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闲话
“是颜姑娘不答应?为啥?难道颜姑娘看不上七阎王?”陆四姑娘问道。
陆锦行恨不能把柴晏那些糗事一骨脑都说出来,可是不行,他和柴晏荣辱与共十几年,总要给柴晏留几分面子,万一自家妹妹以后见到柴晏,忍不住笑出声来,柴晏一定会猜到这是他说的。
“七皇子那副皮囊,颜姑娘想来是看得上的,之所以不想嫁,是因为人家不想攀高枝。不是每个人都想做皇子妃的,就凭颜姑娘的人品相貌,即使不嫁给七皇子,也能有一门上佳的亲事,何况颜姑娘不仅有个能干的姨母和母亲,她自己也很能干,听说过清河宴的酒铺子吧,就是她的,还有千味居,也有她的一半股份。
当初在平城时,卫明派了飞鱼卫要抓叶老夫人,就是这位颜姑娘带人杀出一条血路,护住了叶老夫人。”
陆家姐妹听得倒吸一口气,做生意也就罢了,读书人家对这些也不看重,可是杀出一条血路是怎么回事?
还有叶老夫人,她们虽然养在深闺,可也听祖母提起过,叶老夫人的夫君欧阳伯儒与祖父是同科,只是祖父被人加害致残,没能参加殿试。
“这位颜姑娘,她,她杀过人?”陆四姑娘试探地问道。
陆锦行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忙道:“我说的杀出一条血路,是说她带领侍卫们冲出来,人是侍卫们杀的。”
可是话虽如此,陆家姐妹先入为主,还是认定就是颜雪怀杀了人。
天呐,好在冯大姑娘那个拎不清的,没有当着颜姑娘的面说出那些不堪的话,否则......
“这么说,早在平城的时候,七阎王就认识颜姑娘了?”陆四姑娘问道。
“你别总是七阎王长七阎王短的,让他听到饶不了你,你忘了你小时候被他踢了一脚的事了吗?”陆锦行觉得有必要教教堂妹了,免得以后说得顺口了,柴晏不要面子了吗?
虽然大家背地里都是这样叫他,可那时柴晏还小,听到也无所谓,现在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好了,我就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说,二哥,你快说说,七殿下是在平时就认识颜姑娘了吗?颜姑娘是从平城来的?”
陆四姑娘忙从荷包里又拿出一颗话梅,恭恭敬敬递到陆锦行面前,陆锦行接过来放进嘴里,这年头吃颗话梅可真难啊。
“是啊,颜姑娘一家是从平城来的,不过她们就是南方人,迁都时去的平城,七殿下在平城时就求过亲,无奈人家不答应,后来周大当家找到她们,姐妹团聚,便来了京城,这事在宫里早就地了明路,七殿下原本想过了年就请陛下赐婚,却没想到定国公抢先一步,现在只能等一等了。
所以说,你们遇到七殿下和颜姑娘逛灯会,这事很正常,若是颜姑娘和别人逛灯会,没有带上七殿下,这才不正常。”
如果是那样,柴晏怕是又要发脾气,折腾他们这些身边人了。
陆三姑娘和陆四姑娘互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陆三姑娘先说:“既然宫里已经过了明路,那么杨家表姐定然也是知道的吧。”
“杨家表姐?在皇后身边当女官的那个?她肯定知道啊,颜姑娘一家刚到京城,皇后娘娘就让人送去了赏赐,还让周大当家带了颜姑娘进宫,杨大姑娘就在皇后宫里,她一定知道”,陆锦行说完,察觉到两位堂妹的神情怪怪的,便问道,“怎么了?”谷
陆四姑娘说道:“今天我们问起颜姑娘时,杨家表姐只说她是定国公那位准夫人的女儿,只字未提她和七殿下的事。”
陆三姑娘忙道:“或许是杨家表姐觉得还没有正式赐婚,不想过早说出来呢。”
陆四姑娘点点头,可又觉得不对,道:“可是后来冯大姑娘说那些话时,杨家表姐只让她不要说了,也没说颜姑娘是七殿下相中的人啊,若是她说上一句,冯大姑娘定然不敢胡说八道了。”
陆锦行嗅出有哪里不对,问道:“哪个冯大姑娘,她说了些什么?”
陆三姑娘还在迟疑要不要说,若是说出来,算不算是犯口舌,可是陆四姑娘没想这么多,已经抢在她前面说出来了:“那位冯大姑娘是杨姐姐姑母家的女儿。皇后娘娘仁慈,准了杨姐姐上元节出宫休沐,杨姐姐便约了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可是今天见了面,我们才知道杨姐姐还带了冯大姑娘。
见到七殿下和颜姑娘之后,冯大姑娘便问杨姐姐,颜姑娘是何许人也,杨姐姐便说她是定国公新夫人的女儿,然后冯大姑娘便很是不屑,先是说颜姑娘出身商户,后来又说颜姑娘跟在七殿下身边,妻不是妻,妾不是妾,丫鬟不是丫鬟。
当时是在灯会上,旁边有人经过,姐姐和我觉得这样很是不妥,于是我就假装身体不适,和姐姐先行回府了。”
陆锦行常常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重复道:“妻不是妻,妾不是妾,丫鬟不是丫鬟?呵呵,这个什么冯家的女儿,还真是敢说啊,这种话都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可见是没有家教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在心里却道,若是七阎王听到这番话,恐怕当场就把那什么冯大姑娘给一脚踹飞了。
何止是七阎王啊,颜雪怀就能把她踹飞。
陆锦行可还记得,颜雪怀一脚踢到他脸上的往事。
这什么冯大姑娘不但没脑子,嘴还欠,也就是自家两个妹妹懂分寸,不与她为伍,早早离开了,否则这番话被人听到,别人只会以为陆家的女儿与这种人是一丘之貉。
陆家与皇室走得很近,这种事一旦把陆家牵扯进来,那就不是小姑娘背后说说酸话这么简单了。
陆锦行沉下脸来,对两个妹妹说道:“今天你们做得很对,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冯大姑娘亲近,还有杨素云,最好也少来往。”
“是,我们知道了。”陆三姑娘和陆四姑娘连忙答应。
两人回到自家的院子,看到母亲正在等着她们:“听婆子说你们早就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我们遇到二哥,说了会话。”陆三姑娘说道。
大太太笑着埋怨:“大冷的天,要说话也要回来说,在外面不嫌冷吗?”
“不冷,我们去了垂花门旁边的那间屋子,对了,娘,杨表姐她......”
陆四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三姑娘打断:“杨表姐还带了冯大姑娘一起逛灯会,我们和冯大姑娘不熟,就先回来了。”
第三七五章 糖水
大太太的眉头动了动,收起脸上的笑容:“冯家的?杨家那位姑太太家里的女儿?”
陆三姑娘察言观色,立刻想到母亲心疼姨母早逝,连带着对杨家那边的亲戚全都不喜,平素里也没有来往,陆三姑娘点点头:“就是那个冯家的。”
大太太冷哼一声,道:“想来是那位姑太太想给女儿说门好亲,便让素云带着她出来见人,你们提早回来就对了,少和那种人在一起,免得失了身份,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是,女儿记住了。”陆三姑娘和陆四姑娘异口同声。
大太太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目光温柔,两个女儿有多盼望这次的灯会啊,早早地就做衣裳打首饰,却白白让人扫了兴致。
大太太嘴上没说,心中却有些埋怨杨素云,既然要带着冯家女儿一起出门,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外甥女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不是应该做事更周全吗?
陆家的两位姑娘没能尽兴,颜雪怀却玩得很开心。没有李绮娘在旁边拘着,又没有周万千这个大号宫灯,小满这个小尾巴也被齐慰带着,颜雪怀和柴晏连吃带玩,她对猜灯谜没兴趣,可是却喜欢各式各样的花灯。
但凡是她多看几眼的,柴晏恨不能全都买下来,可是颜雪怀不让,有些东西,看看就行了,没有必要全部带回去落灰。
她让柴晏给她买了一只鲤鱼灯,问柴晏喜欢什么,柴晏挑了一只走马灯,颜雪怀掏钱买下来,两人各拿着互送的花灯,觉得挺有意思。
接下来看到小摊子上卖的小玩艺,也是你给我买一件,我给你也买一件,柴晏捧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东西回到皇子府,当宝贝一样放到珍宝阁上,让服侍他的内侍们看得直砸舌,七殿下的品味越发难以琢磨,想要讨他欢心这难度越来越大了。
收获最丰的还是小满和周小白,当然,周小白是沾了小满的光。
小满从来没有逛过灯会,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花灯,更没有猜过灯谜,齐慰指着灯谜耐心解释,告诉他如何拆解,小满很聪明,很快便能自己猜谜了,他和周小白钻进人群里,挤到最前面猜灯谜。
李绮娘不放心,叮嘱道:“当心拍花的。”
齐慰柔声说道:“别急,你在这里等着,我跟着他们。”
每个灯谜摊子上都有很多人,这些人打死也不会想到,在人群里钻进钻出的熊孩子里,还有一位皇帝。
小满接连接对五六个灯谜,摆摊的挥挥手:“小孩,去去去,到别处玩去。”
小满不高兴了,你是看我猜得多,想不认帐了是吧。
周小白大声说道:“凭什么不让我们猜了,你这些灯谜不就是让人猜的吗?”
小满不想吵架,他要和那人讲道理,以理服人。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身边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可以到别处去,但是你要先把最上面的花灯给了。”
小满抬头一看,齐慰不知何时挤到了他们身边。
每猜对一个灯谜,能给一只小花灯,挂在最上面的那只,却是个精致好看的大花灯,摆摊的就是用那只花灯来吸引人的。
摆摊的当然不乐意:“这不行,这小孩猜对五个灯谜,顶多就给五个小灯笼。”
齐慰道:“要么你让他用这五个小灯笼换上面的大花灯,要么他就在这里继续猜。”
摆摊的来气了:“你谁啊,多管闲事,你是这小孩的爹?”
齐慰气定神闲:“巧了,我就是他爹。”
摆摊的一怔,没想到这小孩身边还有大人,这时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就是,看人家小孩猜得多,就不让猜了,老大的人欺负小孩子。”
摆摊的生怕吵起来,就没人再来他的摊子了,用杆子取下挂在高处的花灯,递给小满:“给你!”
小满拿着那盏花灯,跟着齐慰,欢欢喜喜挤出人群,周小白好生羡慕,小满这个没爹的都有人撑腰,他那个爹却连个人影都不见。
早知如此,他在娘胎里时就换个爹了。
齐慰在周小白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走,我们再去赢一盏。”
周小白的眼睛亮了,馒头能猜灯谜,他当然也会猜,可是他猜得慢,他好不容易猜出一个,别人却已经把那条灯谜解下来去换灯笼了。
“你们帮我猜吗?”他问道。
小满正在兴头上,磨拳擦掌:“我帮你。”
说着,又抬头去看齐慰,齐慰笑着说道:“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们是小孩子。”
小满把刚得的灯笼交给李绮娘:“娘,您帮我拿着。”
李绮娘接过花灯,正要再叮嘱几句,齐慰说道:“你放心吧,倒是你,累了吧,先到那边坐一坐,我们去去就回。”
李绮娘看他兴致颇高,想来他也难得轻松一回,不想扫兴,便道:“你们不用急着回来,我去那边坐着等,一边吃一边看灯。”
李绮娘没有猜错,齐慰是真的很开心。
做为一个父亲,他却从未与儿子相聚过,他错过了儿子的童年和少年,或许,也错过了儿子的人生。
但是今天他却从小满身上,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这种感受令他快乐,更令他满足。
李绮娘说的地方是个卖糖水的摊子,李绮娘坐下,要了一碗红枣桂圆糖水,京城的冬天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可是夜里还是有些寒凉,李绮娘寻思着,一会儿齐慰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也让他们喝一碗暖暖身子。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对母女,妇人和李绮娘差不多的年纪,小姑娘则和颜雪怀一样,都是十五六岁。
从李绮娘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妇人便在打量李绮娘,待到糖水端上来,李绮娘的脸往这边侧了侧,妇人看得更清楚一些,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她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提高声音问道:“你是颜举人的太太吧?”
李绮娘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和她说话。
颜举人?她快不记得了。
李绮娘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妇人有几分面熟,可是李绮娘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第三七六章 珠花
“您是......”李绮娘迟疑地问道。
妇人上下打量李绮娘,四周璀璨的灯光中,李绮娘的面庞被衬托得盈白光洁,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她穿着湖蓝镶银丝的湖蓝对襟袄子,月白色的挑线裙子,戴了珍珠耳坠子,头上插着一朵成色很好的珠花,珠花上镶着几片掐丝银叶子,李绮娘的衣襟上也别着这样一朵珠花,只是略小一些,这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式样,应是京城里最近流行起来的。
妇人心中叹息,看来这几年颜家过得很好,李氏非但没有吃苦,反而越来越滋润了,看上去比当年还要好,人与人的命运,真的不一样。
妇人说道:“颜太太认不出我了啊,我夫君姓丁,我随夫君曾经去过你们府上做客。”
丁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姓丁又去过颜家坐客的,李绮娘立刻想到一个人,丁知县!
丁知县是父母官,颜昭石曾经在家里宴请过丁知县一家,因此,李绮娘与丁知县的太太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眼前的丁太太,与她记忆里那位珠圆玉润的妇人有些出入,双颊消瘦,眼角多了几道深深的纹路,身上的衣裳虽然看上去还很光鲜,可是仔细看去,却能看到折痕,应是在箱底放了许久,今天过节才穿出来的。
丁太太旁边的少女看上去倒还不错,只是有些害羞,低着头不敢看人。
李绮娘忙道:“原来是丁太太啊,好几年没见,我一时没有认出来,您可不要见怪。”
丁太太叹了口气:“我老了许多,也不怪你认不出来,倒是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看到丁太太的模样,李绮娘也猜到丁知县八成是混得不好,皇帝都换了,下面的官员也不知道换过几轮了。
“丁太太这是来京城走亲戚?”李绮娘记得丁知县和丁太太都不是京城人氏。
丁太太摇头:“我家老爷的任期已经满了,去年便来了京城,如今在通政司任经历,我们一家也搬来了京城,现在住在双井巷。”
通政司经历是正七品,也就是说丁知县任期满了,虽然没升,但是做了京官,听着倒是也不错,只是通政司是出名的清水衙门,京城地,居不易,丁家想来过得并不轻松。
不过历经两朝,丁知县的官途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已经算是幸运了。
“原来如此,通政司清贵,丁大人前途不可限量。”李绮娘笑着说道。
其实这也就是客套而已,丁大人已经四十出头,这个年纪还是个正七品,如果幸运,能在正六品上乞骸骨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丁太太的目光再一次落到李绮娘头上的珠花上,这珠子的成色可真好,应是南珠吧,仅是一朵珠花,就用了十几颗南珠,何况还是两朵。
“怎么没见颜举人和令千金?”丁太太想起以前曾听丈夫说过,颜举人的侄儿与叶家的公子交好,皇位交替,叶首辅现在还在首辅的位子上,颜家定然是沾光不少吧。
见丁太太问起颜昭石,李绮娘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哪怕眼前的人以后不一定还能见到,她也不想被人与颜昭石扯到一起。
“小女也来了,和朋友一起去逛了,小姑娘家,和我逛不到一处去,不如令嫒这般乖顺听话。”
听李绮娘夸奖她,丁小姐才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李绮娘继续说道:“丁太太可能有所不知,我与颜二老爷和离多时,女儿跟了我,如今我在京城里重开酒楼,丁大人和丁太太有空时,可以来酒楼里坐坐,酒楼还是过去的名字,叫李食记。”
李绮娘开酒楼的事,丁太太是知道的,丈夫说过,这事不能在颜昭石面前提起,颜举人不喜,毕竟堂堂举人的太太做着商户的事,不太光彩。
只是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李绮娘竟然与颜昭石和离了。
颜昭石可是举人啊,李绮娘怎么能和离呢,她一个女人,好像娘家也没人了,她怎么敢呢?
丁太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李绮娘,好半天才说道:“令千金没有留在颜家?那她......”
她想说的是,那她的亲事可怎么办,你又没有儿子,你和离时就没想过女儿吗?
李绮娘微笑:“小女很好,我还想多留她一年。”
丁太太明白了,李绮娘说要再多留女儿一年,也就是说,这亲事已经订下来了。
也不知道哪家肯娶这样的媳妇,父母和离,没有留在族里,反而跟着没有娘家照拂的母亲,生父不管,又没有兄弟,这样的姑娘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不过李绮娘开着酒楼,看这打扮想来也不缺钱,那男方想来很穷,就是图钱吧,孤儿寡母,这份家业终归要落到女婿手里。
身娇肉贵的七皇子柴晏,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两个喷嚏......
丁太太至少有一句是对的,他还真是很穷,他没有王位,在刑部是白干,没有俸禄,快娶媳妇的人了,还要靠着爹娘贴补。
李绮娘可没想这么多,她也没空去细想丁太太的感受,因为小满和周小白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了,两人手里各提了两盏形态各异的花灯,身后还跟着神情愉悦的齐慰。
“姑母,您快看,这花灯好不好看?”
李绮娘笑着说道:“好看,都好看。”
小满也举起一盏花灯:“娘,这是给姐姐的。”
周小白也把手里的另一盏灯举起来:“这个是给我姐的。”
李绮娘见他们这么懂事,还知道给姐姐也带一盏,笑得合不拢嘴。
丁太太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小满,她没有听错吧,刚刚这小孩叫的是“娘”?
“颜......李娘子,这是令郎?”
李绮娘这才想起丁太太还在一旁呢,她拉过小满和周小白,说道:“这个是我儿子,这个是我侄儿,这位是丁太太。”
说的是丁太太,却不是丁婶婶。
小满和丁小白叫了声“丁太太”,丁太太点头:“好,好。”
却又忍不住道:“颜举人......”
她原本是想说颜举人舍得不要女儿,难道连儿子也不要了?
可是话到嘴边,她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这小孩看上去怎么也有八、九岁或者更大一些,这才几年不见,颜昭石和李绮娘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丁太太连忙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可是小满还是听到了。
齐慰见有女眷,正在思忖着是不是等一会再过去,却听小满大声喊道:“爹,咱们走吧。”
第三七七章 女儿
李绮娘一怔,转身望去,却见彩灯辉映中,齐慰正信步向她走来。
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男人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眉目温和,嘴角含笑。
但是丁太太的心却猛的一震,这男人没穿官服,但是丁太太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个当官的,而且是大官,高官!
真正的官威,不是颐指气使,而是沉声静气中的不怒自威。
这个缓步走来的男人便是如此。
齐慰走到李绮娘面前,柔声问道:“歇好了吗?还累吗?”
李绮娘点点头:“歇好了。”
齐慰伸手摸摸小满的头:“好,我们走。”
转身之前,李绮娘冲着丁太太微笑颔首,丁太太怔了怔,连忙挤出一丝笑容。
两大两小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五彩缤纷的光影之中,丁太太却还伫立原地,良久,才舒了口气。
李氏再嫁了,而且竟然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还有她的儿子,李氏居然有儿子了。
丁太太脑袋晕晕沉沉,重又坐回原处,见女儿正在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半分官家小姐的作派,丁太太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燥,李氏越发像个官太太了,而她却走了下坡路。
丁太太回到家里,丁大人也是刚刚到家,见她们母女回来,便问道:“相看得如何?”
丁太太摇头:“没成。”
今天她之所以去灯会,是带着女儿去相看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却痴肥得如同一座肉山,但因舅舅是吏部清吏司郎中,眼光却是很高的,只看了丁环一眼,就说在抱月楼约了朋友,起身便走了,那家的太太便也跟着儿子一起走了,把媒人和她们母女晾在了灯会上。
丁太太以为今天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后来又遇到了李绮娘,丁太太现在的感觉,已是不是今天倒霉,而是这几年里她一直在倒霉,倒霉透了。
丁大人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听说相看没成,他便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成?你难道不知道那是王郎中的外甥吗?早就说了不要挑三捡四,这是一门好亲。”
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只知道那是王郎中的外甥,可你不知道人家压根看不上你闺女,送上门来的人家也不要,不要!”
“看不上?”丁大人怔了怔,道,“我不是让你教教她吗?你没有教吗?”
丁太太给气乐了:“一个丫鬟生的玩意儿,你想让我怎么教?你怎么不索性买个扬州瘦马回来当闺女,那岂不省事?”
丁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环儿是我的女儿,无论她是谁生的,她也是我的种,你这妒妇,不但不能帮我,还要扯我的后腿,我丁家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种女人。”
丁太太只觉烦闷无比,她好端端的女儿,被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做续弦,才换来如今这个位子,现在为了能在这个位子上再进一步,夫君又在打庶女的主意,可惜人家看不上!
丁太太踉踉跄跄回了自己屋里,丁大人已经几年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了,她原本想要一个个静一静,刚刚躺下,丁大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们今天在灯会上遇到熟人,你为何不告诉我?”
丁太太一怔,立刻想到是丁环说的,她淡淡说道:“是颜举人先头的太太李氏,他们已经和离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
“李氏,就是李食记的那个?”丁大人直勾勾瞪着丁太太,倒是把丁太太吓了一跳。
“她的那个酒楼,好像是叫李食记,我没有仔细去问。”丁太太说道。
丁大人在屋里踱来踱去,一脸兴奋:“环儿说你们还遇到李氏的丈夫和儿子了?”
“是啊,遇到了。”丁太太更加不解。
“你知道这个李氏的丈夫是谁吗?你知道吗?这么大的机缘就被你给错过了,早知如此,今日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唉!”丁大人长叹一声,像是丢了一大笔银子似的。
“我怎么知道她丈夫是谁啊,对了,你为何对李氏的事这么清楚,你早就知道她和颜举人和离了?你去过那什么李食记?”丁太太问道。
丁大人狠狠地瞪她一眼:“我最近也只见过颜举人一面,又岂会知晓和离的事,但是我知道李食记的这位老板娘,我早就让你多去结交京中的官誊了,你就是不听,现在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这位李氏。”
“啥?你说的是李氏,这个李氏?”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
“就是这个李氏,和离过的,二嫁,李食记的老板娘,这会有错,还能有第二个人?”丁大人质问。
丁太太摇摇头:“和离的女子并不多,李食记好像也没有重名的,那应该是吧,可她为何这么出名?”
“为何出名?因为她是御赐的定国公夫人,知道吗,定国公的夫人!”丁大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个女人太笨了,真是太笨了,若非丁环告诉他,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个李氏就是昔年的那个李氏,更加不会知道自己的太太见到定国公,居然连句话也没有说。
丁太太的脑袋嗡嗡作响,定国公,今天在灯会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居然是定国公!
对啊,也就只有定国公才会有那般的气场,也只能是定国公了。
李氏竟然二嫁嫁给了定国公!
这是什么运气啊,丁太太只觉血气上涌,喉头腥甜,她连喝了几大口凉开水才缓和下来。
冷静之后,丁太太忽然想起刚刚丁大人说的话,她问道:“老爷,你说你见过颜举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三个月前,他通过蔡举人找到我,想谋个县丞的职位,我如今在通政司,管不到地方上,只好让他去找劳兴海,劳兴海如今在清河任知县,县丞安排不上,在衙门里安排个其他差事,应该还是可以的。”丁大人说道。
第三七八章 请期
丁太太冷笑:“颜举人想要到衙门里当差,这是不想再继续科举了?当年我可记得你说他要进士及第的。”
大魏朝举人也可在衙门里谋上一官半职,但是一旦有了公职,便不可继续科举,功名止于举人。
同进士和进士相比,如同小妾和正头娘子,更何况是举人,因此,但凡是想在仕途上有所进取的,都想着更进一步考个进士。
当年丁大人还做知县时,便曾想过要推荐颜昭石做县丞,颜昭石以要继续科举为由婉拒了。
现在颜昭石又想去做县丞了,重又求到丁大人面前,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丁大人自顾不暇,有心无力了。
丁大人叹息:“颜举人衣裳破旧,人也瘦弱不堪,说是老母兄弟都还留在平城,依我看颜家是破落了,否则那李氏为何会与他和离,攀了高枝?”
丁太太冷哼一声:“李氏是嫌贫爱富才和离的?我可记得那李氏当年就在京城开着酒楼,颜家却是乡下来的,说不定就是因为李氏与他和离了,这位颜举人才会穷困潦倒的。”
丁太太又想起李绮娘头上的珠花,还有那身看着素淡,实则华贵的衣裳,心里越发酸楚,同样都是女人,李氏光鲜亮丽去逛灯会,而她却要带着个婢生子去遭人嫌弃。
偏偏丁大人却没有放过她,说道:“你既然和李氏搭上话了,明天去一趟李食记,你来我往上两三回,咱们两家就算是走动起来了,你和李氏原本就是旧识,如今又都在京城,那李氏是商户,想来也不认识官眷,你肯和她往来,她求之不得。”
丁太太在心里呸了一声,你当你是谁?皇亲国戚,还是一品大员?还求之不得,我呸,李氏能求你啥啊,求着看你卖女儿,卖完一个又一个?
丁太太越想越气,丁大人回到通房屋里过夜,丁太太却是气得整夜没睡。
李绮娘自是不知道,今日匆匆一面,会在丁家掀起轩然大波。
过了上元节,她便紧锣密鼓安排回平城的事,除此以外,还有小满和周小白入学的事。
书院是二月初三开学,小满和周小白都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去平城,李绮娘还是第一次要和小满分开这么久,虽然有财伯和夏二姐,周万千也留在京城,小满和周小白都不会饿着渴着,可是李绮娘还是不放心。
小满却很平静,他安慰李绮娘:“娘不用担心,您和姐姐离京以后,我就搬去国公爷府上。”
李绮娘吃了一惊:“你去国公府?国公爷和你说的?”
小满说道:“国公爷和晏哥哥都请我去,大白想去晏哥哥家里,可是我想去国公府,晏哥哥家里太多好玩的东西,会玩物丧志,影响学习。”
李绮娘觉得自家儿子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竟然担心会玩物丧志,这是妥妥的状元苗子啊。谷
“可是国公爷公事繁忙,怕是没有时间照顾你。”
书院里是能寄宿的,但是只限于年龄稍大的学生,如小满和周小白这种,只能走读,书院不负责照顾孩子。
小满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他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逐字逐句向李绮娘解释:“国公爷每个月只有两天是大朝会,比我早一个时辰,其他时候都能和我同时出门,国公府里有厨子,早膳可以在府里吃,也可以带在路上吃;
书院里提供午膳,这个您不用担心;下午大壮接我下学,我和大白可以到千味居垫垫肚子,然后再回国公府,国公府里有一位刘先生,福生哥哥也在跟着他读书,我请福生哥哥代我问过,刘先生答应可以辅导我和大白的功课。
晚膳我们可以在国公府里吃,也可以从千味居带回来,我问过万千表姐,她说我们可以记帐,还可以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给打个八折。
衣服鞋袜我们可以自己洗,也可以请国公府的婆子帮忙洗,我准备了二十个封红,十个五钱银子,十个二钱银子,到时可以用做赏赐国公府里的丫鬟婆子,这些封红出自我的压岁钱,不用娘给了。
我算过日子,您和姐姐去平城,一来一去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我和大白每个人,笔墨书本银子六两,零用钱三两,还有一两备用,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是每人十两银子,万千表姐说如果不够可以找她要,但是她要利息,我觉得不划算,等到晏哥哥过来,我问问他,他若是不要利息,我们就从他那里暂借。”
李绮娘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听着自家儿子的精密安排,哭笑不得,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也太难为孩子了。
“不用借,娘给你们每人留下二十两,我还会给财伯留下银子,如果书院里让买很贵的书,你们的钱不够,就找财伯拿钱,那钱是娘给的,不收利息。”
李绮娘抱过小满,在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亲,宝贝小儿子简直太可爱了。
小满被亲得不好意思,他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再亲亲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到时齐慰会接小满和周小白去国公府暂住,周弘原本想让陆二爷照顾这两个孩子,可是小满不愿意,他和陆二爷也不熟,就连周小白也不答应,他其实更想去七皇子府,柴晏的那一院子的宝贝,他还没有玩够,可是小满坚持要去国公府,周小白无奈只好答应了。
反正有柴浩在,他们想去七皇子府还是能去的。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随着国公府的聘礼送到,在京城又引发一阵热议,原因是齐慰送了满满当当七十二抬的聘礼!
下聘之后,便是请期,亲迎的日子定在六月末,也就是说,李绮娘母女从平城回来,过上一个多月便要大婚。
因为这个日子,皇后娘娘对钦天监的人很是满意,虽说六月末已经很热了,可是大汗淋漓穿喜服的人不是她,等到李绮娘和齐慰成了亲,七皇子就该议亲了,皇家的亲事更是繁琐,一套程序走下来,便是明年了。
第三七九章 进宫(两章合一)
定国公府下聘的那日,不仅礼部的人过来,吕嬷嬷的儿媳钱王氏也来帮忙了,因此,皇后娘娘端坐宫中,也知道了李绮娘母女要回平城的事,她便派了太监过来,让李绮娘带上颜雪怀一起进宫。
这一次进宫,没有周大当家带着,就是母女二人,李绮娘自是不能再盯着自己的脚尖,否则走路就要撞到人了,不过她也没有东张西望,这皇宫真的就像女儿说的那样,除了水缸特别大,有一人多高以外,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娘,待会儿出宫咱们去宝泉街逛逛,多买些平城买不到的东西,给叶老夫人和莫语姑姑带上,还有会昌街的街坊们。”
皇宫有啥可逛的,宝泉街才是女人们心心念念的地方。
和上次一样,皇后娘娘又派了杨素云过来迎她们,隔着一丈远,杨素云便停下脚步,李绮娘走到近前,道:“皇后娘娘体恤民妇母女,只是又要辛苦杨大姑娘了。”
杨素云微微一笑:“不辛苦,李娘子客气了。”
说完,杨素云转身便走,像是故意的,快走了几步,这样一来,她就和李绮娘母女拉开了距离。
以至于那两名宫婢只能快步跟上,其中一名宫婢转身冲着李绮娘歉意一笑。
这是不想与李绮娘母女多说话的意思。
颜雪怀虚扶着李绮娘不急不缓走在后面,这也是有规矩的,总不能小跑着追上去吧,到时便要被人说成失礼。
李绮娘想起上一次也是杨素云迎出来,但与周大当家边走边聊,言辞殷勤,并不像今天对自己这般疏离,想来这就是读书人特有的矜持吧,这就是死读书读死书的后果,不通人性世故,好在自家闺女不是这样,不过小满可要看好了,不能只会抱着书本死嗑,要让他多交朋友,多长见识。
颜雪怀更没多想,以前她是觉得杨素云是端着,现在却觉得杨大姑娘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股子酸气,管你是端着还是酸着,颜雪怀才懒得理会,索性比方才又慢了几步。
你走得快,那你就先走,皇后娘娘是让你出来接人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先回宫啊。
果然,等到李绮娘母女不紧不慢走到宫门前的时候,杨素云正在那里等着她们,双颊微红,额头还有薄汗。
颜雪怀扬扬眉毛,这还没出正月呢,你这是虚汗吧,平日里缺少运动,稍微走得急了,就脸红气短冒虚汗了?
李绮娘颔首:“让杨大姑娘久等了。”
久等到是没有,也就是二十来步的时间,李绮娘说的是客套话,杨素云的双颊却又红了几分。
颜雪怀想笑,你是有病吧。
她准备回去就拎着柴晏的耳朵问一问,这位杨大姑娘是不是看上他了?
别问颜雪怀为何会想到这个,直觉,女人的直觉。
上次灯会是她见过杨素云,现在回想起来,杨素云和她说话的时候,神色里有那么一点点别扭,对,当时她便察觉到了,但是她心宽体瘦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了,哈,好玩。
杨素云有二十好几了吧,看来也是一头想吃嫩草的老牛,呸,二十多岁还是妙龄,不能称做老牛,只有如她这样的才算。
颜雪怀用最快的时间捍卫了自己身为老牛的地位,心满意足。
杨素云当然不会知道,还没有见到皇后,颜雪怀就把她研究了一轮,如果她知道颜雪怀连老牛吃嫩草也想出来了,怕是要吐出一口老血。
皇后再次见到颜雪怀,心里更满意了几分,这才几个月没见,小姑娘的五官又长开了一些,就连身材也玲珑了几分,青涩渐渐褪去,气质越发娇媚。
当婆婆的大多不喜欢太漂亮的儿媳,可是皇后不同,她又不是普通的婆婆,她能从儿媳脸上看到孙子和孙女的影子,那是结合了爹娘两人的美貌,也不知那些希望儿媳相貌平平的婆婆怎么想的,儿媳勾不住儿子的心,儿子只会越发贪恋美色,若是不能自律,反倒会耽误前程,再说,最重要的,会严重影响下一代的颜值。
每当这时,皇后便会沾沾自喜,看看她生的儿女,相貌堂堂,聪明能干,无论站在朝堂上,还是与宗亲们在一起,都是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到了皇后这个地位,这个年纪,儿子们都已长大,她早就不担心皇帝身边的花花草草了,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儿女和孙子孙女。
皇后问起回平城的事,李绮娘便说趁着现在还能随便出京,她是要去安排那边的产业,顺便也去看望叶老夫人,叶老夫人在她们母女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皇后却是听柴晏说过,叶老夫人虽然对李绮娘母女不错,可是她们母女却曾舍命救过叶老夫人,柴晏说的时候添油加醋,但是皇后也私下时问过陆锦行,当初在平城千钧一发的关头,确实是颜雪怀临危不惧,带领侍卫们冲出去的,否则叶老夫人被飞鱼卫抓住,平城之难能否顺利解除还真不好说。
现在听到李绮娘这样说,皇后便觉得李绮娘这人知恩图报,心地淳厚,对这位准亲家又满意了几分。
“说起来,本宫年轻时也曾见过叶老夫人,唉,若是她能来京城就好了。”
李绮娘道:“欧阳探花生死未明,叶老夫人舍不得离开平城,听欧阳家的小公子说,叶老夫人依然每日去摆茶摊,打听消息。”
以前是打听孙子的消息,现在是打听儿子的消息。
皇后心中恻然,同为人母,她太理解叶老夫人寻找儿子的心情了。
小七被派到平城的那些日子里,她时常在梦中哭醒,梦到小七的身份被识破,就连小七被抓到后的死法,皇后娘娘都梦到过十几种。
皇后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你去挑些药材和补品,一块儿送到李府,请李娘子一同带去平城,这是本宫送给叶老夫人的。”
闻言,李绮娘连忙替叶老夫人谢恩,皇后笑道:“免礼平身,你快坐吧。”
皇后又问起小满,说道:“听说你家的小公子二月初三也要去书院读书了?”
李绮娘道:“托皇长孙的福,犬子小小年纪便也能得到陆二先生的教诲。”
皇后又问:“这样说来,他不跟着你们一起去平城了?”
“是啊,功课重要,民妇这次就不带上他了,不过会等到他入学之后再动身。”李绮娘说道。
皇后点点头,道:“不如就把他送进宫来,也好和皇长孙做伴,对了,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大白的,也一起送过来吧。”谷
颜雪怀心中便是一凛,小满不能进宫,宫里肯定还有之前的老人儿,万一有人看到小满大惊小怪呢。
她正想替李绮娘拒绝,李绮娘却已开口婉拒:“民妇替犬子和侄儿谢皇后娘娘恩典,只是小儿无状,太过顽皮,让他们进宫,怕是要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且,国公爷也想趁着民妇不在,与他们相处一阵子,等到民妇和小女动身之后,国公爷会把他们接到国公府......”
说到一半,李绮娘便霞飞双颊,皇后看出李绮娘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有趣,李氏虽是要嫁女儿的人了,可毕竟也只有三十出头,还是面嫩啊。
“看不出来国公爷这般心细,这样也好,终归是要做父子的,提前相处一阵子正好。本宫听说令郎读书很好,李氏,你是个有福气的,令郎大有前途。”
李绮娘的眼底眉梢都是满足,她道:“承蒙皇后娘娘吉言,民妇一定会好好培养犬子,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民妇觉得自己是真有福气,以后定当积德行善,多做善事。”
临走时,皇后娘娘又赏了一堆东西,还不忘叮嘱李绮娘一定要尽早回来,不要误了大婚的吉日。
你们误了吉日,本宫的儿子怎么办?本宫的孙子又怎么办?
母女俩回到青萍巷,却发现柴晏和福生都已经在等着了。
没错,齐慰不方便过来,就派了福生来打听消息。
李绮娘告诉福生:“皇后娘娘就是叮嘱我们早日回来,另外还赏了叶老夫人一些东西,让我们一起带到平城。你回去转告国公爷,让他放心吧。”
听说皇后娘娘赏了祖母,福生很高兴,谢过李绮娘,便兴冲冲回去报信了。
李绮娘和福生说完话,一转身却不见了自家闺女,也不见了柴晏。
李绮娘无奈地摇摇头,小儿女的事,她是越来越没法管了。
那边厢,柴晏着急地问道:“我娘又问你练字的事了吗?”
若只是问问也就罢了,万一她娘一时兴起,让他家香菜写几个字看看,香菜不要面子的吗?
他是真的担心,他不知道他家香菜练没练过,但肯定练得不怎么样却是知道的,他看过香菜最近写的字,没章没法自由奔放,即使练过,也没有照着皇后字帖去练。
颜雪怀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学无术吗?”
没错,颜雪怀想起杨素云了,那是才女,而且听说字写得很好,因此才被皇后娘娘选进宫里。
“不是,当然不是,写字又不能当饭吃,我就是担心我娘让你为难,不过没关心,我回头说说我娘,让她不要没事找事。”柴晏忙道。
颜雪怀......
“皇后娘娘没有问起,就是称赞我更水灵了。”
柴晏松了口气,皇后娘总算是没给他找事。
可是下一刻,他就发现颜雪怀正对着他冷笑。
柴晏被她笑得背脊生寒,忙道:“怀姐儿,怎么了?”
颜雪怀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杨素云是不是暗恋你?’
颜雪怀百分百相信,柴晏不会喜欢杨素云那个类型的,所以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也是杨素云觊觎自家的小鲜肉。
柴晏一怔,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是杨素云?我没有听错吧?”
“没听错,我说的就是她。”颜雪怀说道。
柴晏松了口气,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孩子红着脸偷偷看他,他虽然没把心思用在这方面,可是看得多了,心里自是清楚。
若是颜雪怀说的是其他姑娘,柴晏可能还会想一想是不是真的,可是杨素云,他知道没有可能。
“当然不会,杨素云是我二哥的青梅竹马,我娘让她进宫,既是怜惜她在娘家的境遇,也有我二哥的原因,无论如何,都和我没有关系。”
柴晏一口气说完,这才想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家香菜也不会这样问。
“怎么了?杨素云招惹你了?”
颜雪怀还在思忖柴晏说的那番话,会不会只是柴晏的直男思维,杨素云对他有意思,可他自己不知道?
颜雪怀决定保留自己的想法,柴晏的话可以相信,但不能做准。
“倒是没有,我就是觉得她有些古怪而已。”颜雪怀没有真凭实据,真的只是她的感觉,她和杨素云无怨无仇,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柴晏这个行走的大花瓶了。
“原来如此,你不用在意,杨素云就那样,喜欢端着架子,恨不能把才女两个字写在脸上,不过,她若是敢对你不敬,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告诉我娘。”
柴晏可不觉得去向皇后打小报告是丢人的事,从小到大,他都没少告他爹的状,二哥和三哥的状更是告过无数次。
颜雪怀问道:“二皇子和杨素云是青梅竹马,他们的感情很好吗?”
柴晏摇头:“我二哥对她肯定没有想法,否则也不会想去出家,不过杨素云对我二哥可能是有点想法,否则也不会二十好几还不肯嫁人,你说对吧,哪家姑娘会二十多了还不嫁人的,都成老姑娘了,是吧?”
“是你个头啊,二十多就是老姑娘?等我二十多岁,你是不是也说我老,是不是?”颜雪怀来气了,前世她二十多岁时还没想过结婚的事。
“我说错了,二十多不是老姑娘,是正值花信,等你到二十多岁,正是沁芳吐艳,丽如牡丹的大好年华。”柴晏连忙承认错误,他家香菜就是到了六七十岁,都是他心里最美的那棵菜,不,那朵花。
第三八零章 瘦马(两章合一)
虽然柴晏自认在颜雪怀面前把自己洗脱干净了,可是他在心里已经给杨素云默默记上一笔了。
没办法,七皇子小心眼。
香菜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和女子的事,为何这一次却认为杨素云暗恋他?无风不起浪,杨素云一定是做过什么。
当然,若是此时此刻,杨素云说她只是走快了几步而已,柴晏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颜雪怀问过也就算了,很快便把杨素云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了。
并非是她相信杨素云没有暗恋柴晏,而是她对柴晏有信心,至少十年之内,柴晏不会移情别恋。
至于柴晏是否会被莺莺燕燕宵想,颜雪怀其实是不太在乎的。
村子里乱跑的狗子,最喜欢追着汽车跑,想追就追吧,反正也追不上。
颜雪怀能察觉到杨素云的异常,李绮娘当然也看出来了。送走柴晏,李绮娘支开夏二姐和唐茹,让颜雪怀过来,母女俩一起归整皇后赏赐的东西,李绮娘问道:“你刚刚和七殿下出去,是不是因为杨大姑娘?”
颜雪怀也不瞒着,把柴晏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李绮娘松了口气,无论杨素云的态度是否因柴晏所起,杨素云这个人对于女儿的亲事都不会有所影响。
于是,和自家闺女一样,李绮娘也把杨素云这个大活人自动忽略了。
母女俩坐上骡车,去宝泉街逛街买东西,除了带给叶老夫人的礼物,李绮娘给会昌街上关系比较好的街坊都准备了礼物,颜雪怀还给陈六娘子买了京城的胭脂水粉,给田桂花的女儿翠翠买了银簪子,又给胡掌柜和孙胜夫妻,连同余敏都带了礼物。
买的东西太多,自家的骡车装不下,只好让大牛又雇了一驾骡车,直到天色擦黑,李绮娘和颜雪怀才满载而归。
回到青萍巷,没想到周弘过来了,这几日,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过来,也是吃完饭便走,李绮娘问他,他便说是和兄弟们在一起,周大当家和李绮娘有好几次,想问问大嫂的事,可是刚一开口,就被他用其他话题搪塞过去。
一来二去,周大当家和李绮娘也就不问了,或许那些传言是真的,周万千和周小白的生母,要么是出身青楼,要么是被掳来的大家闺秀,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便说出来的,就连周万千和周小白都不知道。
今天,李绮娘见大哥好不容易过来了,便关心地问道:“过几日就要启程了,大哥有没有要带回去的东西,列个单子给我,我帮你置办。”
周弘笑着说不用,还道:“我那山寨里都是粗汉子,有酒有肉就行了,这些下山就能买到,不用再从京城带回去了。”
李绮娘想想也是,便叮嘱他这几天多和儿女们在一起聚一聚。
李绮娘不是多管闲事,她是心疼侄子侄女,这两个孩子虽然衣食无忧,手里不缺银钱,可是一看就是放养的,有个爹只会给钱,有娘却像没娘一样。
每当这时,李绮娘便感激陆二爷,若是没有陆二爷,前两年在平城时,周万千和周小白就是有九条命,恐怕也早就死了。
周弘嘴里答应,脚步却没停,和前几次一样,在青萍巷吃了饭便走了。
还没有出正月,千味居的生意依然很好,周万千连续几天都是在铺子里吃了晚饭才回来,今天惦记着颜雪怀进宫的事,她没等着二傻来接她,便搭着陆锦行的马车提前回来。
走到巷子口,她下了马车,陆锦行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说道:“要不要我送你进去,万一有打劫的,我也试试英雄救美。”
周万千呸了一声:“要救也是救你自己,真有打劫的,老娘打得他满地找牙。”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条黑影从青萍巷里走出来。
陆锦行压低声音:“你看,真有劫道的。”
周万千才不相信,她冲着那黑影大吼一声:“谁?”
黑影朝她走来,周弘说道:“闺女,是我。”
“爹?这么晚你去哪儿?”周万千不用细看,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亲爹。
“我回去。”
周弘边说边走到马车前面,陆锦行想把脑袋缩回去,可是来不及了,马车上照着的玻璃罩子的气死风灯,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周弘没有见过陆锦行,可是这小子长得油头粉面,看着就不像好人。
周弘沉着脸,问道:“这人是谁?”
陆锦行连忙下车,要给周弘见礼,可周弘却看也不看他,正看着周万千。
周万千道:“他是陆精致,在铺子里帮忙干活的。”
“帮忙干活?”周弘终于拿正眼去看陆锦行了,“他是在你们铺子里帮忙干活?就他这样的,能干活?”
陆锦行忽然感觉到浓浓的鄙视,他下意识挺起胸脯。
他虽然看上去很瘦,可其实他是练过的。
可是周弘又不看他了,好在周万千很讲义气:“他虽然干活不行,好在不要工钱,每天管一顿饭就行了。”
陆锦行:怎么说得我像是吃白食的?
周弘皱起眉头:“老大不小的,不读书也不当差,整日就在你们铺子里?”
周万千哈哈大笑,指着陆锦行说道:“他原本是刑部的,被刑部轰出来了,没地方去,只好在我们铺子里。”
陆锦行:虽然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啊,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其实柴晏只是让他帮着装修铺子,可自从他被刑部扫地出门,他祖父便隔三差五教育他,他实在不想在家里待着了,索性去了千味居。
可他在千味居,不是为了蹭饭,他也没有闲着。
可是他发现周弘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想解释,却又发现无从说起,他确实是被刑部轰出来了,他也确实无处可去。
周弘嗡声嗡气:“这位陆公子,多谢你送小女回来,时辰不早了,陆公子请回吧,周某不送。”
陆锦行讪讪,好吧,这个时候还不快滚,更待何时。
陆家的马车走远,周弘对周万千说道:“回头爹给你买驾马车,比他这个更大更漂亮。”
周万千翻个白眼:“这里是内城,你想让我牵着马车走回来吗?”
寻常百姓,不能在内城里骑马,马车也不行。
周弘心塞。
“闺女,银子够用吗?”周弘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摸索,摸到几张银票,他看都不看就递给周万千,“给,爹给的,拿去花,和怀姐儿一起去逛街,想买啥就买啥。”
周万千接过银票,有五十两的,有一百两的,加在一起足有千两。
“好,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吧。”
周万千转身就走,她对她爹早就没有指望了,从小到大,只要她爹和她说话,无论是吵架还是挨骂,最终都以给银钱告终。
周万千并不知道,直到看着她走进大门,周弘才离开。
他早该想到的,自家闺女比怀姐儿还大了一岁,早就该有臭小子惦记了。
看那姓陆的小子,长着一张小白脸,应是读书人吧。
周弘还没听说过有人在衙门当差,却被衙门轰出来的,这个姓陆的居然被刑部轰出来,这是不务正业还是犯了大错?
等等,姓陆?
周弘忽然想到了一户人家,他对现在的权贵圈子并不了解,他能知道的姓陆的,也只有那一家而已。
早年卫国公府的旁支,后来在裕王府入幕为宾的那个陆家!
想到这里,周弘加快了脚步。
青萍巷里,看到周万千回来了,李绮娘忙问:“遇到你爹了吗?他也刚走。”
“在巷子口遇到了”,周万千扬扬手里的银票,“我爹给的。”
李绮娘其实是希望周弘能与女儿多说说话的,可是看到周万千手里的银票,便猜到一定是给钱了事。
李绮娘叹了口气,对周万千说道:“小满和小白去了卫先生府上,今晚留下不回来了。”
“哦,知道了。”周万千才不担心周小白,有小满跟着,周小白不会有事,小满那个小鬼头,和颜坏水一样,心眼多着呢。
“姑母,您今天进宫还顺利吧?皇后娘娘手下的人没有狗眼看人低欺负您吧?”周万千问道。
李绮娘心中温暖,多好的姑娘啊,虽然憨了点,但是却很可爱。
“姑母进宫都很顺利,没人欺负我们,对了,今天皇后娘娘赏了很多东西,其中有布料,我让宝泉街的云想衣给你缝了几件衣裳,到时你自己去取,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让铺子里现改。”
“好,谢谢姑母。”周万千高兴得不成,她最喜欢李绮娘给她缝的衣裳了,都是很别致的式样,成衣铺子里买不到。
“行了,你去找怀姐儿吧,她今天逛街买了不少东西,也给你买了。”李绮娘笑着说道。
周万千兴高采烈去找颜雪怀,收获了胭脂水粉和一对玛瑙耳坠。
周万千的耳洞是前阵子扎的,刚刚长好。接过颜雪怀给她买的耳坠子,自己对着镜子却戴不上,颜雪怀帮她戴好,她晃着脑袋,耳坠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好看是好看,就是扎耳洞太疼了。”
用两颗绿豆在耳垂上磨来磨去,直到耳垂被磨得没有知觉了,再一锥子扎个对穿。
“这是因为你长大了,我是小时候扎的,我都不记得了。”
颜雪怀只是随口一说,周万千却想起了她爹:“我爹打死也想不起来要给我扎耳朵眼,我爹特别不靠谱。”
颜雪怀心中一动,问道:“你就没听你爹说过你娘的事吗?姨母和我娘问过几次,你爹都不说实话。”
周万千四下看看,确认不会有人偷听,才凑到颜雪怀面前,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还记得王招娣吗?”
颜雪怀当然记得,就是当初绑架周小白的那个女人。
“王招娣怎么了?”颜雪怀问道。
“有一次,王招娣和我说,我娘是个扬州瘦马。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以为是真的马,就骂王招娣是驴是猪是骡子,我把这事告诉我爹,我问他,王招娣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猜我爹怎么说的?”周万千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卖关子。
颜雪怀问道:“你爹骂你了,说你居然会相信王招娣的鬼话,是吗?”
周万千摇头:“颜坏水,你也太不了解我爹了,我爹是那样的人吗?我爹啊,他......”
周万千学着她爹的样子,在身上摸了摸,把刚刚她爹给的银票摸出来,又学着她爹说话的语气说道:“闺女,带着小白去下馆子,不用给爹省钱。”
颜雪怀彻底无语。
“后来我就和小白出去下馆子了,又过了几天,王招娣便带着她的手下离开了青云岭,我知道她是故意说我娘坏话的,她臭不要脸,一直想给我当后娘,我爹看不上她,又过了一阵子,我爹就让军师带上我和小白去了平城。”
“唉!”周万千难得地发出一声叹息,“颜坏水,这事过去好几年了,我都快要忘了,后来住到你家里,我就又想起来了,我现在觉得吧,王招娣说得可能是真的,我娘真的是扬州瘦马。”
颜雪怀不置可否,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隔了好几年才想起来,你那脑袋里装的是个大馒头,没有褶子吗?
“我猜我爹就是作贼心虚,所以才和王招娣决裂。”周万千说道。
这一点颜雪怀不同意,她坚信周弘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如果你爹是作贼心虚,直接把王招娣杀了就行了,你爹和陆二爷联手,再加上他们手下的兄弟,还打不过王招娣那几个人吗?”
想当初,颜雪怀带着珍珠,再加上周万千的两名手下,四个人就把王招娣一窝端了。
周万千眨眨眼睛:“也是啊,我爹当初为啥没有杀死王招娣,反而放她下山了呢?
颜雪怀很无奈,董大傻子,不,周大傻子,啥时候才能聪明一点。
但是,她这个大舅舅也的确有些古怪。
颜雪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说王招娣被送到矿上去了,是你爹的矿吗,什么矿?”
第三八一章 有矿
“应该是我爹的矿吧,什么矿?我没问过。”周万千觉得颜雪怀是难为她了,这种事她怎会知道,她不关心这些。
颜雪怀真是无语,现代对矿藏管理严格,古代就更不用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矿藏关系到国之需求,农民为利所趋都去挖矿,不但会废农误耕,更会因聚众引发民乱,更重要的,胡乱开矿会破坏王朝的龙脉风水。
颜雪怀虽然不知道大魏朝对矿务如何管理,可也能够猜到,私自开矿肯定是违法的。
她那位大舅舅,占山为王当土匪,再做个私开矿山的副业,好像并不违和。
颜雪怀决定还是要和周大当家提个醒,也好提前做好善后的准备。
次日,李绮娘去了李食记,颜雪怀就去和周大当家说了这件事,周大当家说道:“本朝现在实行的矿政还是太祖立朝时定下的,那时王朝初立,缺钱缺粮什么都缺,因此皇帝对矿藏把控极严,金、银、铁、铜、锡,均由工部和户部派人开采,地方和民间均不能插手,到了太宗和高宗年间,工部和户部前前后后砍了二十多颗脑袋,都是因为在采矿的事情中贪墨。
仁宗和保康帝年间,宗室和勋贵,以及很多高官,私下开矿的事情时有发生,民间私矿越来越多,每年因矿难死伤的百姓不计其数,各地暴乱不断,太皇太后想要管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后来当今天子便起兵了。”
颜雪怀想到了当时的裕王府,她问道:“那时裕王府也有私下开矿吗?”
周大当家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周大当家不说,颜雪怀也能猜到,裕王府能把漕帮收为己用,那么再顺便开采个把铁矿用来打造兵器,好像并非不可能的事。
周大当家顿了顿,道:“无论皇帝的手里有没有自己的矿,王朝稳定上一两年,肯定会狠抓矿政,没有一个皇帝会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国库的银子流进个人的钱袋子。”
“那大舅舅的事......”颜雪怀只说半句话,等着周大当家给她答复。
周大当家说道:“好孩子,你想得很对,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绸缪,朝堂也好,江湖也罢,全都不能有所松懈。这次我也会去平城,你大舅舅的秘密多着呢。”
颜雪怀没想到周大当家会和她们一起回平城,她问道:“大舅舅和我娘知道您也要去平城吗?”
周大当家笑着说道:“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家里,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
这就是说,周大当家不会和他们一起动身。
颜雪怀点头:“姨母放心吧,除非我娘问起来,否则我不会告诉她。”
也就是说,她不会瞒着李绮娘。
周大当家失笑,伸手摸摸颜雪怀的脑袋:“你告不告诉你娘都行,只要别让你娘跟着操心就好。”
好,你不想让你娘疑神疑鬼,你就告诉她吧。
好吧,颜雪怀心想,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知道周大当家也会去平城,颜雪怀心安了。
她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这时,唐隆小跑着进来,手里捧着拜匣,自从齐慰每天都去李食记之后,青萍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收到拜帖了。
颜雪怀好奇,拿出拜帖一看,通政经历司经历的太太,丁杨氏。
这人是谁?
刚巧,大壮把小满和周小白接回来,小满看到拜帖,说道:“我见过她。”
小满便把上元节那晚,他和周小白一起见到丁太太的事说了一遍。
“丁太太是娘的旧识,她应是认识颜二老爷。”
小满亲耳听到丁太太说了一句“颜举人”,当然,小满没告诉颜雪怀,他把齐慰叫爹的事。
小学生也是要面子的。
颜雪怀问唐隆:“来送拜帖的人呢?”
唐隆道:“来的是位嬷嬷,还在门房里等着。”
居然没走?这是要等着答复了。
“就说丁太太的心意心领了,最近家里事多,我娘很忙,我就不请丁太太到府了。”
说着,颜雪怀掏出一两银子,让唐隆赏给送拜帖的人。
片刻之后,唐隆回来,对颜雪怀说道:“那位嬷嬷临走时,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老板娘。”
颜雪怀接过那封信,见信封上封了火漆,显然是早有准备,送拜帖之前便猜到李绮娘不会见她,想要拜访只是借口,送信才是真的。
颜雪怀佩服这些后宅妇人的弯弯绕,送信就送信,还要绕个大弯子,累不累。
李绮娘回来以后,颜雪怀便把这封信交给她,李绮娘听说是丁太太,眉头微蹙,把丁大人的身份说了,颜雪怀道:“娘,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李绮娘也觉奇怪,丁太太为何会给她写信。
她打开信封,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李绮娘看过之后便把信递给颜雪怀。
颜雪怀看了看,道:“颜二老爷居然去了清河县。”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清河宴出自清河镇,清河镇是清河县的第一大镇,与县城相隔仅仅十余里。
颜雪怀想托黎宝淮帮忙查一查,清河县是否有颜昭石这个人,可又一想,她马上就要离京了,只能她给黎宝淮写信,黎宝淮若是回信,她在路上却是收不到的。
派人过去查?
颜雪怀手里能查这事的就只有珍珠,可她想带着珍珠一起回平城。
颜雪怀并没有想让柴晏帮忙,柴晏最近太忙了。
对于颜雪怀而言,颜昭石毕竟是原身的亲爹,她没有想过要让颜昭石去死,可若是颜昭石自己把自己作死,那也和她没有关系,想死就死吧。
但是颜雪怀需要知道颜昭石的下落,如今李绮娘要嫁给齐慰了,以后便是超一品诰命,若是有人利用颜昭石来败坏李绮娘的名声,颜雪怀是不介意杀人灭口的。
李绮娘对她太好了,即使以后有齐慰护着李绮娘,颜雪怀也不会放手不管。
这样一想,颜雪怀还是决定给黎宝淮写信。
从京城到平城要走一个月,黎宝淮没有官身,她的信寄到平城,差不多也要一个月,所以颜雪怀留了柿子胡同的地址。
如果黎宝淮的信先到,莫语姑姑也会帮她把信收好。
颜雪怀写了信,让唐隆送到官驿,柴晏便来了。
第三八二章 香肠
次日,小满和周小白去向黄秀才道别时,黄秀才艳羡不已,他也想到陆二先生的书院里读书啊,不,只要是还没有考上举人的读书人,怕是都想去吧。
小满多聪明啊,一眼就看出黄秀才眼里的羡慕,小满说道:“夫子若是不嫌弃,学生想常来拜访夫子。”
黄秀才眼睛亮了,李满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了,若是他请李满帮忙请陆二先生解惑,说不定也能行!
“好,好,夫子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周小白也挺想回来的,他是黄秀才学堂里的老大啊,老大回来看望小弟们,这不是应该的嘛。
“夫子,我也想回来拜访您。”
黄秀才,他能说你不要再回来了吗?
李绮娘母女的行装收拾妥当,要带去平城的东西也置办齐全,虽然周弘说不需要,李绮娘还是帮他也置办了一些。
柴晏来了,带了很多宫里赏赐的点心,还有进贡的福桔,这些都是给带在路上吃的。
“怀姐儿,和你说件事。”柴晏说道。
颜雪怀从他进门时就看出他过来不是只为了送东西,他果然是有事。
“什么事?”颜雪怀问道。
“是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关于颜家的。”柴晏说道。
颜雪怀立刻想到了颜昭石,但是消息是从平城传来的,应是与颜昭石无关。
柴晏继续说道:“颜家长房有个儿子,叫颜景光的,他残了一条腿,原本是在善堂,那家善堂这两年是靠着两家官眷给的银子支撑着的,现在那两家回了京城,善堂捉襟见肘,只收留老人和孩子,颜昭隆只能离开。
他找到颜家,颜家的两房人为此大打出手,颜三老爷一家不想养这个有残疾的侄子,长房如今人丁单薄,颜大老爷和颜景光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如今平城没有了五城司,板子大场由县衙管理,衙役们赶到才把这一家人给拉开,颜三老爷趁机要分家,当天就由板子大场的主事做中人,颜家把家给分了。
按常理,老太太颜郭氏要跟着长房的颜大老爷,可是老太太不肯,想要跟着三房一起过,于是颜三老爷就和颜大老爷要十两银子,用来给老太太养老。
颜大老爷拿不出银钱,颜三老爷给他介绍了一个人牙子,颜三老爷把小儿子颜景文给卖了。”
颜雪怀大吃一惊:“他把颜景文给卖了?”
颜雪怀抱过颜景文啊,她还把簪子抵在颜景文的胸口上,那孩子现在也只有六七岁吧,当年孙氏宝贝得不成,居然被亲爹给卖了。
“嗯,颜大老爷原本还想把颜景光一起卖掉,可是颜景光走路一瘸一拐,人牙子不肯要,颜大老爷便只卖了颜景文。
颜景文卖了十五两银子,颜大老爷和颜三老爷讨价还价,最终给了颜三老爷八两,得了七两,当天,颜大老爷便带着七两银子离开了板子大场。
颜景光追着人牙子想要回弟弟,一去便没有回来。
颜三老爷欠了赌债,没过几天便有人来讨债,颜三老爷便带着老婆孩子逃跑了,只留下了老太太。”
颜雪怀惊呆了!
这就是话本子里的极品人家吧,她原本以为颜家人住进了板子大场便是结局,没想到那只是转折,颜家人总能刷新她的三观。
“好在颜家不要我了,否则我一定会被颜家养歪的。”颜雪怀心有余悸。
柴晏......他怎么觉得颜雪怀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你什么时候让人去查颜家的?”颜雪怀问道。
柴晏道:“因为伯母和你要回平城,我担心颜家人知道以后会纠缠你们,便让人打听他们的下落,没想到颜家居然已经散了,只留下一个老太太。”
颜雪怀不想再谈颜家了,这一家子极品,满满的负能量,太影响食欲了。
“你查的那件案子如何了?”颜雪怀岔开了话题。
“我正要告诉你呢,那位死了的史老板,真实身份查到了。他叫马平,是一个镖师的儿子,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十二岁便在镖局里做事,一年后,他跟着父亲一起押镖,镖丢了,他父亲死了,他也失踪了。
虽然过去多年,他也长大了,但是他现在的容貌酷似他的父亲,原先的镖局还在,很多老镖师都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飞鱼卫找到了马氏族里,族人却说马平三年前曾经回来祭祖,马平是带着儿子一起回来的,他的儿子当时只有五岁,马平说他的妻子已经死了,现在他要去关外做生意,儿子太小不能带着,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想把儿子过继出去。
马平给了族长五百两银子,族长很快便在族里找了一家没有儿子的亲戚,将马平的儿子过继了,马平也给了那户人家五百两银子。
马平的老家在义县的马家村,那村子很穷,五百两银子是一笔巨款。
马平的儿子还在马家村,现在的名字叫马家明,马家明被过继时已经五岁,有些事都是记得的。据他所说,他一直和娘一起住在城里,马平不常回来,有一天,他娘出去便没有回来,到了晚上,马平来了,带着他连夜来到马家村。”
颜雪怀叹了口气:“马平偷偷娶妻生子,恐怕是被他的主子发现了,妻子被掳走或者被杀,他担心儿子也有事,便索性把儿子过继给别人了。他既然是细作,自是不能有妻儿的。”
妻儿是牵挂,人一旦有了牵挂,也就有了软肋。
第二天便是二月初三,一大早齐慰便亲自过来,和李绮娘、周弘一起,送了小满和周小白去书院。
颜雪怀没有跟着一起去,有齐慰跟着,小满不会露馅。
李绮娘回来后还在抹眼泪:“那么多学生里,小满个头最矮,年纪也是最小的,我们一走就要三四个月,回来以后他肯定又瘦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多长了几斤肉。”
颜雪怀无奈啊。
“娘,我给您出个主意,您买上几斤猪肉贴到小满身上,掉了的肉就又回来了。”
李绮娘给气乐了,转身去和夏二姐一起做香肠了。
李绮娘做了几十斤香肠,叮嘱夏二姐,让大壮把香肠给国公府送过去,齐慰和小满都喜欢吃。
一切安排妥当,二月初五,李绮娘和颜雪怀,带着珍珠和大牛,连同周扫尘和周除垢,在码头登船,这次去平城,周大当家让周扫尘和周除垢跟在李绮娘母女身边,寸步不离。
周弘带着十几个兄弟,上了另一条船。
第三八三章 珍珠(两章合一)
周大当家也会去平城的事,颜雪怀没有告诉李绮娘,当然,李绮娘也没有问过,她以为周大当家会和李云盼一起回总舵。
船行到第三日,颜雪怀终于确定后面的一条船是跟着她们的。
她们的船走,那船也走,她们的船靠岸,那船也同样靠岸。
当船只再一次靠岸补给时,珍珠便下船了,半个时辰后,珍珠回来,对颜雪怀说道:“是国公府的人,我看到徐坤了。”
颜雪怀觉得,有必要告诉李绮娘。
李绮娘听说齐慰悄悄派人保护她们,半是感动半是埋怨:“他怎么不明说。”
颜雪怀笑道:“国公爷若是大张旗鼓把人派过来,您会答应吗?”
李绮娘想了想,失笑道:“我还真的不会答应。”
齐慰就是知道李绮娘不想给他填麻烦才这样做的。
李绮娘心中温暖,嘴上不说,但是接下来的一天里,她嘴边的笑容就没有散去。
颜雪怀觉得她可以少吃一顿了,吃狗粮就已经吃饱了。
她们带的两条船都是漕帮的,无论船工还是押船的,都是漕帮弟兄,船头挂着漕帮大旗,一路上顺顺当当,每到一个码头,若是颜雪怀一时兴起上岸闲逛,便会有漕帮的人过来为她引路,颜雪怀知道,他们看到了她插在头上的江河令。
在寻常人看来,这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簪子,可是对于漕帮兄弟,却仅次于大当家亲临。
又走了十来天,终于到了许阳府,许阳是大埠,很是繁华。当初南下时路过许阳,李绮娘和颜雪怀便下船去买了很多东西。
船在码头靠岸,李绮娘和颜雪怀下了船,刚好看到周弘也从船上下来,这十多日,难得看到周弘下船,要么是李绮娘让人买了补给送过去,要么就是他派了兄弟下船,总之他是不下船的。
李绮娘和颜雪怀猜测,他可能是犯过不少案子,担心被官府抓到。
因此,周弘不下船,李绮娘上船看望他,见他有酒有肉,也就放心了。
今天周弘居然舍得下船了,这倒是难得。
颜雪怀给周弘见过礼,便问道:“我娘和我去逛街,大舅舅一起去吗?”
周弘笑道:“许阳有一家叫老白家的羊肉馆子,特别地道,等你们逛完街,我请你们去老白家吃饭。”
李绮娘见周弘的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乱,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料子很好,是在京城时,李绮娘在成衣铺子里给他定做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如果脸上没有疤,倒像一位富家公子。
周弘虽然算不上不修边篇,但做土匪久了,对穿著打扮并不讲究,李绮娘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弘打扮得这样齐整。
“大哥,你在许阳有朋友,这是去访友吗?”李绮娘问道。
周弘哈哈大笑:“就是以前一起闯荡的小兄弟,听说他来了许阳,我去看看他。”
颜雪怀想说,大舅舅你不觉得你笑得很刻意吗?
此处不该大笑,而应云淡风轻很随意,演技不好,差评!
李绮娘忙道:“我带了清河宴,你拿两坛带过去,总不能空着手去做客。”
“是啊是啊,大舅舅,我们带了很多酒,你给朋友拿些过去。”颜雪怀也说。
周弘道:“不用了,那些酒是怀姐儿到平城谈生意用的,不要浪费,你们去逛街吧,我在城里买些点心带过去就行了。”
见周弘这样说,李绮娘便不再多说,叮嘱他早点回来,便带着女儿去逛街了。
走出很远,颜雪怀对李绮娘说道:“娘,你看出来大舅舅是在说谎吗?”
李绮娘叹了口气,道:“你大舅舅这些年吃过很多苦,也经历了很多事,他既然不想说实话,我们也就不要继续问了。”
颜雪怀回想起周弘的打扮,笑道:“我猜大舅舅要去见的是个女人。”
“女人?”李绮娘一怔,忽然恍然大悟,“也是,那身衣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穿,还是新的,没有洗过,可又不像是在箱子里现拿出来的,上面连个褶子都没有。”
周弘也不像是出门带熨斗的人,那身衣裳应是为了今天的会面,提前从箱子里拿出来挂上的。
“我还在大舅舅身上闻到了香味,是香膏子的味道,他洗完脸还抹香香了。”颜雪怀笑着说道。
李绮娘哭笑不得,如果洗脸抹香香的人是齐慰或者柴晏,李绮娘都不会吃惊,可这人是周弘这个粗汉子,就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娘,您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大舅母?”颜雪怀问道。
李绮娘毕竟是过来人,她倒是没往大舅母身上想,她想到的是花楼里姑娘。
算了,还是不要和女儿讨论这个了。
“好了,回到京城,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万千。”
颜雪怀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她转身冲着珍珠使个眼色,珍珠便悄无声息地走了,李绮娘看到了,问道:“你让珍珠去做什么了?”
颜雪怀说道:“娘啊,船上的零嘴儿快吃完了,我们多买些零嘴儿带上吧,我想吃上次买的那种花生,买花生排队,咱们快走,免得买不到。”
说着,拉着李绮娘的手便走,李绮娘还想再问,却被闺女拽着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待到两人终于停下脚步,珍珠早已不知去向。
女人逛街便买个不停,许阳城虽然热闹繁华,可毕竟比不上京城,也比不上平城,但也有几家老字号,其中有一家银楼,手艺了得,有些式样京城里也没有。上次周大当家便带着她们去过,李绮娘正在给女儿攒嫁妆,因此这次路过许阳,便直奔那家银楼。
伙计居然还记得李绮娘,见是熟客,便领着她们上了二楼,好东西都在二楼。
“太太小姐,您们看看这两套头面,都是咱们铺子里的镇店之宝。”
李绮娘看了看,镇店之宝算不上,但也确实不错,蝴蝶的须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问颜雪怀:“闺女,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套售价八百八十八两,另一售价六百六十六两。
颜雪怀看着那一堆金光闪闪,咧咧嘴:“娘,您还是给自己买吧,我不想要。”
李绮娘觉得自已就不该问,她闺女不喜欢戴金子,可是嫁女儿没有金子怎么行,不但要买,而且还要多买。
她尤其喜欢那套八百八十八的,无论式样还是手艺,就是在京城也是难得一见的。
“我要这一套,图个吉利,就不讲价了,你们给搭几根银簪子吧。”李绮娘说道。
颜雪怀想笑,您这还叫不讲价。
伙计见这客人看中的是最贵的那一套,便去叫了掌柜过来,趁着李绮娘和掌柜的讨价还价,颜雪怀便自己在店里闲逛。
她看到一套珍珠头面,这套头面很简单,只有十二件,雅致大方,无论怎么看,颜雪怀都觉得这套珍珠头面比八百八十八更好看,至少她能戴出去。
她问伙计这套头面多少钱,伙计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这套头面已经订出去了,您看看其他的吧。”
“那还有其他珍珠的头面吗?”颜雪怀问道。
伙计陪笑说道:“不瞒小姐,咱们铺子最近没有收到好珠子,您可能看不上,这套头面是客人自己带来的珍珠,让我们给镶的,您看这都是上好的南珠,咱们铺子里没有成色这么好的珠子。”
原来如此,颜雪怀想起她有一斛皇后赏的珍珠,也都是好珠子,李绮娘给她收起来,说要做嫁妆,嗯,等回到京城,她就把那些珍珠拿去镶首饰。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走上二楼,对那伙计说道:“我家娘子订的头面镶好了吗?”
说着,丫鬟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张字条,伙计看过字条,笑着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头面已经镶好了,姐姐过来看一看。”
伙计把那套珍珠头面摆到丫鬟面前,丫鬟仔细数了头面上的珍珠,又一件件地看过,点点头,说道:“嗯,镶得还行。”
丫鬟从荷包里取出银票,付了余下的尾款,伙计拿过一只精致的匣子,把头面一件件装进去,问道:“姐姐要不要我们帮您雇顶轿子?”
颜雪怀知道这是担心丫鬟抱着匣子出去,会被贼人盯上,这伙计倒是好心。
丫鬟摇头:“不用了,我家的骡车就在外面。”
丫鬟捧着匣子走出银楼,那边李绮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让掌柜的搭了十支银簪子!
颜雪怀瞠目结舌,李绮娘的战斗力也太强了,换做是她......她办不到。
李绮娘很高兴,这些银簪子都是很简单的样式,可以用来赏人。
周扫尘和周除垢也对首饰头面没兴趣,不过她们也是女人,即使不买也喜欢看,见李绮娘买好了,周扫尘接过装着头面的木匣子,四人走出银楼。
颜雪怀看到刚才的丫鬟,正钻进一驾骡车,颜雪怀想起了珍珠头面,对李绮娘说道:“娘,回到京城,您把上次皇后赏我的珍珠拿出来,我要去镶头面。”
只要是置办头面首饰,李绮娘一向大方,在她看来,头面首饰都是能保值的,买这些东西是变相的存钱,不能算是败家。
因此,听女儿说要镶首饰,她便一口答应,现在她手里的余钱不少,好在女儿的亲事最快也要定在明年了,她还有一年的时间能给女儿添置嫁妆。
拿着贵重的东西,尽管周扫尘和周除垢武艺高强,李绮娘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想着回船上去,颜雪怀却想去逛逛书铺,买几本话本子带到船上看,她对李绮娘说道:“您和除垢姑姑先回去吧,我再逛一会儿,有扫尘姑姑陪着我,您不用担心。”
对于周扫尘和周除垢,李绮娘是很放心的,女儿想再逛逛,李绮娘便由着她去了,自己和周除垢一起先回船上。
见李绮娘走了,颜雪怀对周除垢说道:“咱们再回银楼,我给我娘也买点东西。”
明明要成亲的是李绮娘,可是李绮娘却只想着给自己闺女置办嫁妆,颜雪怀知道李绮娘喜欢这家银楼的工艺,便找到刚才的那个伙计,订了一套牡丹花的头面,总共三十多年,她交了订金,说好下个月过来取。
等她们从平城回来时,这套头面也该打好了。
颜雪怀叮嘱周扫尘:“你不要告诉我娘啊,我要给她惊喜。”
她从来没有送过李绮娘首饰,以前她的银子都是李绮娘给的,现在她开酒铺开千味居,也赚了些银子,她早就想给李绮娘买点什么了。
李绮娘平日里的打扮以简单为主,颜雪怀从没见她戴过全套的头面首饰,可颜雪怀知道,李绮娘最喜欢这些,从颜家归还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颜雪怀心愿达成,带着周扫尘去了书铺,买了十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又去买了很多零嘴儿,这才欢欢喜喜回到船上。等她们从平城回来时,这套头面也该打好了。
颜雪怀叮嘱周扫尘:“你不要告诉我娘啊,我要给她惊喜。”
她从来没有送过李绮娘首饰,以前她的银子都是李绮娘给的,现在她开酒铺开千味居,也赚了些银子,她早就想给李绮娘买点什么了。
李绮娘平日里的打扮以简单为主,颜雪怀从没见她戴过全套的头面首饰,可颜雪怀知道,李绮娘最喜欢这些,从颜家归还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颜雪怀心愿达成,带着周扫尘去了书铺,买了十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又去买了很多零嘴儿,这才欢欢喜喜回到船上。等她们从平城回来时,这套头面也该打好了。
颜雪怀叮嘱周扫尘:“你不要告诉我娘啊,我要给她惊喜。”
她从来没有送过李绮娘首饰,以前她的银子都是李绮娘给的,现在她开酒铺开千味居,也赚了些银子,她早就想给李绮娘买点什么了。
李绮娘平日里的打扮以简单为主,颜雪怀从没见她戴过全套的头面首饰,可颜雪怀知道,李绮娘最喜欢这些,从颜家归还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颜雪怀心愿达成,带着周扫尘去了书铺,买了十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又去买了很多零嘴儿,这才欢欢喜喜回到船上。
第三八四章 洪县(两章合一)
“周大老爷进去以后就没有出来,我便趁着这个功夫去打听了,这事打听起来没有难度,我就问了附近的杂货店便打听出来了。这家住了一位娘子,是女户,姓阮,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家里除了阮娘子,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婆子和丫鬟是亲祖孙,婆子姓纪,五十多岁,丫鬟叫腊梅,十四岁。
纪婆子很是凶悍,阮娘子刚搬来的那几年,有些人欺负她家是女户,几次三番上门闹事,都被纪婆子给打出来了,还有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妇人,传了阮娘子的闲话,被那纪婆子听说了,便打上门去,一来二去,便没人敢招惹阮娘子了,如今纪婆子虽然上了年纪,可仍然很凶,这附近卖菜卖肉的,看到她都要老老实实,不敢缺斤少两。”
听到珍珠说到这里,颜雪怀来了兴趣,问道:“阮娘子呢,又是什么样的人?”
“杂货铺的人说,阮娘子出门都是带着帷帽的,虽然做了十几年的街坊,他们也没有见过阮娘子的相貌。”珍珠说道。
颜雪怀想了想,问道:“阮娘子是女户,她靠何为生?”
“杂货铺的人说,阮娘子在城里有铺子,有一回在街上,恰好看到纪婆子去收租。平日里无论是纪婆子还是那个叫腊梅的丫鬟,出手都很大方,在杂货铺里买东西也都是挑着贵的买,那家杂货铺做的是街坊的生意,按月结帐,每个月腊梅都会主动来结帐,从来不用催。”
珍珠说完,指指他带回来的一筐油盐酱醋:“这些东西是为了打听消息买的,我想着咱们也能用上,便多买了一些。”
即使在船上用不完,也能带到平城,平城还有李食记呢。
颜雪怀笑道:“好,你去找我娘报帐吧。”
珍珠又道:“我和开杂货铺的大婶正在说话,那大婶忽然指着门口经过的骡车说,这车就是去阮家的,她透过车窗看到腊梅了。
于是我便从杂货铺里出来,又回了白菜胡同,见骡车果然停在了胡同口,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车上下来,给了车钱,便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我拦下那驾骡车,给了车把式几个铜钱,车把式告诉我,这家人经常租用他的骡车,这次是去的银楼。”
听到“银楼”两个字,颜雪怀心中一动,问道:“那个丫鬟是穿着粉红色的袄子,手里捧着一只红木匣子吗?”
珍珠点头:“没错,那丫鬟就是穿粉红袄子,手里捧着一只匣子,咦,少东家,您是如何得知的?”
颜雪怀深吸一口气,缘份啊!
“我去银楼时恰好遇到一个这样打扮的丫鬟,没想到这么巧。”
周弘打扮得像是要去相亲一样,那位阮娘子也让丫鬟取回新镶的头面。
“后来你看到我大舅舅从里面出来吗?”颜雪怀问道。
珍珠摇摇头:“没有,我又等了一会儿,见周大老爷不像是要出来的样子,便先回来给少东家说一声,顺便把买来的东西先放回来,我拿着这些在外面办事不方便。”
颜雪怀嗯了一声,又道:“你还记得咱们南下路过许阳时去过的那家银楼吗?”
珍珠记得,当时周大当家带着李绮娘和颜雪怀去银楼时,他也是跟着的。
“我记得。”珍珠说道。
“记得就好,你现在去一趟,查一查今天取走珍珠头面的客人,能查多少是多少,这阵子铺子里没有收到好珠子,那客人是自带的上好南珠”,颜雪怀拿出她在银楼订头面的凭据,交给珍珠,“就说我要多加两只光面一两重的镯子,让掌柜重写一张单据。”
珍珠松了口气,少东家真是善解人意的仙女啊,打听消息要花钱的,油盐酱醋还好说,银楼里的东西......他身上的银钱也不够啊。
等到珍珠走了,李绮娘便过来,问道:“你让珍珠干什么去了,他怎么买回一筐油盐酱醋?”
颜雪怀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其实这船上就没有周弘的人,她就是在故弄玄虚。
李绮娘果然心痒了,催促道:“好闺女,快告诉娘。”
以前李绮娘可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现在这么急,一来是她在船上待得无聊了,二来她猜到是和周弘有关。
颜雪怀凑到李绮娘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大舅舅在许阳城里藏了一个女人,而且藏了十几年。”
李绮娘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上。
颜雪怀甩着手,从甲板上走回舱里,李绮娘一路跟着,进了船舱,李绮娘便问道:“十几年?真的有十几年?”
颜雪怀笑着点头:“您看周万千和周小白也有十几岁了,虽然具体的时间还不知道,大致上是能对得上的。”
李绮娘叹了口气,道:“这里离青云岭那么远,他想养着人家,也不挑个近些的地方,两个孩子没有亲娘照顾,多可怜啊。”
颜雪怀道:“大舅舅可能是看中许阳繁华,而且还是府城吧。换作是个小地方,单身女子的日子不好过,这位阮娘子是女户,身边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虽然初时也有人说三道四,上门找事,可是也平平安安住了十几年。”
李绮娘觉得闺女说得有理,想当初她带着女儿在平城也能很快立足,反观温绣在乡下却住不下去,越是小地方,无依无靠的女子反而越难立足。
颜雪怀原本以为周弘会比珍珠先回来,毕竟周弘说过,要请她们母女去老白家吃羊肉的,可是颜雪怀没想到反倒是珍珠先回来的。
这一次,李绮娘比颜雪怀还要心急:“你快说说,都打听到什么了?老板娘明天给你做糯米烧麦。”
珍珠咽咽口水,他从小就爱吃糯米烧麦,自从上了船,他就没有吃过了,而且这还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可比夏二姐做的要好吃多了。
“我打听到的消息,可能要让老板娘和少东家失望了。那位客人不是常客,他们也是头回打交道,没见过那样的主子,前后两次都是丫鬟过来,丫鬟说自家姓阮,珍珠是自带的,样式图纸也是自带的。”
李绮娘和颜雪怀的确有些失望。
颜雪怀见过那套头面,无论是珠子还是款式都很不错。她还以为会是银楼的熟客,没想到却是第一次去。
“图纸是自带的啊,看来那位的品味不错,只不过那套头面的样式不适合上岁数的妇人,更适合我戴。”
颜雪怀说完,自己反而怔住。
李绮娘想起她挑选头面时,女儿一副没兴趣的模样,嗔怪道:“你是嫌弃娘的品味不好了?”
哎哟,她娘这是吃醋了,这可不行,傻子才会嫌金子多呢,虽然颜雪怀不喜欢戴金子,可这不妨碍她收藏金子啊,对,她恨不能抱着金子睡觉!
“娘,当然不是了,您的品味天下第一,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啊,您喜欢给我买金子,您就大胆地买吧,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你闺女不嫌多。”
李绮娘高兴了,摸摸闺女的头发,正想让闺女现在就试试新买的那套八百八十八,颜雪怀却抢先说道:“娘,我刚才是在想那套珍珠的头面,只有十二件,那样式我一看就喜欢,您说,周万千会不会也喜欢?”
这一次轮到李绮娘怔住,是啊,自家闺女喜欢的样式,想来就是适合小姑娘日常戴的,周万千也是小姑娘啊。
正在这时,舱外响起大牛的声音:“老板娘,大老爷回来了。”
颜雪怀走出船舱,周弘正往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一只包袱,那包袱里面方方正正,显然是只匣子。
周弘并没有直接来她们的船,而是先去了自己坐的那条船,等他从船上下来,来到李绮娘她们的船上时,手里的包袱已经没有了。
“大哥,你怎么去了一天,我们还以为你晚上也不回来了呢。”李绮娘不动声色地问道。
周弘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和朋友好久不见了,聊着聊着就误了时辰,你们饿了吗,走,我带你们去老白家吃羊肉。”
颜雪怀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又傻又白又甜的笑容:“大舅舅,你那位朋友是女的吧?”
周弘的老脸竟然红了,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变得又红又亮:“你这丫头,再胡说大舅舅就不带你去下馆子了。”
听听,多么苍白无力。
颜雪怀扬扬眉毛,悄悄拽了拽李绮娘的衣袖,李绮娘强忍着笑意,说道:“大哥,怀姐儿该不会是说对了吧,你那朋友真的是女子?咱们不如在这里多停留一日,明天我带着怀姐儿登门拜访,你看可好?”
周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什么女子,哪有?阿绮你怎么也跟着怀姐儿一起淘气,你们还去不去吃饭啊,老白家的生意好得很,去晚了就没有位子了。”
又在转移话题。
李绮娘知道今天是从周弘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便带着颜雪怀,跟着周弘下楼吃饭。
老白家的羊肉做得的确很好,是西北那边的口味,周弘担心李绮娘母女吃不惯,没想到两人都很喜欢,尤其是颜雪怀,临走的时候还买了熟羊肉带回船上。
第二天,船离开许阳码头,继续前行。
颜雪怀有了新买的话本子和零食,并不寂寞,李绮娘却总想和闺女说那位阮娘子的事,颜雪怀只好放下话本子,陪着她娘一起畅想,假如阮娘子真的是大舅母,那么这十几年来,她为何会住在许阳城里呢。
母女俩猜测了一整日,也没有猜出名堂来,她们与周弘分离太久,对于周弘这些年的经历,知道的也只是表面上的,具体的事情她们全都不知道。
“唉,你大舅舅不让阮娘子住在青云岭,说不定是心疼她,担心她在山寨里面住不习惯。”
颜雪怀却不这样认为:“他舍不得让阮娘子住在青云岭,却舍得让自己的儿女?周万千和周小白,都是很小的时候就抱回来的。”
李绮娘叹息,闺女说得对啊,换做是她,绝对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到山上受苦。
只要想到周万千和周小白,从小到大都没有亲娘在身边,李绮娘就心疼得不成。
“万千那孩子,刚来咱家的时候,连香膏子都没有抹过,你大舅是个粗汉子,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小白是男孩也就罢了,万千却是姑娘家。”
颜雪怀表示赞同:“对,她刚来时还不洗脚。”
李绮娘瞪她一眼,万千都是大姑娘了,这事你就不要提了。
“你小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能不洗就不洗,每次都要娘催着你洗。”
颜雪怀立刻嘻皮笑脸地靠了过去:“所以我才说您是世上最好的娘啊。”
李绮娘的心都化了,下定决心,一定要给闺女多存些金子。
一路无事,转眼又过了十几天,离平城已经很近了。
还没到三月,河里的冰虽然已经融化了,但是北方的天气却依然不暖和,颜雪怀常常看着河水遗憾,上次坐船南下时,她还下河游泳了,可这一次,她就只能看着冰冷的河水搓着手。
又一日,船到了洪县码头。这是一个小码头,在这里靠岸的船只并不多。颜雪怀她们的船之所以要在这里停泊,是因为船上的炭火不够了,要在这里补给。
周扫尘告诉李绮娘母女,洪县很小,也很乱,前两年战乱时,洪县的知县连同全家,都被流民给杀了,后来没有合适的人来这里当官,一直是由邻县的知县兼管,直到前不久,吏部才派了一位新任知县过来,这位新知县只比她们早出发七八天,现在应该已经上任了。
听周扫尘这样一说,就连颜雪怀也没有下船散步舒散筋骨的念头了。
新官上任还不到十天,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所以洪县该乱还是会乱,难怪上次南下时,她们的船也没有在这里停留。
不过,颜雪怀还是想到甲板上看看,她刚刚走到甲板上,便听到码头上传来哭喊声。
颜雪怀伸长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名大汉正在推搡两个女子。这个时辰,暮色未至,颜雪怀还能看清那两名女子的发式,一个是妇人,一个是姑娘。
第三八五章 码头(两章合一)
电光火石之间,颜雪怀认出了这两个人。
曾氏和颜雪平!
颜雪怀看到丢在旁边的篮子,有几个馒头从篮子里掉出来,滚落在地。
颜雪怀看到颜雪平大声叫喊:“我们走,不在这里卖了,可你要把篮子给我们。”
颜雪怀明白了,这里是码头,能在码头上驱赶人的,只能是漕帮的人。
“珍珠,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颜雪怀转身进了船舱,珍珠很快便回来了,说道:“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珍珠暗中监视过颜家的人,但是最熟悉的是颜二老爷,他并没有马上认出曾氏和颜雪平,直到颜雪怀让他去问问,他才觉得这两个女人有些眼熟,紧接着便想起这是谁了。
珍珠说道:“我问过了,那两个女人到码头上卖吃食,被漕帮的兄弟驱赶了,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常常趁着兄弟们没有留意便跑过来,把吃食卖给船上的人。以前每次都是把她们赶走就完事了,只是这一次她们开口骂人,兄弟们才扔了她们的篮子。”
颜雪怀问道:“洪县码头上不让卖东西吗?”
码头属于朝廷,但是各地大多交由漕帮管理,各码头对于小商贩管理并不严格,每天只收取两三个铜板,便能在码头上叫卖整日。
可是颜雪怀仔细回想,好像刚刚在洪县码头上真的没有看到叫卖的小贩。
珍珠解释:“我问过漕帮的兄弟,以前码头上是可以叫卖的,五天前,也就是新知县上任的第三天,有一条船停泊在此,船上的人在码头上买了包子大饼带到船上吃,全部着了道儿,昏睡过去,醒来之后所带金银财物被打劫一空,贼人至今没有抓到,为了安全起见,码头上不允许售卖任何吃食,衙门里早就贴出告示了。”
颜雪怀颔首:“原来如此,衙门里有告示,兄弟们做得并不过份。”
珍珠却没有走,还在原地站着,颜雪怀问道:“你还有事?”
珍珠踌蹰着问道:“少东家,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离开京城之前,柴晏曾经叮嘱过珍珠,若是颜家人纠缠颜雪怀,让他不要手软。
颜雪怀笑了笑:“不用管了,但愿她们能自食其力,认清处境。”
洪县果然是个不安宁的地方,在此地不宜多留,这时,去买炭火的人回来了,船只不再停留,连夜向下一个码头驶去。
颜雪平扶起坐在地上的曾氏,埋怨道:“下次你别用这招了,他们不会手软的,装死都能把你扔进河里去。”
曾氏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几个大汉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贼人抓不着,就会欺负小老百姓。”
“娘,你别说了,让人听到,咱们可惹不起。”
颜雪平说完,便向前走去,曾氏拉住她:“你还回去干嘛啊,又要让他们轰出来。”
颜雪平甩开曾氏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去找回篮子。”
曾氏这才想起那两只篮子,催促道:“对,对,你快去找回来,还有馒头,掉到地上的都捡回来。”
颜雪平没有理会曾氏,小跑着回去,那条船依然停在原处,但是站在甲板上的人却换成男的了。
颜雪平揉揉眼睛,她的眼神很好,不会看错的,刚刚站在那里的人,是颜雪怀!
“你怎么又回来了,走走走,码头上不让卖东西,快走!”
一名大汉大声喝斥。
颜雪平道:“大哥,你看我哪有卖东西啊,我就是想找回自己的篮子,生活艰难,我也没办法啊。”
颜雪平虽然不漂亮,可毕竟是年轻小姑娘,大汉的态度好了几分,道:“找到篮子就快走吧,以后到别处卖去,不要再来码头了。”
颜雪平指指前面的两条船,问道:“大哥,那条船上挂着红旗呢,那是官船吗?”
大汉说道:“那不是官船,是我们漕帮的船。”
颜雪平吃了一惊,漕帮的船?颜雪怀为何会在漕帮的船上?
上次见到颜雪怀是在平城的城门口,颜雪怀是跟着贵人在一起,就连城门官都要毕恭毕敬的贵人。
所以她才猜测这两条挂着红旗的船是官家的船,却没想到居然是漕帮的。
以前颜雪平若许不知道漕帮是什么,可是现在她在码头上卖吃食,天天见到漕帮的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颜雪平还想再问,那大汉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快走,她又看向那条船,还是没有看到颜雪怀,颜雪平只好转身离去。
“娘,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离开码头很远了,颜雪平才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曾氏。
曾氏难以置信:“你说你看到二丫头了?她在漕帮的船上?”
“是啊,颜雪怀刚才可以也看到咱们了,而且她现在是和漕帮的人在一起。”颜雪平说道。
曾氏的脑袋嗡的一声,她想起大病初愈的颜雪怀,把颜景隆一脚踢出去的情景。
“闺女啊,你说二丫头是不是要报复咱们,一路追到洪县来了?”
颜雪平觉得她娘想得有点多了,便道:“咱们家可没有得罪过她,你忘了,衙门里判的是祖母和大伯娘。”
曾氏可不会这样想,她也跟着孙氏一起去过李食记闹事,再说,这些年来,她没少在郭老太太面前编排李绮娘,就连把李绮娘母女扔在半路上的事,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你忘了,你和二丫头从小就犯冲,见面就打架。”曾氏说道。
颜雪平想想也是,问道:“那怎么办,她还能让漕帮的人来找咱们麻烦吗?”
曾氏下意识地四下看看,道:“二丫头最记仇了,你忘了吗?反正现在洪县也住不下去了,快点回家,叫上你爹和你弟弟,咱们走吧,免得让二丫头找上咱们。”
他们一家之所以会来洪县,就是因为在路上时听到一伙流民说洪县没有知县,也没人去查户籍,却又守着码头,随便做点小生意就能糊口。
到了洪县之后,颜雪平说要在码头上卖吃食,颜昭林觉得丢脸不肯去,颜雪平便叫上了曾氏,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卖吃食都不会错,最好的例子就是李绮娘母女。
曾氏在乡下时也是自己烧火做饭的,手艺虽然不行,蒸馒头烙大饼还是能拿出手的,码头上的生意果然好做,很快就把买白面买柴火的本钱收回来了,仅用了一个月,除了交房租和一家五口的吃用,还存下五两银子。
颜昭林吃喝不愁了,便又犯了赌瘾,不但把颜雪平和曾氏起早贪黑存下的五两银子输得精光,还欠了五两。
原本颜雪平觉得只要管住颜昭林,她和她娘再多干一点,也能还上赌债,可惜运气不好,码头上死了人,不让再卖东西了。
眼瞅着催债的又要上门了,现在颜雪怀还要来报复他们,曾氏和颜雪平回到租住的家里,背上装面粉的口袋,叫上颜昭林和颜景隆,火急火燎地逃出了洪县。
又行几日,船行到了张湾码头,一行人弃舟登岸,换上了骡车,周弘来向李绮娘和颜雪怀道别,他要带着兄弟们先回青云岭。
“大哥,我在平城的地址一早就给你了,你什么时候过去找我们?”李绮娘问道。
周弘道;“我把寨子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过去了。”
李绮娘追问:“大哥,你这次是回去散伙,还是安顿一下再回去?”
“山上有那么多兄弟,岂是说散就散的,他们总要吃饭啊。”周弘说道。
李绮娘很无奈,她希望周弘能和青云岭断得干干净净,和陆二爷一样,到京城安安稳稳做生意。
可是看周弘的意思,一时半刻是断不了的。
李绮娘面露忧色,又问:“那你能赶上时间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能,一定能,我一定要亲自背着我妹子上花轿。”周弘说道。
李绮娘脸上一红,她是二嫁,二嫁女子不金贵,不用让娘家兄弟背着上花轿。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知道大哥是真的想要亲自背她上轿,把她送出家门。
“好,我信你,你尽快到平城来找我们。”
周弘咧嘴笑了:“大哥还要给你添嫁妆呢。”
送走周弘,李绮娘和颜雪怀也上了骡车,傍晚时分,一行人到达平城。
颜雪怀透过车窗向外面张望,对李绮娘说道:“娘,平城变化很大,不如以前热闹了。”
李绮娘叹息:“以前是新京,现在只是平城,不再是国都了。”
当初平城空前的繁华,主要来自北上的官员和逃难来的百姓,现在天下太平,能回去的都回去了,至于回不去的,那是真穷,穷到没有盘缠了,只能留下。
当然,也有的是有钱也回不去的,比如太皇太后。
颜雪怀想起一个人来,道:“也不知道齐缨还在不在平城。”
李绮娘想起齐缨,便心疼起齐慰来了,她幽幽地说道:“柴姝在哪,他就在哪。好好的孩子,给养废了。”
颜雪怀把脑袋靠在李绮娘的肩膀上:“我看国公爷对小满,比亲儿子还要好。”
“是啊,小满也很喜欢国公爷。”李绮娘想起上元节的晚上,小满的那一声爹。
“小满这孩子,太可怜了,亲爹早就不在人世了。”李绮娘觉得小满不但缺少母爱,同样也缺少父爱,而他一直很崇拜齐慰,所以他应是很渴望有齐慰这样的父亲吧。
颜雪怀在心里吐槽,齐慰那是愚忠,别说是当儿子了,你让他把小满供起来,他也愿意。
至于小满那个小鬼头,算了,颜雪怀深深怀疑小满的心眼比她多。
福生一早就写了书信回来,李绮娘和颜雪怀到了柿子胡同,珍珠敲门,来开门的是武杰,武杰惊呼一声:“哎呀,李姨,你们终于到了,莫语姑姑天天念叨。”
珍珠帮着武杰武瑞卸下车上的行李,李绮娘带着颜雪怀走进大门,刚刚走到二门,便撞上闻讯赶过来的莫语。
“你们可算到了,老夫人盼了好多天了,快点进屋,路上累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你说什么呢?”
叶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甬道上。
李绮娘和颜雪怀上前行礼,叶老夫人板着脸,看向她们的身后:“小满呢?”
李绮娘忙道:“小满进书院了,二月初三开学,是陆二先生办的书院,机会难得,我便没有让他请假,他让我替他给老夫人请安,还带来了他新写的文章,请老夫人点评,一会儿我从箱子里找出来,拿给您看。”
叶老夫人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个弧度,嗯了一声,这才打量李绮娘:“气色不错。”
却连个眼角子也没给颜雪怀。
颜雪怀早就习惯了,叶老夫人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她,她能怎么办,讨好也没用。
但是房契是真的啊,只要想到叶老夫人白白送给她的房契,颜雪怀的心里就平衡了。
李绮娘说道:“我们要在平城住上一阵子,先来您这里看看,老夫人,我想您了。”
叶老夫人看着她:“你的事我听文韬说了,是门好亲,你是个有福气的。”
李绮娘心中温暖,在她心里,是真的把叶老夫人当成自己的长辈的,能够得到叶老夫人的祝福,她非常珍惜。
莫语走过来,道:“都别站在院子里了,快进屋吧。”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莫语对李绮娘和颜雪怀说道:“你们还住以前的院子,我都收拾好了,晚上多烧点热水,你们洗洗解解乏。”
李绮娘笑道:“坐了一个月的船,我现在坐在椅子上还觉得晃悠呢。”
珍珠和大牛把两口箱子抬进来,李绮娘开了箱子,把带给叶老夫人的礼物拿出来。
“这口箱子里的药材是皇后娘娘赏的。”
闻言,叶老夫人一怔,问道:“皇后娘娘?”
李绮娘道:“临来之前,皇后娘娘宣了我和怀姐儿进宫,问起叶老夫人,就赏了这些,让我给您带过来。”
叶老夫人哦了一声,走到箱子前面,颤巍巍地跪倒在地,郑重行礼:“臣妇欧阳叶氏谢皇后娘娘赏赐,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三八六章 扇子
李绮娘送给叶老夫人带的是两身衣裳和抹额,抹额上镶了祖母绿的宝石,沉静大气。
颜雪怀送给叶老夫人的则是团扇,京城有三月送扇子的习俗,现在是三月初,也算是应了节气。
颜雪怀买了十柄团扇,因为十柄以上才有折扣,她把十柄团扇全都带来了,只有送给叶老夫人的这柄是双面绣的,也是最贵的。
小满送的礼物则是他亲笔写的一篇文章,这是他写的最好的一篇,黄秀才夸奖过的。
就连吕英儿也托李绮娘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鞋袜,吕英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她也是在柿子胡同住过的,叶老夫人虽然骄傲,可却从来没有把吕英儿当成下人看待,相反,她对吕英儿很不错,还曾夸奖吕英儿厚道,对于叶老夫人而言,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至少她从未说过颜雪怀厚道。
叶老夫人知道李绮娘不擅女红,衣裳和抹额不是李绮娘亲手做的,但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是她喜欢的,一看就是用了心思订做的。
至于那颗祖母绿,叶老夫人更是喜欢。李绮娘年纪不大,无论是自己置办,还是别人送的,都不会有祖母绿,因此这颗祖母绿是李绮娘花大价钱特意买的。
叶老夫人接过礼物时,对李绮娘说道:“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小满的那篇文章则是叶老夫人看得最仔细的,她把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满意地点点头,对李绮娘说道:“无论是字,还是文章,对于他这个年龄都是难得的,李氏,你捡到宝了,小满这个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培养,但也不要只是把他拘在书房里,有机会要让他出去走一走,开扩眼界,增长见识,这对他的学问有好处。”
李绮娘认真听着:“多谢老夫人指点,我记下了。”
至于颜雪怀的礼物,叶老夫人只是淡淡地一句:“让你破费了。”
颜雪怀在心里说了一句“老人精”,她还真是破费了,买了十柄扇子,能不破费吗?
当然,颜雪怀送给莫语的也是团扇,只是没有叶老夫人的昂贵。
不过,莫语很高兴,不但李绮娘和颜雪怀给她带了礼物,小满和吕英儿也有礼物给她。
晚上,李绮娘和颜雪怀美美地泡了一个澡,更难得的睡在一张床上。
母女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睡了,像是又回到当年刚从颜家出来时,住在李食记后院的小屋里。
李绮娘很珍惜与女儿睡在一起的机会,以后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她要再嫁,而女儿也要嫁人了。
李绮娘很想和女儿多说两句话,可是在船上待了一个月,虽然船行很稳,可也不如睡在屋里塌实,母女俩躺到床上,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接下来的几天,李绮娘很忙,她忙的都是铺子的事,颜雪怀也很忙,忙着会友。
她原本想自己去顺城街找余敏,可是珍珠抢了这个差事,并不是珍珠担心累到颜雪怀,而是临来时柴晏特意叮嘱过,顺城街那种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颜雪怀能不去就不要去。
颜雪怀本来就懒,索性让珍珠去请余敏。谷
余敏以前就见过珍珠,知道珍珠是李食记的人,听说颜雪怀回平城了,余敏兴高采烈地来了。
他以为要到李食记,却没想到颜雪怀是在李食记对面的董记烧烤等着他。
董记烧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门了。
现在平城不是新京了,皇城不建了,征用叶老夫人的铺子也还回去了,会昌街的房价也一落千丈。
临来之前,周万千从陆二爷手里要来了董记烧烤的房契和地契,她让颜雪怀帮她把铺子卖掉,颜雪怀却觉得现在卖掉那就是赔了,高价买低价卖,这还是铺子,除非颜雪怀脑子进水了。
周万千听说卖掉会赔钱,大手一挥,把鱼鳞册往颜雪怀面前一扔,豪气干云地说道:“你看着办吧,别让我赔钱就行。”
若是以前,颜雪怀一准儿会把鱼鳞册扔回去,可是现在不行,周万千不让她帮忙,也会去找李绮娘,而李绮娘,宁可自己贴钱,也会满足周万千的要求。
颜雪怀可不想让李绮娘贴钱,那贴的都是她的钱。
所以现在颜雪怀找余敏要谈的,就是这间铺子。
颜雪怀给余敏也带了礼物,给余敏的礼物......也是扇子,折扇。
除了折扇,还有腊肠和腊肉,还有贡菜和咸鸭蛋,这些都是平城不好买到的。
余敏家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过了,但还是更喜欢这些实惠的东西,余敏很高兴,对颜雪怀说;“我娘一定高兴坏了。”
颜雪怀问起这家铺子,余敏摇头:“不瞒你说,现在的房价比以前低了一半,又回到迁都以前的价格了。”
颜雪怀想起柴晏在平城置了很多宅子,问道:“宅子呢,尤其是大宅子,价格也降了吗?”
余敏说道:“虽然官员们都回京了,但是卖大宅子的却很少很少,一来是当初能在平城买得起大宅的人,都不缺银钱,二来也是担心现在卖宅子会赔钱,索性就不卖了,而且还留了家仆看管宅子,所以现在想在平城买大宅子还是很难,所以价格还是很贵;
反倒是一进的小宅子有很多,价格也便宜,大多都是小官或者小商户的宅子,他们要么缺钱,要么是觉得以后不会再回平城,留下宅子也无人管理,所以索性便宜卖掉了。
这些卖宅子的都是要离京的,想快点拿到银钱,一时找不到买家,便卖给牙行或者倒卖宅子的人了,当时卖的都很便宜。”
颜雪怀松了口气,好在她在文鼎胡同的宅子,连同柴晏的那些宅子,并没有赔钱。
颜雪怀反倒是趁着价格低,在平城买两处小宅子了,平城是府城,而且她听柴晏说过,皇帝有意把平城做为陪都。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太皇太后还住在白鹿山,但是以颜雪怀从话本子里得来的经验来看,太皇太后也活不了多久了,而平城经过迁都再迁都的混乱之后,便会安定下来,逐步恢复成第一次迁都前的繁荣,而一旦平城变成陪都,那么平城必将成为北方第一大城。
第三八七章 桃花(一)
到了那个时候,房价肯定会上涨。
不过除了小宅子,颜雪怀还看好耕地,大魏朝现在缺粮食,尤其是北方的田地,因为战乱大多荒废了,所以皇帝免了三年的赋税。
可是颜雪怀没钱了,别看她有酒铺子也有千味居,可是这都是新开不久的,这还多亏有柴晏的五千两,她手里能花用的钱真的不多,她给李绮娘订了一套头面,所以她还要留下一部分付尾款。
颜雪怀忍痛让自己先不要考虑买铺子买田地的事,她是穷人,太穷了,穷人不配投资房地产。
但是她决定要让柴晏来投资,柴晏不能做生意,但是却能大手笔买房买地,更重要的是,柴晏没有封地!
没有封地就能名正言顺去啃老,当然,柴晏的经济来源主要来自啃老。
趁着现在能啃老,那就多要点,免得以后有封地了,不好意思伸手去要。
比如端王,据说二十四衙门里,至少有十四个衙门都有他的欠条,欠条送到皇帝面前,皇帝都没帮他还债。
余敏打死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颜雪怀已经算计到皇帝的钱袋子了。
“这家铺子还是先出租吧,如果要卖实在太亏了。”
颜雪怀也是这样认为,她委托余敏帮着出租铺子,最好是趁着她在平城,把这事办妥。
颜雪怀把余敏送出董记烧烤,却发现有人正在看着她。
张小平!
“小平哥,好久没见,今天没去学堂?”颜雪怀去给张五嫂送礼物的时候,没有见到张小平,张五嫂收到礼物时,虽然还是很热情,可是却没了以前的亲近。
张小平的脸蛋红红的:“你们回来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其实他一早就从张五嫂口中得知,李绮娘母女已经定居京城了,还在京城开了好大的酒楼,张五嫂没少和他抱怨,早知道李绮娘母女会一去不回,当初就该去提亲,现在好了,李绮娘那么疼闺女,肯定舍不得让闺女远嫁,这门亲事黄了。
张五嫂是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说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亲事啊,没爹没亲戚,只有一个会赚钱的娘,弟弟还是捡来的。成亲以后只能一门心思为婆家,李绮娘赚的钱,也都要贴补给闺女,即使算到嫁妆里面,那以后也是张家子孙的。
张小平也知道颜雪怀这次回平城,还是会走,可是他还是想问一问。
颜雪怀可没想这么多,你说她知道张五嫂的心思吗?她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没放在心上,至于张小平的那点小心思,颜雪怀早看出来了,只是她那时觉得,这种朦朦胧胧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她吧,她喜欢过的男明星,十根手指头都不够数的,还要加上脚趾头,每一次都爱到看照片就要流口水,但最后还是爱上了下一个。
可是她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张小平看到她依然会脸红,这可不行,她虽然不是高尚的人,但是面对一个老实单纯的好孩子,她也不能误人子弟啊。
“等我娘安排好这边的生意,我们就要回京城了,以后很难再有机会来平城了。”颜雪怀说道。
张小平的心猛的震了一下,不但不会留下,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了。
“我,我今年会下场参加童生试,我会努力的。”张小平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可是话说出之后,他松了口气。
颜雪怀......
张小平是想要告诉她,等他考过了童生试,还要再考县试,然后乡试,再然后到京城参加会试,就能和她在京城见面了?
“好啊,祝你顺利通过童生试,如果以后你到了京城,也欢迎来我家酒楼吃饭。”颜雪怀大大方方地说道。
张小平感觉嘴里有些苦涩,他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不是也要订亲了?”
一般来说,如果颜雪怀已经订亲了,是不会跟着李绮娘出远门的。
颜雪怀笑着说道:“我还没有订亲,不过我已经有了心悦的人了。”
张小平真没想到,颜雪怀会这样说,是啊,哪有姑娘会对别人这样说呢,就是对自己的亲娘和姐妹,恐怕也说不出口吧。
但是颜雪怀却说了,毫无压力,毫不害羞的说出来了。
颜雪怀没有脸红,张小平的脸却更红了,就像是煮熟的虾子,太害羞了,这种话听听都害羞。
“那,那,那恭喜了。”张小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颜雪怀甜甜一笑:“谢谢小平哥,祝你鹏程万里,当官发财!”
好吧,这祝福语真俗,太俗了,但颜雪怀觉得这才是最适合张小平的。
一直跟在后面的珍珠也觉得少东家说得太好了,可惜啊,七爷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若是七爷听到少东家这样说,七爷说不定要高兴得原地转上三圈儿。
到了那个时候,房价肯定会上涨。
不过除了小宅子,颜雪怀还看好耕地,大魏朝现在缺粮食,尤其是北方的田地,因为战乱大多荒废了,所以皇帝免了三年的赋税。
可是颜雪怀没钱了,别看她有酒铺子也有千味居,可是这都是新开不久的,这还多亏有柴晏的五千两,她手里能花用的钱真的不多,她给李绮娘订了一套头面,所以她还要留下一部分付尾款。
颜雪怀忍痛让自己先不要考虑买铺子买田地的事,她是穷人,太穷了,穷人不配投资房地产。
但是她决定要让柴晏来投资,柴晏不能做生意,但是却能大手笔买房买地,更重要的是,柴晏没有封地!
没有封地就能名正言顺去啃老,当然,柴晏的经济来源主要来自啃老。
趁着现在能啃老,那就多要点,免得以后有封地了,不好意思伸手去要。
比如端王,据说二十四衙门里,至少有十四个衙门都有他的欠条,欠条送到皇帝面前,皇帝都没帮他还债比如端王,据说二十四衙门里,至少有十四个衙门都有他的欠条,欠条送到皇帝面前,皇帝都没帮他还债比如端王,据说二十四衙门里,至少有十四个衙门都有他的欠条,欠条送到皇帝面前,皇帝都没帮他还债
第三八八章 桃花(二)
颜雪怀带着大牛和珍珠,提着大包小包,去拜访胡掌柜。
客栈里冷冷清清,大堂里只有一个伙计在打瞌睡。
颜雪怀看了看,这个伙计是生面孔,她不认识。
大牛走过去叫醒了伙计,伙计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住店吗?要几间房?”
大牛说道:“我们不是来住店的,请问胡掌柜在吗?”
伙计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不在!”
大牛一怔,又问:“小五呢,他在吗?”
小五是大牛的亲戚,就是托了小五,他和大壮才能来李食记。
“小五?啥小五?我们这儿没有这人。”伙计没好气地说道。
大牛不高兴了,这人啥态度啊,他正要再问,颜雪怀开口问道:“帐房刘先生可还在?”
“你们认识刘先生?”伙计问道。
“是啊,我姓颜,我家铺子在会昌街上,小哥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刘先生。”颜雪怀使个颜色,珍珠掏出几个铜钱放到桌子上。
伙计的眉头终于舒展了,把铜钱塞进怀里,转身进了帐房。
很快,伙计又出来了,身后跟着刘先生。
刘先生看到颜雪怀,先是怔了怔,随便看到颜雪怀身边的大牛,终于确定眼前这位漂亮姑娘确实是经常带着美食过来的那位少东家。
大堂里没有客人,刘先生挑了一张桌子,请颜雪怀坐下:“颜姑娘,你们不是南下去京城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颜雪怀笑着说道:“刚刚回来,我家要安排铺子里的一些事,所以就回来了。”
又寒暄几句,颜雪怀问道:“刘先生,胡掌柜和小五他们呢,为何客栈里只有您一位熟人了?”
“唉”,刘先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如今生意不好做,你也看到了,客栈里没有几个客人,东家便把客栈卖了,如今是东家自己在管着,没有请掌柜,小五是跟着胡掌柜一起走的,我是帐房,反倒是给留下来了。”
颜雪怀问道:“胡掌柜现在哪里高就?”
刘先生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老胡离开客栈,家里也出了事,唉。”
刘先生原本不想说胡掌柜的家事,无奈颜雪怀软磨硬泡,刘先生只好简单说了。
胡掌柜的发妻前几年过世了,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却还很小,胡掌柜以前没日没夜都在客栈,没办法照顾儿子,请媒婆介绍,续弦娶了一位逃难来的年轻寡妇王氏,王氏二十出头,干净俐落,把胡掌柜的小儿子照顾得很好,胡掌柜对王氏也越来越信任。
胡掌柜没了客栈的差事后,并不着急,一来他做了多年掌柜,家底厚实,二来他在平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又有些人脉,想找个差事并不难。
胡掌柜便趁着空闲去了乡下,他想趁着田地便宜,置办个小庄子。
没想到胡掌柜从乡下回来,却发现王氏和小儿子全都不见了,放在家里的银钱连同他给王氏买的头面首饰,全都不知去向。
每天过来帮佣的老妈子告诉他,他走后的第三天,老妈子过来时,就发现家里锁了大门,胡掌柜报了官,官府从人牙子手里找到了他的小儿子。
王氏把小儿子卖给人牙子,自己卷了钱财跑了。
街头巷尾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王氏是放鹰的,还有的说胡掌柜带了绿帽子,经此一事,胡掌柜大受打击,每日闭门不出,就连刘先生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
颜雪怀问明胡掌柜家里的地址,带着大牛和珍珠找上门去。
来开门的是胡掌柜的儿子,小男孩只有六七岁,可能是被人卖过有了心理阴影,看到陌生人时怯怯的,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颜雪怀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乱槽槽的家,和一个醉酒的颓唐老男人,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胡掌柜的家干干净净,胡掌柜的人也同样干干净净,只是人很瘦,他原本也不胖,现在更瘦,像根竹竿,身上的袍子显得空荡荡的。
看到颜雪怀三人,胡掌柜很高兴,大牛把带来的礼物放下,胡掌柜心中感慨,他没想到颜雪怀千里迢迢回来,还能来看望他这个在别人眼里已成笑话的人。
颜雪怀问道:“胡掌柜对以后有啥想法吗?”
胡掌柜看着小儿子说道:“我现在就想护住儿子,不能让他再受委屈了,我这个当爹的没有用,差点让他出事。”
颜雪怀想了想,说道:“不瞒您说,我娘这次回来,想给这边的李食记请位掌柜,现在的掌柜是大厨兼着的,人很可靠,但是没有经验。若是胡掌柜不嫌我家铺子小,我想我娘一定会很高兴您能过来。”
胡掌柜一怔,他没有想到颜雪怀会让他到李食记当掌柜,他做过多年的客栈掌柜,食铺和客栈有异曲同功之处,他去李食记做掌柜是没有问题的。
颜雪怀原本想说清河宴的事,但是她没有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等胡掌柜在李食记坐稳了,再谈清河宴。
胡掌柜是信任颜雪怀的,他也信任李绮娘,他想了想,道:“你让我考虑一晚,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颜雪怀微笑,看看缩在一旁的小男孩,问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小声说道:“我叫胡彬。”
“启蒙了吗?”颜雪怀又问。
胡彬点点头,却又低下头去。
胡掌柜叹了口气,说道:“他去年就去学堂念书了,后来出了事,这些日子就没有再去学堂。”
颜雪怀说道:“会昌街附近便有学堂,他下课以后可以到铺子里来,辛伯最喜欢小孩子,说不定能帮你带带他,再说,守着食铺,你们爷俩也不用做饭了,对吧?”
晚上回到柿子胡同,颜雪怀便把胡掌柜的事告诉了李绮娘,李绮娘正为了请掌柜的事烦心,崔旭看到她时差点哭了,他只想做个好厨子,做生意太难为他了。好在有田桂花,可是田桂花也忙,她还要管着烧饼那一块,李绮娘若是再不回来,这两位就要崩溃了。
听说胡掌柜居然赋闲在家,李绮娘又惊又喜,她想找位不错的掌柜,只能人托人,再托人,能力好的,人品不一定好,人品好的,能力又不能保证。
而胡掌柜却是她们母女离开颜家之后,第一个出手帮助她们的人,就连后来她们开食铺,胡掌柜也帮了很多忙。谷
无论人品,还是能力,李绮娘都很满意。
李绮娘说道:“不如明天我抽空去趟胡家吧,胡掌柜是个人才,若是他因为家里那些事不想留在平城,我就请他跟咱们去京城,当然,他如果能留在平城的李食记,则是最好的。”
没想到次日母女俩到了李食记,却见胡掌柜已经来了。
李绮娘和胡掌柜当即便谈妥了,胡掌柜留在平城李食记做掌柜,胡掌柜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李食记要在平城开新店。
这两天,李绮娘去拜访了范无病范老爷子。
前不久,有家酒楼的东家要举家搬回京城去,范老爷子捡漏,以比较便宜的价格把酒楼顶下来,如今这家酒楼的名字叫“祥云楼”,大厨是范老爷子,没办法,范家子侄里就没有一个能做大菜的。
但是做不了酒楼里的大菜,但是在小食铺里的家常小菜却是没有问题的。
李绮娘给范老爷子带去丰厚的谢礼,如果不是范老爷子,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和漕帮的大当家有关系。
范老爷子欣然接受,他太得意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结下这么大的善缘。
听说李绮娘想开分店,范老爷子心领神会,叫出自己的儿子阿苦,说道:“去炒几个菜,给李老板尝尝。”
阿苦不知道自家老爹是抽得哪门子的风,让他炒菜?他只是二厨好吧,祥云楼的二厨,就是给身为大厨的范老爷子打下手,有些老爷子不屑去炒的小菜,才能轮到他掌勺。
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李老板啊,这可不是平城李食记小食铺的老板,这是京城大酒楼的老板啊,不但是老板,而且还是厨子,那舌头,那眼光,和自家老爹也差不太多。
阿苦颤颤兢兢炒了四个菜,三荤一素,李绮娘挨个尝了尝,大手一挥便拍板定下,阿苦到李食记的分号做大厨。
范老爷子高兴坏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他家男丁太多了,可惜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每一个学厨的子侄都有机会上灶历练,阿苦是范家子侄里最拿得出手的,这个机会就是他的了。
范老爷子问李绮娘:“你那分店找好地方以后,就说一声,我让家里的小子过去干活。”
李绮娘爽快答应,找好地方一定请他家的壮劳力去干活。
听说新店的厨子是阿苦,颜雪怀和大牛相互看了看,有个秘密咱们就忘了吧,对,让阿苦也忘了。
因为要选地方开铺子,颜雪怀又想到了余敏,这是送上门的生意,当然不能便宜别人,还要是给余敏的。
颜雪怀要去顺城街,这一次珍珠没有拦住,只好跟着颜雪怀一起去。
可是颜雪怀没想到,余敏刚好没在牙行,据说一大早就走了,给两位商户做中人,牙行里的人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般这种给买卖生意做中人的,双方谈成后,会请牙人吃一顿,所以这单生意若是没谈好还好,谈成了余敏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颜雪怀不想干坐着浪费时间,她给余敏留了封信,请牙行里的人代交,然后便带着珍珠走出了牙行。
他们刚刚走出牙行,迎面便走来一个人,颜雪怀一看,这是焦爷啊!
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焦爷,看到焦爷,颜雪怀就觉得鼻子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子,焦爷看到她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好久不见,听说你去京城了?”
颜雪怀吃了一惊,焦爷认识她?而且还知道她去了京城?
她和焦爷有交情吗?
如果撞到鼻子算交情,那也算是有吧。
可鬼才知道这算得哪门子交情啊!
颜雪怀露出一个尴尬的假笑:“回来办点事,焦爷的消息真灵通啊。”
焦爷指指不远处的茶楼,说道:“巧了,我也正想和颜姑娘谈点生意,不知颜姑娘可否赏光?”
颜雪怀微微眯起眼睛:“巧了,我暂时没有做生意的打算,焦爷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颜雪怀抬腿便要走,焦爷闪到一旁让开道路,可是当颜雪怀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却说道:“锣鼓巷的宅子是我买的。”
颜雪怀的眉头动了动,对了,她听余敏说过,焦爷做着凶宅生意。
专做凶宅生意的焦爷低价收购锣鼓巷那被火烧过的宅子,这并不奇怪。
可是焦爷却知道那宅子和她有关系,这就有趣了。
不知道是在收购宅子之前就知道呢,还是之后知道的。
颜雪怀停下脚步,懒散地笑了笑,道:“这样说来,焦爷还做着放印子钱的生意了?”
焦爷微笑:“正是,颜姑娘手头可紧?”
颜雪怀说道:“让焦爷失望了,本姑娘不缺银子。”
“颜姑娘既然不缺银子,那么替颜二老爷还债可好?父债女还,就是去了衙门在下也是占理的。”焦爷闲闲地说道。
哎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颜雪怀佩服啊,这位焦爷何止是收凶宅,人家做的是一条龙的服务。
颜二老爷把凶宅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焦爷,接着又和焦爷借了印子钱。
颜雪怀知道颜二老爷借了很多钱,因此颜家分家,郭老太太连同颜昭山、颜昭林,把颜二老爷逐出家门。
颜雪怀啧啧两声,摇摇头,一脸惋惜地看着焦爷:“可惜啊,焦爷的算盘打得响,消息却不够灵通,看来只能让焦爷失望了。”
焦爷勾起嘴角,露出两个酒涡,颜雪怀还挺喜欢看这位焦爷的,小白脸,长得好看,真应了那句话,小白脸没好心眼。
可惜了,他遇上的是颜雪怀。
“愿闻其详,在下洗耳恭听。”焦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