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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娘子且留步txt下载     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三章 斗笠

    齐慰看着面前的那碗姜汤,眼眶发酸,他压抑着心中的感动,摸摸小满的脑袋,柔声说道:“谢谢。”

    小满抿嘴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齐慰端起姜汤,吹了吹,一口气喝下。

    “嗯,好喝,真好喝。”

    其实姜汤能有多好喝,但是齐慰却真是觉得好喝,福生虽然也很贴心,可那小子从小跟着他长在军营里,虽然没有长成郝冲那样的粗汉子,可也强不了多少。

    齐慰越看小满便越是喜欢,当年他忠心耿耿拥戴过的人啊,令他失望的是太皇太后,是昔日唯唯诺诺的朝堂,却从来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平城。

    珍珠终于回来了。

    他出去两天一夜,颜雪怀上下打量,见他全须全尾,衣裳干净整齐,头发一丝不乱,便知道他在外面没有吃苦。

    “少东家,颜二老爷给家里写了信,现在郭老太太拿着信,逢人便说她儿子做了官,要来接她去享福了。”

    板子大场的管事不知那信是真是假,若是那信是真的,郭老太太便算是官眷,自是不能再把她像坨屎一样丢在板子大场了。

    自从颜家兄弟走后,颜家只余下郭老太太一个人,自是不能再占着三间屋子。

    好在自从再次迁都之后,平城的流民比以前少了许多,板子大场没有那么多人了,可是一个老太太占着三间土坯房,让住在草棚子里的那些人家怎么想?

    管事先是上门动员郭老太太搬家,可是郭老太太非但不搬,还当众表演装死,无奈之下,管事便让人把装死的郭老太太抬了出来,给她另外找了半间房。

    之所以是半间,是因为另外半间是茅厕!

    可想而知,颜三老爷带着妻儿走后,郭老太太过得是什么生活。

    现在有了颜昭石的这封信,郭老太太如同获得了新生,她先是拿着信去了原先的土坯房,逼着现在住在那里的人搬走,否则就让衙差把人抓去大牢。

    前阵子官府让流民去开荒,肯去的人家寥寥无几,后来又让他们去一些偏远的村子落户,又走了一批人。

    如今留在板子大场的,都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肯去的,平城多好,有官府派粮,有善人送衣裳送棉被,闲瑕时接些官府派下来的活计,打打零工,赚点小钱儿,这不是比去荒山野岭要好得多。

    留在平城,说不定哪天就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到,从此变成有钱人,红烧肉吃一碗倒一碗,让老家的亲戚知道,他们发达了。

    所以说,现在住在那三间土坯房里的人家,岂会是善茬儿。

    郭老太太说自家儿子是当官的,好啊,那就提条件吧,你儿子若是来接你,必须把我们一家子全都一起接走,否则,凭啥把房子让给你?

    郭老太太算算日子,颜昭石若是来接她,路上就要走上一两个月,这一两个月里,她总不能还住在茅厕隔壁吧。

    “我家老二是举人,现在又做了官,你们又不是我家亲戚,凭啥要跟着一起去?除非你们卖身为奴。”

    郭老太太和板子大场的老婆子们不一样,她穿过绫罗绸缎,戴过金银首饰,享受过使奴唤婢的潇洒日子,面对眼前的场面,她才不会怂,再说,她现在有底气,她儿子做官了。

    板子大场的人,虽然是流民,过得和乞丐差不多,可却个个都是良家。

    仕农工商,这四等人里可没有卖身为奴的。

    一旦卖身了,后代子孙想要翻身那就难了。

    郭老太太此言一出,还真震住场子了。

    虽然土坯房子没有抢回来,可是郭老太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她的茅厕单间的。

    现在住在土坯房里的是两家人,一家姓高,一家姓刘。

    这两家人凑在一起一商量,又找人问了问,便有了主意。

    第二天,郭老太太再次骂上门来,这两家人已经有了准备,对郭老太太说道:“我们虽然不是你家亲戚,可毕竟街坊一场,也有些情份,不如你老做主,咱们把投靠文书签了,你那当官的儿子来了,我们就拿着这文书,跟着你们一起去南方,到了那边之后,你当你的老太君,我们自己找营生,至于现在这房子,只要你签下文书,我们两家立刻就搬走,以后天天过来给您老烧火做饭,当自家长辈一样伺候。”

    有了投靠文书,在大魏朝是能迁户籍上户籍的,大多都是异姓的远房亲戚,或者是师傅和徒弟。

    签了投靠文书,便要对来投靠的人做担保,日后这人若做奸犯科,被投靠一方亦要担责。

    可是郭老太太没想那么多,不就是投靠吗,可以啊,除了不签卖身契以外,也和买丫鬟婆子没有区别了,不用自己出钱,还有人伺候,这样好的事,到哪里去找。

    至于以后这两家人会不会赖上颜家,郭老太太才不管,这都是颜昭石的事。

    即使真的赖上了,也是老二活该,颜家会到了现在的地步,都是老二害的,老二欠了她这个当娘的,这辈子也还不完。

    郭老太太大手一挥,同意签文书。

    管事正不知如何安置郭老太太,听说这两家要和郭老太太签投靠文书,还要伺候郭老太太,管事求之不得,亲自做了中人,郭老太太按上手印,这文书便成了。

    颜雪怀听得直皱眉,颜二老爷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否则郭老太太为何坑起他来毫不手软?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颜雪怀问道。

    珍珠笑着说道:“我是看完热闹才回来的,那两家人把郭老太太接进土坯房里,又是烧坑,又是煮饭,还真把郭老太太当成老祖宗一样供着,板子大场的人都很羡慕,争着抢着到郭老太太面前说好听的,夸郭老太太有福气,旺家宅旺儿孙。”

    颜雪怀冷哼,郭老太太还真是旺家宅旺儿孙,旺到家破人亡。

    珍珠问道:“少东家,您说颜二老爷真会来接郭老太太吗?”

    颜雪怀点头:“怎么不会?你是对颜二老爷不够了解,那可是一位大孝子,再说,他是欠着债走的,一定心存愧疚,所以肯定会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颜昭石不怕被讨债的堵住,不让他走吗?

    对了,他现在县衙里做事,不可能请出一两个月的长假来平城,所以他会让人过来,而他早就被颜昭山逐出颜家了,郭老太太若是离开平城,就是闹到衙门也是该走就走,所以只要他不来,郭老太太是能被接走的。

    “少东家,要不我去把郭老太太绑走,找个深山老林扔进去,免得她到了清水县给您添乱。”珍珠说道。

    颜雪怀笑笑,她倒是挺想让郭老太太去给颜昭石添乱的。

    原主虽是死在流民之手,可是真正害死她的,却是她的亲爹。

    既然不能弑父,那就让这位父亲的后半生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

    他不是看着一家子吸李绮娘的血心安理得吗?那就让这一家子来吸他的血吧,吸个痛快!

    大孝子,好二叔,呵呵。

    “珍珠,九品官的调动很难吗?”颜雪怀问道。

    珍珠眨眨眼睛,问道:“少东家是想让颜二老爷有多远就走多远?”

    颜雪怀点头。

    珍珠立刻来了精神:“这事不用七爷插手,玛瑙就能把这事给办了。”

    颜雪怀很满意,柴晏无官无爵无封地,所以这些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

    京城。

    为了不和陆锦朝和陆老五遇到,陆锦行特意绕远走的另一个城门。

    陆锦行是带着骡车出城的,守城门的旗手卫自是认识他,陪着笑脸说道:“陆二公子出城踏青,就连天公都作美,今天天气好,是个好日子!”

    陆锦行淡淡一笑:“出城买猪,这日子是不错。”

    旗手卫......

    因为绕远,所以陆锦行找到陆家墓园时,便看到墓园门前杂乱的马蹄印迹,其中两行印迹是向着来时的方向返回的。

    陆锦行知道自己把时间把握得很好,陆锦朝和陆老五已经祭拜完了,原路返回。

    他大哥陆锦朝这个人,二十多年如一日,每天同一时间起床,同一时间睡觉,吃饭左边嚼完右边嚼,嚼的次数保证也是一样的。

    以前陆家尚未进京,陆锦朝年年来给世子夫妇扫墓,都是同一个时辰走进墓地,然后同一个时辰走出去,也不知道他远道而来,是如何把时间控制得精准无误的。

    现在到了京城,陆锦朝当然更加守时,陆锦行知道,这个时辰陆锦朝肯定已经走了,果然如此。

    而且是刚走一会儿。

    陆锦行带来的车把式是他精挑细选的,以前在庄子里干过,是个种田的好手。

    他让车把式赶上骡车去周围的村子转一转,若是有卖活猪的,问清楚价钱。

    车把式走后,陆锦行爬到一棵大树上。

    别看陆二公子斯文矜贵,可是上树打鸟,下河捉鱼,他全部精通,而且都是专业级别,没办法,谁让他是七阎王的玩伴呢。

    已过晌午,陆锦行的眼皮开始打架,正想眯一会儿,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一匹毛驴,一个人,那人中等个子,很瘦,戴着斗笠,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裋褐。脚上穿的是麻鞋,裤腿挽起来,露出古铜色的小腿。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汉子。

    附近的村子里有很多这样打扮这样身材的男人。

    那人在墓园门前下了驴子,卫国公府陆家已经没有亲戚,如今在这里守墓的是陆家的老仆一家,刚开始是一大家子,后来儿孙们娶妻生子,便搬到附近的村子里住,老仆不肯离开,独自一人住在这里,每隔几天,家里人会送柴油米面过来。

    陆家进京后,老夫人得知老仆年事已高,便买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哑巴汉子过来侍候他,哑巴汉子的工钱由陆家来给,若是老仆死了,以后便由这哑巴汉子看管墓园,逢年过节,老夫人便让人送东西过来,因此,陆锦行很容易便要打听到墓园里的事。

    最后一任卫国公去世后,陆家便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皇恩浩荡,内务府派人料理了后事,坟墓都是按规制修的,但是却没有围起来,更没有大门,附近的村民有那胆子大的,还会趁着老仆睡觉时,过来挖野菜抓兔子。

    陆家进京后,出钱将这片墓地重新修葺,并且修了墓园,四周有围墙,除非是陆家来人,或者是自家儿孙来送吃食,否则老仆让哑巴汉子把大门关上,不让外人进出。

    可是树上的陆锦行却看得清清楚楚,当那个乡下汉子刚刚走到门前,还没有伸手敲门,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先是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接着,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乡下汉子弯下腰身,双手便老仆扶起,两人相携着走进墓园,大门重新关上。

    陆锦行看得明白,这一次关上大门的,还是那名老仆。

    原本应该出来应门的哑巴汉子,却不知去向。

    陆锦行听常来这里送东西的家丁说完,老仆腿脚不好,自从哑巴汉子来了之后,除了每日要亲自去擦拭老国公爷夫妇和世子夫妇的墓碑以外,便不再管其他的事,打扫墓园、洗衣做饭,以及开门关门的事,全都交给了哑巴汉子。

    陆锦朝和陆老五离开不久,除非哑巴汉子是偷懒不肯出来,否则他不会离开墓园。

    可是看刚才的情景,分明是那位老仆一直在等人,而那位乡下汉子,便是他要等的人。

    那位老仆侍候过老国公爷,怕是就连陆锦朝也不会贸然受他的大礼。

    而除了睡在墓园里的老国公爷、老国公夫人,以及世子夫妇,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个人,能让这位风烛残年的忠心老仆为之等候,并且跪地行礼的,也只有陆玉临一人了。

    陆锦行叹了口气,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在树上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因为打瞌睡还险些从树上摔下来,墓园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那个戴着斗笠的乡下汉子终于走出了墓园。

第四零四章 恐吓

    春天的阳光虽不炙热,但却明亮,陆锦行居高临下,斗笠遮住那人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双唇。

    那人再走近一些,下巴的双唇也看不到了,陆锦行看到的只有那顶斗笠。

    陆锦行想要看清一些,身子向前微探,枝叶抖动,几片树叶随风落下。

    乡下汉子伸出手掌,接住一片树叶,陆锦行紧张得绷紧身体,他担心乡下汉子会警觉得抬头察看,无论这个人是不是陆二爷,此时此刻陆锦行不想与他面对面。

    乡下汉子并没有抬头,他的手掌握紧再松开,树叶落到地上,穿着麻鞋的脚从树叶上踩过,如同踩过半世的红尘。

    男人骑上毛驴,一驴一人沿着来路而去,陆锦行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他想下树去追,可是这才发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的腿......麻了!

    晚上,当陆锦行连同四头大肥猪出现在千味居时,他便看到了柴晏阴沉的脸。

    “猪买了?”柴晏问道。

    陆锦行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营养的笑:“......买了。”

    柴晏点点头,走到车前,看看那四头凄凄艾艾的猪,又看看陆锦行,淡淡说道:“你们长得挺相像。”

    陆锦行想说,我和它们长得不像!

    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他见到陆玉临了,可却又没有见到。

    这时,两个伙计过来帮忙,陆锦行对柴晏说道:“走吧,找个地方坐下说。”

    柴晏没有反对,他带着陆锦行去了李食记。

    陆锦行失笑:“老板娘和少东家不在,你也来这里啊?”

    柴晏面无表情:“李食记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她们的。”

    陆锦行明白了,这是一点小钱也不想让别人赚啊。

    得知未来姑爷来了,温绣立刻将他们请进雅间,茶水点心,干鲜果品,都是柴晏惯常喜欢的,就连雅间里的那盆牡丹,最美的那朵花也是面朝着柴晏的。

    陆锦行叹了口气:“难怪你要来李食记,你在这里就是贵宾的待遇。”

    柴晏扬起下巴,一脸的鄙夷:“我在千味居也是贵宾的待遇,不像某人,只能当小工,还是没有工钱的那种。”

    扎心啊!

    陆锦行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把话锋转到当下。

    “你知道了?”陆锦行问道。

    柴晏冷笑:“好在我没有高估你,下午的时候,我在能去往江镇的城门全都留了人。”

    陆锦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七阎王猜到他会办不成,所以派人去守城门了?

    “你没有露馅吧?”陆锦行问道。

    “周大姑娘有事要找陆二爷,不行吗?”柴晏冷冷地说道。

    陆锦行明白了,柴晏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忽悠周万千去找陆二爷,然后再假装帮忙,正大光明派人去各城门守着,只要看到陆二爷回来,便基本上能证明了。

    “你为何要把周大姑娘牵扯进来?”陆锦行忽然很生气,他从柴晏的神情就能猜到了,一定是在城门口堵到了陆二爷。

    “牵扯?若他真是那个人,你以为周大姑娘就不会牵扯进来?到了那时,别人不会提起周大姑娘,只会说那人是颜姑娘舅舅的结义兄弟,是她的半个娘家人,听明白了吗?”柴晏的声音里没有暖意,陆锦行的心沉了下去。

    “你要查清这件事,是为了颜姑娘?”

    柴晏说道:“不仅是颜姑娘,还有我岳母和我小舅子。”

    陆锦行......这有区别吗?那还是为了颜雪怀啊。

    “我看到一个打扮成乡下汉子的男人走进墓园,守墓的老仆跪地迎接,除了陆玉临以外,活着的人里面怕是也没人有这个待遇了。我担心被他发现,便没有跟踪。”

    柴晏勾起一侧的嘴角,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的腿麻了,从树上下不来,所以才没有跟踪呢。”

    陆锦行,所以说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最是要远离!

    “你让人去守着,没有引起怀疑吧?”

    柴晏微笑:“当然没有,事实上周大姑娘很着急,因为周小白失踪了,所以她要找陆二爷,她们姐弟出事,都是陆二爷去处理的。”

    陆锦行一惊,忽的站起身来:“小白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失踪多久了?”

    柴晏喝了口茶,打量着陆锦行:“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做连襟吧,当我姐夫?做梦!”

    陆锦行重又坐了回去,有些事他还不想面对:“说吧,怎么回事?”

    “你放心吧,周小白和一个同学约到后山单挑,谁也没有告诉,浩子和小满找不到他,以为他不打招呼就逃学了,浩子便让侍卫来千味居,看看周小白在不在,然后,周大姑娘以为周小白又被人绑票了,便急匆匆去找陆二爷,陆二爷没在府里,我便说他会不会出城去了,后来的事你全都知道了,陆二爷果真从城外回来,被周大姑娘抓个正着。”

    陆锦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小白在平城时曾经被人绑票,周大姑娘心思单纯,听说小白没在书院,便以为他又被人绑票了。”

    还好,周小白没有被绑票,堵到陆二爷的人是周万千。

    “你打算怎么办,把他逼走吗,不让他在周大老爷身边出现?”陆锦行看向柴晏。

    柴晏还真是这样想的,陆林留在京城,万一被人认出来,便会东窗事发。

    当年认识陆玉临的人有很多很多,这些人都活着。

    陆林在京城一年,之所以没有被人认出来,一来是他深居潜出,即使出来谈生意,所接触的人要么是商户,要么是管事,没有勋贵和官宦;二来,他现在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把他和当年那位身娇肉贵的世孙联系起来。

    柴晏回想陆林的模样,就是一个放到人堆里便找不到的人。

    “这件事你最好是和颜姑娘说一声,若是你直接就把陆林请出京城,除非你有本事瞒上一辈子,否则颜姑娘知道以后,不会饶了你。陆林是周大老爷的结义兄弟,也算是老板娘的义兄,你招呼都不打,便把老板娘的义兄给办了,你猜颜姑娘会怎么做?”陆锦行恐吓,对,就是恐吓。

第四零五章 古画

    平城。

    叶老夫人亲自教规矩,莫语也跟着一起学,颜雪怀可不敢去监督,她学着话本子里的,把窗纸捅个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里面偷看,可是叶老夫人的眼刀子立刻向这边扫射过来,颜雪怀吓得后退几步逃走了。

    事后,李绮娘买来高丽纸,帮着莫语重新换了窗纸。

    颜雪怀再也没敢去偷看,心虚,是真的心虚。

    不过,她也得到一个消息,周大当家没在平城,她想方设法从周扫尘嘴里终于套出话来,周大当家居然去了青云岭!

    这才是周大当家来平城的真正原因吧,她算准了周弘不会了结青云岭的事,所以她亲自出面了。

    颜雪怀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周万千和周小白随谁了,他们就是随了亲爹,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颜雪怀想起许阳府的那位阮娘子,她想好了,回京城时她还要在许阳府待上两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食记的新店开业了!

    范老爷子亲自过来,送了一只大貔貅,阿苦终于能独挡一面,范老爷子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且,他现在很得意,如果不是他独具慧眼,周大当家和李绮娘能姐妹团聚?

    李绮娘也确实非常感谢范老爷子,李绮娘承诺,若是范家有儿郎想去京城发展,若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句话算是给范老爷子吃了定心丸。

    何谓名厨,要么是在御膳房里待过的,要么是像胖子李那样从王府里出来的,要么就是京城大酒楼里独挡一面的大厨。

    这才是名厨。

    当年他之所以带着族里的子侄来平城,就是因为那时的平城是都城。

    子侄里虽然没有特别有出息的,但是他行啊,若是他能在平城闯出名堂,也能把子侄们带出来。

    可是事与愿违,如果没有李绮娘派人通风报信,他们家在工地上的铺子早就被砸了抢了,钱没了还能赚回来,可若是平时住在铺子里的人出了事,那就只能后悔了。

    那次之后,范老爷子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现在虽然开了酒楼,可是范老爷子的心却已经飞去了京城。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了,以前平城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国都,他们范家也只能开个小小的食铺,如果去了京城,怕是开了食铺也没有客人,所以还是差了根基,而他老了,已经带不动了,不如把子侄们送出去历练,像李绮娘,不就是一点点历练起来的吗?

    范老爷子想开了,也就不纠结了,看着人模狗样的阿苦,笑出一脸褶子。

    新店开业的这一天,知府家送来了贺礼,是一对大花瓶,新上任不久的知县老爷,也收到了消息,不但送了贺礼,而且这贺礼还很名贵,是一幅前朝秦大家的山水。

    晚上,颜雪怀查看礼物时,看到这幅画,咦了一声,她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知道这人很有名。

    “娘,这画很名贵,就不要挂到铺子里了。”

    李绮娘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以为她会把一幅古画挂到铺子里吗?

    “嗯,带回京城,给你当嫁妆。”

    颜雪怀忙道:“娘,您要搞清楚,现在要置办嫁妆的人是您,不是我。”

    李绮娘脸上一红,连忙岔开话题:“也不知道你大舅舅什么时候过来,咱们来的路上没有经过青云岭,不知道一天的时间能不能到京城。”

    颜雪怀说道:“用不了一天的时候,我听说若是抄近路,不走官道,只能半日便到了。”

    李绮娘叹了口气,她也想起了那位神秘的阮娘子。

    “我想好了,回京城时,我要在许阳落脚住上两日,我想多打听一些那位阮娘子的事,我越想越觉得你大舅舅不是寻花问柳的人,那位阮娘子十有八、九就是万千和小白的亲娘。

    那日龙叔问他,小白是不是嫡出,你大舅舅亲口说是嫡出的。

    既然是嫡出,那就是把小白的娘当做妻子了,阮娘子就是我的嫂嫂,你的舅母。

    这是真真正正的亲人。

    你大舅舅就是个不靠谱的,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把人家扔在许阳不管,实在不行,我就亲自登门,把你舅母接到京城。”

    这件事藏在李绮娘心里好多天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和闺女说起这事,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

    听到最后,颜雪怀连忙摆手:“别,千万别。娘,您可以在许阳打听消息,或者找个机会见见那位阮娘子,这都可以,但是您不能擅做主张,把阮娘子接走。大舅舅和她是什么关系,咱们谁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人,为何要藏起来,咱们也不清楚。”

    李绮娘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就是心疼万千和小白,两个孩子明明有娘,却过得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再说,万千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娘,周万千没有亲娘,可她有您和姨母啊,大舅舅不管她,您和姨母可以给她张罗亲事,对了,娘,我觉得陆锦行可能看上周万千了。”颜雪怀说道。

    李绮娘吃了一惊:“谁,陆锦行?陆公子?不会吧?”

    颜雪怀用力点头:“娘,您要相信我的眼力,我不会看错,陆锦行对周万千图谋不轨。”

    “胡说,什么图谋不轨,你这孩子。”李绮娘嗔道,心里却在盘算这件事有没有可能。

    李绮娘毫不怀疑女儿的眼力,自家闺女多聪明啊,既然她说陆公子对周万千有意思,那就一定是。

    “陆家的门第,唉,他家都是读书人,我怎么觉得这亲事不能力啊。”李绮娘叹气。

    “嗯,我也觉得不能成,所以我就没管,反正陆锦行也就是自己想想,周万千也不会吃亏,我们千味居还能多个免费的壮劳力。唉,我也挺难的,我担心若是我把陆锦行的那点小心思说破了,以他那个爱面子的性格,以后一定不会再来千味居了,到那时,我还要花钱请伙计,不要小看一个伙计的工钱,京城的伙计多贵啊,一年下来,工钱加上逢年过节的红包,也有二十多两银子呢。”

第四零六章 新欢

    京城。

    柴晏终归没有对陆林下手。

    陆锦行抓蛇抓七寸,这一次,他抓得很准。

    颜雪怀就是柴晏的七寸。

    柴晏去刑部点卯,最近他很低调,这个月他已经被御史参了两次,还有十天就到下个月了,这十天里他不能再被人抓到把柄。

    没想到坐下不到一个时辰,玛瑙就来衙门找他。

    “七爷,珍珠的信,给我的,六百里加急。”

    柴晏向门口张望,还好门口没有人路过,否则让人知道,他的随从都能用六百里加急,御史们又有题材了。

    “去把门关上。”柴晏沉声说道。

    “珍珠找你有事?”柴晏嘴里说着珍珠,心里想到的却是颜雪怀,珍珠手里有七皇子府的腰牌,凭着腰牌可以使用六百里加急,但是柴晏相信珍珠是拎得清的,若是他和玛瑙小兄弟之间的普通信件,绝不会动用腰牌。

    所以,是为了颜雪怀。

    玛瑙把信呈上去,柴晏一目十行,看完他就明白了,嘴角上扬,他家香菜咋就能这么可爱呢。

    “嗯,你家七爷无官无职,连个爵位也没有,可怜啊!”

    柴晏感慨。

    玛瑙抽抽嘴角,昧着良心说道:“七爷不必自责,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嗯,你去找邹老三,他看在你曾经救过他的份上,说不定能帮忙。”柴晏善意提醒。

    玛瑙不忍再多想了,邹老三是驸马爷的弟弟,公主的小叔子,现在在吏部任职。

    玛瑙的确救过邹老三。

    那一年,皇后娘娘在府里招待各府的女眷,饭后一起登画舫游湖,七爷和邹老三就在画舫上打起来了,邹老三被打落水中,玛瑙跳下水把邹老三救了上来。

    清水县。

    颜昭石身为主簿,身边不能没有长随,他去人牙子那里挑人,没想到,竟然在一堆蓬头垢面的人里,看到了自己的侄子颜景光!

    原来,当日颜大老爷把小儿子颜景文卖了十五两银子,颜景光追出去,想把弟弟要回来,可他腿有残疾,身子又弱,哪里是人牙子的对手,不但没能抢回颜景文,自己也被人牙子绑了。

    颜家已经穷到卖孩子的地步了,那天的事人牙子也听说了,颜家之所以分家,就是因为颜景光回去,颜家人觉得他是个拖累,所以人牙子清楚,颜景光丢了,颜家不会找,还会庆幸少了一个吃闲饭。

    但是颜景光毕竟没有卖身契,人牙子不敢把他留在平城,次日就塞到船上,一路南下,中间又倒了一手,最近才到了清水县。

    颜昭石这才知道颜家已经分家了。

    颜景光虽然腿上有残疾,但是不影响走路,原本身体虚弱,这三个月来,人牙子担心他太瘦卖不出去,并没有亏待他,颜景光非但没瘦,身体看上去还健康了许多。

    颜昭石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簿,但却是朝廷命官,而颜景光却并非是家人卖给人牙子的,而是人牙子硬绑来的,颜昭石叫来了两个衙役,人牙子连忙赔礼道歉,说他也是上当受骗,他是第二手,并不知道上一手的事,请主簿大人开恩,从轻发落。

    颜景光是个实诚人,他甚至还觉得这个人牙子,比上一个人牙子要好,对他也很好,而且他也证实,这个人牙子确实是第二手,与在平城绑了他的不是同一个人。

    因此,人牙子老老实实交出了颜景光,又半卖半送,把一个叫乐福的给了颜昭石。

    乐福是自卖自身,他爹病重,无钱医治,他把自己卖了,把银子交给大哥和三弟去给老爹治病。

    颜昭石听说了乐福的身世,感同身受,他也是家里的老二,也同样是上有兄长下有幼弟。

    颜景光虽然不是读书种子,但也识文断字,张秀才帮忙,给颜景光找了个书铺伙计的差事,管一顿饭,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颜景光也能养活自己。

    张秀才便是田珍珍的姐夫,颜昭石和他一见如故,两人已是很好的朋友。

    张秀才家境殷实,张家在县城有铺子,在乡下有田地,张秀才早就无心科举,便在县学里教书打发时间。

    张秀才经常请颜昭石来家中小酌,张秀才有一妻一通房,妻子田氏容貌姣好,生了三个儿子,通房年方十六,也已有了身孕。

    颜昭石每次看到张秀才的三个儿子,便是羡慕不已,张秀才察言观色,问起颜昭石家中之事,颜昭石想起自己是签了文书被家里轰出来的,自是不想多提,只说父亲早逝,时逢战乱,老母和兄长远在千里之外。

    张秀才问起他的妻儿,颜昭石只说妻子早亡,儿子夭折,至于女儿......颜昭石想起颜雪怀踹向他的那一脚,他忍了忍,没提。

    他就是一个死了老婆死了儿子的男人,他没有女儿,从来就没有。

    张秀才安慰他,这时,有人端了酒菜进来,来的不是丫鬟,却是张秀才的小姨子田珍珍。

    田珍珍冲着颜昭石莞尔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看着田珍珍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张秀才对颜昭石说:“我那位岳母生了四子二女,不瞒你说,我家里人丁单薄,当年家母之所以会为我迎娶拙荆,就是看中田家儿子多,都说女儿肖母,十有八、九也是个好生养的。你看,还真让家母给说对了,田氏嫁进张家七年,为了生育三子,而且自从她进门,我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就连我那通房,你也看到了,也有了身孕。”

    说到这里,张秀才用眼睛睨着颜昭石,说道:“颜兄,我那妻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田珍珍对他有意思,颜昭石当然知道。

    田珍珍偷偷去核桃巷找过他,红着脸儿,放下两双鞋子就跑了。

    那两双鞋子大小合适,是他这三年来穿得最舒服的鞋子。

    “不瞒张兄,如今我身无长物,就连房子都是租来的,唉,想娶妻生子,难啊。”

    颜昭石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想过田珍珍,可是看着自己租来的小房子,再看看张家屋里精致的摆设,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娶不起媳妇。

    从张家回来后,颜昭石失眠了。

    颜昭石还记得,那一年,他第一次来李食记洗碗,洗完碗,他又去倒泔水,当他提着泔水桶走进后巷时,看到一个满身锦绣,戴着宝石簪子的小姑娘正从轿子里下来,那轿夫看到他,老远就喊:“把泔水桶提远一点,别弄脏了姑娘的衣裳。”

    那位衣著精致的小姑娘,便是李食记的东家小姐,颜昭石听东家叫她阿绮。

    阿绮小姐常来后厨,有时还趁老东家不在时,接了客人的菜单偷偷炒菜,老东家看到了,便会数落她:“学会就行了,不要自己动手,把手弄粗了,当心嫁不出去。”

    阿绮小姐每次都会笑着说:“嫁不出去才好,我就留在家里侍候爹爹。”

    闲来无事,后厨的人也会议论东家的事,有个大婶便说:“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阿绮小姐,老东家说了,他的家业一分为二,一半给大爷,一半给小姐,你们说说,阿绮小姐养在李家,也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直到这时颜昭石才知道,原来阿绮小姐不是老东家亲生的,她是养女。

    另一个叫阿三的便说:“不管是谁,总之不会是咱们这样的穷小子,人家就是肯嫁,咱也要娶得起才行,总不能连办喜事的银子也要岳父给出吧。”

    大家又是一阵说笑,是啊,阿绮小姐嫁给谁,这都是离他们很远的事,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颜昭石已经不太记得阿绮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身材高挑的明媚女子。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高瘦妇人,妇人高高卷起衣袖,露出一双粗糙的手。

    颜昭石有一瞬间的恍惚,阿绮和李绮娘是同一个人吗?或许那个衣著精致明艳动人的阿绮只是他想像出来的,从未曾出现过。

    一定是这样的,李绮娘一直就是粗俗不堪的,成亲前是这样,成亲后也是这样。

    颜昭石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的心,安了。

    次日一早,颜昭石还没去上衙,院子里便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房东大娘过来了,仔细一听,声音婉转悦耳,这是田珍珍。

    颜昭石掀开门帘,便看到田珍珍娇艳可人的容颜。

    “......颜大哥,我做了糯米莲藕,给颜大哥尝尝。”

    田珍珍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乐福,转身便向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冲着颜昭石嫣然一笑。

    张家,田氏冷着脸,对张秀才说道:“姓颜的不答应?我看是你舍不得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不要脸的心思。”

    张秀才讪笑,搂住田氏的娇躯:“我那点不要脸的心思,全都用在你身上了,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啥是舍不得的。”

    田氏冷哼一声,白他一眼,道:“我娘家那边怕是不会再给她嫁妆了,你添点吧。”

    张秀才一怔,有点舍不得,道:“珍珍毕竟是田家的闺女,总不能什么嫁妆也没有吧。”

    田氏瞪着他,道:“你是舍不得嫁妆,还是舍不得人?你若是自己不知道,那我就到张家族老那里去问问,若是族老也不知道,我就再去县学里问。”

    张秀才吓了一跳,他知道田氏不是善茬,他是真怕田氏会去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是读书人,名声上不能有任何瑕疵。

    唉,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疏忽大意,那天他的手刚刚伸进田珍珍的衣裳里,田氏便走了进来。

    田珍珍被田氏打了一顿,他心疼得不成,可也不敢护着,田氏说了,他若是敢护着田珍珍,她就把那个通房拉过来一起打。

    通房怀着身孕,当然不能挨打。

    张秀才知道田氏说得出便做得出,现在也只好顺着田氏的意思,给田珍珍找个人家嫁出去。

    听到田氏说要去族老和县学里去,张秀才连忙求饶:“我的好娘子,我哪里说舍不得嫁妆了,让我想想,看看给点啥。”

    田氏斜睨着他:“你在柳庄买的三十亩水田,我看就挺好的,不多不少,用来做嫁妆正合适。”

    张秀才惊得差点坐到地上,这三十亩水田,是他给通房准备的。

    他在被窝里答应了通房,若是一举得男,便奖励给她三十亩上好的水田。

    通房这一胎怀相很好,先后让两个稳婆给看过,都是说是男胎。

    前几日他禁不住通房撒娇,便托人买了这三十亩水田,现在地契还没有送到他手上,为何田氏却已经知道了。

    田氏这是一石二鸟啊。

    “怎么,你舍不得?”田氏问道。

    张秀才咬着牙:“舍得,我舍得!”

    有啥舍不得的,舍去三十亩水田,却捞了个主簿做连襟,他们张家,也有了一门官亲。

    张秀才再次邀了颜昭石来家中小酌,颜昭石知道张秀才想要撮和他和田珍珍,他想了想,还是来了。

    今天的酒很烈,喝了几杯,颜昭石便醉倒了。

    睡到半夜,他口渴醒来,却见田珍珍身无寸缕蜷缩在他的怀里。

    颜昭石残存的醉意全都给吓没了,他推开田珍珍,想要起身,田珍珍已经醒了,抱着他的腰苦苦哀求:“颜大哥,你千万不要声张啊,若是被姐夫和姐姐知道,他们会把奴家送回娘家,娘家人一直嫌弃奴家,若是奴家这样被送回去,会把奴家送到庵堂里做尼姑的,颜大哥,你忍心让奴家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吗?”

    “可你为何......唉,你连名节都不顾了吗?”

    若说颜昭石不动心那是假的,自从搬出锣鼓巷,他就没有碰过女人

    那时虽然还有秀竹,可是秀竹挺着大肚子,他也没有心情

    田珍珍只有十九岁,虽然不是大美人,但却年轻娇媚,颜昭石被她抱着,心早就软下来了

    田珍珍眼中含泪,脉脉含情:“奴家钦佩颜大哥的才情和人品,此生此世,若是不能侍候颜大哥,奴家还要名节做甚,索性去当姑子算了......颜大哥,奴家已经说服了姐姐,姐姐说只要颜大哥是真心对待奴家,她会把她在水芹巷的那套宅子借给咱们做新房,咱们买房子之前,便能一直住着。对了,颜大哥的侄儿,也能搬过去一起住,以后那就是咱们的家,颜大哥,你愿意给奴家一个家吗?”

第四零七章 发誓(两张合一)

    颜昭石想起很久之前,李绮娘与他对簿公堂,逼他交出锣鼓巷的那处宅子,全然不顾颜家初来京城,没有那处宅子便无处安身。

    李绮娘不仅恶俗奸诈,而且自私无情。

    见他神情飘忽,田珍珍柔声说道:“奴家知道颜大哥性情高洁,不喜为钱财所扰,水芹巷的那处宅子,咱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另外,奴家还有三十亩水田做嫁妆,水田的出息足够咱们一家的吃穿用度,奴家虽然蠢笨,可也会做些针线,以后也能做针线贴补家用,为相公购买笔墨,给侄儿做上几件新衣。”

    她说到“相公”两字时,一脸的娇羞,脸蛋上两朵淡淡红云,雪白的肌肤变成胭脂色,颜昭石只看一眼,便心旌神摇。

    他颜昭石何德何能,竟能遇到这般温柔贤淑的女子。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女,这世上最难消的便是美人恩,田珍珍爱他、敬他、懂他,虽然不懂琴棋书画,但是娇媚可人的小家碧玉,比起矜持古板的大家闺秀更加惹人怜爱。

    颜昭石想把田珍珍抱进怀里,可他的手刚刚触摸上去,田珍珍便发出一声娇呻。

    “怎么了?”颜昭石关心地问道。

    田珍珍的双颊更红了,她羞得不敢去看颜昭石,小声说道:“颜哥哥,你的力气好大,人家好痛。”

    颜昭石一怔,田珍珍微微侧过身子,颜昭石这才看到,田珍珍身下的床单上有两朵樱红。

    颜昭石心头大震,原来他醉酒时已经夺了田珍珍的初红。

    他将田珍珍拥进怀里:“珍娘,你还这么年轻,我一定会珍惜你。”

    正在这时,屋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颜兄,快起来,喝一碗醒......”

    声音戛然而止,张秀才惊讶得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大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们,你们......”

    田珍珍嘤咛一声,把脸埋进颜昭石怀里,颜昭石惊惶失措地拽起一角锦被遮住田珍珍那细瓷白玉般的身子。

    “张兄,你听我解释,你......”

    张秀才手里捧着的醒酒汤摔落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张秀才走到床前,朝着颜昭石便是一记同样响亮的耳光:“你这个畜牲,衣冠禽兽,亏我当你是谦谦君子,你却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珍珍虽然曾经许配过人家,可她还是黄花闺女,你让我如何向岳家交待,我和你拼了!”

    张秀才捶兄顿足,发疯般扑向颜昭石,和他扭打起来。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田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匆匆走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别打了,别打了!”

    丫鬟指指床上,田氏赫然看到锦被下露出的一缕青丝,接着她又看到散落在椅子上的衣裙:“这......这是珍珍的衣裳,怎么会这样......”

    田氏身子晃了晃,晕死过去,丫鬟上前一步,扶住了田氏:“老爷、颜大人,你们别打了,太太晕过去了!”

    张秀才停下手,一把推开已经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颜昭石,冲到田氏身边,哭喊道:“娘子,娘子,你不要吓为夫啊,是为夫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妻妹,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的错,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夫也不想活了!”

    原本藏在锦被下的田珍珍听到姐夫的哭声,吓了一跳,一把掀开锦被,顾不上自己身无寸缕,挣扎着要去看姐姐。

    颜昭石连忙拿起椅子上的衣裙,手忙脚乱帮她穿上:“珍娘,你不要害怕,有我,一切有我。”

    田珍珍哭着说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我这般蒲柳般的女子,本不该宵想颜大哥这样的芝兰玉树,是我配不上,连带着让姐姐也为我蒙羞,我对不起姐姐。”

    闻言,田氏在心里冷笑,不要脸的狐媚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你就是对不起我。

    可能是张秀才爱妻情深,也可能是田珍珍感天动地,田氏终于幽幽醒转:“......珍珍......珍珍的名节......夫君,妾身求求你,不要把珍珍送回娘家,妾身的娘家最是重规矩,父兄会将珍珍沉塘的,珍珍的命太苦了,夫君,妾身求你了,妾身给你磕头。”

    说着,田氏便挣扎着要跪下去,张秀才连忙托起她娇弱的身躯:“娘子这又何苦,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答应你便是,我不会将妹妹送回娘家,我一定会为妹妹讨个公道,天亮就去衙门敲鼓鸣冤!”

    田氏忙道:“他是衙门里的官,县太爷一定不会抓他,我们直接到京城告御状,妾身听说那大理寺,专门审这些当官的。”

    田珍珍哭得肝肠寸断,她推着颜昭石:“颜哥哥你快去求求姐夫和姐姐,你不能坐牢,你若是坐牢了,奴家也不活了。”

    颜昭石咬咬牙,走到田氏和张秀才面前,双膝跪地:“张兄,嫂夫人......”

    张秀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淫贼,你不配与张某称兄道弟。”

    田氏心疼妹子,连忙劝道:“夫君,你听听他要怎么说。”

    张秀才冷哼一声,眼睛瞟向依然衣衫不整的田珍珍,见田珍珍脸上有泪,却更加楚楚动人,他顿时心中一荡。

    颜昭石却已经不敢去看张秀才了,他低着头,艰难地说道:“颜某爱慕令妹已久,今日酒醉做下如此不堪之事,这是颜某之错,但是颜某不会逃避,定会负责。”

    田氏忍不住问道:“我妹妹的名节已经被你尽毁,你要如何负责?”

    颜昭石道:“在下想要求娶令妹,还请张兄和嫂夫人应允。”

    田氏有些为难,她看向张秀才,说道:“夫君,这倒是一门好亲,可他既然做过错事,妾身担心今日他不得已求娶了珍珍,日后却会对珍珍不好,如是那样,岂不就是误了珍珍终生。”

    张秀才想了想,道:“娘子所言极是,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颜昭石顿时大惊失色,忙道:“不可啊,张兄,此事万万不可,颜某对令妹之心,可昭日月,今生今世,定将令妹视如珍宝,如有反悔,颜某不得善终。”

    听他发下毒誓,田珍珍感动极了,她走过来,陪着颜昭石一起跪下:“姐夫,姐姐,你们就答应这门亲事吧,颜郎是君子,他定然会履行诺言,不会反悔的。”

    颜昭石心思百转千回,今天晚上,田珍珍先是称他为颜大哥,后来又是颜哥哥,现在又当着姐夫和姐姐称他为颜郎。

    有美如此,夫复何求?

    田氏同样很感动,她恨不能掐死眼前这个小娼妇。

    她伸手拧住张秀才腰上的肉,凄声说道:“夫君,不如我们就成全他们吧。”

    张秀才疼得想把颜昭石再暴揍一顿,这个王八蛋,竟然能在他家里就和田珍珍睡到一处,而他这个当姐夫的,这半年来也才和田珍珍睡过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即便如此,还是被田氏这个母老虎给发现了。

    张秀才越想越觉自己委屈,只觉自己头上郁郁葱葱,看向颜昭石的目光越发凌厉。

    “不能就这样轻易答应吧,发个誓,上下嘴唇动一动,就想把妹妹骗走,不行,绝对不行!”

    颜昭石也很心虚,张秀才莫不是要狮子大开口,让他出钱吧。

    他现在虽然衣食无忧,可也没有多余的银子。

    好在张秀才没有要钱,他说道:“既然你是读书人,那么读书人的事,就用笔墨解决吧,你把对舍妹所做之事写下来,保证此生与舍妹举案齐眉,决不做休妻另娶之事。”

    颜昭石一听,就有些不愿意了,他可以写保证书,保证日后与田珍珍好好过日子,可是却不想把今日之事写出来。

    见颜昭石目露犹豫,张秀才冷笑,对田氏和田珍珍说道:“你们全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一个伪君子,什么负责,什么誓言,都是他用来欺骗无知妇孺的,依我看,还是去报官吧,清水县告不成,那就去京城,去大理寺!“

    田氏闻言,眼睛一翻,又要晕死过去,张秀才慌忙抱住她,田氏靠在张秀才肩头,满脸悲戚。

    田珍珍则吓得紧紧抱住颜昭石的手臂:“颜郎,奴家不要和你分开,你就写吧,姐夫和姐姐是咱们的亲人,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奴家一个保障,免得等到奴家人老珠黄,颜郎会嫌弃奴家。”

    颜昭石看着宛若受惊小鹿一般的娇嫩少女,却是再也硬不下心来。

    这个可人儿,与他相识于微时,不嫌弃他身无长物,也不嫌弃他人到中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委身于他,岂是李绮娘那恶俗的市井粗妇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惜,原配发妻的名份却给了李绮娘!

    田珍珍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凄凄艾艾地说道:“奴家愿意做填房,只做颜郎的填房,以后早晚都给姐姐上香,请姐姐在九泉之下保佑奴家早日为颜郎诞下男丁,延续香火。”

    颜昭石的心彻底软了,娇妻,儿子,他的香火,为了这些,他有什么不能写的,何况张秀才和田氏都是田珍珍的亲人,只要他和田珍珍夫妻恩爱,今日写的这些便是一张废纸。

    思及于此,颜昭石横下心来:“好,我写。”

    京城。

    柴晏刚刚走出刑部大门,便看到了三哥端王。

    端王爷走过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原本是想去摸柴晏的脑袋,忽然想起这里进出都是六部官员,便把手搭在柴晏的肩膀上:“嘿嘿,几天没见,又长高了。”

    柴晏嫌弃地甩开端王的爪子:“我已经三年没长个子了,你换个开场白。”

    端王爷讪讪,冲着柴晏挤挤眼睛:“到我家吃肉去?走的时候再给你多带一些。”

    只看端王这个猥琐的表情,柴晏就猜到那是什么肉了。

    牛肉!

    “怎么死的?”他问。

    端王爷一脸沉痛:“求爱不得,离群出走,抑郁满怀,唉,自尽了。”

    柴晏叹息:“太想不开了。”

    “是啊,我们一定要让它死得其所。”端王同样叹息。

    兄弟两人相携而去,一驾马车从他们身边走过,马车上的人忽然“咦”了一声,可惜这兄弟二人还在悲天悯牛,全都没有留意。

    “二爷,刚刚那两位是端王爷和七爷。”马车上一名身穿僧袍的小僮说道。

    柴善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佛珠,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念着佛经。

    小僮又道:“小的刚刚好像听到他们说有人自尽,还说死得其所。”

    柴善终于睁开双眸,他有一双与柴晏一样的眼睛。

    “自尽?小七这个不省心的,一定是又闯祸,把人给逼得自尽了。”

    小僮吓了一跳,忙道:“小的听两位爷的口气,那人像是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柴善眼中燃起两团火苗,他对小僮说道,“掉头,去端王府。”

    “咱们不进宫了吗?”小僮问道。

    “先去超渡亡魂,好不容易遇上这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快走,去端王府。”车厢两侧各有一个书架,柴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经文,他要恶补,总不能到时捧着经文给亡者超渡吧。

    小僮不解,又问:“那为何不是去七皇子府,闯祸的很可能是七爷啊。”

    柴善有些嫌弃小僮打扰他背诵经文,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看小七像是会回自己家的人吗?”

    小僮一想,二爷说得太对了,七皇子还真不是那样的人。

    柴晏和端王爷下了马,柴晏向身后看了看,对端王说道:“那驾马车一直跟着咱们,是不是你的债主?”

    端王摇头:“父皇已经替我还了,我现在没有债主了,一定是你惹的麻烦,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了?”

    二人正在说话之间,那驾宽大却没有标志的马车也到了府门前,只是车上的人却没有下来,离得近了,端王看清楚了,笑着对柴晏说道:“是二哥的马车,那个车把式我认识。”

    柴晏也认出来了,有些疑惑:“二哥为何不出来?”

    端王思忖道:“该不会是又剃光头了,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柴晏哈哈大笑:“二哥还有啥不好意思的,他又不是没剃过光头,走,咱们去掀他车帘,吓他一跳!”

第四零八章 保安(两章合一)

    柴善还在背诵经文,冷不丁车帘被掀开,露出两颗讨厌的脑袋。

    端王问:“二哥,你在做什么?”

    柴善刚想将经书藏到身后,柴晏便抢先回答:“二哥,你的佛经都是现背现卖啊!”

    柴善张张嘴,他想打人!

    端王又问:“二哥,你怎么忽然回京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弟弟们也好去城外接你。”

    柴善心中温暖,还是亲兄弟最好啊,他正要开口,柴晏已经替他说了:“还用问嘛,二哥一定是没有钱花了,这是回京化缘来了。”

    柴善......我能把小七吊起来打吗?

    端王明白了,连忙说道:“二哥还没有进宫拜见父皇和母后吧,为何先来弟弟这里,弟弟前阵子修园子,欠了不少银子,现在还没有补上亏空呢,二哥还是去找父皇和母后化缘,如果不够,再去找太子大哥。”

    柴善......老三这个混球,也要吊起来打!

    闻言,柴晏吓了一跳:“咱们家最穷的就是我,我没有封王没有封地,穷得叮当响,二哥,兄弟一场,你就放过弟弟吧。”

    柴善......如来佛祖显灵,收了这两只泼猴儿!

    “我......”,柴善呼呼喘气,“听闻小七逼人自尽,我是来超渡亡魂的。”

    柴晏......

    端王:“小七,你把谁给逼死了,该不会是刑部的人吧,哎呀呀,你可闯大祸了,三哥不和你一起玩了,免得父皇以为是我带坏了你。”

    柴晏:“我今天只听说一起自尽案件,就是发生在三哥府上的,哈哈哈。”

    端王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然后和柴晏一起,不可思议地瞪着柴善:“二哥,你想吃牛肉了,直接来就行了,不用提那啥超渡,咱们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太见外了。”

    端王的话音刚落,柴晏就哈哈哈大笑起来,端王自己也忍不住了,笑得直捶车厢。

    柴善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抡起佛珠,朝着两个弟弟打了过去。

    修行?打完再说!

    平城。

    周弘终于到了平城,见到颜雪怀,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外甥女,借你的江河令一用,我要多运些东西。”

    颜雪怀没答反问:“姨母呢?”

    “她先走一步,已经回京城了,让我护送你们回去。”周弘说道。

    颜雪怀听说周大当家已经走了,便猜到青云岭的事十有八、九已经了结了。

    “好,我去给您安排,您带来的东西在哪里?”

    周弘说道:“已经运往张家湾码头了,到时可以直接装船。”

    颜雪怀想起周弘的矿山,该不会运送的是矿石吧,也不知道是什么矿,金矿银矿铁矿?

    哪一个都够掉脑袋的。

    “大舅舅,您要运上船的是什么东西,若是寻常的也就罢了,若是其他的,就要找些可以信任的人来押送。”

    周弘嘿嘿一笑,脸上的刀疤却让这个笑容更加狰狞,他压低声音:“这是你大舅舅这些年的家底儿,放心吧,全都装在箱子里呢。”

    颜雪怀微微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矿石就好。

    “大舅舅,您陪我娘先回京城,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最晚半个月便也回去了,我和扫尘除垢两位姑姑一起走,你们尽可放心。”

    周弘说了声好,又道:“我在平城也有些事情要办,最多三天,便能动身了。”

    一天后,颜雪怀便知道周弘在平城要办什么事了,因为周弘把他的干儿子带到了李食记。

    周弘是这样想的,李食记开在平城,打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些麻烦事,妹子又不在,到时群龙无首,总不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告到衙门,他让干儿子过来,就是要给李绮娘母女引荐,也告诉铺子里的人,以后有那不值得报官的小事,不用自己硬抗,平城咱们有人。

    李绮娘和颜雪怀看到周弘的干儿子时,母女俩都怔住了。

    “你的义父是我舅舅?”颜雪怀问道。

    焦爷一脸的尴尬,今天义父忽然说要带他出去见一个人,然后就把他带到了会昌街,他也不敢问,还以为他被颜雪怀暴揍的事,被义父知晓了。

    “你们认识?”周弘瞪着眼珠子。

    颜雪怀咧着嘴笑,哎哟,当年把焦俊恩从小倌堂子里救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家这个不省心的舅舅。

    焦爷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讪讪说道:“不仅是认识,我有幸能与颜姑娘合作做生意。”

    周弘挺高兴,朝着焦爷的肩膀就是一拳:“嗯,好小子,总算干件人事了,以后让人看着点儿,别让那些不长眼的来找麻烦。”

    “好,好,一定,义父放心,姑姑放心......表妹放心。”

    颜雪怀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谁是你表妹,你少套近乎。”

    焦爷连忙改口:“颜姑娘,颜姑娘。”

    颜雪怀懒得理他,看着周弘问道:“舅舅有个干儿子,我怎么以前没听万千和小白说过?”

    周弘道:“我没告诉那两个不省心的,否则他们知道在平城还有个义兄,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嗯,已经很无法无天了,连飞鱼卫也敢动手,差点就不能活着离开平城,若是让他们知道还有位地头蛇的义兄,那两个就能把平城闹翻天。

    李绮娘很高兴,因为提前不知道周弘会带着干儿子过来,李绮娘也没有准备,她李食记新店开业时,焦爷也送了贺礼。

    焦爷前脚回到顺城街,李绮娘的见面礼便给送过来了,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焦爷松了口气,李绮娘给了见面礼,这就是认下了他这个干侄子。

    李食记新店开业那日,知府和知县全都送了贺礼,焦爷听说以后便去问衙门里的熟人,一问才知,原来颜雪怀的娘虽然要嫁给定国公齐慰了。

    焦父得知这件事,便问道:“那咱们总要送份厚礼还回去吧。”

    焦爷摇头:“不用了,我是晚辈,若是还礼那就是不想认这门干亲了。”

    焦父叹了口气,道:“那你以后也收敛一些,把心思都用到生意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再参与了。”

    焦爷心里很乱,直到送了周弘和李绮娘上船,从张家湾回来的路上,他才凑到颜雪怀的骡车旁边,隔着车帘说道:“颜姑娘,回城之后,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不知颜姑娘可否赐教?”

    颜雪怀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回到平城之后,焦爷宴请了颜雪怀,地方是颜雪怀挑的,范老爷子的酒楼。

    “你想金盆洗手?金盆洗手后能保住性命吗?”颜雪怀问道。

    焦爷面红耳赤,他算是知道了,颜雪怀的心眼子是真多,他还什么都没说,颜雪怀就已经猜出来了。

    “是,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请教颜姑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今天焦爷一说有事请教,颜雪怀便猜到是什么事了。

    这厮定然已经知道李绮娘和齐慰的亲事了,这是个聪明人。

    什么是干侄子,就算是借势,也要低调稳妥不拖后腿,否则,狗屁干亲,甩你一脸唾沫星子。

    面子,是人给的,而不是自己硬找来的。

    颜雪怀点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还挺有趣。

    “先说说你这个焦爷都做些什么事吧,还有,都有哪些生意?”

    焦爷想了想,说道:“先说我家吧,除了凶宅的生意以外,还有些田地和铺子,凶宅的生意如今是我在做,田地和铺子都是家父自己在管,我没有插手。

    除此以外,我还有些钱拿去放印子钱了,这事交给别人去做,我没有直接去管。

    我在顺城街上有一座茶楼,一座酒楼和两家堵坊,另外,有一家青楼和八家铺子都有我的干股。

    偶尔我也会做些零单的生意,就是外来的货物在我这里转上一手,再卖给下面的铺子。”

    颜雪怀点点头,如果换她是顺城街的老大,她也要干股。

    “你和入干股的那些铺子有没有签契书?”颜雪怀问道。

    焦爷摇头:“自是没有,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用契书,他们也不敢少了我那一份。”

    颜雪怀便道:“趁着你还是老大,你赶紧找个理由,通过官牙,和这些铺子把契书签下来,契书上只写你占了多少股份,而不要写明你出资多少,这个你应该不难理解吧?”

    “懂,我懂。”焦爷忙道,他是真的懂,这样一来,这些干股便算是过了明路,他是正正经经在做生意,而不是强行抽利。

    “继续说,着实说说你收保护费的事,还有做中人,对了,你做没做过中人。”颜雪怀挥手,让他继续。

    “做过,每个月都要做上几次,双方起了冲突,一般会请我出面调停,这个嘛,获利不少,两头收钱。

    颜姑娘说的保护费,是不是就是份子钱啊。

    这个我也不瞒你,这算是公开的事,除了顺城街,我还在几处地方收着份子钱,每月都要交份子钱,这钱我不是白收的,他们若是遇上麻烦,我会让人去帮他们解决,比如胭脂巷那种地方,都是上赶着给我送份子钱,我也会派兄弟在那里盯着,遇到来闹事的,便会替他们处事。

    当然,如果有人不肯交份子钱,我也不会让他在我的地盘上立足,这些年来,出过人命,也打残过不少人。”

    焦爷察言观色,已经猜到颜雪怀怕是早就把他的底细打听清楚了,所以他觉得也没有必要隐瞒,便芝麻倒豆子,全都说了。

    其实颜雪怀是真的没有去打听过他,她之所以表现得好像全都知道似的,全凭前世所闻所见。

    “这样吧,你开一家保安公司,不对,保安局,镖局那个局。”

    焦爷一怔,问道:“保安局?”

    颜雪怀颔首:“没错,就是保安局,保护的保,平安的安,保护一方平安。”

    焦爷的眼睛眨了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连忙问道:“颜姑娘的意思,是让我正大光明开个保安局,把收份子钱和帮人调停做中人这两件事,摆到明面上?”

    其实现在也是摆在明面上,但是颜雪怀的意思,却是让他把这两件事变成合法的。

    颜雪怀微笑:“以后你的兄弟们就不是混混和帮闲,而是保安。份子钱也不是份子钱,而是佣金。那些铺子与保安局签定契书,可以是一年,也可以是三年五年。

    他们向保安局付佣金,保安局便要为他们提供保护,当然,合约上要把保安局的保护范围逐条写明,免得出什么事都来找你们负责。

    对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些铺子要是自愿的,想不想签都由着他们,我想你能把这事处理好的。”

    焦爷当然能处理好,他走出酒楼,随便找一家铺子,告诉他们,以后把份子钱改成佣金,你们可以签约,也可以不签。

    除非那铺子的东家脑子让驴给踢了,否则一定会满口答应,踊跃签约。

    焦爷要保护你,你说你不用,你是不是有病?

    颜雪怀见焦爷点头,便继续说道:“至于做中人这种事,就更简单了,这也是保安局的一项服务,每次的酬金不再是酬金,同样是佣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颜雪怀把这番话说完,她就发现焦爷的眼睛就像两个大号的水晶琉璃灯。

    “颜姑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保安局,真是太妙了!”

    焦爷转念一想,又道:“那我就索性弄个门面,打开门做生意,再去衙门备上案,弄得就像镖局子一样,镖局子做外头的生意,我这保安局就做城内的零碎生意。

    除了衙门,我还要和各处的里正说一声,以后若是遇上走水这种事,衙门里人手不够时,我们保安局也可以去救火。”

    后面的话,焦爷没有说,救火之后,那被火烧过的宅子,他还能低价买过来。

    他不说,颜雪怀也猜到了。

    当初周万千和周小白,把锣鼓巷的宅子给烧了,最后那处被火烧过的宅子,据说就是焦爷,以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价格,从颜昭石手里买过去的。

    以后救火兼处理宅子,这是一条龙服务了。

    颜雪怀在心里暗赞,焦俊恩这人的确是个人材,当混混真是大材小用。

第四零九章 商人

    清水县。

    清水县山青水秀,物产丰富,但是若说当下清水最出名的是什么,那一定非清河宴莫属。

    可惜清河宴是有酒牌子的,想要大批量进货,那太难了。

    黎家虽然是和其他几家合起来一起做生意,但是那清水镇上做酒的人家太多了,黎家看不上那些小作坊,自是不会与他们合作。

    禁酒令上没有规定百姓家里不能做酒自行饮用,逢年过节,自家酿上几坛土酒,只要不是拿出去售卖,都是允许的。

    清水镇上的这些小作坊也同样是祖祖辈辈靠做酒为生,如今朝廷不让他们卖酒,人面广的,便去清河宴做工,黎宝淮是个大方的东家,给酿酒师傅的工钱都很高,和他们以前开小酒坊赚的也差不多;

    而那些搭不上关系的,索性就改行了,有的买上几亩水田,有的拿出所有积蓄,去开铺子或是做些其他的小生意。

    颜昭石是个孝子,从颜景光口中得知颜家分家之后,便想让乐福去平城把郭老太太接过来。

    就在几天前,也就是他和田珍珍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张秀才便以他要存些银子办喜事为由,带他一起去谈生意。

    那是一位外地来的商人,听说颜昭石是主簿大人,那位商人受宠若惊,好话一筐筐往外抬,颜昭石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他也从商人与张秀才的谈话中,得知了商人来清水县是要做什么生意。

    这位商人,是来购买酒头和酒尾子的。

    酿酒酿出来的酒是基酒,基酒加入酒曲,经过酿酒师傅的调制勾兑方能成为可以售卖的酒。

    酒好不好,取决于基酒和酒曲的质量,以及酿酒师傅的技术。

    酒头是指酿出来的第一道基酒,酒尾子则是最后一道基酒,酒头和酒尾子,要么弃掉,要么用来勾兑劣酒,而第二道基酒则是最好的。

    清水镇上虽然家家会酿酒,可却不是家家都能酿制基酒,那些小酒坊以很便宜的价格,买下四大家的酒头和酒尾,勾兑成便宜的酒,卖到小酒馆和远处的村子里。

    如今的清河宴已经身价百倍,担心会有人打着清河宴的旗号去勾兑劣酒,影响清河宴的名声,在四家股东商议之后,每次出酒之后,便将酒头和酒尾直接倒掉。

    这个商人来清水县的目的,就是想托人,从清河宴弄出一些酒头和酒尾。

    看到商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颜昭石只好苦笑,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就连清水县的县太爷,也管不了清河宴的事。

    人家有朝廷发放的酒牌子,户部派了官员长驻清水镇,那位官员姓王,他的上级是户部酒务司,与清水县衙没有半点关系。

    商人能找到清水县,自是清楚户部有官员在清水镇,他对颜昭石拱拱手:“颜大人,小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您帮忙搭个线,您是官,那户部的大人也是官,由您向王大人引荐小可,定然比小可自己误打误撞要好得太多,您看这对您也就是一句话的小事,可是对于小可,却是身家性命啊。”

    张秀才也道:“是啊,老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定然不会让你白白出力。”

    老吴,就是这名商人。

    颜昭石要成亲,又要把老娘接过来,这全都是银子。

    见他仍然犹豫不决,张秀才朝老吴使个眼色,老吴从放在桌子下面的包袱里,掏出两罐茶叶:“颜大人,小可也不懂书画那种风雅之物,这是小可家乡的茶叶,不是啥贵重的好物儿,但胜在是今年的新茶,给颜大人尝尝,请您务必不要嫌弃。”

    颜昭石对官场上的套路所知不多,便真当这就是两罐茶叶,便毫无压力地欣然收下。

    晚上,他读书时想起日间收到的两罐新茶,便想尝一尝,没想到打开一罐,却看到放在茶叶里的一张银票。

    五十两。

    他连忙打开另一罐茶叶,同样也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若是三年之前,一百两银子在颜昭石看来还真不算什么,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把他卖了,怕是也卖不了一百两。

    颜昭石的心怦怦直跳,把这两罐茶叶还回去?

    他有些舍不得,他现在太缺钱了。

    将老吴引荐给户部酒务司的官员?

    朝廷有禁酒令,这个老吴要买清河宴的酒头和酒尾,分明是想去做酒卖钱,这若是被查出来便是要吃官司的事,到时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

    可是颜昭石转念一想,老吴只是请他帮忙引荐而已,若是东窗事发,他只说不知老吴的目的便是。

    老吴若是能从清河宴买出酒头和酒尾,那定然是给了王大人不少好处,否则王大人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帮忙。

    对啊,如果到时被查出来,朝廷要查的也是王大人,真若是查到自己头上,自己只要装做不知情便行了。

    想到这里,颜昭石打定了主意,他将两张银票收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去衙门的路上,便把其中的五十两银票兑换还五张十两的,拿出其中的三十两,交给乐福,让他动身去平城。

    颜昭石心疼老娘住在板子大场那种地方,可又担心大哥和三弟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因此,他叮嘱乐福,到了平城之后,要避开颜家人,悄悄把郭老太太接出来。

    颜昭石甚至有些后悔,他不该提前就给郭老太太写信的,那时他听颜景光说了家里的事之后,心疼郭老太太,便写了那封信,想来大哥和三弟全都看过这封信了吧,到时候若是一起过来,水芹巷的宅子就住不下了。

    想到大哥和三弟,他便想到大侄儿颜景修。

    只要想到颜景修,颜昭石便觉得万分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李绮娘母女,孙氏也就不会被砍头,孙氏若是不死,颜景修又怎会名誉扫地,前途尽毁。

    因此,颜昭石觉得也能理解大哥当日与他义绝的举动了,他连累了人家儿子啊。

    所以,大哥和三弟可能也会一起来清水县的这件事,颜昭石也可以接受了。

    这样一来,颜昭石便觉得这一百两银子太少了。

第四一零章 有孕

    王大人平时长驻在清水镇。

    他妻子去世了,膝下只有一子,今年十三岁。王大人担心把儿子交给长嫂,无人督促,会耽误学业,就将儿子一起带来了。

    他在清水镇,儿子则在清水县城的县学里读书,平时吃住在县学里。

    每隔十日,王大人会坐船回到县城看望儿子,父子俩吃吃饭,带儿子买买书。

    只是王大人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从不与县城里的官绅们私下来往,因此,张秀才虽然在县学里教书,可却连见到王大人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王小公子的先生并不是他,而是一位古板的老夫子,张秀才向那位老夫子提过一次,老夫子反而把他斥责一番。

    张秀才见县学这条路走不通,也就死心了。

    没想到那天他让颜昭石写保证书,颜昭石竟然真的写了,这样一来,张秀才便有了底气,使唤起颜昭石来毫不手软。

    见昨天没有敲定,中午的时候,张秀才便直接找到了衙门。

    张秀才有秀才的功名,又在县学里教书,同时还是县里的富户,在小小的清水县,张秀才是个名人,他来县衙找人,门口的衙役没有拦着,所以张秀才便直接出现在颜昭石的面前。

    看到张秀才就这样大喇喇进来,颜昭石心里一沉,若是那天他没有求娶田珍珍,张秀才是否也会如此这般闹到衙门里呢。

    想到这里,颜昭石便暗暗称赞自己那日的举动,他是个君子,一直都是。

    “颜兄,老吴那事......”

    虽然四下无人,可是张秀才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知道颜昭石懂得他的来意。

    颜昭石忙道:“我听说王大人今日就在县城里,明天早上才会清水镇,张兄告诉老吴,让他准备准备,我去将王大人约出来。”

    王大人初到清水时,知县大人为他接风洗尘,当时颜昭石也在场,王大人喜欢诗词歌赋,颜昭石与他相谈甚欢,后来王大人来衙门收取京城送来的文书,颜昭石与他又见过两面,他相信,自己是能将王大人约出来的。

    后面的事情果真如颜昭石想的那样,他亲自去了王大人住的客栈,王大人欣然应约。

    那晚是老吴请客,宾主尽欢。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老吴又送给颜昭石两罐茶叶,颜昭石回到家里,便迫不及待打开,和上次一样,又是一百两。

    有了这些钱,颜昭石便有了底气,他开始筹备婚礼。

    他原是想等郭老太太到了之后再成亲,可是田珍珍哭着来找他,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有来,田珍珍担心自己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闻言,颜昭石又惊又喜,他想请郎中过来把脉,田珍珍害羞,怎么也不肯。

    颜昭石一想也是,田珍珍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颜郎,怎么办呢,若是显怀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奴家真的没脸见人了。”

    田珍珍吓坏了,不但她会成为笑柄,连带着生出的子女也会当做奸生子看待。

    颜昭石也急得团团转,田珍珍肚子里的,是他的儿子啊。

    虽然他已经也有过儿子,但全都生下便夭折了,且,那些都是通房生的,比庶子还不如。

    田珍珍是他未来的正妻,田珍珍所生的儿子是他的嫡子。

    嫡子啊,他做梦都想有的嫡子。

    唉,若不是被李绮娘那个恶妇耽误了许多年,他早就有了嫡子,不,说不定嫡孙也有了。

    为了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嫡长子,颜昭石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决定不等郭老太太了,提前迎娶田珍珍。

    他前前后后有过几个孩子了,当然小孩子出生提前一个月半个月的有很多,就连早产两个月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到时就说儿子是早产,养上几个月抱出来见人,别人只会认为是月子里奶水足,小孩子养得好,所以会和足月生的没有两样。

    颜昭石请了官媒,三媒六聘,只是到了请期的时候,田氏说还想多留妹妹几个月,颜昭石只好咬牙,又加了五十两的聘礼,田氏终于答应了他提出的日子。

    得知颜主簿成亲,老吴便登门了,这一次没送茶叶,却是正大光明送了礼金,又是一百两。

    这样一来,颜昭石已经是第三次从老吴手里接银子了,这一次他想都没想,就把银票收下了。

    到了成亲那日,水芹巷的宅子布置得喜气洋洋,能请的客人都请了,县太爷带着太太也来喝了喜酒,颜昭石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像是年轻了十岁。

    洞房花烛,摸着小娇妻那还很平坦的肚子,颜昭石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他终于要有儿子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颜昭石忽然想起了李绮娘。

    上一次洞房花烛,于他已经恍如隔世。

    李绮娘打死也想不到吧,他颜昭石弃了这个恶妇之后,还能做官,还能娶到年轻可人的娇妻,而且最重要的,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

    京城。

    柴晏闭目养神,琥珀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柴晏睁开眼睛:“哈,既然成亲了,那七爷我也给他送份贺礼。”

    清水县。

    田珍珍的娘家远在几百里外,而且据田珍珍所说,她在娘家时被兄嫂苛待,若不是有姐姐,她可能早就被嫁给光棍闲汉了,所以她也不想回去。

    颜昭石也没有时间陪她回娘家,到了三日回门这日,他们一起去了张秀才家里。

    田氏准备了丰盛的回门宴,可惜宴席上田珍珍便恶心呕吐起来。

    这一次,田氏的脸色变了,张秀才的脸色也变了。

    颜昭石担心他们会怪责田珍珍,便找了个借口,带着田珍珍提前回了水芹巷。

    田珍珍哭着对他说:“颜郎,这可怎么办呢,姐夫和姐姐一定是猜到奴家有了身子,奴家担心他们会斥责于你,奴家舍不得。”

    颜昭石却不担心,已经成亲了,做为姐姐和姐夫,还能做什么?

    顶多是再去张家时,冲他甩甩脸子而已。

    县衙里虽然公事并不繁忙,可颜昭石也只有三天婚假。

    陪田珍珍去过张家,这三天的假期便满了。

    次日,颜昭石带着喜糖,满心欢喜去了衙门,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衙门里有份大礼正在等着他。

第四一一章 大礼(两章合一)

    一纸调令送到了清水县,时丰县主簿王为之因公殉职,调清水县主簿颜昭石调任时丰县,继续担任主簿一职。

    原腾州吏目陈盛由从九品升九品,改任清水县主簿。

    颜昭石如遭雷击,他反反复复将调令看了三遍,知县大人问道:“颜主簿,这调令有何不妥吗?”

    颜昭石吓了一跳,吏部下发的调令,他能说不妥吗?

    颜昭石不敢。

    可是那位陈盛陈大人是升职,他为何是平调?

    平调就平调吧,为何要是时丰县?

    看看时丰县的主簿为何是空缺吧,那是因为上一任主簿殉职了!

    殉职啊!

    颜昭石呆若木鸡,在知县大人的侧目下回到自己办公的屋里。

    别看都是主簿,可是主簿和主簿是不一样的。

    清水县富庶,就连三张酒牌之一的清河晏也是在清水,而且这里不仅盛产美酒,同时也是人杰地灵之地,历史上出过多位诗词大家。

    前几年裕王起兵时,清水县当时的县太爷打开城门,向裕王递交降书,不仅是清水县城,就连方圆几十里的村子也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据说王师所过之处,没有一处秧苗受损。

    所以,当其他地方经过战乱还在休养生息的时候,清水县的酒坊已经带着酒去京城申请酒牌子了。

    都是打仗,清水县不但没有变穷,反而更加富足。

    如果说清水县是天,那么时丰县就是地了。

    时丰县城虽是以汉人为主,但是也有夷人,城外的大山里更是遍布夷人的村寨。那些夷人不服教化,时常与汉人发生冲突,上一任的老主簿王为之王大人,便是在冲突中被夷人用竹枝贯胸当场丧命的。

    因此,颜昭石当然不想去,他去做什么,去和那些蛮夷打交道吗?

    颜昭石正在发呆,门外响起说笑声。

    “这下好了,陈大哥又要回来了。”

    “什么陈大哥,人家现在是大人了,陈大人。”

    “对对对,是陈大人,到时我们一起凑份子,给陈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当然好了,算我一个,我有个亲戚在黎家酒坊里做事,到时我让他帮忙,整两坛清河宴,陈大人以前就最爱喝黎家的酒了。”

    ......

    颜昭石怔住,这些人口中的陈大哥就是那位即将来接替他的陈盛陈大人?

    为何县衙里的人竟然像是全都认识他,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猛然之间,颜昭石想起了一个人来。

    裕王大军打过来时,当时的知县名叫李文彬,他提议主动受降,保住一城百姓,当时衙门里的县丞和主簿全都不同意,纷纷骂他是奸细。

    李文彬一身官服,在唾骂声中走出衙门,走向城门口,城门官不敢开门,正在这时,衙门里的一名典吏追了过来,帮他打开城门。

    受降之时,李文彬身边只有这一名典吏。

    后来,李文彬连升两级,升任腾州知州,正五品,临走时带走了这名典吏。

    颜昭石还没来清水上任时,便听说过这件事,仔细回想,那名被李文彬带走的捕头好像就是姓陈。

    颜昭石顿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算是明白了,这定然是李文彬的主意,要让他给自己的心腹腾位子。

    那个什么陈盛,以前不过是个不受流的典吏,连品级都没有,不过就是抱上了李文彬的大腿,这才在腾州任了个从九品的吏目,即便如此,竟然还不满足,还要回到清水县做主簿!

    清水县隶属于腾州,知州李文彬是清水知县的直属上级,知县一早便听说过陈盛其人,一个小人物能够在关键时刻审时度势,此人决非等闲之辈,知县便有了结交之心,更想借着陈盛,能与李文彬的关系近一些,再近一些。

    据知县从京城的同科那里得到的消息,太子对李文彬称赞有加,李文彬很可能会继续高升。

    因此,知县大人根本没有理会颜昭石是否不高兴,他正在积极准备迎接陈盛的到来。

    颜昭石连个能够诉苦水的人都没有,整整一天,他什么也没干,就在屋里写信,其中一封信是写给丁大人的,丁大人如今在通政司任经历,初到京城,自己还没有站稳脚根,颜昭石给他写信,纯属有病乱投医,此时的颜昭石,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清水县与时丰县相隔遥远,朝廷给了三个月的时间,颜昭石还有时间打点。

    颜昭石中午没有回家,田珍珍却走出了家门。

    有个小孩来给送信,姐夫张秀才约他在县学附近的刘春芳家里见面。

    这个刘春芳是个暗门子,长得一般,但因为她家离县学很近,所以张秀才偶尔会到她家里去。

    田珍珍与颜昭石定亲之后,张秀才便约田珍珍去过刘春芳家里。

    田珍珍觉得自己就要做官太太了,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张秀才说了,她若是不肯去,就把她在娘家的那些烂事告诉颜昭石。

    田珍珍害怕,自是去了。

    去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就在成亲之前,田珍珍前前后后去过刘春芳家里七八次。

    完事之后,张秀才穿上衣裳便回到县学教书,田珍珍则到核桃巷附近转上一圈,假装是去找颜昭石了,然后再回去。

    好在那时田氏觉得终于可以把田珍珍打发掉了,也没有派人盯梢。

    如今田珍珍与颜昭石已经成亲了,她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官太太,听说张秀才又要让她去刘春芳家里幽会,田珍珍就不想去了。

    她回屋里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出了家门。

    她怕,她是真的害怕,她担心张秀才真的会把她在娘家的事告诉颜昭石。

    张秀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她姗姗来迟,便厉声说道:“你是被那老王八给弄得爬不起床了吗?”

    田珍珍连忙陪笑:“姐夫,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还没让他碰过呢。”

    张秀才冷笑:“你没让他碰过?那你肚子里的野种是哪来的?”

    田珍珍凑上来,偎在他怀里,却被张秀才一把推开,田珍珍差点摔倒,哭着说道:“姐夫怎么这般狠心,竟是连自己的骨肉也不心疼了吗?”

    “我的骨肉?”张秀才冷冷地看着田珍珍。

    “是啊,奴家肚子里的,就是姐夫的骨肉啊。”田珍珍哭道。

    “你胡说八道!”

    张秀才走过去,抬手就给了田珍珍一记耳光:“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说这野种是我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野种在你肚里至少有两个月了。”

    昨天田珍珍在回门宴上呕吐,张秀才也以为田珍珍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在被田氏发现之前,张秀才总共睡过田珍珍两次,第三次还没到兴头上就被田氏堵上了,后来便对他严防死守,这一来就是整整三个月,直到最近这二十来天,田珍珍定亲了,田氏也松懈下来,他才能和田珍珍来往密切。

    所以,无论怎么算日子,田珍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是他的种。

    田珍珍被他全都说中,却也只能咬紧牙关,认定这就是张秀才的孩子。

    张秀才抬脚要去踢,田珍珍连忙说道:“今天侄儿颜景光在家里,我出门时他是知晓的,刚刚来的路上,我遇到了县丞家的乳娘,颜昭石对我腹中孩儿极为看中,若是我小产了,他定然会查的。”

    张秀才怀疑田珍珍在说谎,可终究是有了顾忌,那一脚没有踢下去。

    田珍珍确实是在说谎,她要和张秀才约会,自是十分小心,不会被熟人看到。

    张秀才没有把孩子踢下来,可是心里有气,觉得自己绿云压顶,便又给了田珍珍几个耳光,也没有心情再和田珍珍鬼混了,挥挥手,把她赶出了刘春芳家。

    田珍珍回到家里,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还没有成亲,未婚夫便死了,虽然没有抱着牌位嫁过去,可她克夫的名声便也挥之不去了。

    田家所在的田家村里有位秀才,他在村子里办学堂,学堂里的学生不仅有本村的,还有外村的。

    大嫂的娘家在隔壁村,大嫂的亲弟弟名叫蔡勃,也在田家村的学堂里读书。

    蔡勃比田珍珍小三岁,长得白净俊秀,大嫂心疼弟弟,常常让弟弟来家里吃饭,遇到刮风下雨,蔡勃便会住在田家。

    一来二去,蔡勃便和田珍珍好上了。

    两人不敢在田家约会,便约在一片荒地里,没想到却被几个在这里玩的熊孩子看到了。

    熊孩子回到家里,告诉了自己的爹娘,说看到谁谁他二姑和他小舅没穿衣裳抱在一起。

    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

    大嫂差点给气疯了,她们老蔡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会读书的,全家人的希望都在蔡勃身上,何况蔡勃早就订亲了,只等着蔡勃考上童生就成亲了。

    两个村子离得太近了,不到半日,这件事便传到了蔡家所在的村子,大嫂回娘家,被老子娘一顿臭骂,连带着把大哥也骂得抬不起头来。

    蔡家人又去找了那位办学的老秀才,问问这事会不会影响到蔡勃的前程。

    回答是会,肯定会。

    蔡家一听,更生气了,二十多口杀到了田家村,也不管是不是亲家了,把田家能砸的都给砸了。

    田家也不示弱,他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家里有个当秀才的女婿。

    田老爹让人来清水县报信,只说是家里出事,让大女婿和大女儿火速回去。

    相隔二百里,田氏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来送信的也不说,只好和张秀才一起赶了回去。

    张秀才是清水县的富户,有功名,与县衙的人都认识,他说话办事自是有底气。

    最后的结果,便是田珍珍离开了田家村,永远也不许再回去,如果蔡家再来闹,就把大嫂休回娘家。

    田氏原本是不想把田珍珍带来清水的,可是田家老俩口死活也要让她把人带出来,否则就把田珍珍沉塘,对外就说是她这个当姐姐的给逼死的。

    张秀才劝田氏,到了清水没人知道田珍珍的事,到时给她找个有钱的,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彩礼,田氏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当然,田氏也没有想到,最后还要给田珍珍赔上一笔嫁妆才能打发出去,不过,田珍珍虽然没能嫁给有钱的商贾,可也嫁了个有官身的,田氏倒是也没有觉得吃亏。

    田珍珍原本以为今生今世也不会见到蔡勃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两个月前,她竟然在清水县城里遇到了蔡勃。

    田氏没有给她丫鬟,田珍珍都是独自一人出去买针线,那日她刚刚从针线铺子里出来,便看到一名衣著光鲜的少年迎面走来,那人正是蔡勃。

    大半年不见,蔡勃更加英俊了。

    蔡勃有位同窗来了清水,他是来探望同窗的。

    他也没有想到会遇到田珍珍。

    两人都有前缘未了之感,相对无言,然后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很有默契地去了蔡勃暂住的客栈。

    一番欢好之后,田珍珍向蔡勃说起自己寄人篱下的苦楚,蔡勃柔声安慰,说等到自己做官以后,便将她接离这个地方。

    第二天,她却又来了客栈,蔡勃在清水待了五天,田珍珍每天都来客栈里与他相会。

    可是到了蔡勃临走的那一天,田珍珍却在蔡勃随身带的行李中发现了很多买给小孩子的东西,她追问之下,蔡勃才实话实说,原来就在田珍珍离开不久,蔡勃便提前成亲了。

    如今他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蔡勃开心地告诉田珍珍:“珍珍,你知道吗,我就要做父亲了,我这次来清水,买了很多小孩用的东西,你帮我看看。”

    田珍珍对蔡勃死心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毕竟以前在乡下时,她和蔡勃也有过七八次,后来又和姐夫有过两次,她全都没有怀上,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一次会这么巧就怀上了。

    好在还有颜昭石。

    田珍珍想到颜昭石对她这一胎的珍爱,嘴角勾起笑容,这一下牵动了脸上被张秀才打过的地方,又是一阵疼痛。

    田珍珍被拉回了现实,姐夫一直在用在娘家的事来恐吓她,若是这件事被颜昭石知道了,会不会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田珍珍越想越怕,一时没了主意。

第四一二章 来信

    傍晚时分,颜昭石身心俱疲地回到位于水芹巷的家中。

    书铺要到很晚才打烊,颜景光还没有回家,乐福去了平城,颜昭石便请了一位住在附近的婆子,每天过来煮饭。

    婆子做完饭就回自己家了,颜昭石敲门,敲了很久,田珍珍才从里面把门打开。

    天已擦黑,颜昭石看不清田珍珍的脸色,直到进屋,他才看到田珍珍双颊红肿,原本雪白如玉的脸蛋上还有几个尚未褪去的指痕。

    “珍娘,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颜昭石下意识去看田珍珍的肚子,还好,田珍珍不像是肚子疼的样子。

    田珍珍察觉到颜昭石在看自己的肚子,心中一凛,颜昭石爱她腹中的孩子远胜于爱她这个人,所以她必须要把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这样才能坐稳官太太的位子。

    她下定决心,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今日姐姐打发人来叫奴家过去,奴家去后,姐姐便叫来郎中给奴家诊脉......

    郎中走后,姐姐便......便打了奴家,说奴家未婚先孕,丢了她和姐夫的脸,尽管奴家和相公已经成亲,等到孩子落草后还是会被人说三道四,姐姐想让奴家落胎,奴家不肯,奴家告诉姐姐,相公膝下无子,对这个孩子如珠似宝,日后定会将他培养成材。”

    听说田氏竟然想让田珍珍落胎,颜昭石已是火冒三丈,道:“珍娘,你做得对,这是我颜家的血脉,是我的嫡子,嫡长子,我定不会让他受丝毫委屈,你等着吧,总有一日,儿子会给你诰命加身。”

    颜昭石只是举人,他的仕途也就是八、九品了,想给田珍珍请封诰命,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只能指望儿子了。

    田珍珍感动得热泪盈眶,相公对她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相公,若是你能调到外地就好了,免得儿子会如姐姐所说,从小就被人说三道四。”

    田珍珍并不知道颜昭石要调走的事,现在她是真的想要离开清水县。

    她觉得只要她还留在清水县,姐夫一定不会放过她,今天她是侥幸回来了,以后呢,说不定哪天姐夫不高兴了,便会把她在娘家的事告诉颜昭石。

    到了那时,颜昭石定会猜到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田珍珍这样一说,颜昭石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说。

    他说了要调到时丰县的事,田珍珍闻言又惊又喜。

    惊的是颜昭石竟然真的要调走了,喜的是她可以不用再被姐夫威胁。

    “啊,真的吗?太好了,相公,我们何时动身?”

    看着田珍珍欢喜的模样,颜昭石明白她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儿子。

    到了时丰县,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何时成亲的,儿子出生之后,也不会有人因为月份不够而有所怀疑。

    他的嫡长子,是要做状元做榜眼做探花郎,将来还要出阁拜相,所以身世上不能有半点瑕疵。

    “可是时丰县偏远,当地还有夷人,为夫不想让你们母子过去吃苦。”

    何止是不想让田珍珍和儿子吃苦,颜昭石自己也不想去吃苦,在平城的那些日子,他已经把一辈子的苦全都吃完了,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再也不想去吃苦了。

    田珍珍不知道时丰县是什么地方,听颜昭石说那里偏远,过去会吃苦,她的眉头微微一蹙便重新舒展。

    即使是偏远的县城,也好过在田家村,全村只有一口井,冬天洗衣裳也要到溪水边,那溪大冰凉冰凉的,凉到指头缝里。

    何况她是官太太啊,要么住在衙门里,要么也是住在离衙门不远的独门独院,有夷人又如何,夷人还敢招惹他们家吗?

    这样一想,田珍珍便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抚在颜昭石的胸前,娇声说道:“奴家不怕吃苦,儿子也不怕吃苦,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奴家什么都不怕,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颜昭石激动地抱住田珍珍:“好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珍娘,你放心,我颜昭石此生此世必不负你。”

    京城,丁家。

    丁大人收到颜昭石的来信,皱起了眉头。

    丁太太在一旁冷眼旁观,刚刚小厮把信送进来时,她看了信封一眼,见信封上写着清水县颜的字迹,便猜到这是颜昭石的信。

    自从丁太太得知李绮娘二嫁的夫君竟然是定国公齐慰,她就巴不得丈夫与颜昭石彻底断了来往。

    丁大人自从来到京城,做了京官,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是官场。

    他也不想与颜昭石有所往来了,可是颜昭石自己写信过来,他也不能再把信退回去。

    他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完眉头拧成了疙瘩。

    丁太太问道:“是颜举人的信吧,他找老爷有事?”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丁大人虽然对妻子有诸多不满,可是妻子却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丁太太:“你看看吧。”

    丁太太疑惑地接过信来,看完之后便噗哧笑了出来。

    “这位颜举人还真是个脑子糊涂的,真若如他所猜测那般,他之所以远调是因为李文彬所为,那他找上老爷,难道是想让老爷在京城找个人压制住李文彬吗?他该不会是以为老爷是在大理寺吧。”

    丁大人原本有几分烦燥,被丁太太这么一说,也觉得好笑起来。

    他笑着摇摇头:“我原本以为他做了官,人会变得务实起来,没想到,年纪一大把,竟然还是这般书生意义气。李文彬是太子看中的人,早晚是要进京的,现在留在腾州,不过就是让他熬资历,依然看,只要他不捅篓子,过不了三年五载,定然会被委以重任。

    唉,这个老颜,竟然让我找人弹劾李文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丁太太把信笺折好重新放进信封,取下灯罩,把信就着烛火烧成灰烬。

    这种信,自是要烧掉,留下便是招祸。

    火苗跳动,丁太太的眼前浮现出那一晚彩灯辉映中的李绮娘。

    她也叹了口气,人的命啊,真是老天注定的。

第四一三章 善人

    平城。

    黎宝淮送来的货终于到了,根本不用颜雪怀费心,焦爷早就找好了仓库和车子,就连卸货的活儿,也不用漕帮的兄弟们费心,焦爷自己找人给干了。

    衙门那边也打好了关系,平城的三家酒铺子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酒水运到便能开张大吉。

    而焦爷的保安局,则在酒水运到之前,已经得前开业了。

    开业那日,至少有二十位里正送来了贺礼,没错,是里正。

    焦爷按照颜雪怀所说,除了亲自登门,还在范老爷子开的那家酒楼里,专门宴请了各位里正,至于给平城县和平城府的打点,那就更加不会少了。

    颜雪怀还告诉焦爷:“一定要做善事,必须做,大张旗鼓地做。”

    得知平城的善堂已经无力支撑,焦爷大手一挥,将善堂的名字改为“焦氏善堂”,从此以后,善堂受焦家世代子孙供养。

    有一位在焦爷的赌坊里倾家荡产的二世祖,姓王,祖上也算是平城的大户,可惜这位王大爷好赌成性,把父亲留下的大宅子输得精光,现在就连最后一份产业也拿出来抵银子。

    那是距离平城十里的一个三十亩的小庄子。

    那位二世祖赌钱赌到这个地步,早已传遍平城。

    焦爷正是扬善立明的关键时刻,看到那三十亩的地契,有些犹豫,若是收下了,岂非会被人说是不留余地?

    颜雪怀笑着问他:“这三十亩对你而言是有之不多,无之不少,你索性就拿出来做善事吧。”

    焦爷一拍大腿,对啊,做善事!

    焦爷一边安排,一边让人去给他扬名,没过两日,平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盛传,那败家的二世祖把三十亩地抵给焦爷,焦爷却没有自己留下,反而替那二世祖祖上积德,请了王氏族中的一位老秀才做山长,办起了学堂,并将那三十亩地给了学堂,以后学堂可以自给自足,不用为请不起先生发愁。

    此事一出,很多人都不相信。

    王家的不肖子孙,把家里的田地抵给焦爷,焦爷把这些田地给了学堂,相当于又还给了王家,这是真的假的?

    没过两日,王氏一族的老族长,带着几位族老,亲自将一面写有行善积德四字的牌篇送到了焦家。

    于是到了酒铺子开业那日,王家来了很多人,都是来帮忙干活的。

    至于保安局,早在酒铺子开业之间便已经接生意接到了手软。焦爷会做人啊,他与平城叫得上名号的几家镖局全都打好了关系,以后相互扶持,一起赚钱。

    保安局开业第三天,便抓了四五个小偷送到县衙。

    小偷们哭啊,现在拜焦爷还来得及吗?

    福王府。

    怀安郡王把从外面听到的事一一讲给福王听,福王对什么保安局,还有那个叫焦什么的小混混没有兴趣,但是他对酒铺子有兴趣,很有兴趣。

    平城人还不知道的事,他却早就知晓了。

    柴荟一早就把消息送到了平城。

    与清河宴签下总售卖的,是个姓颜的年轻女子。

    此女看似毫无家世和背景,但是她的母亲却是定国公齐慰的准夫人,皇帝指婚的。

    而她的姨母,则是那位漕帮的大当家,李门周氏!

    不仅如此,去年年底才开业的千味居,也有这位颜姑娘的股份。

    陆家二公子陆锦行,几乎长在千味居里。

    在京城,人们说起陆锦行,首先想到的并非是他背后的陆家,而是七皇子柴晏!

    只要想起柴晏,福王便会咬牙切齿。

    他人生里最大的一个跟头,就是在栽在柴晏身上。

    拜柴晏所赐,现在他堂堂福王,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不忠不慈之徒。

    他闯宫,救下太后抓住卫明的事,无人说起。

    如今人们说的,是他闯宫之后,小皇帝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切会被写进史书,后史说起幼帝的死因时,他便是不得不提的那一笔。

    “那个李氏已经走了?”福王咬着牙问道。

    其实李绮娘母女刚到平城,他就知道了。

    他恨不能让人将李绮娘绑了,令齐慰颜面扫地,可是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但他不能做,他还要把柴姝关起来,他担心柴姝会对李绮娘下手。

    平城是他的地盘,李绮娘在平城少根头发,不但齐慰会算到他头上,就连龙椅上的那位,同样会认定是他做的。

    李绮娘不过是一介妇人,而他们祖孙三代却是龙子凤孙,他们远比李绮娘要金贵千倍万倍,怎可能会为了一个妇人,而搭上自家。

    令福王没想到的是,李绮娘虽然走了,但是她的女儿却还在平城。

    “对了,颜家的人找到了吗?”福王问道。

    “找到了,现在已经带回平城了。”

    怀安郡王有些不解,问道:“父亲,您是要用这个人要挟石亭吗?”

    “石亭?”福王冷笑,“此人无情无义,一个能将亲娘推出去砍头的人,还有什么是能要挟他的。”

    怀安郡王更加不解,既然不是为了石亭,那么父亲让把那个人带回平城,又是为了什么?

    “你别忘了,颜家可还有一个人。”福王淡淡说道。

    怀安郡王想要抓自己的脸袋了,难道是板子大场里的那个老泼妇?

    没错,福王把石亭送去京城之前,怀安郡王便派人去过板子大场,派去的人回来把郭老太太的言行描述一遍,听得怀安郡王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家是怎么养出颜景修这种人的。

    看着怀安郡王那副懵懂的样子,福王在心中叹息。

    他有四个儿子,柴冀也有四个儿子,他的四个儿子里,最出色的就是怀安郡王了,余下的三个,还比不上这个。

    而柴冀的那四个儿子,太子就不用说了,就连最小的柴晏也已经是头小恶狼了。

    好在还有柴荟,他的嫡长孙!

    “父亲,您说的人是谁啊?”怀安郡王实在想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福王冷哼一声:“颜雪怀,颜家那个跟着母亲和离出去的孙女。”

    怀安郡王一怔:“颜雪怀......李氏的女儿?那是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她能有什么用?”

第四一四章 借据(两章合一)

    文鼎胡同。

    李绮娘离开平城时,带走了一批人,如今还住在文鼎胡同的,只有几个丫鬟。

    杨家的两个孙女丁香和木香,做的一手好针线,人也乖巧老实,颜雪怀便让她们跟着李绮娘一起回京城了,虽说李绮娘请了针线婆子和绣娘给自己绣嫁妆,可是有些小件的东西也需要人手,丁香和木香正合适。

    被颜雪怀留下来的是莳萝、白芷、香叶、豆莞和紫苏,苗家的女儿月桂,颜雪怀没有留下,让她跟着家里人一起先去京城了。

    颜雪怀是这么想的,月桂许配过人家,又是高嫁,难免会有些心思,因此,颜雪怀不想留下月桂,苗安家的既然把月桂的亲事交给了李绮娘和她,那她也不客气了,回到京城以后,给月桂寻个合适的,早早嫁出去。

    李绮娘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善良。

    明明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可是对待身边的人却善良得过头。别人对她有三分好,她便还给十分,恨不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人家,否则也不会把颜家那群狗东西惯上天。

    颜雪怀先前是准备让三家人全部跟着李绮娘去国公府的,现在她改了想法。

    这三家人,她要每家留下一两个人放在自己身边。

    若是有吃里扒外,想要算计的,在动心思之前,要先想想是不是舍得自家的亲人。

    至于莳萝五人,颜雪怀把她们留在身边,是要继续磨磨她们的性子。

    这五个丫头,因为容貌的原因,无论是前东家还是后来的人牙子,全都没有让她们吃过苦受过累,说不定还有那想攀高枝的,想凭着一张脸,做通房做姨娘。

    颜雪怀之所以买下她们,只是不想看着五个花朵般的小姑娘被人糟塌,可不代表着她想当东锅先生。

    所以这五个丫头,在结束了叶老夫人的培训之后,便被颜雪怀打发到李食记的后厨去了。

    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十个里有八个会做针线,可是煮饭烧菜却没有拿手的。

    几天下来,五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每天都是一身油烟味的回到文鼎胡同。

    颜雪怀私下里问过崔旭和田桂花,崔旭红着脸,只说全都挺勤快,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田桂花和崔旭恰恰相反,她告诉颜雪怀:“这五个丫头里面,那个叫香叶的小丫头是学东西最快的,看我做了一回,她就能记住,下一次就能做个大致的样子出来,若非少东家要把她带走,我都想收她当徒弟了。”

    田桂花说的是实情,桂花烧饼的回头客越来越多,要排队很久才能买上。这次回来,李绮娘便建议她收徒弟,否则只凭她和翠翠两个人,做上几年胳膊和手都要落下病了。

    颜雪怀心中一动,香叶只有十二岁,老子娘不知道被卖到何处了,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如果让她跟着田桂花学手艺,倒也是件好事。

    颜雪怀说道:“我顶多再在平城留五天,五天之后便要到身回去了,那个香叶,你再观察观察,如果觉得她确实不错,我就把她留下,让她跟着你学手艺。”

    田桂花大喜过望,她私底下是动过心思的,也问过香叶的身世,否则也不会单独把香叶挑出来的夸奖。

    颜雪怀岂能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她拍拍田桂花的肩膀,似笑非笑:“行了,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说说另外那四个吧。”

    田桂花顿时便明白,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少东家给看出来了,少东家可比东家精明多了,好在自己一家子知足常乐,从来也没有过非份之想。

    田桂花脸上一红,稳稳心神,继续说道:“莳萝那姑娘手脚麻利,她原本就会做很多吃食,我问过她,她说她小时候跟着师傅时,师傅的一日三餐都是她来做,她七八岁时就会煮饭烧菜,只是师傅生活简朴,要求不高,她也只是会做而已,并不精细。”

    颜雪怀问过莳萝的身世,她口中的师傅,是一位绣娘,绣娘死后,她被绣娘的家人再次卖给了人牙子。

    “紫苏和豆蔻呢?”颜雪怀问道。

    田桂花笑道:“这两个再加上香叶,就是三个小活宝,有说有笑,嘴巴特别甜,不过也是真的没有进过厨房,除了香叶以外,紫苏和豆蔻学得不快,但是挺认真的,都是不错的小姑娘,对了。别看豆蔻和紫苏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可这两个小姑娘心眼不少,张五嫂以为我在里面听不到,可能是看她们年纪小,就想从她们嘴里套话,这两个小姑娘滴水不漏,轻言细语就把张五嫂给打发了。”

    颜雪怀记得豆蔻和香叶都是针线房的,紫苏是侍候小姐的,她点点头,最后问起白芷。

    田桂花叹了口气:“那丫头看上去是抢着干活,可每次都要叫上莳萝一起,然后就变成莳萝把活儿全给干了,我悄悄观察了好几次,都是这样。”

    颜雪怀失笑,所以说白芷那点小聪明,不但她早就看出来了,就连看似朴实的田桂花也看得明明白白。

    颜雪怀和田桂花说完话,心里便有了成算。

    她正要出门,便看到珍珠从外面回来。

    “少东家,颜二老爷派来的人已经到平城了,那人叫乐福,住在离板子大场不远的那家客栈。”

    颜雪怀知道那家客栈,当年颜家曾经在那里大闹一场。

    不过,乐福这个时候就到了平城,这倒是出乎颜雪怀的意料,她以为还要过上一阵子,她问道:“来得倒是挺快啊。”

    “他走的陆路,现在天下太平,陆路的确要比水路快一些,但也更加辛苦。”珍珠解释。

    颜雪怀想起当年颜家逃难的时候,也是走的陆路,原主留下的记忆里的确很辛苦,否则原主也不会病倒。

    珍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少东家,玛瑙给我写信了。”

    颜雪怀见他把信递过来,便猜到这封信一定是和颜昭石有关的。

    她打开一看,果真如此,玛瑙说颜昭石已经再婚,娶了那位年方十九的田珍珍,,而且颜昭石不日便将赴任时丰县任职。

    颜雪怀哈哈一笑,颜二老爷做了官,而且还娶了年轻媳妇,老夫少妻,梨花海棠,真是人生赢家啊。

    “珍珠,这几天你辛苦辛苦,一定要确保乐福能够顺利接走郭老太太,对了,这么大的喜事,郭老太太认下的那两家人,也应该知道了吧。”

    珍珠嘻嘻一笑:“那肯定要知道啊,都是一家人。”

    珍珠顾不上喝茶吃点心,便又出去办事了。

    他是跟了少东家之后,才听说颜二老爷为了通房,竟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把老板娘和少东家扔在路上,国公爷送了她们回去,那个郭老太婆居然差点害死了老板娘。

    珍珠听说以后给气坏了,若是那个时候他就在少东家身边,一准儿把这一家子全都打得屁滚尿流。

    不过,那个郭老太太是个搅屎棍子,再加上那两家人,以后有他们跟在颜二老爷身边,这日子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比揍他们一通更解气。

    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少东家!

    同样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得罪颜雪怀的还有焦爷。

    焦爷万万想不到,前后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的人生就大变样了。

    这一切要从挨揍说起......

    不,他不想再挨揍了,而且挨揍的这件事,焦爷这辈子也不想再提了。

    焦爷牢记一句话:他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颜雪怀!

    如果说焦爷以前对颜雪怀还有那么一点点绮丽的小心思,到了现在,他是连想也不敢再想了。

    只要想起自己曾经宵想过颜雪怀,焦爷就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他是瞎了狗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连颜雪怀都敢染指?嗯,那时他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一定是!

    焦爷再次来找颜雪怀,这一次他带来了颜昭石借印子钱的借据。

    “颜姑娘,这借据其实早就应该归还了,你不要介意,我就是给忘了,今天想起来就给你送过来了。”

    颜雪怀看看那借据,问道:“你把这个给我,他借你的钱,就不用还了吗?这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你可以少算点利息,但是该还你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焦爷讪讪一笑,又拿过一本帐簿,他打开帐簿,指着其中的一笔收入说道:“不瞒颜姑娘,我没有吃亏,当初锣鼓巷的那处宅子,我用了很低的价钱买过来,原本想要放上几年才转卖,没想到恰好遇到一个傻大胆,说自己命硬,只要有宅子卖,走过水也没有关系。那个时候平城的地价还是天价,很多来京城的有钱人买不到宅子,我只比好宅子稍微便宜了一点,把那宅子卖给他了,一倒手就赚了几千两,所以颜二老爷的这笔生意,我虽然没赚钱,可也没有赔。”

    见颜雪怀没有再推辞,焦爷拿出自己所有的诚恳,说道:“颜家是怎么对待姑姑的,现在我全都知道了,颜姑娘你把这借据收好了,若是那颜家还敢找麻烦,只管让他们还钱便是。”

    颜雪怀也就不客气了,把借据收好,想想也不能只收不送,对焦爷说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幅画,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回去吧。”

    那幅画,不用问说是焦爷受虐图。

    焦爷眼眶发酸,他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是感动颜雪怀的大度,还是他在心疼自己。

    总之,颜雪怀收了借据,焦爷拿走了那幅令他夜不能寐的绝世好画。

    板子大场。

    乐福到了板子大场,刚刚问了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找到了郭老太太的住处。

    乐福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他当然不会知道,板子大场就没有不知道郭老太太的,也没有人不知道郭老太太的儿子当官了。

    接下来的事,乐福就更加没有想到了。

    板子大场的房子,住的都是流民,有那勤快的人家,会捡些砖头石块垒个院墙,那些不勤快的,也就没有院子了。

    郭老太太住的土坯房就没有院子,乐福一路走过来,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看热闹的,没办法,郭老太太高调啊。

    因此,乐福还没有敲门,就已经有人跑过去报信。

    只是乐福最先见到的不是郭老太太,而是高家和刘家。

    乐福没有见过这两家人,他以为这就是自家老爷所说的长房和三房。

    老爷说了,要偷偷接走老太太。

    乐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转身便想走,没想到去路被人堵了,他想走也走不了。

    直到这个时候,郭老太太才在刘家媳妇和高家媳妇的搀扶下走出来,看到乐福长得其貌不扬,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衫,郭老太太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她学着戏台上的老封君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拿腔做调地说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见到老身也不跪拜的吗?”

    乐福怔了怔,没想到老太太的规矩这么大,他连忙跪下,说道:“小的乐福,奉我家大人之命,来看望老太太。”

    乐福留了个心眼,他没敢说接,只说看望。

    郭老太太顿时沉下脸来:“你个奴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儿明明让你来接老身,你为何不说实话,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打!”

    乐福傻了,围观的人也傻了,以前只知道这老太婆撒泼不讲理,没想到儿子当官以后,竟然这般威风。

    刘家和高家的人可没有犯傻,颜二老爷只派了这一个人过来,万一给打坏了,谁接他们走啊,再说,郭老太太让人把这个乐福拖出去打,让人去打?让他们去打?他们疯了傻了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刘家媳妇忙道:“老太太,您就消消气,他是不懂规矩,咱们可犯不着为他生气,您别气坏了身子。”

    高家媳妇连忙给自家男人使眼色,高老大走到乐福身边,问道:“你家大人没让你来接老太太吗?”

    乐福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了,他给吓得不轻,见高老大问他,连忙说道:“小的嘴笨,不会说话,我家老爷的确是让小的来接老太太去享福的。”

    高老大眉开眼笑,大声对郭老太太说道:“您老真有福气啊,我家二哥派人专程来接您老去享福呢。”

    围观的人也跟着一起恭喜,郭老太太得意洋洋,板子大场这破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留了。

第四一五章 好事

    接下来,乐福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扯着线的木偶,一会儿被拉到东,一会儿又被扯到西,郭老太太就是那个扯线的人,而高家和刘家则是帮着郭老太太扯线的。

    乐福稀里糊涂地先去见了板子大场的管事,管事盖了印章,郭老太太连同高刘两家就能到县衙办路引了,有了路引就能在其他地方落户。

    其实乐福想说,郭老太太是老爷的亲娘,老爷又是有官身的,只要和衙门管户籍的说一声就行了,哪用这么麻烦。

    可是乐福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他就是个人形工具,高家和刘家的人个个比他会说话。

    去县衙办路引的事,就不用乐福亲自去了,高老大去的,很快就办出来了。

    就连板子大场的管事也咂舌,还是第一次看到县衙办事这么俐落,十几口人的路引,不用半个时辰就给办出来了。

    管事当然不会知道,珍珠已经给县衙负责路引的小吏打过招呼,只要是颜郭氏的路引,无论多少人,一定不要拿乔,说办就办。

    乐福压根没有看到路引,高老大没给他看,所以直到他要带着郭老太太搬出板子大场住到客栈的时候,乐福才知道原来要跟着他一起去享福的,不是只有郭老太太一人,还有高家和刘家。

    乐福傻了。

    “老,老太太,这事老爷不知道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乐福已经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他惹不起的人。

    郭老太太沉下脸来:“我才是当娘的,没有我就没有他,怎么的,我要做啥还要他批准吗?”

    “不,不是,老太太您别误会,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乐福吓了一跳,生怕郭老太太一个不高兴又要打他板子。

    郭老太太冷哼一声,脑袋晃了晃,很是不屑。

    乐福忙道:“小的已经订好了骡车,那骡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

    郭老太太才不管这些,她吼道:“那你去想办法啊,你还在这里伫着干啥?”

    乐福叹了口气,只好让郭老太太先在客栈里歇下,他出去找车马。

    见乐福走了,高家大媳妇连忙蹲下给郭老太太捶腿,刘家大媳妇不甘示弱,她绕到背后给郭老太太揉肩。

    高家二媳妇出去打热水,刘家二媳妇则去张罗着要给郭老太太泡脚。

    把郭老太太服侍美了,两家的媳妇便道:“老太太,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在地上走着吧,也给二老爷省点银子,反正我们也是吃惯苦的,到时您坐在车上,我们两家人在车后面跟着。”

    郭老太太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她是谁,她是官家老太太,逃难的路上她见过那些当官人家的老太太,那可是连丫鬟婆子都跟着坐马车的。

    “你们在地上走,这是丢的我的脸,你们都要坐车,一起坐车!”

    高家和刘家人全都放下心来,等着乐福回来吧。

    乐福一个头有两个大,先找去车老板落脚的地方,问道:“十五个人要多少钱?”

    车老板认识他,原本说是两个人,现在十五个,车老板给算了算,道:“给你打个折,到许阳是五两银子。”

    乐福忙问:“怎么这么多啊?”

    车老板笑道:“十五个人那至少要两驾骡车,这是包车,不一样。”

    乐福叹气,这五两是给车老板的,沿途还要住宿和吃饭,十五个人,那要多少钱啊。

    何况,这还只是到许阳,到了许阳还要再雇车到京城,到了京城再雇船,然后才能到清水县。

    乐福摸摸身上的银子,来时老爷给了三十两,他在路上用了一点,原本以为足够了,现在看来根本不够啊!

    正在这时,乐福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乐福回头,见是个陌生的黑壮汉子。

    “你有事?”乐福谨慎地问道。

    汉子问道:“你去许阳,为啥不坐船?”

    乐福想说,我当然想坐船,坐船多舒服,可是哪里有船能坐啊。

    “雇不到船。”

    从平城到许阳,或者到京城的船,大多都是货船,但凡有客船,也是被人整船包下的,乐福没听说过有搭载散客的。

    汉子说道:“明天我们的船要运一批货到京城,原本说好他们一家子要跟着一起去,现在不去了,船上空出地方了,有四张床能睡人,你们有十多个人,其他人可以打地铺。”

    乐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忙问:“这是到京城的船啊,那要多少钱?”

    汉子大手一挥,笑道:“不瞒兄弟,我们这船是被货主整船包了的,现在我们让你们上船,就是给自己个儿赚点酒钱,这样吧,十五个人总共三两,饭钱二两,加一起收五两,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除了被褥衣裳,不许再带别的行李,船上没有地方了。”

    乐福大喜过望,总共只有五两银子,就能到京城,这样的好事,到哪找去。

    “好好,那明天我们到哪儿找你们?”乐福问道。

    “明早寅中我们在南城门汇合,你们要走就在那个时辰到城门口,然后一起出城去张家湾坐船。”汉子说道。

    乐福正想答应,又觉得哪里不对,忙问:“寅中?城门还没有开吧?”

    汉子笑道:“放心吧,咱们运的是官家的货,有文书的,别说是城门,就是这一路上各个码头的巡检,也要给咱们几分面子。”

    乐福彻底放下心来,他连忙回到客栈,和郭老太太说了这件事。

    郭老太太这辈子还没有坐过船,可她知道,当年逃难的时候,颜昭石就曾想过要坐船,可是一打听才知道,根本雇不到船,这才不得不走了陆路,这一路上,她这把老骨头差点散了架。

    听说只有四张床,郭老太太可不在乎,只有有她的就行,至于别人,管他们是路甲板还是睡舱房。

    至于过日子的那些家伙什儿,郭老太太更是不会带走了,她现在是官家老太太,还要那些破烂干啥。

    倒是高家和刘家,有些舍不得,索性去了当铺,把能当的都当了,其实哪有值钱的东西,高家当了三两银子,刘家当了四两。

第四一六章 三武

    第二天寅时,天还黑着,乐福背着郭老太太走出客栈,高刘两家已经等在门口了,加上乐福在内,总共十五个人,一起去了南城门。

    到了南城门,所有人彻底放下心来,只见五驾骡车,车上都是装的货物,昨天见到的黑脸大汉,冲着乐福点点头,对着身后骡车上的车把式喊道:“挤一挤,让他们上去。”

    十五个人分别上了五驾骡车,黑脸大汉把一纸文书拿给守城兵卒,兵卒看一眼,问都没问,便开了城门。

    凌晨的官道上没有行人,骡车走得很快,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张家湾。

    直到这十五个人全都上了船,大船离开了码头,珍珠才晃着肩膀,高高兴兴上了回去交差。

    打发走了郭老太太,颜雪怀也到了要回京城的日子。

    她让大牛去和温家大姐说一声,问问有没有东西带过去,大牛回来时,带回来两个包袱。

    一个包袱是带给温绣的,另一个包袱里是两双绣鞋,却是送给李绮娘和颜雪怀的。颜雪怀叹了口气,但愿那个姓耿的能顾念夫妻之情,不要做得太出格。

    虽然她知道李绮娘走的时候,已经把叶老夫人带给福生的东西一并捎上了,不过颜雪怀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些天她住在文鼎胡同,特意跑过来问问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来应门的是武杰,小少年鼻子眼睛全都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颜雪怀暗暗吃惊,悄悄问道:“老夫人身子没事吧?”

    武杰摇头,声音哽咽:“老夫人没事。”

    “怎么了?你如果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颜雪怀低声说道。

    武杰忍不住又抽噎起来,道:“我三叔有消息了。”

    颜雪怀大吃一惊,武杰口中的三叔就是三武,三武的武功最好,一直跟在欧阳赞身边,后来也一起没有了下落。

    颜雪怀见武杰哭得厉害,也不好再问下去,待到进了后进院子,她给叶老夫人问了安,一抬头,见叶老夫人神情严肃一如往常,而莫语却正在偷偷抹眼泪。

    叶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从武杰口中套出话来了?”

    颜雪怀......人老成精,这话一点也不假。

    她讪讪一笑:“只是问了一句,后面的还没来得及问呐。”

    叶老夫人冷笑,却没有理她,对莫语说道:“把那封信给她看看。”

    颜雪怀受宠若惊,叶老太太真给她面子啊。

    她连忙双手接过信来,一看才知,这封信是大武写的。

    大武在信里说,他在距离雁门关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子里,打听到三武的下落。

    有一位老猎户,十几年前曾经救过一个年轻人,那人伤得极重,失了一条手臂,流了很多血。

    老猎户家里也有草药,可是那人却不见好转,他想起翻过一个山头,有座石头寺,寺里只有一个老和尚,那老和尚懂医术,有一次老猎户打猎受伤,便是这位老和尚给他治好的。

    老猎户无儿无女,独自一人住在山上,他走了半日,把那个年轻人送到石头寺,老和尚说这人伤得太重,要把人留下,老猎户临走的时候,还帮老和尚把两口水缸打满水。

    十几天后,老猎户心里惦记,便又去了石头寺,没想到石头寺大门紧闭,还上了锁头。

    老猎户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老和尚回来,只好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老猎户又过来,石头寺依然大门紧锁,从那以后,石头寺的大门再也没有打开,老猎户没有见过老和尚,也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大武以前就过山下的村子,但是因为老猎户独自住在山上,所以他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次大武又到了雁门关外,在市集上偶然听到两个卖山货的聊天,其中一个说起小时候山上的石头寺,另一个便说,上次老杨头下山时也说过石头寺,说当年还送了一个受伤的人到石头寺治病,后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大武连忙凑过去打听,这两个卖山货的都是那个小山村的,大武去了村子,这才知道这村子里还有一位常年住在山上的猎户。

    大武请了一位山民带路,找到那位人称老杨头的猎户。

    老杨头对这件事记忆犹新,这些年来,他有空就去石头寺,每次回来都要唉声叹气,老杨头对大武说:“我自己在山上经常受伤,所以看到受伤的人,也就没有多想,又看那人伤得很重,便只想着给他治伤,后来把人留在石头寺,我回到家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那人的伤不对劲,那不是打猎受的伤,那是刀剑伤。

    所以啊,这些年来,我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不塌实。

    那位老和尚是个好心人,我怕是连累他了,我寻思着那个年轻人一定是有仇家,仇家找人找到了石头寺,说不定啊,是把老和尚一起带走了。

    唉,如果那年我没有把人送过去,老和尚就不会出事了。”

    大武详细询问那个年轻人的穿著和相貌,老杨头一拍大腿,道:“你等等啊,他有个东西丢在我家里了,我一直给留着呢。”

    老杨头在家里的破箱笼里找出一个带红绳的平安符。

    大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平安符是欧阳赞的妻子平氏求的,给欧阳赞和三武每人求了一个。

    再问那人的年龄相貌,大武肯定那是三武,而不是欧阳赞。

    当然,以前这些,是颜雪怀通过大武在信上写的内容,发挥想像自己完善出来的,大武可没有写得这般详细。

    大武在信的最后写道,他还要多留些日子,打听那位老和尚的消息。

    另外,他进石头寺看过,里面并没有打斗痕迹,而寺里寺外,全都不见尸体,说明老和尚和三武,都是活着离开石头寺的。

    颜雪怀把信笺折好,重新装回信封,对叶老夫人说道:“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至少,十几年前,三武还活着。

    但是同时,颜雪怀也不得不想,三武活着,那欧阳赞呢。

    三武是九死一生,那么被他保护着的欧阳赞,是生还是死?

第四一七章 孤本

    颜雪怀看着叶老夫人,她在等,她在等这位倔强的老人开口求助。

    她知道若是她先开口,叶老夫人说不定就会拒绝。

    否则这么多年以来,为何没有其他人帮忙寻找欧阳赞父子?

    不排除的确有人浑水摸鱼,想从中拿些好处,但是凭着欧阳伯儒和欧阳赞的身份,他们的同窗朋友也不会全都袖手旁观。

    但是这些人为何后来全都不再插手此事?一来欧阳赞是和亲使团中的一员,此事牵连甚大,二来恐怕也和叶老夫人的性格有关系。

    叶老夫人容不得别人有半分质疑,甚至于她还会认为别人对她的帮助是施舍。

    就如颜雪怀救她,她便还之以铺子,她不想欠颜雪怀的,同样,她也不想欠其他任何人的恩情。

    颜雪怀和叶老夫人打了三年交道,所以在叶老夫人给她看这封信的那一刻,她便猜到叶老夫人的意思。

    所以她不急,她不能开口,她要等叶老夫人自己先说。

    果然,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叶老夫人终于开口了:“......这件事上,老身想请你帮忙......你放心,老身手里还有几家铺子,若是你能帮老身找到他们的下落,无论他们是生是死,老身愿意把那几家铺子,全部给你。”

    “好啊,我答应。”叶老夫人话音刚落,颜雪怀便爽快回答。

    叶老夫人道:“你真的答应了?”

    颜雪怀笑着说道:“是啊,我答应,不过我不要那几家铺子,如今平城的铺子不值钱了,我不想要。”

    叶老夫人一怔,没好气地说道:“这座大宅子不能给你,这是祖宅,要留给我孙子的。”

    “您老放心,我只喜欢住新房,不爱住老宅子,所以这宅子您只管留给您孙子,我看不上。”颜雪怀失笑。

    叶老夫人板起脸来:“那老身这里还有何物是你能看上的?”

    颜雪怀道:“我倒是没有,不过您家里的那些孤本,我弟弟应该会喜欢。”

    叶老夫人那因为苍老而下垂的眼皮忽然就支楞起来了:“你如何知道老身家里还有孤本?”

    颜雪怀咧嘴一笑:“猜的。”

    上次飞鱼卫毁坏了很多书籍,叶老夫人把那些破书全都送给了小满。

    那时候颜雪怀真没把那些破书看在眼里,直到后来听柴晏和小满大力推崇那位卫先生,她才知道原来在古代,书籍是很贵重的东西,甚至是可以传家的。就连柴晏这个明显不爱读书的,也会花大价钱搜罗孤本。

    其实在现代,那些古书也很珍贵,只不过颜姑娘没有接触过而已。

    她原本不确定叶老夫人家里还藏有孤本,她只是试探而已,毕竟欧阳伯儒和欧阳赞都是很有名的读书人。

    没想到只是小小试探了一句,叶老夫人便露馅了。

    所以说骄傲的人往往不会说谎。

    叶老夫人也明白自己是上当了,飞鱼卫的确毁坏了很多书,但那些都是摆在外面的,真正的孤本早就被叶老夫人当做细软一起带走了。

    见叶老夫人还在犹豫,颜雪怀又是一刀捅向叶老夫人的心窝子:“没关系的,您老舍不得就算了。”

    叶老夫人多么骄傲的人,明明知道颜雪怀是故意这样说,可是她还是梗起了脖子,面露不屑:“老身答应你了,但这些是给小满的,你不许强取豪夺。”

    颜雪怀翻个白眼,她在叶老夫人心里是什么形像?

    杀人放火金腰带,坑蒙拐骗颜雪怀?

    “好,一言为定,我后天回京城,这两天里劳烦叶老夫人把相关的资料整理一下,让武杰武瑞给我送过去,能有多详细就有多详细。”

    叶老夫人嗯了一声,随手端起了茶。

    颜雪怀耸耸肩,看看,正事说完就要轰人了。

    颜雪怀走后,莫语忧心忡忡对叶老夫人说道:“大武和二武查了这么多年,怀姐儿一个姑娘家怎么找啊,您还不如把这事交给老板娘,那位周大当家还是老板娘的亲姐姐呢。”

    叶老夫人冷哼:“一个是牛,一个是狐狸,这能一样吗?”

    颜雪怀当然不知道叶老夫人在背后说她是狐狸,她对于帮忙寻找欧阳赞和三武的事,没有丝毫把握。

    并非是她品格高洁,不要铺子只要旧书,

    把旧书和铺子放在面前,她肯定是要铺子啊。

    但是叶老夫人的铺子太烫手,她不敢伸手去接,所以做了一回好姐姐,选择帮小满要孤本。

    不行,回到京城,她必须好好敲诈一番,让小满把所有的压岁钱全都拿出来给她买礼物。

    次日傍晚时分,武杰便将颜雪怀要的资料全都送了过来。

    出乎颜雪怀的意料,这些年来,大武二武查到的关于欧阳赞和三武的线索少得可怜。

    一来他们出事的地方是在雁门关外,这些年关口卡得很严,大武二武不能出关;

    二来,自从福生失踪以后,大武二武的大多数精力全都放在了福生身上。

    不过,资料当中包括四幅画像,欧阳赞和三武的画像,每人两幅,一幅是失踪时的,很年轻,风华正茂;另一幅画像则已是有了风霜的中年人。

    颜雪怀问道:“这画像出自何人之手?”

    武杰说道:“这是老夫人亲手画的。”

    颜雪怀深吸一口气,叶老夫人没有见过中年之后的欧阳赞,所以这画像是叶老夫人自己想像出来的。

    颜雪怀忽然有些心酸,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十几年来坐在茶摊前,望着天上的白云,想像是儿子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监狱里的那个傻女人,也是这样的吧。

    一天天等待,一天天盼望,等待着女儿开学的日子,因为每个学期的那一天,她都能得到一张女儿的照片。

    她等啊等,盼啊盼,直到油烬灯枯。

    那天夜里,颜雪怀再次梦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将她挡在身后,举起菜刀砍向面前的猥琐男人。

    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清楚,颜雪怀看到她高挑的身材、笔直的背脊、乌黑的头发,可是却依然没有看到她的脸。

    颜雪怀从梦中惊醒,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她独自在黑暗中枯坐许久,重又躺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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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留步介绍:
颜雪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为她拼命,她很欣慰,这一世终于能安安静静做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了,可是手里的这一把烂牌是怎么回事?
颜雪怀:娘啊,我来了,打架带上我!
某少年:我也......
李绮娘:离婚了就别来烦我,闺女归我!
某大叔:我也……娘子且留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娘子且留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