的女儿颜姑娘特意拨过来的。
您该问了,颜姑娘为啥会给咱们拨船呢,要不怎么说咱们清水是福地呢,咱们清水地杰人灵,还出美酒。
颜姑娘便是咱们清水宴的总售卖,与清水宴的黎大当家是手帕交,以前咱们清水的酒,只能在江南卖一卖,自从与颜姑娘合作之后,咱们的清河宴已经卖到平城了。
小的听说,黎大当家的母亲孟太太,初到京城时,便是住在李夫人府上,一住就是两三个月。
四大酒坊的当家人进京时,颜姑娘设宴款待,那宴席就设在李夫人开的李食记。
颜大人,您说说,就这关系,国公爷大婚,咱们清水人能不去贺喜吗?对吧?”
管家说得口沫横飞,这番话,他早就想要告诉颜昭石了,他猜他家老爷一定想知道颜昭石的反应。
颜昭石的眉头拧在一起,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李食记?颜姑娘?你说的是哪个李食记?”
“就是京城的李食记,那是老字号,迁都之前就有了,颜姑娘是李夫人的千金,对了,说来也巧,李夫人前面的那个夫君也是姓颜,与您五百年前是一家。”管家越说越兴奋,差一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颜昭石面如死灰,后退了几步,用力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不可能!”
管家脸色一沉,刚好看到有两名穿着短打的大汉走过来,他连忙招手:“两位大哥,有事一问。”
两名大汉走到面前,问道:“何事?”
管家看一眼颜昭石,得意洋洋地问道:“两位哥哥是漕帮的英雄吧,请问定国公的新夫人,与贵帮可有关系?”
根本不用去问,在码头上看到这个装束的,肯定是漕帮的人。
那两人也看了看颜昭石,见像是个有点身份的,便说道:“这还用问吗?谁不知道国公夫人是咱们大当家的亲妹子啊。”
“那京城的李食记呢?还有咱们清河宴的酒铺子呢?”管家又问。
两人笑道:“你这老小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李食记就是李夫人开的,至于清河宴的酒铺子,当然是表小姐颜姑娘和黎大当家合开的。”
管家笑得见眉不见眼,忙道:“谢谢两位哥哥,改日请哥哥们吃酒。”
颜昭石却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他再次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被一只纤纤玉手扶住。
“相公,你怎么了?”田珍珍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颜昭石忙道。
刚刚管家说的那些话,田珍珍听到了一半,她看着另一条船上正在甲板上挥手告别的女眷,很是羡慕:“她们是到京城去的啊,妾身还没有去过京城呢,对了,刚刚那人说清河宴的总售卖是位姑娘,哎呀,这姑娘可真厉害,这得赚多少钱啊,她娘还是国公夫人,唉。”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她还是个年轻姑娘,要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爹的半老头子,还要想尽办法,原本觉得这门亲事也还算好,谁想到那个死老太婆那般不是东西。
想到郭老太太,田珍珍有了怨气,见颜昭石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田珍珍更加委屈:“那位李夫人是二嫁,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想来年纪已经不小了,竟然还能嫁给国公爷做夫人,唉,她的命可真好。”
颜昭石猛的转过头来,倒是把田珍珍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颜昭石这样的目光,这眼神,竟然像是要杀人!
颜昭石厉声说道:“他们胡说八道,李氏那种粗鄙不堪的市井女子,何德何能被定国公看中,他们说的全都不对!”
田珍珍吓坏了,连连点头,怯生生地说道:“相公,妾身说错话了......”
田珍珍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肚子上。
颜昭石的目光也落到田珍珍的肚子上,他忽然又有了底气,李食记一定是卖给了别人,那位李夫人一定不是李绮娘,至于颜姑娘,只是巧合,都是姓颜而已。
再说,即使李绮娘真的二嫁嫁给了定国公齐慰,她也是个生不出儿子的。
而他,颜昭石,不但娶到了年轻漂亮的田珍珍,而且还能一举得男,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
想到儿子,颜昭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力量!
第四三八章 同族
京城。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国公府里喜气洋洋。府里有多少年没有办过喜事了,快二十年了。
齐氏族里的亲戚早在十几天前便已经到了,齐慰把京城的一处宅子给他们暂住。
齐氏和柴氏都是前朝的大族,第一代定国公齐闽与太祖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太祖皇帝起兵,齐闽二话不说便追随而去。
齐闽走后,齐氏一族分宗,将齐闽的父兄和他一起,逐出了齐家。
这也是很多家族为了保全子孙的常规做法,齐闽的父兄没有异议,带着家中妇孺远离故土,迁离了故土。
与齐家一样,柴氏一族也出了事,当时柴家的男丁几乎全都追随太祖走了,太祖发妻病故,敌方收买了柴家的一个亲戚,趁着家里办丧事,把太祖的嫡长子,当时只有三岁的太宗皇帝偷了出来。
齐闽的兄长齐鲁得到消息后,连夜追回了孩子。
柴家的女眷们自知无力保护孩子,担心孩子再被算计,得知齐家父兄要去找齐闽,便请他们一家将孩子送到太祖身边。
齐父与齐鲁,连同齐鲁的妻子唐氏,齐闽的妻子袁氏,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小心翼翼,可是不久之后,他们还是暴露了行踪。
齐闽的父亲死于敌军刀下,齐鲁以身做饵,掩护妻子和弟媳带着三个孩子逃走,自己却被敌军乱箭射死。
唐氏和袁氏,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在乱世之中,东躲西藏,历经千难万险,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与齐闽团聚。
之后二十年,齐闽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披荆斩棘,太祖直到十年之后方才续弦,在这之前,太宗一直是由齐鲁之妻唐氏抚养照顾。
皇帝立朝登基之后,齐闽被封为一等定国公,世袭罔替。
齐闽的夫人袁氏封国公夫人,齐鲁之妻唐氏抚养太宗有功,被封为国夫人,这也是大魏朝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国夫人。
齐鲁膝下只有一女,被封郡主,太宗在世时,一直对其以长姐相称,死后更以公主之礼下葬。
齐闽膝下三子,长子便是齐慰的祖父,第二代定国公。
次子原本过继到齐鲁名下,可惜十八岁时便战死沙场,齐闽便又让幼子齐廉承继兄长香火,担心无法保全,这一支从此弃武从文。
齐家子嗣不旺,国公府一脉已是两代单传,齐慰虽然有子,但是也和没有一样,外人甚至不知道齐缨的存在。
齐廉那一支同样如此,到了这一代,仅有齐懋和齐咏父子。
齐懋早年在翰林院,仁宗在世时,常常宣齐懋进宫讲书,加之他又是齐家人,太皇太后对其极是忌惮,齐懋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不久之后,齐懋为母守孝丁忧,便趁着这个机会致仕了,从此后远离京城,专心致志在家里教导儿子。
齐咏二十二岁考中进士,齐慰在与齐懋商议之后,让齐咏外放出京,从知县做起。
因此,大魏朝堂这几年风云变幻,齐懋和齐咏父子却过得极为平静,齐咏所在的那个县,没有受到迁都的影响,军队还没有打到这里,裕王登基的圣旨便颁下来了,因此得以平稳过渡。
齐咏如今已经做到了知州的位子,前途一片大好,齐懋夫妻跟着儿子住在任上,这一次齐慰成亲,齐懋夫妇连同齐咏的妻子韩氏一起来京。
除了他们,齐氏族里也来了不少人。自从大魏立朝之后,齐氏一族便想让国公府这一支归宗,可是齐父和齐鲁惨死,当时的族老心中有愧,因此归宗这事便没有再提。
齐闽死后,齐氏一族的后人们早就忘记当年的惨事,千方百计想要说服国公府归宗。
齐慰的祖父临终时告诫子孙,当年遇事时,族里将他们这一支分出来,若是现在归宗了,以后再遇到大事,说不定还要把他们分出来,与其那样,不如维持现状。
因此,之后的两代,国公府便只把齐氏一族当成远房亲戚走动,齐氏一族有人进京,国公府该接待也接待,但是也只限于接待而已。
这一次率先到京的,就是齐氏一族的远房亲戚们,老老少少加上婆子小厮,来了五十多人,浩浩荡荡,大半个京城都知道齐家族里来人了。
而齐懋夫妇和韩氏,却直到大婚前五天,才由福生亲自陪着,悄悄住进国公府里。
原本齐懋也想住在外面,齐慰自是不答应,他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齐懋了,兄弟二人终于有机会把酒言欢了。
齐懋的妻子钟氏和儿媳韩氏却没有闲着,忙得脚不沾地,虽然有礼部的官员,皇后娘娘也派了嬷嬷过来帮忙,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有自家女眷出面才行。
齐懋则每天在府里待着,除了过来办事的礼部官员,齐懋进京后没有与其他人接触,就连昔日的同僚也没有联系。
反倒是齐氏族里的那些远亲们,这些日子几乎日日有宴请,无论男丁还是女眷,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日,福生就来了。
齐氏族人以前就看福生不顺眼,齐慰无子,早年也没有续弦的打算,加之齐懋又只有齐咏一个儿子,齐氏一族便想把自家的子孙过继给齐慰,因此,看到被齐慰当儿子养在身边的福生便觉碍眼,总担心齐慰若是死在战场上,他们赶不过去,打幡的好事就要轮到福生头上。
现在倒好,齐慰续弦了,齐氏的几个想要过继的男丁,看到福生时便幸灾乐祸起来。
“听说那位李夫人的儿子,很得国公爷宠爱,你一定知道,是吧?”
话虽如此,他们其实是不在乎李绮娘的儿子的,听说那孩子原本就是养子,养子加继子,以后的待遇也就和福生差不多,顶多就是当成干儿子养着。
福生皮笑肉不笑:“小少爷的确很得国公爷宠爱,怎么,你们有意见?”
几个男丁没想到福生居然反问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口带讥讽:“国公爷有了小儿子,你这个干儿子就要靠边站了,可惜啊,别说是爵位了,就是这偌大的国公府,也和你没有关系。”
第四三九章 海棠
福生嘻嘻一笑:“跟我没关系,跟你们就更没有关系了,好在我找到自己的亲族了,我祖母帮我存了不少家业,我几辈子都花不完,倒是你们,还是少去几次宴席,少做几件衣裳,免得回去的盘缠没有了,还要找我借。”
几个男丁气得不成,有一年齐慰在扬城,他们便曾到扬城去看望齐慰,他们还真是没有了回去的盘缠,偏偏当时齐慰没在,他们去找福生要银子,福生这个坏小子,给了他们二百两,还硬逼着他们写了借据。
有的事就是不能想,就像现在,他们刚刚想到上次的事,福生就掏出了当年的借据。
“你们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二百两我就不算利息了,你们还钱吧。”
福生收走了二百两银子,临走时说道:“京城风大,你们没事少出门,免得被刮到河里,我可没空去捞人。”
福生临走时说的这几句话,很快就传到同来的长辈耳中,知道这是警告,这警告决不是福生自己说的,而是来自齐慰。
福生可不只是说说就完了,他还留下了两个人,美其名曰是来保护的,可是傻子也知道,这就是来监视他们的。
齐氏族里的人私底下骂了两天,到了第三天,见原本下帖子来邀约的那些人家再也没了消息,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还有想要趁机结识人脉的心思,可却也不敢再像刚来时那般无所顾忌了。
齐氏族人的事,颜雪怀早就知道了。
她现在的消息来源有很多,过年的时候,周大当家带她带过了漕帮的几位大人物之后,有些消息,不用她去打听,便能送过来了。
再说,她还有珍珠。
珍珠是越用越好用,颜雪怀觉得有朝一日,珍珠一定能变成万能珠。
清水镇的人进京贺喜,连带着把颜昭石的消息也给带过来了。
得知颜昭石马上就要喜当爹,而且已经带着郭老太太和那两家人一起去赴任,颜雪怀很替他高兴。
少了颜昭山和颜昭林这两房,又有了高家和刘家,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颜雪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不枉她千里迢迢让颜二老爷母子团聚啊。
可惜时丰县离京城太远了,颜二老爷一家人的消息,她不能时时关注,少了很多乐趣。
这时,李绮娘进来,见闺女抿着嘴在笑,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颜雪怀便把颜二老爷的小娇妻,三朝回门时就害喜的好消息,告诉了李绮娘。
李绮娘听得直皱眉,对颜雪怀说道:“这都是别人的事了,只要你好好的,娘才不管他们那些烂事。”
颜雪怀转身抱住李绮娘,紧紧抱着,如果李绮娘知道,她心肝宝贝的女儿,早就死在了进京的路上,李绮娘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不会,李绮娘会把自己的那条命也一起搭进去。
想到这些,颜雪怀把李绮娘抱得更紧,这辈子,她决不让李绮娘受到伤害,颜昭石不行,齐慰也不行!
“行了,娘要透不过气来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娘啊,那你就搬到国公府里住,你姨母去看过了,国公爷单独给你留出了一个院子,里面种了各式各样的海棠花,你成亲之前,就住到那里,好不好?”
虽然颜雪怀坚持要留在青萍巷,可是李绮娘是舍不得的,她珍惜与女儿在一起的每一天,何况女儿将来要嫁的还是皇子。
“以前在平城时,娘就想着等你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娘就给你找个离得近、知根知底的人家,到时还能时常过去帮你收拾屋子,以后你有了孩子,娘还要给你侍候月子、带孩子,可是没想到......娘也就只有在你出嫁之前,还能与你日日相见,好好照顾你了。”
女儿是要嫁进皇子府的,以后还会是王府,即使身为王妃的母亲,也不可能总是去王府看望女儿,更不可能给女儿侍候月子,女儿生的是皇孙,会有宫里的嬷嬷和女官们侍候,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就连抱抱外孙也要小心翼翼。
颜雪怀可没有这么多想法,她一听李绮娘这么说,便笑了出来:“那我就把柴晏踢了,给您换个女婿。”
李绮娘笑着骂她:“不许再胡说八道了,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口无遮拦?”
颜雪怀话虽如此,她还真的舍不得把柴晏给踢了,颜雪怀觉得,只要柴晏没有毁容,没有变成油腻大叔,她一时半刻也不会变心。
没错,颜姑娘在这方面,对自己的信心也仅限于此了。
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至死不渝,颜雪怀从来也没有想过。
若不是李绮娘和柴晏整日念叨,她甚至不想成亲,像李云盼那样挺好的,花不过错的银子,捧不完的小戏子,多好。
对了,她这次回到京城,发现李云盼捧的戏子换人了,而且据说中间还换过一次,这已经是那个小什么仙之后的第二个。
颜雪怀去看了,娘里娘气的,不是她的菜。
反倒是柴晏,听说李云盼带着颜雪怀去了戏园子的后台,差点把那个戏班子给轰出京城。
直到李绮娘大婚前的第三天,颜雪怀也没有答应搬进那个种满海棠花的院子里。
然而就在那一天,她收到一个新的消息。
齐缨进京了!
自从皇帝给齐慰和李绮娘赐婚之后,颜雪怀的心便没有松下来,后来去了平城,她也一直提防着,生怕柴姝会有动作,也可能是回平城时,齐慰派了人暗中相随,加之又有周大当家也是暗处,柴姝以及福王府都没有动静,但是颜雪怀一直没有松懈。
因此,越是快到大婚的日子,颜雪怀便越是谨慎。
齐缨进京的消息,是珍珠带回来的。
“只有齐缨?柴姝一起来了吗?”颜雪怀问道。
“没有,齐缨也不是从平城来的,他是从荣成县过来的,因此,咱们的人起先并不知道,直到齐公子到了城外,咱们这才知晓。”
荣成县是柴姝的封地,距离京城和平城都很远,之前颜雪怀一直让留意的是平城的消息,反而忽略了荣成。
“齐公子只带着一个随从,那随从三十多岁,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可是看上去像个读书人,齐公子叫他阿成。”
三十多岁,读书人,颜雪怀笑了笑,这人不是普通随从,应该是柴姝给他的幕僚,当然,也是监视齐缨的人。
第四四零章 大婚
“他们住在哪里?柴荟府上?”颜雪怀问道。
“没有,可能是为了避嫌,齐公子主仆暂时住在南湖客栈,对了,南湖客栈的东家,就是柴荟公子府上的那位刘渺。”珍珠说道。
颜雪怀明白了,南湖客栈其实就是柴荟的产业,让齐缨住在南湖客栈,的确比住到柴荟府上更好。
“嗯,齐缨身边肯定不会只有阿成一人,应是有暗卫的。你和玛瑙借几个生面孔,想办法让齐缨落单,然后把人给绑了。”
其实颜雪怀是想自己动手的,以齐缨的身份,让别人动手她不放心,且,她不想把柴晏扯进来,柴晏是皇子啊。
可是颜雪怀心里清楚,若是她说她自己出手,一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珍珠一定会告诉柴晏,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直接找柴晏借人。
珍珠却是怔了怔:“绑了?就直接绑了?”
颜雪怀轻笑:“是啊,先不管他进京是什么目的,先把他绑了,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等到办完喜事,我再考虑如何处置他吧。”
珍珠的嘴角抽了抽,他以为颜姑娘会让他盯着齐缨,然后再图谋大计,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粗暴,直接就给绑了。
不过,这也是最有用的。
原本颜雪怀以为即使多借几个人,也要颇费些功夫,难度系数最低也是和绑焦爷差不多。
主意是她出的,这只是第一方案,她还有第二第三方案,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方案就成功了。
珍珠找了一位花船上的妈妈,这位妈妈与柴姝有一两分相似,化妆打扮之后,便一两分变成了五分。
然后,齐缨和阿成走出客栈时,珍珠让两个小乞丐缠住阿成,就在此时,一驾骡车从面前驶过,车窗里,女子的面庞一闪而过,齐缨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追了上去,待到阿成好不容易摆脱掉两个小乞丐时,齐缨已经不见了踪影。
颜雪怀一边得意自己诡计多端,一边又哀叹齐缨对柴姝的感情。
事后,柴晏问颜雪怀:“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定国公?”
颜雪怀嘿嘿一笑:“那要取决于国公爷给我的红包了。”
红包给的大,那就早就把这事告诉他,若是红包太抠馊,呵呵,等着吧。
回到青萍巷,颜雪怀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青萍巷里除了珍珠,没人知道她刚刚绑架了继父的儿子。
颜雪怀回到自己屋里,打开箱笼,取出那套在许阳打的头面。
这是她送给李绮娘的新婚礼物。
李绮娘看到闺女送过来的这套头面,吃了一惊,忙问:“这要不少钱吧,你手里是不是没有钱了?”
颜雪怀手头是真的不宽裕,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手里的现银反而越来越少。
“娘,您不要扫兴,提钱干嘛?先说这套头面,您喜不喜欢?”
李绮娘当然喜欢,别说是这真金的头面,就是闺女采上几枝花给她做个花冠,她也会当成宝贝一样的。
“喜欢,娘喜欢,我闺女的眼光真好,娘最喜欢这种样式。”
如果不是大喜的日子怕不吉利,李绮娘都想掉眼泪了。
这是闺女送给她的,闺女心里有她,有她了。
颜雪怀笑得眉眼弯弯,故意说道:“我这个礼物比小满的要好,现在您不能偏心眼了吧。”
小满送的那个亲手做的李食记,可没少让颜雪怀吃醋,这小屁孩争宠都争出花来了。
李绮娘笑着捏捏闺女的鼻子,嗔道:“娘什么时候偏心过,娘开心还来不及,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娘的心肝宝贝。”
颜雪怀把脑袋靠在李绮娘的肩头,喃喃说道:“娘,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母爱,谢谢你为我挺身而出,谢谢你为我遮风挡雨,谢谢你让我不再孤单。
眼前浮现出梦里女子的身影,渐渐的,这身影与李绮娘重合在一起......
“娘啊,我知道你疼我,疼小满,可你也要疼自己,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颜雪怀的声音越来越低,她靠在李绮娘身上睡着了。
转眼便到了亲迎的日子,李绮娘觉得自己是二嫁,不用那些繁琐的过程,可是周大当家和周弘都不答应,他们是第一次嫁妹妹。
周家没有长辈,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是寡居,周大当家请了卫先生的夫人为李绮娘梳头,卫老夫人很喜欢小满,听说请她过去梳头,欣然应允。
大红遍地金的锦衣,如同洒上金辉的红云,凤冠是新镶的,钟氏把凤冠送过来时,李绮娘心里是感动的,她是续弦,现在也没有封诰,她没有想过要戴凤冠,她原本给自己准备了一副头面,后来收到女儿送的头面,她又想戴着女儿送的头面出嫁。
她没有想到,齐慰瞒着她,悄悄镶了这只凤冠。
李绮娘梳妆打扮妥当,最后才戴上凤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李绮娘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她吗?
镜中的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五官明艳,妩媚动人。
李绮娘摸着自己的脸,抬头看到周大当家正在看着她。
“你有多久没有上妆了,这一上妆,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吧?”
李绮娘脸上一红,女儿一天天长大,她便觉得自己老了,却早已忘记,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龄。
到了吉时,齐慰一身大红吉服,高头大马,前来迎亲,周弘背着李绮娘走出青萍巷,坐上花轿的那一刻,李绮娘忽然不安起来,怀姐儿和小满呢,今天这么多人,会不会没有人照顾他们。
李绮娘转念又想,怎会没人照顾他们呢,家里那么多人,他们不会渴着饿着。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李绮娘听到了齐慰的声音:“阿绮,福生会陪着怀姐儿和小满到国公府,万千和小白也会一起来,你放心吧。”
李绮娘心中一暖,齐慰是了解她的吧,竟能猜到她一定在担心两个孩子。
花轿抬起来,鞭炮声渐渐远去,只余下喜气洋洋的锣鼓声,李绮娘的心在动天的锣鼓声中却越来越平静。
第四四一章 圣旨
国公府的喜筵,请的客人很多,当然也有不请自来的。
比如太子、皇长孙,和三位皇子。
没错,是三位皇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二皇子柴善也来了。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可是柴晏威胁他,若是他不来,那就搬走,京城那么大,总能找个地方容身。
二皇子伤心啊,京城这么大,他却真的无处可去,只能住在七皇子府里看小七的脸色。
谁能想到,堂堂皇子也要寄人篱下呢。
二皇子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他为什么要说不要建府啊,他的脑子一定是抽了,一定是。
更让二皇子生气的是,柴晏告诉他:“办喜事的是我岳父和岳母,大哥和三哥全都送了贺礼,你的贺礼呢?”
二皇子问道:“他们送的什么贺礼?”
柴晏道:“大嫂赏了一套头面,已经跟着嫁妆送过去了,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娘送的福禄寿三星在第一抬,第二抬就是大嫂的。
太子大哥送的是一座三尺高的红珊瑚树,三哥送的是一座白玉屏风,长姐送的是一对琉璃八宝瓶和一幅前朝名家的牡丹图。”
二皇子又后悔了,他就不应该打听。
他想了想,拿了一本经书,对柴晏说:“我就送这个吧,这本经书是前朝高僧用自己的鲜血写成的,我捐了六千两,才得到的,世间少有,名贵之极。”
柴晏......
他想打人,如果他替自家二哥把这本用鲜血写成的经书送去做贺礼,颜香菜一定会打他,不,说不定会把他一脚踹开。
所以,身无长物的二皇子,最终送的贺礼是银票,一千两银票!
这是他卖岁米换的,原本他想给二百两的,可是柴晏一把抢过他装银票的匣子,数了一千两,然后扬长而去。
这顿喜酒,二皇子喝得无比惆怅,齐慰成亲,他反而更穷了。
太子听说二皇子随了一千两,拍拍他的肩膀:“嗯,长大了,知道维护皇家体面,不错,不错。”
端王学着太子的样子,也拍拍二皇子的肩膀:“二哥,弟弟以你为荣。”
柴晏:“二哥,弟弟明年成亲,你不要忘了啊。”
倒是公主听说这件事,担心二皇子没有钱花了,忙让身边的女官给他送来一个封红,二皇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皇后才给二百两,公主当然不能超过皇后,所以给了一百两。
柴晏佩服无比:“长姐就是长姐,时时刻刻记着规矩礼法。”
柴浩在酒桌上露了一面,便跑去找小满和周小白了,齐慰在小满的院子里多加了一间客房,不用说,这是给周小白准备的。
柴浩很羡慕,可惜他不能住在宫外,否则他就让小满给他也准备一间屋子,三个人一起住,一起上学,一起逛街,多好啊。
“你家是不是有演武厅?”柴浩问道。
小满摇头:“不是演武厅,是演武场。”
“演武场?太棒了,宫里都没有,等我能开府了,我也弄个演武场。”柴浩恨不能立刻长大,皇祖父答应他了,十五岁就给他在宫外开府。
周小白常来国公府,他跟着国公府的侍卫常在演武场练武,他早就过了好奇的时候,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馒头,你是不是要管国公爷改口叫爹了?你叫的出来吗?”
小满眨眨眼睛:“有啥叫不出来的?”
“他不是你亲爹呀,你能叫得出来?”周小白问道。
小满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改口以后,就有红包可拿,你是在羡慕我吗?”
周小白......
他才不羡慕,他叫一声姑父,他也有红包拿,当然,也就是比馒头的小那么一点。
咦,国公爷以后就是他的姑父了?
周小白立刻兴奋起来。
正在这时,柴浩身边的一名小内侍飞奔着过来:“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齐慰与李绮娘大婚当日,圣旨便到了。
定国公齐慰继室李氏,封超品国公夫人。
李绮娘跪下接旨,她心里明白,诰封来得这么快,有一半是冲着自家闺女。
太监宣读完圣旨,皇后娘娘的赏赐也到了,之前皇后娘娘已经赏赐过福禄寿三星,这次赏的是步摇宝花和宫缎,这是按仪制赏的,没有特别,特别的是皇后还送了自己亲手写的两本字帖!
若不是李绮娘早就听柴晏说过,皇后最喜欢送字帖了,李绮娘就要以为皇后是在督促她练字。
接完圣旨,齐慰送走传旨太监,便被端王拉走,端王现在兵部,兵部要用银子,必须要由齐慰批准,才能报给户部,端王一直想和齐慰套近乎,这次总算是找到机会了,他的那座白玉屏风,可不能白送。
李绮娘由钟氏和韩氏陪着坐在洞房里,钟氏怕她不自在,便和她说些齐家的旧事,想到齐氏一族的亲戚们还在京城,明天认亲时这些人肯定会来,她便压低声音,把齐家的事说了一遍。
李绮娘很喜欢钟氏,热情爽朗,落落大方,韩氏是钟氏自己相中的儿媳,婆媳俩的脾气也有几分相像,都是粗中有细的人。
韩氏中间出去了一次,回来后告诉李绮娘:“怀姐儿和表姑娘用了饭,这会儿回去了,刚刚留了话,明天早上再过来,让婶子放心。”
李绮娘其实是希望颜雪怀能留在国公府的,听说她回去了,心里有些空落,不过听说明天又能看到闺女,她的嘴边又溢出笑容,对韩氏说道:“让你费心了。”
韩氏笑道:“这算啥费心,怀姐儿是我小姑子,又不是外人。”
李绮娘一怔,随即笑了,是啊,从今天开始,她们母女又多了一家亲戚。
想起母女俩在平城孤苦伶仃住在客栈的日子,李绮娘恍如隔世,其实也不过短短三年而已,她有了哥哥,有了姐姐,有了儿子,有了侄子侄女,现在又有了齐慰和齐慰的家人。
齐慰身份高,除了皇子们,没人敢闹洞房,皇子们当然也不会,端王倒是想热闹热闹,可是他不敢,他若是敢闹齐慰的洞房,小七肯定会到父皇面前告他的黑状,再说,太子也在,他哪敢啊。
第四四二章 认亲(两章合一)
太子是最早离开的,太子一走,另外三位皇子便也跟着走了,他们走后,其他的客人们纷纷告辞,郝冲几个,连同齐慰手下的将领们,终于等到了机会,排着队过来敬酒,齐慰回到洞房之前,先让厨房给他煮了醒酒汤,他连喝了三碗,又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醉意褪去,这才回到洞房。
齐慰进屋,见钟氏和韩氏都在,便问道:“你们用过饭了吗?”
钟氏笑着说道:“厨房送来了点心和白粥,我们陪着弟媳用过了,不过弟媳用得不多。”
齐慰颔首谢过,钟氏便带着韩氏退了出去。
钟氏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婆子点点头,片刻之后,丫鬟婆子便捧着合卺酒进来。
李绮娘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齐慰,问道:“你还能喝吗?”
齐慰一进屋,她便闻到酒味,齐慰一定喝了不少。
齐慰微笑,柔声说道:“这是我们的合卺酒,我自是能喝的。”
李绮娘看着齐慰,见他脸色微红,眼中却没有醉意,便放下心来,接过齐慰递上来的酒,与他一起喝了。
“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祝国公爷和夫人白头到老,子孙绵绵。”
齐慰笑着去看李绮娘,龙凤喜烛的灯光下,李绮娘的脸蛋红彤彤的,更显娇艳。
......
次日一早,李绮娘早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深深浅浅的红,大红的帐子里,四角悬着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李绮娘有刹那间的恍惚,她怔怔一刻,这才想起这不是在青萍巷,这里是国公府。
她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去看他,男人眉目舒展,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一定做了一个好梦吧。
李绮娘忽然想起昨夜种种,脸上顿时火烧火燎。
与颜昭石成亲时,她只有十五岁,养母早逝,大嫂年轻,脸皮子薄,拿了本册子给她,便红着脸跑开了。
那本册子,她只看了一页,便吓得藏了起来。
洞房花烛时,颜昭石看到她颈间的项圈和金锁,便皱起眉头,说红配金透着俗气......
好像从那以后,一切就成了例行公事,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颜昭石说他还要挑灯夜读,若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他甚至要睡在书房了。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颜昭石收了侍候他笔墨的丫鬟,从那以后,便鲜少再回来睡了。
在昨天之前,李绮娘觉得自己都是快做外祖母的人了,即使是洞房之夜,她也很坦然。
可是经过了昨夜,李绮娘才知道,有的事,有的人,是不一样的。
李绮娘连忙压下心中浮起的无数念头,努力不让自己回忆昨晚的事,她无声地念叨:今天要认亲,怀姐儿也要过来,面对齐家的亲戚,怀姐儿会不会尴尬,还有小满,也不知他换了新地方,晚上有没有睡好......
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李绮娘正想坐起身来,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她搂住:“不急,多睡一会儿。”
男人的声音近在耳畔,李绮娘的耳朵麻麻痒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李绮娘起床梳洗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李绮娘一边梳头一边埋怨:“今天要认亲的,也不知道亲戚们是不是已经到了,那么多亲戚都在等着。”
齐慰听着她的唠叨,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从今以后,他也是有人数落的人了。
“等着咱们认亲的,只有大哥和大嫂,还有两个孩子,你放心,他们不会干等的,这会儿应是在用早膳。”
李绮娘诧异,问道:“只有大哥和大嫂?住在别院里的亲戚们呢?”
齐慰走过来,笑着说道:“认亲认亲,当然是只认近亲,咱们家的近亲只有大哥一家,别院里的那些,到我这里,已经是分宗的第四代了,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有什么可认的。”
李绮娘松了口气,听说那边来了几十口,她也嫌麻烦,可是随即又抱怨起来:“我的见面礼白准备了,好多份呢。”
齐慰见李绮娘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绮娘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他的阿绮,真的很可爱。
“那你把这些见面礼全都给我吧,这样既不浪费,你也没有白费心思。”
“给你?那可不行,我准备的都是银票,每一份有十两呢,加在一起就是三四百两,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李绮娘话音刚落,齐慰便哈哈大笑起来,李绮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脸上一红,不自在起来:“我不是舍不得给你,我就是顺嘴说的。”
齐慰的笑声更大,他走到李绮娘身后,抱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母亲在世时,每次看府里的帐簿,便会向父亲抱怨,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父亲便说,等到他当家做主了,便会懂得开源节流了。可惜这么多年,我依然不擅庶务,好在现在我娶到了一位会赚钱的夫人,从今以后,我只要做个伸手要钱的人就好,阿绮,我求之不得。”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齐慰才叫了外面的丫鬟进来服侍。
颜雪怀难得起得很早,今天认亲,她不能睡懒觉,听说齐家的亲戚来了不少,万一有那不会说话还要抖机灵的,她必须要护在李绮娘身边。
她原本想用李绮娘给她置办的那套八百八十八,可是戴下又取了下来,这金光闪闪的,简直能闪瞎眼睛。
算了,她还是留着保值吧。
最后,她在双螺髻上插了两朵红宝石芯子的绉纱宫花,配了红宝石的耳坠子,她是那种比较会遗传的,颜昭石和李绮娘脸上的优点,都在她脸上体现了,随着一天天长大,她的五官越发精致,难得的是皮肤很好,白里透红,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
走出屋子,却见周万千已经过来找她了:“咦,你怎么来了?”
“陪你一起去认亲啊,谁敢欺负小姑,我就揍他!”周万千挥挥拳头。
颜雪怀失笑:“你是陪着我去认亲,却要替我娘揍人,那你不管我了,万一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周万千呸了一声:“谁会这么想不开,要去欺负你啊。”
颜雪怀翻个白眼,李绮娘都敢拿菜刀砍人,不像她,明明她才是那朵娇弱的小白花。
不过,她留意到周万千戴的头面:“你这头面,是新的?昨天怎么没见你戴啊?”
周万千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还不是我爹啊,非要让我戴这个,你看看,这珠子颤颤巍巍的,我都担心会掉下来,万一吃饭时掉到饭碗里,那岂不是要到茅坑里去找?”
颜雪怀看着周万千,担心要到茅坑里找珍珠的,除了周大傻子也没有别人了。
“舅舅没告诉你,这套头面是怎么来的?”颜雪怀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她在许阳看上的那套珍珠头面,原来阮娘子特意去镶的这套头面,是要送给周万千的。
周万千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瞪着大大的杏眼:“怎么来的?莫非是他抢来的?哎哟,我就说嘛,他怎么想起来给我买头面了,原来是抢的。颜坏水你是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给我买首饰呢,等我回去问问他,除了这套头面,他还抢了啥,哼哼!”
颜雪怀......遗传的力量是伟大的,好在外甥肖舅这件事,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这套头面很漂亮,珠子颗颗完美无瑕,式样也是京城里没有的,你戴的时候在意一些,可别真的去茅坑里找珠子。”
可惜,颜雪怀还不如没有好心提醒。
周万千眼睛亮了:“颜坏水,你说这都是好珠子?哈哈,真好,若是咱们千味居周转不开了,我揪下一颗珠子,说不定能换回两头大肥猪呢。”
颜雪怀......
她拍拍周万千的肩膀:“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什么啊,颜坏水,你几个意思?”
颜雪怀在前面走,周万千在后面问,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院,刚刚出了垂花门,就看到了柴晏和陆锦行。
“咦,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
这时,唐隆跑过来:“少东家,小的正要给您报信呢,七,七殿下和陆二公子来了。”
颜雪怀点点头,打量着一身光鲜的柴晏和陆锦行,问道:“二位这是要去相亲?”
陆锦行藏到扇子后面偷笑,柴晏忙道:“我陪着你去国公府,我听说齐家来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亲戚,你放心,有本殿下在场,他们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为难你。”
颜雪怀老怀欣慰,还要说是自家小鲜肉,处处为她着想,不像周大傻子。
陆锦行实在忍不住了,他对颜雪怀说道:“其实我知道没人敢招惹颜姑娘的,可是七殿下不放心,说什么也要来。”
柴晏终于看陆锦行顺眼了一回,总算会说话了。
颜雪怀却大手一挥,对柴晏说道:“谢啦,不过你还是不要去了,今天的主角是国公爷和我娘,你若是去了,大家都要给你行礼,好好的一场认亲,就要变成认你了。”
陆锦行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柴晏有些委屈:“可我不放心你啊,还有小满,那孩子心思细密,很容易受到伤害。”
颜雪怀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柴晏凑到颜雪怀身边,小声哀求:“带我去吧,我留在院子里,不进去,这总行了吧。”
颜雪怀心软了,算了,谁让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那么招人喜欢呢。
“行,你可以去,但是不能跟着我一起去认亲。”
柴晏顿时高兴了,今天不让他去认亲,那就不认,明年他陪着自家香菜,把亲戚位认个遍。
四个人到了国公府,却发现国公府门前没有停着车马,门子见到颜雪怀,连忙行礼:“小的冯宝,见过大姑娘。”
颜雪怀拿了个封红给他,问道:“亲戚们都到了吗?”
冯宝忙道:“大老爷和大太太一直住在府里,这会儿应是在等着大姑娘。”
颜雪怀知道门子口中的大老爷和大太太是谁,她好奇地问道:“住在别院里的亲戚们呢,他们来了吗?”
门子一怔:“别院里的亲戚?没有啊,今天没有其他亲戚过来。”
这次轮到颜雪怀怔住,齐氏一族的亲戚没有过来?
待到见到齐慰和李绮娘,颜雪怀终于确认,齐氏一族的那些人,千真万确没有来。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何没有过来,但是她从李绮娘的脸上,看到的是从容和喜悦,颜雪怀放心了,只要李绮娘没有感到不自在,那就说明,她知道这当中的原因。
因为家里的人口实在是太简单,齐懋夫妇与齐慰又是平辈,齐懋虽是大哥,但毕竟隔了房头,长兄为父这四个字,在这里并不适用。
李绮娘送给齐懋夫妇的除了鞋子,另有一只端砚和一幅前朝的花鸟,端砚是送给齐懋的,古画则是送给钟氏的,她从齐慰那里得知,钟氏擅画花鸟。
齐懋夫妇送给李绮娘的是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和一对羊脂玉的平安扣。
李绮娘送给韩氏的也是镯子,水色极好,韩氏的夫君在任上,李绮娘送给他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轮到小满和颜雪怀时,齐慰和李绮娘的心不约而同全都悬了起来。
齐慰心中忐忑,即使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也没有如此忐忑。
小满,要叫他父亲了吗?
这是真的吗?李绮娘送给韩氏的也是镯子,水色极好,韩氏的夫君在任上,李绮娘送给他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轮到小满和颜雪怀时,齐慰和李绮娘的心不约而同全都悬了起来。
齐慰心中忐忑,即使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也没有如此忐忑。
小满,要叫他父亲了吗?
这是真的吗?李绮娘送给韩氏的也是镯子,水色极好,韩氏的夫君在任上,李绮娘送给他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轮到小满和颜雪怀时,齐慰和李绮娘的心不约而同全都悬了起来。
齐慰心中忐忑,即使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也没有如此忐忑。
小满,要叫他父亲了吗?
这是真的吗?
第四四三章 如意(两章合一)
颜雪怀太了解李绮娘了。
她从李绮娘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和担忧。
颜雪怀咧开嘴,给了李绮娘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绮娘还是不了解她啊。
无论前世今生,颜雪怀全都没有父亲的概念。
前世的父亲在母亲怀孕时出轨,父母离婚后,直到母亲坐牢,这个所谓的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世更不用说了,颜二老爷与她前世的生父简直就是超越时空的孪生兄弟。
因此,对于颜雪怀而言,什么宗族,什么父亲,什么血缘,她是不在乎的。
她对齐慰没有恶感,齐慰救过她们,她们也救过齐慰,救命之恩早就扯平了,现在她能站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齐慰对李绮娘很好。
如果能让李绮娘与齐慰的感情更加融洽,能让李绮娘在国公府的地位更加稳固,别说是叫齐慰“父亲”,就是叫齐慰“老祖宗”,颜雪怀也愿意。
何况,叫一声“父亲”就有红包可拿,她更加没有理由拒绝。
哪怕只是今天叫一回,回头继续叫“国公爷”呢,对吧?
人生在世,都靠演技。
这个面子,颜雪怀一定要给。
这件事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事儿,也就是李绮娘想得太多。
至于小满,颜雪怀一点也不担心,她反而担心齐慰,这位老兄千万不要受宠若惊跪倒在地,给小满叩首称臣才好。
颜雪怀看了小满一眼,见那小屁孩双眼冒光,一副我终于有爹了的荒谬表情。
颜雪怀不忍直视!
在齐慰的表面平静中,在李绮娘的担忧心疼中,姐弟二人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父亲”,只是小满刚刚跪下,就被齐慰双手扶了起来,颜雪怀也被李绮娘扶起来。
一旁的齐懋和钟氏、韩氏看了,心里暗暗吃惊,看来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齐慰果然非常看重李氏,连带着李氏的两个孩子也很宠爱,否则哪有小孩子下跪都要扶起来的。
钟氏松了口气,好在她备的礼物还算丰厚,韩氏却有些后悔了,她准备的见面礼看来是轻了。
齐慰给小满和颜雪怀的,除了每人各一个大红包以外,另送给小满一枚岁寒三友的玉佩,送给颜雪怀的一只雕红漆的花鸟匣子。
齐慰微笑:“我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就挑了几样首饰,你戴着玩吧。”
颜雪怀和小满谢过,又走到齐懋和钟氏面前。
“伯父、伯娘。”
两人做势要跪,钟氏给齐懋使个眼色,齐慰都没让这两个孩子下跪磕头,他们这隔着房头的伯父伯娘,自是更不能了。
齐懋扶住小满,韩氏则扶住颜雪怀,没让两人跪下去。
钟氏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小满知书达礼,怀姐儿秀外慧中,都是好孩子,二弟、弟妹,你们真是好福气。”
夫妻二人送给小满的是文房四宝和一只狮子滚绣球的玉石镇纸,送给颜雪怀的则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珠花。
韩氏代表夫君送给小满的是两本新印的书,送给颜雪怀的则是一柄双面绣的团扇。
小满和颜雪怀欣然接了,颜雪怀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眉毛扬起来,同道啊,看来不是只有她喜欢送扇子应付差事。
钟氏看了韩氏一眼,心里有些不悦。
这些礼物一看就是韩氏准备的,若是送给寻常亲戚家的孩子倒也得体,可是送给这对姐弟,就有些失礼了。
韩氏毕竟是做大嫂的。
钟氏想着要如何补救,这认亲的仪式便结束了。
昨晚皇后给了赏赐,齐慰要陪着李绮娘进宫谢恩。
两人急着进宫,李绮娘还不忘叮嘱一双儿女,留在国公府里,先不要急着回去。
两人走出花厅,意外地看到了柴晏和陆锦行。
齐慰双眼微眯,说道:“七殿下,微臣家的大门是不是坏了?”
这是摆明不欢迎他了。
柴晏有些不明白,他和齐慰的关系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僵,怎么现在齐慰好像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柴晏嗯了一声,道:“国公府的大门没有坏,本殿下是陪着颜姑娘来的。”
齐慰的声音有些冷:“小女待字闺中,她有姐妹相陪,七殿下不用去上衙吗?”
柴晏......
什么意思?
“小女”?
这是真把颜雪怀当成自家女儿了?
当女儿就当女儿,说什么待字闺中,有姐妹相陪,就差说出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了。
还有,你提上衙做什么?
你又没管着刑部。
父皇和太子都没管,轮得着你来管?
柴晏想要跳脚,可是一侧头就看到正在冲他眨眼睛的颜雪怀,柴晏强压下怒火,硬着头皮,挤出笑容:“劳烦国公爷惦记了,本殿下今日不用上衙,听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要进宫谢恩,本殿下正好也要进宫,不如咱们一路吧。”
齐慰想说,你个登徒子,谁和你一路,可是衣袖被人拉了拉,原来是李绮娘。
齐慰点点头,道:“那好,七殿下,就一起吧。”
柴晏要进宫,陆锦行不能跟着了,柴晏还在休沐,陆锦行可没有假期,他还要去刑部点卯。
周万千则拉着颜雪怀去了海棠院,她急着看齐慰送给颜雪怀的那只匣子里面都有什么。
小满也跟着一起去了海棠院,李绮娘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手,海棠院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国公府的,没有李绮娘带过来的人。
颜雪怀昨天已经见过这些人,今天来了,让她们上了茶水点心,三个人便关上了屋门。
周万千迫不及待打开了那只雕花红木花鸟匣子,见里面都是一些极罕见的镶宝石的首饰,大大小小十几件。
周万千说道:“你后爹的眼光不错啊。”
颜雪怀也觉得齐慰的眼光很好,这些首饰都是能戴得出去的。
“嗯,这些宝石值不少银子,以后卖上几件,就够咱们千味居周转了。”颜雪怀说道。
小满伸手拿起一件看了看,说道:“这个不能卖,但是可以传家。”
“什么?不能卖?”周万千叫道。
小满指着首饰后面的一个标记,说道:“这是御制的,银作局打制的,一般的地方怕是不敢收。”
颜雪怀把这些首饰挨个看了看,叹了口气,还真的全都是御制的。
周万千出主意:“可以把这上面的宝石拆下来,宝石上又没有标记。”
小满看着她,很是无奈,问道:“千味居已经周转不灵了吗?”
周万千摇头:“那倒没有。”
小满不说话了,周万千不明白,问道:“你想说啥?你怎么不说了?”
颜雪怀看这两个人觉得有趣,她把首饰重新放回匣子,然后打开了齐慰给她的红包。
所谓红包,就是荷包。
荷包里是两张五百两的大额银票!
一千两!
颜雪怀的眼睛顿时亮如明灯!
“小满,快看看你的。”颜雪怀催促。
小满的荷包里也是一千两。
过年的时候,齐慰给他们每人五百两,可惜拿在手里还没有热乎,就被李绮娘收缴了。
这一次,颜雪怀要未雨绸缪,她可不想在李绮娘这同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了。
她对小满恐吓:“不许把这些钱交给娘,娘要也不能给。”
小满眨巴着眼睛,问道:“可是万一我给弄丢了呢,还是让娘保管比较好。”
颜雪怀露出狼外婆的笑容:“小满啊,你说得很对,你还小,拿着这么多钱太不安全了,交给姐姐,姐姐帮你保管着。”
她伸右手,小满往左边躲,她伸左手,小满往右边躲,终于,颜雪怀两面夹击,小满猫腰,从颜雪怀胳膊底下逃脱了。
小屁孩学精了!
周万千却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颜坏水,你后爹好像不待见晏七。”
颜雪怀翻翻眼皮:“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刚看到的啊,你看他对晏七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晏七很不顺眼,依我看,晏七以后怕是不敢正大光明来找你了。”周万千说道。
颜雪怀笑了,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瞧瞧,周大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年代,未婚男女还真的不能出双入对,再说,柴晏贵为皇子,不请自来,好像做得是不对。
颜雪怀半点也没有替柴晏抱不平,她家小鲜肉,的确要好好管管了。
宫里。
皇帝还在早朝,李绮娘便去了皇后的朝阳宫,齐慰不能跟着同去,柴晏立刻抢先一步,在前面带路了。
李绮娘进宫谢恩非常顺利,尤其是连皇后也没有想到,柴晏竟然跟着李绮娘一起来了朝阳宫。
不合规矩?
皇后可没想那么多,小七说是凑巧遇上,就给引路了,那就是凑巧。
皇后柔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自然而然问起了颜雪怀。
柴晏就在旁边,皇后当着柴晏的面,便问起尚未出阁的闺秀,这就是要挑明了。
李绮娘心中欢喜,可又夹杂着几丝不舍,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怀姐儿喜欢,怀姐儿喜欢。
皇后说道:“本宫记得怀姐儿去年就及笄了吧?”
李绮娘微笑:“皇后娘娘的记性真好,怀姐儿去年便及笄了。”
皇后越发觉得李绮娘善解人意,她看一眼心肝宝贝的小儿子,见儿子双眼放光,一脸期待,皇后清清嗓子,问道:“不知道怀姐儿的亲事订下来了吗?”
李绮娘道:“那孩子眼光高,因此亲事便一直没有订下。”
皇后很满意,这个李氏的确会说话,她笑着说道:“真是巧了,本宫这个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还没有订亲。”
李绮娘温声说道:“七殿下芝兰玉树,人中龙凤,不知哪家的姑娘才能有这个福气。”
皇后笑得眉眼弯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李夫人,你也不用着急,本宫看怀姐儿就是个有福气的。”
说着,皇后叫过一直侍立在旁的欧阳尚宫,说道:“本宫赏给怀姐儿的物件呢?”
李绮娘心中一动,刚才她进来时就看到了欧阳尚宫,以前她便听周大当家说起过这位欧阳尚宫,欧阳尚宫不是宫里的普通嬷嬷,她主管尚宫局,早就不在皇后身边服侍了,今天皇后给怀姐儿的赏赐,却是交给欧阳尚宫保管,可见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李绮娘怔了怔,难道是今天就要下定?
待到她看到欧阳尚宫捧出来的东西,李绮娘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玉如意!
皇后赏给颜雪怀的,是一柄玉如意!
李绮娘屏住呼吸,看着那柄玉如意,上方传来皇后温和的声音:“李夫人。”
李绮娘缓了缓,连忙跪下,从欧阳尚宫手中接过放着玉如意的托盘:“臣妇替小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微笑:“本宫赏给怀姐儿的这件物事,你看可还好?”
李绮娘忙道:“皇后娘娘赏的,那自是世间少有的宝物,只是太贵重了,小女福薄,年纪又小,臣妇惟恐她担当不起。”
皇后说道:“这样的玉如意,本宫有五柄,给了太子妃、端王妃和公主各一柄,今天再给怀姐儿一柄,本宫就快要把装玉如意的匣子腾出来了,李夫人不用担心,本宫觉得怀姐儿是个有福气的,那就一定是。”
李绮娘再次谢恩,皇后又道:“李夫人刚到国公府,想来要有一阵子忙的了,本宫就先不召你进宫了,等你那边安顿妥当,再递牌子吧。”
李绮娘懂了,这是给她时间,免得被她抱怨,等到过一阵子,成亲的各种礼数流程全部走完了,她便要递牌子进宫了,那个时候,她是要带着怀姐儿的生辰八字进宫的。
其实民间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可是这都是民间的规矩,皇后娘娘想提前下定,谁也管不了。
李绮娘再次谢恩,皇后又道:“李夫人刚到国公府,想来要有一阵子忙的了,本宫就先不召你进宫了,等你那边安顿妥当,再递牌子吧。”
李绮娘懂了,这是给她时间,免得被她抱怨,等到过一阵子,成亲的各种礼数流程全部走完了,她便要递牌子进宫了,那个时候,她是要带着怀姐儿的生辰八字进宫的。
其实民间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可是这都是民间的规矩,皇后娘娘想提前下定,谁也管不了。
第四四四章 纸条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齐慰这才知道李绮娘手里捧着的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进了一次宫,就把女儿许配出去了?
齐慰对柴晏并不满意,这位七殿下虽然一表人才,可是不够沉稳,加之他又是皇子,这便注定不能有大的作为。
齐慰戎马半生,在他看来好男儿志在四方,武要建功立业,文要著书立说,哪怕不能入仕,做个桃李满天下的师者也是一番成就。
而柴晏,完全不符合。
齐慰见李绮娘一言不发,但是眼底眉梢却透着隐隐的喜悦,便猜到她对皇后的行为是满意的。
齐慰柔声问道:“你是满意这门亲事,还是满意七殿下这个人?”
李绮娘微笑:“怀姐儿满意,我便满意。”
齐慰失笑,他怎么忘了,李绮娘对女儿一向千依百顺。
他伸出手臂揽住李绮娘的香肩,轻声说道:“好,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开始筹备怀姐儿的亲事。”
李绮娘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如果怀姐儿嫁给了七殿下,那你这边会不会受到影响,我看太子妃和端王妃的娘家都不显赫。”
齐慰很高兴李绮娘能想到这些,他说道:“太子妃和端王妃的娘家虽然并不显赫,可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早在圣上没有起兵之前,他们这两家便是圣上的人了,他们私底下为圣上做了很多事,那些年,太子妃的娘家暗中组织商队,在边关走私,所得钱财全部用来为圣上招兵买马。”
李绮娘“呀”了一声,问道:“这事你也知道?”
齐慰轻声笑了:“知道。”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包含了很多很多,李绮娘知道有些事情不便问起,便岔开话题,问道:“端王妃的娘家呢,我听说是武将之家,端王孔是曾上阵杀敌。”
“嗯,端王妃的伯父曾是潜邸侍卫营的百户长,端王妃的伯娘武艺高强,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卫,他们家还有十几人在军中,端王妃的父亲是正三品昭武将军,圣上起兵不久,他便战死了,端王妃听到父亲的死讯,二话不说,便换上铠甲奔赴沙场,二皇孙便是在军营里出生的。”
李绮娘听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这位端王妃真是一位巾帼英雄。”
齐慰嗯了一声,说道:“我早就做了安排,若是没有大的战事,我不会再领兵了,以后便在五军都督府养老,我看圣上,也是这个意思。”
李绮娘大喜过望:“你真的不用再带兵打仗了?”
齐慰伸手,把她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笑着说道:“我从平城回来之后,便向圣上禀明了齐缨的事,圣上可怜我人到中年,家破人亡,便准了我的请求,让我留在京城,娶妻养老。”
听他说到齐缨,李绮娘叹了口气,她是有儿女的人,非常能够理解齐慰的心情。
她握住齐慰的手,说道:“等到齐缨做了父亲,或许就会感同身受了。”
齐慰摇摇头:“当年若是我没有领兵在外,史氏或许不会难产而死,而他更不会被柴姝换走,说来说去,我都有错在先,他不认我,我不怪他。”
李绮娘忽然想到了自己,她有些难以启齿,齐慰见了,问道:“怎么了?”
李绮娘这才赧然说道:“我可能生不了......”
齐慰怔了怔,然后便哈哈大笑:“阿绮,你怎么这般有趣?我可没有想过要生个老来子,何况我们有怀姐儿,有小满,你若是喜欢孩子,等到怀姐儿成亲以后,就催着他们多生几个,时常接到府里来。”
“那是皇孙啊,我们能想接就接吗?”李绮娘问道。
“当然可以,他们是皇孙,可他们的父亲不是太子,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讲究。”齐慰安慰,他算是看出来了,李绮娘一定是担心过这件事的,否则不会这样问。李绮娘松了口气,她真的以为以后想见闺女想见外孙,都只能过去坐一会儿就走,夜深人静时,她每每想起就很难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七八日。
齐氏一族的亲戚已经走了,齐懋夫妇则要陪着齐慰和李绮娘离京祭祖。
他们这一支的祖坟和祭田都在距离京城三百多里的余县。
齐慰已有几年没有去祭祖了,这一次他带着新婚妻子过去,少不得要见见当地的父母官和乡绅,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十日。
颜雪怀其实早就想把齐缨的事告诉齐慰了,可是这些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送齐慰和李绮娘离京,她便寻思着一会儿到了码头,一定要告诉齐慰。
下了马车,齐慰与李绮娘正要登船,颜雪怀说道:“国......父亲,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齐慰一怔,问道:“这里方便吗,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上船,到船上去说。”
颜雪怀点头,正要答应,忽见福生飞奔着过来:“国公爷。”
齐慰对颜雪怀说道:“稍等。”
他看向福生,问道:“何事?”
福生四下看看,原本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立刻退到三丈以外,福生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卷,压低声音说道:“刚刚有个人撞了我一下,然后塞给我的。”
“人呢?”齐慰问道。
“已经让人跟上去了”,福生把纸卷递过去,说道,“已经验过了,没毒。”
颜雪怀看着那个纸卷,听到福生说已经验过,心想这又学了一招,看来齐慰以前没少被算计。
齐慰展开那个纸卷,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对福生说道:“去查,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便把纸卷重又递还给福生。
颜雪怀非常好奇,福生既然已经验过,那么纸卷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能令齐慰这样的人也微微动容。
福生冲着李绮娘咧嘴一笑:“老板娘,一路平安。”
齐慰瞪他一眼,还叫老板娘,那他岂不是老板爹了?
李绮娘却很高兴,对福生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福生答应着,行了礼便转身快步走了。
齐慰看向颜雪怀,道:“上船吧。”
颜雪怀想着刚刚那张字条,心中狐疑。
第四四五章 试探
这条船不是漕帮的,而是官船,船上有多个房间,国公府的人已经提前将带的东西搬到船上,福生已经带人,把船上各处检查过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走进用做厅堂的房间,颜雪怀见屋里四处摆着冰块,粉彩花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红莲,就连门帘和桌布,也是李绮娘平素里喜欢的式样。
颜雪怀点点头,越是细微的地方越能看出态度,这是齐慰对李绮娘的态度。
李绮娘关切地问道:“怀姐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颜雪怀笑着说道:“您别担心,没啥大事。”
她看向齐慰,说道:“是这么回事,齐公子在素衣巷最里面的一处宅子里,已经住了十来天,好吃好喝,有人侍候。”
李绮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齐公子就是齐缨。
齐缨来了京城?
为何国公爷不知道,怀姐儿却连人家的住处也知晓?
不对,怀姐儿说的“好吃好喝,有人侍候”,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
李绮娘正欲细问,便听到齐慰说道:“素衣巷的宅子?是谁的?”
颜雪怀说道:“是云盼姑姑的,她买下来一直没有去住,那宅子便空着,我找她借,她便借给我了。”
云盼姑姑,这是李云盼,周大当家的那个小姑。
齐慰点点头,温声说道:“那很好,让你费心了。”
颜雪怀眉头微蹙,齐慰的这个表现,也太镇定了吧。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颜雪怀想到了刚刚的那个纸卷儿。
“您知道?刚刚?”颜雪怀试探地问道。
齐慰微笑:“是啊,辛苦怀姐儿了,下船后你和福生说一声吧,免得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好啊,那我是把齐公子交给福生,还是放他离开?”颜雪怀问道。
齐慰略一思忖,道:“全都不用,若是李姑娘不急着用那素衣巷的宅子,就让他先住在那里吧,他的吃喝用度,都算我的。”
颜雪怀嘻嘻一笑:“那倒不用,他也吃不了多少。我听说余县有很多特产,到时您多带些回来就行了。”
“好,多带一些。”齐慰笑着说道。
颜雪怀告辞,李绮娘又叮嘱了几句,颜雪怀这才下了船。
她下船后便叫来珍珠,说道:“快去找福生,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半个时辰后,颜雪怀、福生和珍珠三个人便出现在素衣巷的宅子里。
李云盼在京城置办了三处宅子,其中素衣巷的这一处,离以前小灵仙所在的戏班子最近,可是没等这宅子收拾妥当,李云盼就看上了另一个戏子,这处宅子便空置下来。
颜雪怀找她借宅子,李云盼大手一挥:“拿去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福生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儿,看到二楼的楼梯处安了一道栅栏门,门上还上了锁,他指了指,道:“在上面?”
颜雪怀点头:“嗯。”
福生没有上楼,转身跟着颜雪怀和珍珠进了厅堂。
颜雪怀朝他伸出手:“拿来。”
“什么?”福生问道。
“那张纸条啊,你若是不给我看,我就不让齐公子吃饭。”颜雪怀说道。
福生表示惹不起,他掏出那个纸卷儿交给颜雪怀。
颜雪怀把纸卷儿展开,见上面用馆阁体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齐缨来京,意外失踪,南湖客栈面谈。”
颜雪怀呵呵,齐缨已经被她绑来十几天了,这些人直到今天才给齐慰递条子,想来是实在找不到了,怀疑齐缨在齐慰手里,所以送张字条过来,试探齐慰的反应。
“你说是试探?”福生不解。
颜雪怀笑道:“如果不是试探,为何要等到国公爷离京的时候,才把纸条送过来?就是想要看看国公爷的反应,这张小小的纸条,不但能够试出齐公子是否在国公爷手中,亦能试探出国公爷对齐公子的态度,若是国公爷不闻不问,继续登船,这就说明,齐公子这颗棋子至少废了一半。”
福生一点就透,顿时恍然大悟,说道:“还好,你们把我叫回来了。”
颜雪怀说道:“国公爷也看出来了,所以他让我继续养着齐公子。”
福生却笑不出来了,颜雪怀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可是福生却知道,国公爷心里一定很难过。
齐缨要来京城,随时可以来,不用等到齐慰大婚之前才过来,而且还是住在南湖客栈!
所以齐缨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会是来贺喜的。
亲生儿子,竟然帮着别人来害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心的。
颜雪怀摸摸鼻子,问道:“齐公子的身份,国公爷确认过吗?”
颜雪怀之所以这样问,因为在她看来,单靠古代的科技根本无法完全确定亲子关系,那所谓的滴血验亲,早被现代医学否定了。
福生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齐公子和国公爷有几分相似。”
颜雪怀笑道:“只要处心积虑,想找个相貌相似的人总能找到,云盼姑姑说,她新近捧的那个戏子,就和她前年捧的一个戏子有几分相似,总不能说他们是失散多年的父子或者兄弟吧。”
福生一想也是,以前在军营里,就有一个长得像郝冲的人,大家常常拿这件事开玩笑。
“国公爷后来查过,当年史夫人身边确实有从外面新进的人,而且那个稳婆也有问题,齐公子是用死婴换走的。”福生说道。
颜雪怀说道:“据说史夫人不但早产,而且还难产,我听人说,如果没有马上放到保温箱里,婴儿很难成活,何况......”
颜雪怀说着说着,就发现福生和珍珠两个人四只眼,齐齐看着她。
颜雪怀拍拍自己的嘴,又断篇了。
“我是说刚刚出生的婴儿一定要保温,嘿嘿,保温。”
珍珠马上附和:“对对,就是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少东家,我说得对吗?”
“对对,你最聪明。咱们继续,所以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孩子如果能够活下来,身体也不会很好,可是你们全都见过齐公子,你们看他的样子,像是先天不足的吗?当然,除了脑子以外。”
第四四六章 崔蛟
福生和珍珠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见过齐缨的,他们从未怀疑过齐缨的身份。
颜雪怀说的这些,他们从未想过,但是现在却觉得很有可能。
福生叹息:“若是国公爷知道那位公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难过。”
珍珠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伤心了,以后你成亲以后,一定要自己亲自生孩子,福生,我相信,你行的。”
福生怔了怔,然后抡起拳头打过来,珍珠被他追着从屋里跑进天井,忽然,他听到有吵闹声传来,不仅是他听到了,福生也听到了。
声音是从二楼传出来的,声音有些熟悉,是齐缨!
“放我出去,否则我就绝食!”
福生摇摇头,颜姑娘说得对,这位公子的脑子,还真是先天不足。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保存体力养精蓄锐,静待时机吗?
绝食?吵闹?如果他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已经不小了。
福生没有心思再去揍珍珠,他回到堂屋,对颜雪怀说道:“南湖客栈那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显然,福生也知道南湖客栈的背景了。
颜雪怀想了想,说道:“不去,也不要让人去盯着,刘渺是南湖客栈的东家,这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南湖客栈开在那里,不过就是柴荟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咱们能看到能查到的,不过就是他们想让咱们看到查到的而已。”
福生点点头,道:“那我就去查查柴荟不想让咱们看到查到的地方。”
离开素衣巷,颜雪怀原本是想回青萍巷的,走到一半改了主意,她去了李食记。
中午的客人不是很多,这会儿已过饭点,楼下的散桌已经空了一半。
温绣看到颜雪怀,问道:“少东家吃饭了吗?”
颜雪怀笑着说道:“给我们煮碗面吧。”
温绣让伙计通知后厨去煮面,自己则问起李绮娘离京的事:“铺子里太忙,我倒是想过去,可是码头离得远,一来一回就快晌午了。”
颜雪怀说道:“我娘怕麻烦,都没让我舅舅去送,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余县离得也不远。”
两人又聊了一会,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温家大姐。
温绣叹气:“那个死妮子给我写信过来,整篇都在粉饰太平,我看着来气。”
颜雪怀笑道:“温大娘的学问见长,都会说粉饰太平了。”
温绣道:“我可是一直都听老板娘的话,读书认字,百家姓上的字,我全都认全了。”
温绣又道:“对了,那个小崔,就是跟着你们从平城一起回来的小崔,他来过。”
“他不是在学做木器生意吗?他是来吃饭的吗?”颜雪怀好奇。
“不是来吃饭的,就是过来看看,对了,还问起珍珠呢,问珍珠什么时候过来,我说这阵子办喜事,珍珠忙得很,一时半刻不会过来,他便走了,过了两日,便又来了,这次又问大牛。”
温绣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的喜怒都写在脸上,我看啊,他找珍珠找大牛都是借口,他十有八、九是来找少东家你的。”
话音刚落,珍珠便咦了一声,温绣和颜雪怀看向珍珠,珍珠指指大门口。
崔蛟来了。
温绣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大白天真的不能背后说人。”
颜雪怀使个眼色,珍珠大声喊道:“崔娇娇,我在这儿。”
崔蛟脸胀得通红,他想发火却又不敢,因为他看到了颜雪怀,以他一路上的经验,颜雪怀那个坏蛋,说不定会把他踹到门外。
他走过来,瞪了珍珠一眼,冲着颜雪怀拱拱手。
颜雪怀问道:“听说你过来两次了?今天这是第三次?”
“嗯。”崔蛟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
“有事?”颜雪怀又问。
“嗯。”这一次,崔蛟看了看温绣和正端着两碗面条走过来的伙计。
温绣从伙计手中接过托盘,把两碗面连同几个凉菜放到桌上,便笑着说道:“少东家慢用,我到后厨看看。”
颜雪怀颔首:“温大娘去忙吧。”
颜雪怀目送着温绣和伙计离开,看向崔蛟,问道:“什么事?”
崔蛟摸摸脑袋,说道:“我看到你哥了。”
颜雪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你看到谁了?”
“你哥啊,就是以前在树人书院的那个。”崔蛟说道。
树人书院,颜景修?
颜雪怀早就忘了,颜景修不仅是个人渣,而且还是她的堂兄。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哥?”颜雪怀问道,她离开锣鼓巷不久,便认识了老崔,老崔的作坊她也常去,可却没听老崔提起过颜家。
崔蛟哼了一声:“树人书院用的桌椅板凳,全都是我家翻新的,我每个月至少要去两次,我在书院里见过他,姓颜的人原本就少,他姓颜,你也姓颜,我又听说他替祖母受刑的事,当然就知道他是你哥了。”
老崔果然是闷声发大财,连树人书院也是他家客户。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颜雪怀之前听柴晏说过,颜景修跟了当时的飞鱼卫指挥使许怀义,后来许怀义失踪,颜景修便也下落不明了,那时平城很乱,他可能死了,也可能逃走了。
崔蛟摸摸脑袋,说道:“他手下的人,在我伯父的铺子里订了一批家什,我跟着去送货,我们把家什先搬到天井里,他站在窗前,看了我们一眼,便把窗子关上了。
别人不认识他,可我认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我去过青萍巷,可是那么多人,我刚一靠近,便被拦住了,没办法,我就来了这里,唉,你可真难找,我来了三次才见到你。”
崔蛟有些委屈,他是平城人,颜昭石和李绮娘和离的事,很多平城人都知道,孙氏被砍头,颜家没去收尸的事,他听作坊里的木匠们说过无数次,对这事印像很深。
“你们送货的地方是哪里?”颜雪怀沉声问道。
颜景修居然也来了京城,这是巧合,还是像齐缨一样,是有意为之?
“是个笔墨铺子,开得很大,前面是铺子,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你们现在有空吗,我带你们过去。”崔蛟是个急性子,说完就要走。
第四四七章 身份
悠然居是京城的老字号了,颜雪怀曾经无数次在悠然居门前经过,崔蛟看到颜景修的地方就是悠然居。
珍珠飞快地把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悠然居以前的东家姓柳,传到他这一代已是第四代,柳家小富,乡下有祖上留下的庄子,不缺银钱,柳东家膝下两个孩子,女儿嫡出,儿子庶出,一个七八岁,一个刚满周岁,全都未到说亲的年纪,也没有听说柳东家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柳东家本人只喜欢诗书字画,不赌不嫖,可是去年年底,柳东家却忽然把铺子卖了,急匆匆出了京城,去衙门办路引时,只说是要去投奔亲戚。”
颜雪怀微微蹙眉,祖业、家境殷实,生意稳定,儿女尚幼,没有不良爱好,这样的人忽然卖出祖业,又离开京城,十有八、九是害怕。
“继续说。”颜雪怀说道。
珍珠继续说道:“柳东家有一位乳兄,娶了京府衙门班头老吴的闺女为妻,我找到了这位乳兄,据他所说,有一次柳东家过来找过他,说是妻女出城上香的路上被人劫走了,他担心女儿的名声,没敢报官,想通过乳兄的关系,请老吴私底下去查,毕竟老吴做了多年班头,认识的人不少,柳东家愿意出一千两的花红。
乳兄听说以后,便去了岳丈家里,老吴当即便答应下来,乳兄便去给柳东家报信,让他准备好妻女的画像和银子,可是柳东家却改了主意,让他不要再查了,说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过两天,柳东家便来向他道别,说要带着妻妾和儿女离开京城,问他去哪儿,他说去皖地投奔叔父一家。
乳兄与柳东家从小一起长大,以他对柳东家的熟悉,柳东家当时一定是被人恐吓了,柳东家这个人有几分读书人的执拗,可却也胆小怕事。”
颜雪怀点点头,她差不多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柳东家不想卖祖业,他的妻女便被人绑架了,他只能就范,乖乖地卖出悠然居,在这期间,他定然受过恐吓,以致于连京城也不敢待了。
“再说说那位新东家吧。”颜雪怀说道。
“新东家姓石,名叫石亭,户籍上写的是去年秋天持孙县的路引进京,他在京城置下悠然居后,便入了京城的户籍,他在衙门登记的祖籍也是孙县。”珍珠说道。
大魏朝有相对完善的户籍制度,户籍和祖籍寻常百姓在京城落户,要么有亲朋好友出具的投靠文书,要么就要有京城的恒产,或是铺子,或是家宅,否则就是客居在此的外乡人,每年的征徭役的差事,都由各甲的里正负责,而里正在摊派徭役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没有正式落籍的外乡人,外乡人的人数凑不够,才会征本地百姓,所以在京城服徭役干活的,以外地人居多,还曾发生过尚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服徭役时活活累死的事。
颜雪怀听说过孙县,她问道:“孙县是不是离平城很近?”
珍珠答道:“也不算很近,距离平城四百余里,以前会昌街上药铺的二掌柜,他就是孙县人。”
颜雪怀了然,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听二掌柜家的儿子说过孙县。
珍珠又道:“孙县虽然离平城不远,可是那地方很乱,据说镖局子宁可绕远,也不愿意走孙县,那地方劫道的特别多。后来迁都,孙县原本没受到战乱影响,可却闹得很热闹,那些贼人趁机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死了不少人,直到国公爷到了平城,还曾派了军队过去平乱,北方闹得最凶的,就是孙县和孙县附近的几个地方。”
颜雪怀眯起眼睛,民乱?趁乱都干很多事,死的人越多,衙门越是难以统计详细丁口。
“石亭是孙县人?”颜雪怀微笑,她想起小满的身份来历,那是齐慰给做的,一个战乱中发生过大规模械斗的村子,村子里走过火,烧死的,打死的,逃跑的,总之,那个村子里幸存活下来的,也只是记得这个村子里曾经有过那么一家人,而那家人都给烧死了,至于那家人的孩子,对不起,早就不记得了。
有了小满的身世做参考,再看石亭的身世,颜雪怀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
不用问了,与石亭的过去,所相关的人,也一定全都死光光了。
“嗯,石亭的身世不用说了,就说现在的事吧。”颜雪怀说道。
“石亭住在悠然居,附近的街坊没人认识他,他平素也不出门,店里的生意全都交给掌柜,掌柜的倒是京城本地人,姓曲,在这一行里也有些名气,因此,铺子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曲掌柜同时还兼着管家一职,去崔蛟伯父铺子里订货的,就是曲掌柜。
前不久,石亭家里来了女眷,这才要添置家具,之所以知道是来了女眷,是因为除了家具,还添置了被褥和帐子门帘,这些东西是西大街的一家绣坊里买的,花色和式样,一看就是女眷用的。去订货的人也是曲掌柜。”
珍珠说完,对颜雪怀说道:“少东家,要不要我晚上翻墙进去看看?”
颜雪怀也有此意,石亭平时不出门,想要确定他是不是颜景修,就只能翻墙进去了。
她想了想,道:“颜景修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当日崔蛟看到了他,他虽然不认识崔蛟,可若是他发现被人盯上,首先会想到的就是崔蛟,我看不如让崔蛟暂时不要去他伯父那里了。”
珍珠点头称是:“那小子心里存不住事,我担心他逞能,对别人把这事说出来,少东家说的对,还是让他搬出来吧。”
颜雪怀道:“想想怎么和他伯父说吧。”
这件事很快便有了下文,颜雪怀原本觉得青萍巷里也该添置几样家什了,从崔蛟伯父那里雇几个木工,来青萍巷打家什,崔蛟做为监工,可以住在青萍巷。
老崔把儿子交给她,颜雪怀可不想崔蛟因为自己的事,而有个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