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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娘子且留步txt下载     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九章 信号

    没错,整个大魏朝,独一无二的牌子,飞鱼卫抚监专有的牌子!

    乔千户再不敢迟疑,终于下令:“起闸,开门!”

    ......

    先前的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他们指挥着那些黑衣人,将死去的同伴横放在马上,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他们鱼贯而出。

    两个年轻人走在最后,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乔千户,乔千户端坐马上,他的手里还提着马灯,灯光将他的脸色照得惨白,看不出原本的神情。

    年轻人冲他抱拳:“多谢!”

    接着,他掉转马头,向着同伴们离开的方向策马追去!

    柳树胡同的院子里,陆锦行打着哈欠走到院子中央,仰着头看着夜空。

    良久,他的脖子酸了,唉声叹气地坐到抄手廊子下的台阶上,用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用手吃力地托起下巴,努力让自己抬起头来,看着暗色的夜空。

    今夜,无星,只有一弯惨白的残月。

    两条人影从穿堂里走过来,其中一个看着蜷缩在台阶上的陆锦行,对另一个说道:“你等着,我去拿个垫子,台阶上太凉了。”

    另一个拦住他,道:“不用,我站着就行。”

    一个便道:“对,好好的台阶被人占了,那咱们就不坐了,我陪你一起站着。”

    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的陆锦行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不带这样的,我也没说让你们跟我一起等啊。”

    忽然,他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让颜姑娘也来了?”

    柴晏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想到,出来的时候会遇到颜雪怀。

    他这才想起来问道:“你出来时,伯母知道吗?”

    颜雪怀摇头:“可能不知道吧。”

    可能?

    柴晏看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让未来岳母误以为他和自家香菜半夜幽会,那他想娶媳妇就更难了。

    他也不理陆锦行,对颜雪怀说道:“巧了,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想不到你也是。”

    颜雪怀的目光却落在陆锦行身上,她发现陆锦行仰头看天,便也学着陆锦行的样子抬起头来。

    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一道亮光划过夜空,颜雪怀还没有来得及分辨那是不是流星,那道亮光便忽然炸开,裂成无数道五彩斑澜的碎片,这些碎片组合成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朵,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刚刚还像只狗一样蜷缩着的陆锦行,猛的跳了起来,指着那尚未完全褪烬的烟花,大声喊道:“成了!”

    颜雪怀转头看向柴晏:“这是信号?”

    柴晏点头,眼底都是得意:“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专用的。”

    颜雪怀想说,你不觉得你这信号太过招摇了吗?

    整个新京,恐怕全都看到了。

    柴晏却已经转过身去,大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对颜雪怀说道:“你回去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天就亮了。”

    没错,整个大魏朝,独一无二的牌子,飞鱼卫抚监专有的牌子!

    乔千户再不敢迟疑,终于下令:“起闸,开门!”

    ......

    先前的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他们指挥着那些黑衣人,将死去的同伴横放在马上,随着城门缓缓打开,他们鱼贯而出。

    两个年轻人走在最后,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乔千户,乔千户端坐马上,他的手里还提着马灯,灯光将他的脸色照得惨白,看不出原本的神情。

    年轻人冲他抱拳:“多谢!”

    接着,他掉转马头,向着同伴们离开的方向策马追去!

    柳树胡同的院子里,陆锦行打着哈欠走到院子中央,仰着头看着夜空。

    良久,他的脖子酸了,唉声叹气地坐到抄手廊子下的台阶上,用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用手吃力地托起下巴,努力让自己抬起头来,看着暗色的夜空。

    今夜,无星,只有一弯惨白的残月。

    两条人影从穿堂里走过来,其中一个看着蜷缩在台阶上的陆锦行,对另一个说道:“你等着,我去拿个垫子,台阶上太凉了。”

    另一个拦住他,道:“不用,我站着就行。”

    一个便道:“对,好好的台阶被人占了,那咱们就不坐了,我陪你一起站着。”

    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的陆锦行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不带这样的,我也没说让你们跟我一起等啊。”

    忽然,他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让颜姑娘也来了?”

    柴晏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想到,出来的时候会遇到颜雪怀。

    他这才想起来问道:“你出来时,伯母知道吗?”

    颜雪怀摇头:“可能不知道吧。”

    可能?

    柴晏看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让未来岳母误以为他和自家香菜半夜幽会,那他想娶媳妇就更难了。

    他也不理陆锦行,对颜雪怀说道:“巧了,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想不到你也是。”

    颜雪怀的目光却落在陆锦行身上,她发现陆锦行仰头看天,便也学着陆锦行的样子抬起头来。

    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一道亮光划过夜空,颜雪怀还没有来得及分辨那是不是流星,那道亮光便忽然炸开,裂成无数道五彩斑澜的碎片,这些碎片组合成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朵,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刚刚还像只狗一样蜷缩着的陆锦行,猛的跳了起来,指着那尚未完全褪烬的烟花,大声喊道:“成了!”

    颜雪怀转头看向柴晏:“这是信号?”

    柴晏点头,眼底都是得意:“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专用的。”

    颜雪怀想说,你不觉得你这信号太过招摇了吗?

    整个新京,恐怕全都看到了。

    柴晏却已经转过身去,大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对颜雪怀说道:“你回去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天就亮了。”颜雪怀想说,你不觉得你这信号太过招摇了吗?

    整个新京,恐怕全都看到了。

    柴晏却已经转过身去,大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对颜雪怀说道:“你回去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天就亮了。”

第二四零章 变天

    颜雪怀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快天明时,她用手指掰开上下眼皮,仰头去看天空,她要看烟花,不,是信号。

    天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李绮娘找了过来,看到宝贝闺女蜷缩在台阶上,伸手一摸,头发沾了露水,湿漉漉的。

    李绮娘吓了一跳,连忙去摸颜雪怀的额头,额头冻得冰凉,虽然没有发烧,可是受凉是肯定的。

    姑娘家若是留下病根,说不定就要吃上几十年的苦头。

    李绮娘连拉带拽,轰着颜雪怀回去睡觉,颜雪怀刚躺到床上,又把她拽起来:“用热水泡脚!”

    吕英儿和小满都被吵醒了,吕英儿去煮姜汤,小满则要去找陆锦行,他记得听珍珠说过,陆锦行懂医理。

    小满正要出去,胳膊被人抓住,他转头见颜雪怀半闭着眼睛,嘴里在碎碎念:“陆锦行没在,你去看天,看到天上有烟花就进来叫我,快去,别耽误了。”

    “什么烟花?”小满没听明白,他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次烟花,隐约有点印像。

    颜雪怀把他的耳朵扯到自己嘴边,压低声音:“大事。”

    小满怔了怔,从颜雪怀的手里挣脱出来便往外跑。

    小满在院子里,从天刚亮坐到日上三竿,吕英儿叫他吃饭,他拿着油条坐在板凳上,抬着小脑袋看着天空,手里的油条凉了,他才想起来啃上一口。

    李绮娘看着奇怪,这两个孩子都是怎么了,一个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另一个过来接班继续坐着。

    “小满,你看什么呢?”

    “看烟花。”

    李绮娘仰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亮耀眼,哪有什么烟花。

    “傻孩子,大白天看不到烟花,烟花要到夜里才好看。”

    小满却还仰着脑袋:“姐姐说有,那就有。”

    李绮娘失笑,心里却对小满又多了几分爱怜,虽然不知道宝贝闺女为何要看烟花,但是李绮娘想得很简单,闺女等了一夜还念念不忘的事,一定很重要。

    “娘替你看着,你去把鸡蛋吃了,总这样仰着脑袋,脖子会疼的。”

    小满很听话,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娘啊,若是看到烟花,您一定要去告诉姐姐。”

    “知道了,快去吧。”

    就这样,李绮娘和小满母子两人轮流看天等烟花,后来吕英儿也加入进来,三个人轮班,脖子没有那么酸。

    可惜,直到晌午,他们也没有看到烟花。

    不过,李绮娘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柳树胡同里的那些人好像全都不在,就连珍珠和玛瑙也不知去向。

    轮到吕英儿看天,小满拿着书本在旁边背书,李绮娘便去找周扫尘和周除垢。

    她隐约猜到外面一定是出了事,很大的事。

    否则,即使有周扫尘和周除垢在这里,珍珠和玛瑙也不会离开。

    果然,周扫尘告诉她:“昨天半夜,珍珠那小子过来敲我们的窗子,说让我们警醒着一点,他们去街上看着。”

    “街上?”李绮娘一怔。

    周扫尘笑笑,道:“他说的街上,应该就是这附近,想来是其他人全都派出去了,他担心外面有情况,便出去放哨了。”

    这话一说,李绮娘心里很不是滋味,打开大门往外一看,果然,珍珠像个树桩子似的站在胡同口,虽然没有看到玛瑙,但想来也在这附近。

    李绮娘从门口回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心里担心却又帮不忙,她像除了替闺女看天等烟花,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李绮娘叹了口气,索性去了厨房,还是做饭吧,她也就是会做饭了。

    颜雪怀睡了大半日,醒来时已经下午了,吕英儿去厨房帮忙了,小满拿着书本,仰着脑袋,一边看天一边背书。

    颜雪怀和他一起看天,姐弟两人谁也没和谁说话,就这样看着。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小满松了口气,揉揉已经发酸的眼睛:“姐姐,现在天黑了,烟花出来肯定能看到了。”

    颜雪怀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忽然觉得这小孩儿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嫌了。

    “我是谁?”

    “姐姐。”

    “咱们家谁最大?”

    “娘最大。”

    “谁第二大?”

    “姐姐第二大。”

    “你要听谁的话?”

    “听娘的话,也听姐姐的话。”

    “娘的钱是谁的?”

    “姐姐的。”

    颜雪怀满意了,拍拍小满的脑袋:“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来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扁他!”

    小满咧嘴笑了,颜雪怀嫌弃地瞪他:“别咧嘴,露出豁牙了。”

    二更时分,小满和颜雪怀全都被轰进屋里,李绮娘坐在院子里看天,有了昨晚的教训,李绮娘没有坐在台阶上,吕英儿给她搬了椅子,椅子上还铺了厚厚的坐垫。

    密室里,颜雪怀和小满谁也不想睡觉,一大一小睁着眼睛,吕英儿管不了他们,也只能由着他们不睡觉。

    正在这时,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开启,刚刚开了一条缝,李绮娘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烟花,闺女,烟花!”

    颜雪怀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便往外跑。

    小满也下了床,他先是给自己穿上鞋,又拿起颜雪怀的鞋子,小跑着追了出去。

    烟花已经散去,只有散落的零星的火星尚没有完全褪尽,似乎在告诉颜雪怀,在她不在的时候,烟花曾经盛开。

    颜雪怀跺脚,这烟花是放了个寂寞吧。

    不过,这是好消息。

    那件事,成了!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珍珠跑了过来。

    “少东家,少东家,七爷成了,七爷成了。”

    珍珠抹了一把眼泪,这么大的事,被七爷办成了。

    他家七爷长大了,这一次是真的长大了,等回去时,王爷,不,圣上也不会再把七爷当成小孩子了。

    颜雪怀其实挺奇怪珍珠的眼泪为啥说来就来,不过,今天这件事的确挺振奋人心的,他想哭就哭吧。

    李绮娘一脸焦急:“究竟是什么事啊?”

    颜雪怀转过头来,看到拿着鞋子站在李绮娘身边的小满。

    她捏捏小满的脸蛋,对李绮娘说道:“娘,新京变天了。”

第二四一章 功臣

    待到李绮娘知道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是次日上午。

    整个新京城的老百姓,也差不多全都知道了。

    大太监卫明谋权篡位,趁着太皇太后去白鹿山的时候,杀死小皇帝,逼疯胡太后,又找了一个小孩假冒皇帝!

    卫明担心此事被定国公齐慰发现,便假传圣旨召齐慰入宫,意欲杀死齐慰。

    定国公齐慰武功盖世,从行宫里逃脱出来,卫明对外宣称齐慰谋反,并让人四处寻找齐慰下落。

    福王得知此事,深知齐慰不会谋反,当得知进宫的太医也被杀死之后,福王决定冒险救驾。

    福王亲自带领王府家将攻入行宫,营救胡太后,揭穿了假皇帝的骗局。

    而与此同时,定国公齐慰率领齐家军进京,拔乱反正。

    “那太皇太后呢,她在哪里?”

    “太皇太后当然还在白鹿山,这会子福王爷亲自去白鹿山接她老人家去了。”

    “行宫里的小皇帝是假的,那真皇帝呢?”

    “你傻啊,真皇帝当然被卫明给杀了,要不怎么说卫明是大奸臣呢。”

    “那卫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砍头?”

    “一定是被抓了,他干了这么多坏事,当然不能砍头,那不是便宜他了,必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国公爷又立下大功了,他真是咱们大魏朝的大功臣。”

    “福王爷就不是大功臣了吗?你别忘了,是福王爷冲进行宫,揭穿假皇帝的骗局的。”

    “对啊,福王爷也是大功臣,两人都厉害,太厉害了!”

    ......

    新京城的大小街道已经冷清了多日,直到今天,几乎所有的人全都走上了街头,定国公的军队进了新京,不用再担心被抓进内操军了,也不用再害怕流民抢劫了,现在的新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安全,都要太平。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在谈论这件事的百姓。

    颜雪怀牵着小满的手,穿过人群,走到李食记门前。

    “少东家,少东家!”

    颜雪怀转身,就看到迎面跑来的几个人,打头的正是大牛和大壮,后面还跟着祥伯和崔旭。

    几人虽然只是一个月没有见面,可是现在见到了,却恍如隔世。

    “文鼎胡同外面,有好几家铺子全都开门了,我们就想着,说不定咱们铺子也开了呢,所以就过来看看,真的看到少东家了,少东家,老板娘呢?”

    颜雪怀想起她们要回南边的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告诉大家了,她笑着说道:“我娘也是让我出来看看,看看街上的铺子有没有开门的,等我回去问问她,这样吧,不管开不开,明天你们都过来吧,大家先好好聚一聚。”

    大牛和大壮欢呼,就连不爱说话的崔旭也笑得见眉不见眼,都是生龙活虎的少年人,这一个月被关在宅子里,快要憋疯了。

    祥伯说道:“那我今天就住在铺子里,好好收拾收拾,我种的那些菜,怕是全都干死了。”

    大壮这才看到小满,问道:“少东家,这是谁家的小孩啊,看着挺乖的。”

    颜雪怀把小满推到前面,介绍道:“他叫小满,是我弟弟,我娘新认的儿子。”

    大家一点也没有意外,李绮娘只有颜雪怀一个女儿,收养个儿子以后顶门立户,这是很正常的事。

    “小少爷。”

    大家纷纷和小满打招呼,小满红着脸,挨个叫人。

    颜雪怀让众人先去铺子里打扫收拾,她看到了很多熟人,张五哥张五嫂和张小平一家子,还陈六娘子的老娘和嫂子,药铺子的二掌柜和他家的两个愣头小子,可就是没有看到董记的人。

    见她站在董记的门口,张五嫂拽拽她:“你还不知道吧,董家出事了,哎哟,他们得罪了内操军,姐弟两个全都死了,怪可惜的。”

    张五嫂说完,一低头看到了小满,问道:“这是谁啊?你家亲戚?”

    心里却在想,李绮娘的娘家都没有人了,又和颜家断了,哪来的亲戚。

    颜雪怀笑着说道:“婶子,这是小满,他是我弟弟,我娘认的儿子。”

    张五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绮娘有儿子了?

    听颜雪怀的口气,这儿子不是干儿子,倒像是养子。

    如果是干儿子,人家有亲爹亲娘还有宗族,自是不会待到李绮娘知道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是次日上午。

    整个新京城的老百姓,也差不多全都知道了。

    大太监卫明谋权篡位,趁着太皇太后去白鹿山的时候,杀死小皇帝,逼疯胡太后,又找了一个小孩假冒皇帝!

    卫明担心此事被定国公齐慰发现,便假传圣旨召齐慰入宫,意欲杀死齐慰。

    定国公齐慰武功盖世,从行宫里逃脱出来,卫明对外宣称齐慰谋反,并让人四处寻找齐慰下落。

    福王得知此事,深知齐慰不会谋反,当得知进宫的太医也被杀死之后,福王决定冒险救驾。

    福王亲自带领王府家将攻入行宫,营救胡太后,揭穿了假皇帝的骗局。

    而与此同时,定国公齐慰率领齐家军进京,拔乱反正。

    “那太皇太后呢,她在哪里?”

    “太皇太后当然还在白鹿山,这会子福王爷亲自去白鹿山接她老人家去了。”

    “行宫里的小皇帝是假的,那真皇帝呢?”

    “你傻啊,真皇帝当然被卫明给杀了,要不怎么说卫明是大奸臣呢。”

    “那卫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砍头?”

    “一定是被抓了,他干了这么多坏事,当然不能砍头,那不是便宜他了,必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国公爷又立下大功了,他真是咱们大魏朝的大功臣。”

    “福王爷就不是大功臣了吗?你别忘了,是福王爷冲进行宫,揭穿假皇帝的骗局的。”

    “对啊,福王爷也是大功臣,两人都厉害,太厉害了!”

    ......

    新京城的大小街道已经冷清了多日,直到今天,几乎所有的人全都走上了街头,定国公的军队进了新京,不用再担心被抓进内操军了,也不用再害怕流民抢劫了,现在的新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安全,都要太平。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在谈论这件事的百姓。

    颜雪怀牵着小满的手,穿过人群,走到李食记门前。

第二四二章 逼宫

    张五嫂见颜雪怀答应得痛快,眼里有了笑意,拉着颜雪怀的手,问道:“昨天死了好多人,听说都是太监,那位卫公公也给抓了,你小平哥说了,管着工地的也是太监,这会子怕是都给抓走了,你家在工地上的铺子是不是不能开了?本钱收回来了吗?”

    颜雪怀见张五嫂说起工地上的铺子时,那副心疼的神情,就像是亏得是她家银子似的。

    颜雪怀觉得好笑,懒得再和无关紧要的人多费口舌。她笑着说道:“本钱早就收回来了,我娘说还赚了不少呢,婶子您就放心吧。”

    张五嫂是真的放心了,她是真的看上颜雪怀了。按理说,颜雪怀父母和离,她又跟了母亲,从此后便没了亲族,大户人家看不上这种出身的媳妇,可是对于张五嫂这种出身市井的人家,却觉得颜雪怀的出身,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至于父母和离,那就更好了,李绮娘有手艺也能干,听说和离时还和了不少银子,这些都是颜雪怀的,就连李绮娘的铺子,也是颜雪怀的。没有父亲、叔伯和兄弟,那就没有倚仗,嫁过来后只会一心一意向着婆家,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在婆家日子过不下去,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受着。

    张五嫂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娘家对于女人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娘家虽然穷得叮当响,可是男丁多,她的亲兄弟堂兄弟加在一起二十多个,刚刚嫁进张家时,婆婆和小姑子给她脸色看,她回到娘家一说,二十多个大小伙子差点把张家给拆了,还把她男人和几个大伯子打得鼻青脸肿,从那以后,张家再也不敢苛待她。

    张五嫂从自己身上汲取经验,恨不得找个绝户头做亲家。

    李绮娘和颜雪怀,索性连亲戚都没有,比绝户头更让她满意。

    当然,有满意也就有不满意,若说让张五嫂不满意的,那就是颜雪怀的那张脸。

    初来时倒也没觉得如何,小姑娘瘦了巴几还没有长开,可是短短一年,颜雪怀就像是早春的桃树,打了花苞一天一个样,才一个月没见面,就出落得鲜艳夺目,即使没有涂脂抹粉,可张五嫂还是能从人堆里一眼就瞅见她。

    张五嫂叹气,怀姐儿这容貌,不像是个安分的啊。

    她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颜雪怀就带着小满走远了,张五嫂想要再叮嘱几句,颜雪怀已经回了铺子,李食记还没有正式营业,她进去就把铺子的门给关上了。

    “姐姐,那个五婶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身后传来小满弱鸡似的声音,颜雪怀立刻板起脸来,手指头戳着小满的鼻头:“你忘了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满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说,他不是张五嫂家的孩子,张五嫂是否喜欢他无关紧要。

    “姐姐,我懂了。”

    颜雪怀满意了,当过皇帝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透。

    “以后不许和我争家产,否则......哼哼!”

    小满缩缩脖子:“不争,我不争。”

    ......

    正如张五嫂说的那样,昨天新京城里死了很多人。

    太皇太后去白鹿山时,带走了大部分的羽林军,留在新京的羽林军只有几百人,而这些人都在行宫。

    虽然飞鱼卫人数不少,可是飞鱼卫指挥使吴铎和抚监许怀义都不知去向,下面的人发现有情况,可却找不到人。

    而卫明一手组建的内操军如今只有一千余人,卫明的一个干儿子,名叫卫毅清的,时任内操军监军。

    因此,齐家军进城后,便与内操军交手了。内操军的这些太监,也只操练了一两个月,哪里是身经百战齐家军的对手。

    张五嫂说得没错,昨天死了很多人,而且死得都是太监。

    福王逼宫时,羽林军杀了福王府不少家将,就连怀安郡王也受了伤,羽林军也折损了很多人。

    但是羽林军不敢动福王,福王提出要面见皇帝时,双方一度僵持。

    福王在平城经营多年,何况现在的行宫就是他的王府,之前行宫里的消息送不出来,可是现在,他已经站在了行宫的大门里面了,他留在行宫里的那些暗线,便开始动了。

    这些暗线当中,便有羽林军的两名百户。

    早在旧京的时候,这两名百户就是福王一手送进羽林军的,后来他们又从旧京来到新京,就连卫明也没有想到,从旧京过来的这些人里,居然会有福王的人。

    若是卫明能未卜先知,一定不会让这两人留在行宫。

    可是现在他知道得太晚了,这两名羽林军的百户,在双方俱是大伤元气之后,带领他们的手下反戈了!

    已经为数不多的羽林军,彻底败了!

    这里原本就是福王的家,又有福王的内线,有人带领福王父子找到了软禁胡太后和小皇帝的院子。

    胡太后已经疯了,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福王,她吓得想要藏起来:“我没杀柴冉,我没杀他,他是真的,他是真的!”

    福王看着这个疯妇,冷冷一笑。

    有人把一个孩子拖到他的面头,怀安郡王紧张地问道:“父亲,这孩子是真的吗?”

    怀安郡王是见过小皇帝柴冉的,可是现在他看着面前的孩子,却无法分辨真假。

    很像,可又不像。

    福王只看一眼,便大声喝斥:“谁让你假冒天子的?”

    那孩子吓得面如土色,嗑嗑巴巴地说道:“是,是,是彭城伯。”

    彭城伯一家早就死了,这个回答当然不能令福王满意。

    “大胆小儿休得胡言,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信了?卫公公亲眼见过你,难道他会认不出你是假的?”

    这个孩子自幼在戏班子里长大,学的便是戏里戏外的摸爬滚打,小小年纪,已

    惯会察言观色。

    福王的话一出口,孩子便知道自己要如何说如何做才能保下性命。

    “是卫公公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听话,他就把我爹娘的尸骨挖出来喂狗,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福王冷笑,大手一挥:“卫明恶宦,弑君辱后,祸国殃民,其罪当诛!”

第二四三章 勤王

    齐家军一路打到行宫时,卫明已经被控制住,胡太后和“小皇帝”也已经被福王父子解救出来。

    福王以皇室贵胄的身份主持大局,面对齐家军的几位将领,福王面色阴沉,问道:“怎么不见定国公?”

    魏明政上前一步:“回禀王爷,国公爷并未与大军同行。”

    福王眯起眼睛,白胖的脸上多了一抹愠色:“定国公未与你们同行,莫非他没有进城,还是你们并不知道他在何处?”

    自从齐慰离开觉明庵,福王便命人悄悄寻找齐慰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悄息。

    但是有一点是福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齐慰没有离开新京。

    因此,当他得知齐家军进城的消息,便猜到十有八、九,齐家军是擅自行动。

    其实,即使齐慰亲自带领齐家军进城,也同样是擅自行动。

    没有圣旨,齐家军不得入城!

    魏明政等人,听到福王这样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魏明政出身勋贵之家,祖上曾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魏家曾经两次尚主,太祖皇帝的胞妹宝昌大长公主、太宗皇帝的女儿长乐大长公主,如今的魏家嫡房,便是这两位公主的血脉。

    若以亲戚来论,福王还是魏明政的表舅舅。

    魏明政随齐慰来到新京之后,福王还让儿子们给魏明政下过帖子。

    但是此刻,这里没有舅舅和外甥。

    魏明政见福王面色不善,猜到福王是要把无旨进京的罪名安到他们身上。

    齐慰的手书就在魏明政身上,但是这一刻,魏明政却不想拿出来。

    拿出手书,罪名便是齐慰的。

    不拿出来,就是他们这几个将官自做主张,与国公爷没有关系。

    魏明政朗声说道:“王爷深夜进宫,可有陛下或太皇太后的旨意?”

    当然没有,如果有旨,那就不是逼宫了。

    福王脸色阴沉:“卫阉欺君罔上,本王进宫勤王,有何不可?“

    魏明政一笑:“末将率军进京,同样是伐奸勤王。”

    福王平日里的和蔼可亲,此刻荡然无存,他指着魏明政几人,喝道:“即使尔等是来勤王,那也须退出行宫百步之外,立刻撤兵!”

    魏明政环视站在福王身后的羽林军:“我等撤出行宫百步之外,福王爷是不是也和我等一起退?”

    “本王乃太祖子孙,齐家军一路打到行宫时,卫明已经被控制住,胡太后和“小皇帝”也已经被福王父子解救出来。

    福王以皇室贵胄的身份主持大局,面对齐家军的几位将领,福王面色阴沉,问道:“怎么不见定国公?”

    魏明政上前一步:“回禀王爷,国公爷并未与大军同行。”

    福王眯起眼睛,白胖的脸上多了一抹愠色:“定国公未与你们同行,莫非他没有进城,还是你们并不知道他在何处?”

    自从齐慰离开觉明庵,福王便命人悄悄寻找齐慰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悄息。

    但是有一点是福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齐慰没有离开新京。

    因此,当他得知齐家军进城的消息,便猜到十有八、九,齐家军是擅自行动。

    其实,即使齐慰亲自带领齐家军进城,也同样是擅自行动。

    没有圣旨,齐家军不得入城!

    魏明政等人,听到福王这样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魏明政出身勋贵之家,祖上曾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魏家曾经两次尚主,太祖皇帝的胞妹宝昌大长公主、太宗皇帝的女儿长乐大长公主,如今的魏家嫡房,便是这两位公主的血脉。

    若以亲戚来论,福王还是魏明政的表舅舅。

    魏明政随齐慰来到新京之后,福王还让儿子们给魏明政下过帖子。

    但是此刻,这里没有舅舅和外甥。

    魏明政见福王面色不善,猜到福王是要把无旨进京的罪名安到他们身上。

    齐慰的手书就在魏明政身上,但是这一刻,魏明政却不想拿出来。

    拿出手书,罪名便是齐慰的。

    不拿出来,就是他们这几个将官自做主张,与国公爷没有关系。

    魏明政朗声说道:“王爷深夜进宫,可有陛下或太皇太后的旨意?”

    当然没有,如果有旨,那就不是逼宫了。

    福王脸色阴沉:“卫阉欺君罔上,本王进宫勤王,有何不可?“

    魏明政一笑:“末将率军进京,同样是伐奸勤王。”

    福王平日里的和蔼可亲,此刻荡然无存,他指着魏明政几人,喝道:“即使尔等是来勤王,那也须退出行宫百步之外,立刻撤兵!”

    魏明政环视站在福王身后的羽林军:“我等撤出行宫百步之外,福王爷是不是也和我等一起退?”

    “本王乃太祖子孙,齐家军一路打到行宫时,卫明已经被控制住,胡太后和“小皇帝”也已经被福王父子解救出来。

    福王以皇室贵胄的身份主持大局,面对齐家军的几位将领,福王面色阴沉,问道:“怎么不见定国公?”

    魏明政上前一步:“回禀王爷,国公爷并未与大军同行。”

    福王眯起眼睛,白胖的脸上多了一抹愠色:“定国公未与你们同行,莫非他没有进城,还是你们并不知道他在何处?”

    自从齐慰离开觉明庵,福王便命人悄悄寻找齐慰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悄息。

    但是有一点是福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齐慰没有离开新京。

    因此,当他得知齐家军进城的消息,便猜到十有八、九,齐家军是擅自行动。

    其实,即使齐慰亲自带领齐家军进城,也同样是擅自行动。

    没有圣旨,齐家军不得入城!

    魏明政等人,听到福王这样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魏明政出身勋贵之家,祖上曾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魏家曾经两次尚主,太祖皇帝的胞妹宝昌大长公主、太宗皇帝的女儿长乐大长公主,如今的魏家嫡房,便是这两位公主的血脉。

    若以亲戚来论,福王还是魏明政的表舅舅。

    魏明政随齐慰来到新京之后,福王还让儿子们给魏明政下过帖子。

    但是此刻,这里没有舅舅和外甥。

    魏明政见福王面色不善,猜到福王是要把无旨进京的罪名安到他们身上。

第二四四章 玉犬

    当年福王离开旧京北上就藩时,裕王就和柴晏差不多的年纪。

    裕王柴冀的母亲出自中原孟氏。世家出身的女子知书识礼,恪守本份,可在皇帝眼中却难免觉得古板乏味,孟淑妃虽然位列四妃,又诞下皇长子,可却不得圣宠。

    也正是因此,年少时的裕王沉静内敛,少年老成,无论对谁皆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孟淑妃更是求了孟家帮忙,请了隐居的当世大儒苏文渊来教导他,正是因为苏文渊的关系,令高宗对这个皇长子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让他先后在两三个衙门里观政历练。

    因此,至今为止,很多老臣都认为,如果高宗没在晚年得了幼子,这大魏朝的皇位十有八、九便是柴冀的。

    即便如此,高宗对待柴冀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大魏对于宗室的爵位有递减的规矩,就如福王的封号,也仅为一代,他的嫡长子只能封郡王,其他几个儿子则要等着皇帝的恩封。

    而高宗临终之时,却留有遗命,给了柴冀世袭罔替的封号,虽然这是借新帝之口施恩于柴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高宗一早做出的决定,不过就是要让柴冀感念新帝之恩,一不反,二不争,三不落井下石。

    柴冀也的确不反不争不落井下石,无论是对六岁的柴昱还是四岁的柴奂,柴冀俯首称臣,安守一隅,远离朝堂。

    福王在心里冷笑,柴冀忍耐了两任小皇帝,到了第三任,八岁的柴冉登基时,柴冀终于不想忍了,他养精蓄锐,蛰伏已久,昔日沉默内敛的皇子一飞冲天,与自己的侄子争夺天下。

    福王呼出一口浊气,胸口却依然郁结。

    他打量着眼前的柴晏,少年正值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神采飞扬,倨傲狂妄。

    柴冀娶的亦是出自中原名门的江氏,据说江氏写的一笔好字,在闺阁之中颇有名气,当年孟淑妃千挑万选,才为儿子娶了江氏为妃。

    所谓好妻旺三代,现在看来,江氏果然很会教导子女,就看柴冀的这个幼子,虽然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但却养得骄矜却不娇气。

    且,柴冀竟然舍得,把他最小的儿子送来新京!

    福王想到这里,心便沉了下去。

    没有舍哪里有得,柴冀舍了自己的儿子来新京,这才有了现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福王叹了口气,看向柴晏的目光却变得亲切和蔼。

    “说起来你还要称我一声叔公,当年你父亲年少时,常到我府里玩耍,他用的第一张弓,便是我送给他的。一别经年,连最小的你也长成了蓬勃少年,老夫看到你,便想起你的父亲,老怀甚慰啊。”

    福王的态度,反倒是显得柴晏咄咄逼人,少不更事。

    这番话若是用在柴晏的三个哥哥身上,若许有用,可是现在站在福王面前的是柴晏,便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柴晏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淘气的一个,从小就被人称做七阎王,在他被送进军营之前,他是出名的惹不起。

    现在年岁渐长,又多了历练,虽然懂事了,可是他的懂事是分人的,面对与他没有交情的福王,他还是小时候的他。

    果然,福王话音刚落,柴晏便笑了:“福王爷,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

    “那什么是有用的?”福王温声问道,如同宽容的长辈面对不听话的孩子。

    柴晏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他的目光从福王身上扫过,落到怀安郡王身上。

    “怀安郡王和令公子不太相像,令公子的长相倒是随了福王爷。”

    怀安郡王一头雾水,不明白柴晏为何忽然跑题,说起了他的儿子。

    福王垂在脚侧的手掌却紧握成拳,他的眼睛本就生得细长,现在索性眯成一条线,不仔细看,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柴晏嘴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福王爷,令孙生得一脸福相,不知是否真的有福。”

    福王再一次握紧拳头,养了多年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柴晏,抓了他的孙儿,嫡长孙!

    “既然如此,咱们祖孙也该亲近亲近,话话家常。”

    这十几个字,是福王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要挟了,何况,要挟他的,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孙辈!

    柴晏笑容灿烂,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刚才的狂妄之气一扫而空,此时的他,就像是逢年过节得了压岁钱的孩子。

    福王紧了紧拳头,还没有开始谈呢,这小子就像是稳操胜券了。

    福王有两嫡两庶四个儿子,长子便是怀安郡王,次子也是嫡出,但是这些年荒唐,玩坏了身子,膝下无出,两个庶子更不用说了,一个好男风,另一个倒是有儿女,但却是外室所出,生母烟花出身,因此那两个孩子至今没有接进府里。

    福王至今只有一个孙儿,那便是怀安郡王的儿子柴荟。

    只有福王自己知道,这些年来他在柴荟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

    “空口无凭,闲话家常之前,柴晏侄孙,你不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吗?”

    柴晏微微一笑,对跟在他身边的琥珀说道:“把你新得的那物件,拿出来给福王爷看看。”

    琥珀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犬。

    他把玉犬拿在手上,冲着福王晃了晃,福王紧抿双唇,怀安郡王却已经惊呼出声:“这是阿荟的贴身之物,为何在你这里?”

    柴荟属兔,与狗为六合,因此在他周岁时,福王便让人雕了这枚玉犬,又请了广济寺的高僧开光,柴荟自幼便将这枚玉犬挂在脖子上,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柴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冲着琥珀使个眼色,琥珀重又把那枚玉犬揣进怀里。

    “这是阿荟的东西,你拿出来,你......”

    福王恶狠狠地瞪了怀安郡王一眼,快四十的人了,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反倒让柴晏这个兔崽子给笑话了。

    怀安郡王被父亲那一眼给瞪得莫名其妙,这就是柴荟的东西,他不会认错,决不会。

    “侄孙,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吧。”

    福王眯起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一抹冰冷的寒光。

第二四五章 大功

    谁也不知道柴晏与福王谈了什么,就连怀安郡王也只能等在外面,魏明政等人也同样紧盯着那扇关闭的门。

    虽然只过了半个时辰,可是对于等在外面的人而言,却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那道门打开了,神采飞扬的柴晏和面色平静的福王肩并肩走了出来。

    魏明政甚至怀疑,如果这两位不是差了辈份,说不定就要勾肩搭背了。

    但是魏明政眼尖,还是看到了福王腮帮子下面崩起来的青筋。

    魏明政试了试,嗯,这是紧咬后槽牙造成的。

    千年的老狐狸,自是不会把喜怒流于表面,但是心里又岂能不恨,这会儿怕是要恨死了。

    当着羽林军,以及行宫、福王府和齐家军的众人,柴晏高声宣布:“我和福王爷谈妥了,粉碎阉党、营救太后、识破假皇帝的功劳,都是福王爷的!”

    噗,魏明政差点笑出声来。

    福王脸上犹如四季飘过,这功劳本来就是他的,可是这番话从柴晏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倒像是柴晏让给他的。

    明明闯宫的人是他,是他!

    柴晏,不过就是个捡漏的。

    柴晏说完,冲着福王深施一礼:“叔公,去白鹿山迎接太皇太后的重任,就交给您了。叔公,现在您就启程吧,不用等到天亮,您看如何?”

    福王目光阴沉地看着柴晏,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生出双翼,现在就飞去白鹿山。

    柴晏,太下做了,竟然用柴荟来要挟他。

    “可是文武百官......”

    柴晏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对琥珀说道:“传我的命令,让人沿街歌颂福王功德,让新京百姓一起为福王夸功!”

    福王声音冰冷:“刚刚你可没说这个。”

    柴晏一笑:“哦,刚刚我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叔公莫怪,我是第一次谈判,没有经验,下次不会了。”

    福王强忍着想要晕倒的冲动,由怀安郡王搀扶着,在一片歌功颂德中走出行宫,向着白鹿山而去。

    打发走了福王,魏明政立刻让人清理行宫,将胡太后、卫明,连同那个假的小皇帝,派人看管起来。

    琉璃则带着福生,去翠仙小街接齐慰。

    次日天亮,新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为福王夸功的“百姓”,文武百官聚集在行宫门前,他们多多少少全都知道昨晚出事了,也派人出去打听,但是直到今天早上,还是在街头百姓口中得知那一夜的惊险。

    皇帝死了!

    太后疯了!

    福王闯宫了!

    至于皇帝是什么时候死的,是被谁杀死的,太后已经疯了,现在福王说那是卫明干的。

    有人大声质疑:“陛下究竟是何时大行的,是福王爷闯宫之前,还是闯宫之后?”

    又有人高喊:“福王呢,我等要见福王!”

    忽然有人想起来:“对了,前些天飞鱼卫捉拿定国公,定国公是冤枉的吧。”

    周围的人鄙夷地看着他,你才知道定国公是冤枉的啊。

    那人不服:“你们先前不是也没说吗?就连福王全都在家装病了,你们不也是称病的称病,划清界限的划清界限吗?”

    众人无语,与这种较真的人真是无话可说。

    这时有人说道:“怎么没见叶首辅?”

    众人这才发现,不仅刚刚升任首辅不久的叶棣没在他们中间,就连内阁的其他几位阁老也不在。

    正在这时,行宫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名内侍:“众位大人,行宫地方小,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随洒家进去吧。”

    有人连忙问道:“叶首辅可在行宫之中?”

    内侍倨傲地点点头:“不仅叶首辅在行宫,国公爷也在。”

    国公爷?

    哪个国公爷?

    众人怔了怔,但是随后便明白了,能被宫里的内侍尊称国公爷,又能与叶棣相提并论的国公爷,整个大魏只有一位,那就是定国公齐慰!

    又有人问道:“福王爷呢?”

    按照从街上听来的那些事,现在能在行宫掌事的人,不应该是福王爷吗?

    内侍看了问话的人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福王爷当然是连夜去白鹿山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也是啊,现在当然是要去接太皇太后,还是要由太皇太后来坐镇。

    众人松了一口气,有人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忽然又有那多嘴多舌的人说话了:“太皇太后回来,可是让谁登基继位呢?”

    是啊,仁宗驾崩时只有二十一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保康帝柴奂驾崩时只有九岁,谁也不知道柴晏与福王谈了什么,就连怀安郡王也只能等在外面,魏明政等人也同样紧盯着那扇关闭的门。

    虽然只过了半个时辰,可是对于等在外面的人而言,却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那道门打开了,神采飞扬的柴晏和面色平静的福王肩并肩走了出来。

    魏明政甚至怀疑,如果这两位不是差了辈份,说不定就要勾肩搭背了。

    但是魏明政眼尖,还是看到了福王腮帮子下面崩起来的青筋。

    魏明政试了试,嗯,这是紧咬后槽牙造成的。

    千年的老狐狸,自是不会把喜怒流于表面,但是心里又岂能不恨,这会儿怕是要恨死了。

    当着羽林军,以及行宫、福王府和齐家军的众人,柴晏高声宣布:“我和福王爷谈妥了,粉碎阉党、营救太后、识破假皇帝的功劳,都是福王爷的!”

    噗,魏明政差点笑出声来。

    福王脸上犹如四季飘过,这功劳本来就是他的,可是这番话从柴晏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倒像是柴晏让给他的。

    明明闯宫的人是他,是他!

    柴晏,不过就是个捡漏的。

    柴晏说完,冲着福王深施一礼:“叔公,去白鹿山迎接太皇太后的重任,就交给您了。叔公,现在您就启程吧,不用等到天亮,您看如何?”

    福王目光阴沉地看着柴晏,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生出双翼,现在就飞去白鹿山。

    柴晏,太下做了,竟然用柴荟来要挟他。

    “可是文武百官......”

    柴晏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对琥珀说道:“传我的命令,让人沿街歌颂福王功德,让新京百姓一

第二四六章 族长

    直到第三天的早晨,柴晏才回到柳树胡同。

    颜雪怀见到他时,柴晏已经梳洗打扮焕然一新,带着皂角的清香站在颜雪怀面前。

    “怀姐儿,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号了吗?”

    柴晏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但是眼睛却亮如晨星。

    “我出来时已经没有了,只看到几点火星。”实话实说,颜雪怀还真有点遗憾。

    “那我今天晚上再放给你看吧,我让人制了很多”,柴晏忽然发现,颜雪怀的鼻头上有点起皮,说话的声音也不如平时清脆,“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颜雪怀点头:“就那天晚上,我着凉了,有点感冒。”

    那天晚上?

    柴晏想起那天晚上他离开时,颜雪怀还坐在台阶上,她该不会是坐了一夜,所以着凉了?

    柴晏的心口就像是塞了一只兔子,毛茸茸暖烘烘,可又上窜下跳。

    “那还是过两天再放给你看吧,等你病好了。”

    “我就是感冒,没有生病”,颜雪怀说着,冲他挥挥手,“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感冒会传染的。”

    “传染?”柴晏没听明白。

    “就是......过病气。”颜雪怀解释。

    柴晏懂了,可是却没有远离的意思,两只脚像生根一样站在原地没动:“我大哥要来新京了,说不定我三哥也会一起来。”

    颜雪怀想到现在新京的时局,柴晏的哥哥们是要来接管吧。

    她指指密室的方向:“我娘和莫语姑姑正在收拾,今天我们就搬回去。”

    柴晏有点舍不得,他刚回来,她就要走了。

    可是却找不到让她们留下来的理由,柴晏讷讷:“李食记要开业了吧?”

    “嗯,明天就开,不过我娘会把生意交给崔旭他们,周大当家快要动身了,我们想和她一起南下。”

    这些日子,李绮娘已经把她们准备南下的计划,和叶老夫人说过了。叶老夫人虽然仍是冷口冷脸,但是李绮娘和颜雪怀都能看出,老人家对她们有些不舍。

    不过,颜雪怀觉得,叶老夫人主要是舍不得李绮娘做的饭菜而已,说不定也有点舍不得小满那个马屁精。

    至于她,颜雪怀有自知之明,她一向没有老人缘,无论叶老夫人还是以前的郭老太太,全都不喜欢她,她早就习惯了。

    李绮娘和颜雪怀准备南下的事,柴晏一早就知道了,若不是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说不定现在已经准备动身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现在听说她们真的要走了,柴晏忽然有点心慌。

    “我还要暂时留在新京,一时半刻不能回去。”

    “我知道”,颜雪怀似乎没有看出柴晏脸上的委屈,“你大哥现在是太子了吧?”

    “嗯,我父亲刚刚登基,大魏又是内忧外患,自是要早立太子,以安民心,所以我父亲登基之后,就将我大哥册立为太子了。”

    颜雪怀想到过不多久,这位太子就要来新京了,到那时又会是一番热闹。

    像是看懂了她的想法,柴晏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雀跃:“要不你们等到我大哥来新京以后再走吧,到时我带你去行宫里玩。”

    “行宫?不就是福王府吗?那有什么好玩的”,颜雪怀显然没有兴趣,但是......“你大哥多大了,长得好不好看?”

    柴晏......

    “我大哥二十九岁,一表人才。”

    柴晏睨着颜雪怀,见她双眼发光,心里有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我们家长得最好的。”

    颜雪怀看着他,哈了一声,见柴晏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连忙补充:“我信。”

    柴晏气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颜雪怀回了密室。

    上午的时候,福生带着厚礼过来,谢过柴晏,又把叶老夫人连带着李绮娘母女接回了柿子胡同。

    莫语和武杰武瑞已经提前把柿子胡同的宅子收拾妥当,飞鱼卫来抄家的时候,损毁了很多东西,欧阳伯儒和欧阳赞留下的书籍也跟着一起遭殃。

    福生安慰叶老夫人:“明天我去请人来修补这些书籍吧,我听说有的高手能将古书修补得毫无破绽。”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不用修了,横竖你也不是个爱读书的,这些书修补好了,也没人看。”

    福生愧疚,却又无法反驳。

    不久,欧阳族里的人得到消息,族长带着一堆人过来慰问,叶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前些天老身东躲西藏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过来,现在我孙子回来了,用不着你们了,你们还来做甚?”

    族长一阵尴尬,飞鱼卫来柿子胡同抓人的事,他们住得不远,当然早就知道了。

    “当时兵荒马乱的,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出门,现在太平了,我等便立刻前来,还请老夫人莫要怪罪。”

    叶老夫人冷笑:“那个时候,街上都在传定国公谋逆,你们怕是巴不得要和我们家划清界限吧,好在老身还有片瓦遮头,若是没有了,被你们发现,说不定还会将老身抓住,送给飞鱼卫领功吧。”

    欧阳族长冷汗直流,连忙摆手,欧阳家的其他人也跟着说了一大堆好话,一边说还一边偷看福生的脸色,毕竟现在定国公监国,这位是定国公身边的红人。

    叶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快,挥挥手:“你们走吧,老身累了。”

    众人连忙告退,福生笑容可掬地送了众人出门,却单独走到欧阳族长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族长,请代我向二老太爷问好,他的大恩大德,我记着呢。”

    欧阳族长如遭雷击,惊愕地望着福生,似乎想从福生脸上看出点什么。

    福生却只对他微微一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城西那家柳州寿材铺,手艺像是不错,不知族长可去过?”

    “没,没有。”欧阳族长汗如雨下。

    福生干笑一声:“族长有空时还是去看看吧,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

    欧阳族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自己家里。

    家里一堆妇人正在嗑瓜子聊天,都是族里的亲戚,看到他回来了,妇人们便找了借口纷纷告辞。

    妻子笑着走过来,帮他脱下外袍,问道:“老爷,你去柿子胡同,有没有打听到宫里的事儿啊,新皇帝是哪个?”

第二四七章 惊吓

    欧阳族长面沉似水,瞪了妻子一眼:“父亲大人今天有没有出去?”

    妻子在他的脸色不好看,便也收敛了笑容,说道:“今天三老太爷请父亲过去,这会儿还没回来。”

    欧阳族长嗯了一声,眉头深锁,独自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叫过两个儿子,让他们立刻便去三老太爷家里,把祖父接回来。

    半个时辰后,二老太爷被孙子们接回家里,在路上问明儿子去过柿子胡同,二老太爷顾不上换衣裳,就把欧阳族长叫了过来。

    “怎么了,那老虔婆又为难你了?”

    欧阳族长却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二老太爷的眼睛:“父亲,当然欧阳文韬被拐子偷走的事,您可有份?”

    二老太爷一怔,随即大怒,指着欧阳族长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做祖父的人了,还是偏听偏信,这些年你听过的亏还少吗?”

    这是在说因为欧阳惠而变成凶宅的那处宅子。

    二房虽然殷实,可也不是大富之家,何况如今新京寸土寸金,紧邻会昌街的一处独门独院的好宅子,硬生生变成凶宅,租不出去,卖不上价,这已经成了二房人人心里的一根刺。

    欧阳族长面红耳赤,连忙解释:“父亲莫要动怒,儿子去柿子胡同时遇到了福生,就是欧阳文韬,他把儿子送到门外,说的那番话极为古怪,儿子一时想不通,只好请教父亲。”

    “福生?”二老太爷的眼神黯了黯,沉声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欧阳族长咽口唾沫,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福生先是请我代他向您问好,接着又问我可否知道城西的柳州棺材铺,还让我有空便去看看,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他真是这样说的?”

    二老太爷霍的站起身来,神情狰狞,把欧阳族长给吓了一跳,嗑嗑巴巴地说道:“是,是,他是这样说的。”

    二老太爷倒吸一口冷气,噗通一声跌坐回椅子上。

    ......

    柿子胡同里,福生送走欧阳族里的人,正要转身回去,却见颜雪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小满。

    福生想起小满被李绮娘认做儿子的事,便说道:“你家是女户,现在有了小满,就要改户籍了,不如我和我祖母说一声,把小满的户口落到我们家吧。”

    颜雪怀知道,想来叶老夫人还没有把她们南下的事告诉福生。

    她笑着说道:“不用给你们添麻烦了,叶老夫人还没有告诉你吧,过一阵,我娘和我带着小满回旧京。”

    “你们要回旧京?李食记不开了吗?”福生吃了一惊。

    “开啊,我家的伙计都是本地人,他们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就让他们留在这边的铺子里。回到旧京,我们再开新铺子,以后若是你随国公爷回旧京,一定要到我家铺子里光顾。”

    李绮娘已经念叨很多次了,也不知道旧京的铺子现在还在不在,传说打仗的时候,官府会用拆铺子的砖瓦去加固城墙,李绮娘就是担心,她们回去以后,看到的是光秃秃一片空地。

    李绮娘说这番话时,颜雪怀便没良心地笑个不停,就算拆铺子,也不可能拆成一片空地,都打仗了,谁有那么闲,还替你家清理垃圾啊。

    福生笑着答应,看到姐弟两个在这里出现,便猜到刚刚他和欧阳族长说的话,这对姐弟一准是听到了,就是不知道听了多少。

    “你们早就在这里了?”福生问道。

    颜雪怀没答反问:“是欧阳族里的那位二老太爷让人拐走你的?有证据吗?”

    福生笑了笑:“当年我被卖过两手,官府只抓到第二手的拐子,最初把我从寺里带走的那个一直没有抓到。”

    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证据。”

    “那你为何会怀疑到二老太爷身上?”颜雪怀好奇。

    “猜的”,福生笑着说道,他伸手拍拍小满的脑袋,“我想来想去,若是我家没有了男丁,受益最大的就是二老太爷这一房,我暗地里查过,这些年来和我祖母闹的那些人,都是二房指使的,就连欧阳惠,也是二房在给他撑腰。”

    颜雪怀却对福生的话嗤之以鼻:“你以为说上几句话吓吓他们,罪魁祸首就会主动过来投案自首?”

    福生皱眉:“不然呢?”

    “如果当年你真是被二老太爷找人拐走的,那这就是大罪,即使衙门不判他,这件事传扬出去,他们也别想在新京立足了,十有八、九要被逐出宗族。你觉得,他会主动上门向你认错,或者去衙门自首吗?换成是你,你会吗?”

    颜雪怀看看福生紧绷的脸,笑了笑:“换做是我,我宁可鱼死网破,也决不会承认。”

    “鱼死网破?”福生反问。

    颜雪怀笑了,果然是聪明人,很会抓重点。

    她点头默认。

    福生眯起眼睛,学着教他读书的先生的样子,摸摸下巴,他的下巴光秃秃的,没有先生的美髯。

    “换做是我......我会先下手为强,不过,他们敢来对付我?”

    颜雪怀声音凉凉:“若是你在茶楼里喝茶,忽然被人毒死了,你说衙门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吗?当然,你可以现在就写下遗言,若是你死了,就是他们干的,不过除非你只有他们这一个仇人,否则如果真的不是他们毒死你的,反而会放过真凶。”

    福生听得背脊发凉,颜雪怀这番话,说的就像是他一定会被人毒死似的。

    “多谢提醒,以后到了旧京,我一定多带几个朋友光顾你家铺子。”

    颜雪怀不以为然:“以后的事,太久远了,不说也罢。”

    说完,她便带着小满走了。

    福生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笑着摇摇头,但那笑容也仅是一闪退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没有证据,只是没有找到证据,还不代表他们没有做过。

    颜雪怀说的很对,仅是吓一吓是没有用的。

第二四八章 交换

    福王去了白鹿山便没有回来,怀安郡王只好也去了白鹿山,没办法,儿子还在柴晏手里,若是父亲不能将太皇太后接回来,以柴晏那副不讲理的做派,柴荟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到时柴晏一口咬定柴荟跑了,或者压根不知道谁是柴荟,福王府便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毕竟,柴晏以柴荟做人质,要挟福王的事,也只有怀安郡王这一个人证。

    怀安郡王刚到山脚下,便被拦住了。这些年来,福王为了不被太皇太后猜疑,故意把儿子们养废,原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想到一来二去,四个儿子当中有三个竟然真的养废了。

    怀安郡王是兄弟中最出息的,他不赌不嫖不好男风,头悬梁针刺股,埋头苦读,一心做学问。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怀安郡王本就资质平平,顾了这头就要放弃另一头,怀安郡王考了十几年乡试,一心扑在读书上,对于庶务便生疏了,因此,福王才会一心培养他的儿子柴荟。

    可想而知,怀安郡王第一次去白鹿山,便被稀里糊涂打发回来了。

    好在他的手下还有一个刘渺。

    刘渺代替他再去白鹿山,这一次,刘渺带回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太皇太后要用福王换卫明!

    怀安郡王这才意识到,福王之所以没有回来,是被太皇太后禁锢了。

    “难怪柴晏要让父亲去白鹿山,他是一早就猜到太皇太后会禁锢父亲了。”

    怀安郡王后悔莫及,早知如此,他就替父亲去了,还可以留下父亲主持大局。

    刘渺看了怀安郡王一眼,没有说话。

    柴晏会同意让你去白鹿山吗?

    柴晏就是想借太皇太后之手,禁锢福王,为他们争取时间啊!

    刘渺劝怀安郡王稍安勿燥,可怀安郡王哪里还能冷静。

    他的父亲被太皇太后禁锢,他的儿子被柴晏抓了!

    怀安郡王不顾刘渺的阻止,来柳树胡同求见柴晏。

    但是怀安郡王连柴晏的影子也没有见到,陆锦行就把他给打发了。

    “郡王爷也说了,太皇太后要的是卫明,可是卫明没在我们这里,郡王爷不如去求求国公爷,毕竟你们两家当年也算是通家之好了。”

    几句话,把怀安郡王说得面红耳赤。

    他难道不知道卫明是在齐家军手里吗?

    那天在行宫里,魏明政直接就把卫明带走了,只把胡太后和假皇帝留在行宫里。

    次日阁老们来了,更加不会和齐慰争夺卫明,皇帝没有了,他们只要做好本分,守好疯太后,在太皇太后回来之前,保证新京不会暴乱便行了。

    可是怀安郡王宁可来求柴晏,也不愿意去见齐慰!

    尤其是陆锦行说,他们福王府和定国公府是通家之好,这让怀安郡王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他虽然不通庶务,可也知道齐慰是从觉明庵里逃出去的。

    且,齐慰的儿子,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柴姝手里。

    见怀安郡王脸上臊得通红,陆锦行不冷不热地又插一刀:“对了,那位叫齐缨的公子,不知道在国公爷心目中,齐缨与卫明孰重?”

    怀安郡王是捂着胸口离开柳树胡同的。

    读书人好面子,何况又是他这种含着玉匙出生的人。

    他问刘渺:“若是我找二娘讨要齐缨,不知可行否?”

    刘渺皱眉,福王府的那位二娘子,着实是个惹祸精,可是福王爷却还要纵着她。

    “郡王爷不如亲自到觉明庵,或许二娘尚还不知道这几日的事。”

    怀安郡王想想也是,觉明庵乃清修之地,柴姝十之八、九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怀安郡王立刻便前往觉明庵,他嫌坐轿太慢,索性骑马去的。

    怀安郡王行色匆匆,身边的人也与他一样,无人留意到,就在他们走出福王别院的时候,便有人在后边悄悄跟上了。

    柴姝回到新京之后,身边只留下难姑和药姑两名亲信,前不久,难姑和药姑死于非命,柴姝缺人服侍,临时从福王别院里调来几人,这几个人按照要求剃光了头发,一时还难以适应,听到有人敲山门,谁也不好意思去应门,怀安郡王等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十五六岁,比丘打扮的少女过来开门。

    看到来的是怀安郡王,少女羞红了脸,下意识地就去捂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

    怀安郡王想起来了,这少女是郡王妃院子里的人,因为识得几个字,曾经被他叫过去帮忙整理书稿,之后郡王妃曾经问他,是不是看上这丫头了。

    后来他便没有见过这丫头,没想到来了这里。

    怀安郡王想到此处,便冲那丫头点点头。

    没想到那丫头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便跑,慌不择路,还摔了一跤。

    怀安郡王一头雾水,看着死气沉沉的觉明庵,忍不住摇摇头。

    二娘的这觉明庵,无论是地方还是人,哪里哪里全都透着别扭。

    待到见到柴姝,怀安郡王便觉得更加别扭了。

    因为母亲的缘故,怀安郡王对柴姝不甚关注。柴姝的生母是他的姨母,姨母生下柴姝,却没有被父亲纳做妾室,而是远嫁给一名小官做了填房。

    柴姝虽然自幼便被记在母亲名下,但是实际上,母亲是将她交给府里的一名姨娘抚养的,原本是想等她长大之后,便远远嫁了,没想到后来却得了父亲的看重,后来还封了郡主。

    不过,即使过了许多年,母亲对她还是厌恶的,因此,柴姝此番回到新京,却是连福王府也不能住,只能住在觉明庵里。

    怀安郡王叹了口气,把来意向柴姝说了,他想带齐缨一起去见齐慰,请齐慰答应太皇太后的条件,用卫明来换福王。

    柴姝听后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让人叫来了齐缨。

    “缨儿,现在定国公谋反了,太皇太后只能扣下你的外祖父,让定国公用卫明交换,定国公定是不肯,现在只能由你去求他了,你可愿去?”

    齐缨看看一旁的怀安郡王,面色阴沉:“我为何要去求他?我不去。”

第二四九章 惊马

    怀安郡王一听就急了:“阿缨,你虽然不是我家亲生的,可是这些年来,福王府待你不薄,二娘就更不用说了,视你如同亲生骨肉,现在你外祖父有难,你一句不去就行了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外祖父被太皇太后处死吗?”

    齐缨对福王和怀安郡王并不熟悉,十几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他们毕竟是柴姝的至亲。

    齐缨看向柴姝,目光里有委屈,也有不知所措。

    “二姨,我不想去。”

    柴姝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你不去就不去吧,二姨这辈子没有什么希望,只要你觉得好,二姨便心里欢喜。”

    齐缨心中感激,正要说点什么,怀安郡王却是急了:“二姨,你糊涂啊,现在出事的人是我们的父亲,你为了这个白眼狼,就不管我们的父亲了吗?”

    闻言,齐缨脸色大变,柴姝却只是冲他温婉一笑:“缨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怀安郡王心中更急,见齐缨要走,一把抓住齐缨的胳膊:“你不许走!齐缨,你既受了我家恩惠,我家出事你就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与畜牲有何区别,我说你是白眼狼错了吗?”

    见齐缨紧抿双唇,默然不语,怀安郡王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抓着齐缨的手臂,指甲透过轻薄的衣料,刺进肉里,齐缨嫌弃地皱紧眉头,却没有甩开他,而是转身又去看柴姝。

    柴姝面容温和,她身穿缁衣,面如新月,眉间点了一颗红痣,盘膝端坐在莆团上,人可入画,乍看上去,宛若一幅观音图。

    “二姨,我......”

    齐缨自幼长在柴姝身边,一鞋一袜、一粥一饭,看什么书,喝什么茶,一切事情都由柴姝为他安排妥当,现在怀安郡王逼迫他,他自是要问过柴姝才知如何处置。

    柴姝眉宇间一片祥和,就好像没有听到怀安郡王的声嘶力竭。

    “唉,二姨知道你不屑于此,可是你舅舅说得有理,二姨若还是不让你去,良善如你,必是不安,罢了,人无常势,水无常形,既然非你不可,那你不如顺势而上,让那为恶之人知晓你的刚正。”

    齐缨的手掌紧握成拳,他甩开怀安郡王的束缚,对柴姝说道:“二姨,我这便去,您莫要忧心,我去去便回。”

    柴姝用丝帽轻拭眼角,强做欢笑,对齐缨说道:“去吧,早去早回。”

    怀安郡王和齐缨走出觉明庵,前先那名少女却追了出来:“郡王爷,郡王爷,奴婢小月,真的没有宵想于您,奴婢真的没有,您让奴婢回去吧,奴婢去砍柴喂马,去洗马桶,求求您,不要留奴婢在这里啊!”

    怀安郡王怔了怔,正待细问,两名粗壮尼僧追出来,像拎小鸡一样,将小月抓了回去。

    怀安郡王无奈摇头,带着齐缨离开了觉明庵。

    道路崎岖,怀安郡王马术不精,一路走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上了大路,怀安郡王已经大汗淋漓。

    他正要停下喘喘气,斜次里忽然冲出一骑,马上乘客显然很是慌张,嘴里大喊着:“让开,让开!”

    怀安郡王吓了一跳,拽着缰绳慌忙躲闪,可是那一人一马还是与他擦肩而过,怀安郡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好在没出大事,他的随从们也跟着吓出一身冷汗。

    那一人一马来得极快,也去如闪电,眨眼间便奔入旁边的林子不知去向。

    随从们正要松口气,就见怀安郡王的坐骑就像是发疯一样,嘶鸣一身,甩开四蹄,狂奔而去!随从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怀安郡王便如一阵狂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就连齐缨也惊得呆若木鸡。

    待到他们明白过来,怀安郡王的坐骑已经奔出很远。

    那匹马惊了!

    “快,追,救下郡王爷!”

    随从们大呼小叫地一路追了下去,齐缨无奈,只好也催马跟上。

    前面是一条岔路,一驾骡车正缓缓驶过。

    随从们暗叫一声不好,就见怀安郡王的马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那驾骡车直冲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匹马硬生生撞向骡车,怀安郡王被甩了出去。

    随从们催马追上去。骡车翻倒在地,有人正拼命往外翻,而怀安郡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身下一滩鲜血正在缓缓向外蔓延。

    随从过去探探鼻息,人还活着。

    “快,快送郡王去医治!”

    众人七手八脚去抬怀安郡王,也不知碰到哪里,怀安郡王发出一声哀嚎。

    齐缨这才醒过神来,忙道:“不行,若是有内伤,把人放在马上恐会伤得更重,还是找辆马车吧。”

    众人这才想起那驾被撞翻的骡车。这里虽然也很偏僻,但毕竟是在大路上,过路的车马并不算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停下来看热闹。

    几个汉子正从骡车里拉出一个人来,那人瘦小干枯,形容委琐,显然伤得不轻,头破血流。

    车把式见只拉出一个人,便对那几个汉子说道:“几位大哥帮忙帮到底吧,车里还有一老一小呢。”

    车把式说完话,一抬头,就看到齐缨等人,车把式大怒,指着他们喊道:“你们是一伙的啊,你们的马撞坏了我的车,还把客人也给伤了,你们别走,赔钱!”

    福王府的家丁们哪里受过这种气,便要上前理论,正在这时,有人尖声惊叫:“死了,死人了!”

    一个人被从骡车里拖了出来,满脸是血,只从那花白的头发可以看出,这是一名老者。

    “出人命了!”

    “惊马伤人了!”

    先前被救出来的那个瘦子,原本坐在地上,听说死人了,他硬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这个人怎么跑了?快抓住他,他家死人了,他怎么不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瘦子身上有伤,没跑几步便被人拦住。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咦,这不是前阵子衙门口贴公文抓捕的那个拐子吗?”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咦,这不是前阵子衙门口贴公文抓捕的那个拐子吗?”

    又有人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拐子,名叫刘全儿,因为拐了吏部侍郎的小孙子,被人发现后,他扔下孩子跑了,吏部侍郎的家眷去平城府报案,一说样貌,居然是个惯犯,衙门里是挂了号的,于是便被画了形貌,贴出公文抓捕。

第二五零章 死者(两章合一)

    刘全儿被人叫出名字,吓得半死,连忙说道:“我没杀人,那老头子不是我杀的,我怎么知道他会死啊。”

    其实这是惊马造成的事故,众人原本也没有怀疑他会杀人,只是这刘全儿做贼心虚,担心被赖到头上,所以才胡言乱语。

    这时,又有一个小孩被从骡车里救出来,孩子只有三四岁,是个男孩,倒是毫发未伤,但是那孩子却是被堵着嘴巴的。

    这就奇了,好端端的孩子为何会被堵住嘴巴,难怪没有听到哭声。

    众人看看哭丧着脸的刘全儿,想到刘全儿的身份,便有人大声说道:“这孩子八成是被刘全儿拐来的。”

    “可那老头又是什么人,这刘全儿该不会连老头子一起拐吧。”

    福王府的人也是大吃一惊,怀安郡王身受重伤,没想到还又牵扯上了人命。

    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以前,福王府的惊马撞死寻常百姓,也就是赔点银子便能了事。

    可如今不同,福王闯宫一事街知巷闻,如今的福王府,已经被柴晏和齐慰硬生生架到了火上,且,此时福王还被扣在白鹿山,福王府的人不想再也支节。

    他们原本还想拦驾过路的骡车,护送怀安郡王回府,可是现在也只能先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再做打算了。

    万万没想到,福王府的人刚想离开,围观的人群里便有人大声喊道:“那些人要跑,车把式,快把他们拦下来。”

    这骡车就是常在街上拉脚做生意的,车把式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今天的事,现在出了人命,还惹上衙门悬赏的犯人,他少不了要赔钱,说不定还要吃官司。

    好在,那惊马的主人高头大马,衣著光鲜,身边还带着随从,一看就是有钱人。

    车把式唯一的希望,就是拽上那惊马的主人,大家一起共沉沦。

    听说那些人要跑,车把式哪里还顾得上脸面,快跑几步,噗通一声躺在大路中央:“你们要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怀安郡王命悬一线,福王府的人早就急红了眼睛,就连齐缨也皱紧眉头。

    他对福王府的人,无论是福王还是怀安郡王全都没有感情,这些年来,他的眼里心里便只有二姨一人。

    之所以答应怀安郡王的请求,也是因为柴姝让他去的。

    现在怀安郡王出事,齐缨只是觉得麻烦,果然,什么事只要沾上齐慰,便会令人厌憎。

    只是他有些奇怪,这条大路距离觉明庵并不远,他也时常在这里走动,却从来不知道这里来往的行人会有如此之多,只不过片刻功夫,四周便围满了人,就连车把式躺着的地方,也站了七八个看热闹的,将两头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福王府的人,若是不给说法,今天是走不了的。

    正在这时,站在最外面的人忽然大喊:“衙门的人来了!”

    不但齐缨吃了一惊,就连福王府的人也同样摸不清头脑。

    这地方偏僻,五城司的人巡街巡不到,平城府的衙役更是不会来这里,除非是像现在这样出了案子,可即使出了案子,一时半刻,衙役们也不会来得这样快。

    莫非他们是千里眼顺风耳?

    喧闹声中,衙门的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福王府的人正加吃惊,来的竟然不是平城府的衙役,而是五城司的!

    若是平城府的,还能搬出福王府的名头压上一压,最起码也能让他们先将怀安郡王送回别院就医。

    可来的是五城司的人,情况就不同了。

    五城司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从旧京来的,要么是勋贵家里的亲戚,要么就是武将之家的子弟,且,这些人整日行走在市井之中,说他们是市井混混也冤枉,简直就是一群混不吝。

    随从们下意识地看向齐缨,希望这位少爷能出面说上几句,可是齐缨却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外人,远远站着,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随从们在心里骂了声娘,只能硬着头皮和五城司的人说明情况。

    “这几位,咱们是福王府的,那匹惊马乃我家郡王府的坐骑,既然撞了人,该赔的自是要赔,只是现在郡王爷也受了伤,急需回府就医,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随从的手缩在袖子里,去拉为首那人的衣袖,那人却一把甩开,咣啷一声,一锭银子掉落在地上。

    围观的人惊呼一声,银子!

    “我的天,我长到二十多岁,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大的银锭子!”

    “你个乡巴佬,这是十两的,十两银。”

    “十两?我一年也就赚十两。”

    ......

    随从脸色大变,五城司为首的人呵呵冷笑:“你们真是福王府的?福王府也要贿赂何某这八品的小人物了?”

    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福王府的随从们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何长官正色道:“福王府抓了奸佞,救了太后,又揭穿了假皇帝,此乃不世之功,尔等这般做为,岂非损了福王爷的清名?”

    随从咬咬牙,只能上前道歉:“让您见笑了,郡王爷受伤,小人们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几位爷给个方便。”

    “给个方便?当然,当然”,何长官笑了笑,问身边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吗?”

    刚刚他和福王府的人说话的时候,已有人去询问了,见长官问起,忙道:“头儿,问清楚了,那匹惊马撞了这驾骡车,撞死一人,重伤一人,那个受重伤的是平城府前阵子缉拿的拐子刘全儿,对了,车上还有一个被堵住嘴巴的小孩,怀疑是刘全儿拐来的孩子。”

    原本躺在地上的车把式闻言便跳了起来,抹着眼泪说道:“小人就是个拉脚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靠这驾骡车过活。今天在城西的柳州寿材铺门口,有个老爷子雇车,老爷子说要去欧阳巷子,行至半路,那老爷子却又让改了方向,说到白家口的那家医馆,可还没到地方,小人的车就被人拦下了,对,就是那个瘦子,你们说是拐子的那个,他领着一个小孩,小人当时是真没留意那小孩有没有堵着嘴,想来应是没有,那是毕竟人来人往,若是小孩子被堵着嘴,小人没看到,别人也会看到。

    所以啊,小人当时是真的没有看出有啥不妥,那拐子说和车里的人是认识的,小人停下车的时候,他还撩开车帘和那老爷子说了几句,也不知说的啥,那拐子带着小孩便上车了,这回他们不去白家口,说是要到小觉寺来烧香。

    小人就是老平城人,自是知道小觉寺,也知道路不好走,拐子就说,不用送到小觉寺,他们在附近下车,自己走着去。

    小人便没有多问,小觉寺比白家口要远得多,去白家口只需五个钱,往小觉寺要十个钱。

    然后,就是后来的事了,那匹马忽然就撞了上来,小人自己也受伤了,你们看,这儿,还有这个。”

    车把式卷起裤腿给何长官看他的伤,又有五城司的人去看那名死者,其中一人惊呼出声:“咦,这不是欧阳家的二老太爷吗?”

    欧阳家在新京是很有名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家出过一位官至礼部侍郎的欧阳伯儒,还有一位高中探花郎的欧阳赞。

    何长官皱眉,问道:“真是欧阳家的人?”

    那名手下语气肯定:“我不会认错,他是欧阳族长的父亲,整个欧阳家,数他的辈份最高。”

    何长官摸摸鼻子,这件事有点意思啊,还真是有点意思。

    福王府的人眼看这件事越闹越大,若是死者只是个寻常百姓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一位有些名望的长者,这事越来越麻烦。

    “不好,郡王爷像是不行了。”一名随从惊慌大叫。

    福王府的人顾不上关心那名死者是何许人也,围在怀安郡王身边,大呼小叫:“郡王爷,您快醒醒,郡王爷!”

    何长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走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倒气的怀安郡王,终于大手一挥:“去找驾车来,送郡王爷回府!”

    有五城司的人开口,很快便有人答应借出骡车,福王府的人长松一口气,七手八脚要把怀安郡王抬上去,何长官却道:“你们这么多人,也不用全都回去,有两个人跟回去,其他人带回衙门。”

    他又看向地上的死者,走过去亲自探探鼻息,这位欧阳家的二老太爷,此时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指指刘全儿,又指指那个吓得一动不动的小孩,最后,手指点向车把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一并带回去。”

    车把式吓了一跳:“官爷,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冤枉啊!”

    “冤枉?你不是苦主吗?”何长官翻翻眼皮。

    车把式怔了怔,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对对,小人是苦主,小人可太苦了,要让他们赔钱,赔车,我还受伤了,他们还要赔药钱!”

    说完,车把式又像是想起什么,伸出脏兮兮的手,抓住何长官的衣袖:“官爷,他们是福王府的,会不会仗势欺人啊?”

    何长官呵呵干笑:“怎么会呢,福王爷是要青史留名的人,岂会纵容家仆欺压百姓,你放心吧,福王府不会那般下作的。”

    齐缨站在远处,何长官声如洪钟,他的这番话一字不落全部落到齐缨耳中。

    “青史留名”,明明是褒奖之辞,不知为何,这四个字从何长官耳中说出来时,却隐隐透着嘲讽。

    福王虽揭穿卫明奸计,救出太后,可是福王闯宫也是真的,更重要的是,胡太后疯了,小皇帝死了,尽管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可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个皇位,要么是福王的,要么就是成武皇帝柴冀的。

    无论是他们二人中的哪一位登基,福王闯宫都是动机不纯。

    福王登基,福王闯宫便有谋逆之嫌;

    若是成武皇帝柴冀登基,那么福王便是引狼入室,将大魏江山拱手送了出去。

    因此,无论登基的是柴冀还是福王自己,福王闯宫都会青史留名,但决不会是好名声,而是大奸大恶之名!

    这决不是福王闯宫的初衷,除了福王和柴晏,还有生死未卜的怀安郡王,谁也不知道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齐缨自是更不知道,他也并不关心。

    于这世上,他只是孤苦伶仃之人,除了二姨,没有人关心他疼爱他,他也只关心二姨一人。

    其他人,哪怕是二姨的骨肉至亲,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

    发生在大路上的这一场事故,很快便处理妥当,怀安郡王被送回福王别院,福王府的人不信任外面的大夫,他们只信任太医和府里供养的大夫。

    五城司的人,把福王府的几名随从,连同车把式、刘全儿和那个孩子,以及二老太爷的尸体一并带回衙门。

    傍晚时分,二老太爷的死讯传回族中,欧阳族长正在外面吃酒,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有个亲戚给孩子办满月酒,他过去吃酒,二老太爷辈份高,这种小辈的满月宴自是不会出席。

    临走的时候,欧阳族长特意问过父亲今天可否出门,那日福生的一番话,让他总是感觉心里发毛。

    二老太爷说他哪里也不会去,欧阳族长这才放心,带了妻子和儿子儿媳去吃酒。

    “谁说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欧阳族长面色铁青,瞪着来报信的人,那副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来人是族里的一个年轻后生,平日里看到欧阳族长本就有几分惧怕,此时更是吓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五......五......五城司,派人......派人过来......让......让......让您去......去......去......收......收尸。”

    欧阳族长如五雷轰顶,身子踉跄一下,仰面倒下!

    欧阳族长的两个儿子去五城司领尸体时,五城司的人看他们的目光里满是鄙夷。

    “趁着天黑,拉到乱葬岗悄悄埋了吧。”

    欧阳兄弟很不高兴,他们问过了,他祖父是被福王府的惊马撞到骡车而死,他们家是苦主,福王府是要赔偿的,可是听这人的语气,倒像是他们没理一样,不是应该提醒他们拿着状子来告状索赔的吗?

    “官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欧阳大郎沉声问道。

    官爷冷冷一笑:“那名拐子已经招供了,他和你祖父已经合作多年,一起贩卖幼童,啧啧,看你们这样子,显然也是知晓的了,说不定是全家合谋啊,哎哟,看来这案子还没有了结,你祖父死了,你们这些同案犯还活着呐。”

第二五一章 判刑

    刘全儿是惯犯,他家是祖传的拐子,他爹当年被几个丢儿子的苦主合力抓住,当街活活打死。

    刘全儿比他爹要幸运,这些年行事稳妥,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若非他误将吏部侍郎的孙子当成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也不会被官府通缉。

    报案人是侍郎府,平城知府不敢怠慢,令人详查,这一查便查出刘全儿事关多起拐骗案件,且,被拐的人里,无论是孩子还是年轻女子,全部都是良家子!

    依大魏律,拐带良家子,杖四十。

    根本不用判死刑,以刘全儿那瘦弱的身板,仅是判定拐一个人,就能把刘全儿活活打死。

    刘全儿活不了,他的结局便是被活活打死。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刘全儿对他的所做所为供认不讳,同时,还供出几个私底下收买良家子的人牙子,另外,还有一位与他常年合作的人,欧阳家的二老太爷。

    根据刘全儿的供述,二老太爷行事非常隐秘,每次只向他提供情报。

    比如,某某寡妇家的小郎,年五岁,喜风筝,其母早有改嫁念头,小郎丢失想来也不会坚持追查。

    于是,刘全儿便会在那小郎会出现的地方,以风筝为引,将小郎诱拐。

    再比如,某某家的女儿,已有情郎,但家中不允,为此与家里闹了别扭。

    于是,刘全儿便趁着那女子独自出门的时候,将之绑走,而家里却误以为她与情郎私奔,跑到情郎家里大闹,待到两家把误会解除时,此女早已卖给了下一家,送出了平城。

    二老太爷是老平城人,德高望重,亲戚故旧不计其数,他想要打听什么事,远比刘全儿这个外地人更加容易。

    未等衙门正式开堂,抓到刘全儿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与之一起传出的,便是二老太爷做下的那些缺德事。

    二老太爷的尸体已经从衙门里领回来了,家里搭了灵棚,原本也有一些族里的亲戚过来帮忙,可是没过一会儿,就被家里人叫了回去。

    欧阳族长这个做儿子的,也没有心思为父亲治丧。

    当他得知父亲那天去了柳州寿材铺时,他就猜到这件事一定和福生有关系。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已经死了,刘全儿一口咬定父亲是同谋,而且撞死父亲的那匹惊马,还是怀安郡王的坐骑。

    他能说福生算计了父亲,可怀安郡王又是怎么回事?

    据说当天有很多人亲眼目睹,怀安郡王的马撞上了父亲坐的骡车。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还亲眼目睹,父亲是和刘全儿在同一驾骡车里,车上还有一个被拐来的孩子。

    正在这时,衙门里来人,通知欧阳家的人,明早去衙门。

    因为此案的原告是吏部侍郎,平城府不敢耽搁,抓到刘全儿便要开堂问审。

    其实还有一点,是普通百姓不知道的。

    平城知府现在坐立不安,眼瞅着朝廷就要变天了,他不知自己这个知府还能不能做下去。

    平城知府打听到成武皇帝的七皇子如今就在新京,他便想做出点政绩,让七皇子看看,新京不能缺少他这位知府。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此案涉及吏部侍郎,同时也牵扯到福王府,若是他能在这个案子里大放异彩,说不定就能把这个位子继续坐下去。

    二老太爷的治丧还没有正式开始,平城府便已开堂问审,当日便判下来了。

    大魏刑律之中,对于略拐人口,刑罚很轻。

    刘全儿略拐四十余人,依大魏律,应杖一百,用百斤枷,枷号一个月,之后流放三千里。

    但是知府审得极细,细到每一个被拐人口的下家。

    刘全儿只是负责略拐,他拐到的人,会悄悄转变给下家,这些下家也被知府一一审了出来。

    但是其中有几个孩子,却因为性格倔强不听话,下家不肯要,而被刘全儿低价卖给了专做采生折割行当的乞丐。

    所谓采生折割,便是将健康孩子割去舌头,让他口不能言,砍掉手脚,让他不良于行,再以残缺之身上街乞讨,骗取钱财。

    大魏刑律对于采生折割的处罚极为严厉,一经查实凌迟处死。

    刘全儿虽然没有亲手实施,但他明知那些人是做这一行的,还是将孩子卖给他们。

    依律罪减,判斩立决。

    此案一经宣判,听审的民众无不拍手称快,就连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柴晏和颜雪怀,也觉得这位胖知府很不错,难为他居然想到了采生折割。

    二老太爷是刘全儿的同谋,不仅有刘全儿的口供,就连同在骡车里的孩子也一口咬定,那位老爷爷当时问那刘全儿,这个孩子长得太瘦,怕是不好卖,改天给他介绍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郎,一准儿就能卖出去。

    刘全儿的口供或许有水份,但是孩子的这番话,却委实可信。

    二老太爷已死,逃过惩罚,但罚银却不可少。

    欧阳家被判罚银一千两,其孙代替祖父,徒一年。

    欧阳族长送走了儿子,交了罚银,踉踉跄跄回到家里,没想到家里已经坐了人,他的妻子哭着告诉他,族老们过来了,说要开祠堂,将他们这一房逐出宗族。

    逐出宗族,远比罚银一千,徒一年,更令欧阳族长崩溃。

    没有了宗族,他们不但要搬离此地,而且从此便成了无根之萍,被人唾泣,更无人相助。

    欧阳族长当场便晕死过去,醒来以后嘴歪了,一只手抖个不停,没有力气。

    他患了风疾。

    颜雪怀回到柿子胡同时,便听到铿铿铿的剁馅声。

    李绮娘还在铺子里,莫非是莫语在剁馅?

    她过去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头发花白的叶老夫人,挽起衣袖,腰上还系了围裙,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正在剁馅儿。

    “老夫人亲自下厨?”

    颜雪怀揉揉眼睛,自从有了大壮和大牛,就连李绮娘也很少亲自剁馅了,这是力气活,能少干就少干了。

    “要不让武杰武瑞来帮忙吧。”颜雪怀凑到莫语耳边小声说道。

    莫语笑着说道:“老夫人心情好,要亲自下厨蒸包子。”

    正在剁馅的叶老夫人横了颜雪怀一眼,大声说道:“剁馅有什么,我还想到老二家门口敲锣打鼓替他家庆祝呢。”

第二五二章 质问

    没人留意,这个案子里的那个孩子后来去了哪里。

    刘全儿行刑之日,有人给他收了尸,来收尸的是义庄的人。

    新京城里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个男人敲响了一户院门,应门的孩子隔着门缝与那男人说话。

    “埋在乱葬岗后面的山岭上了,旁边两棵核桃树中间。”

    “谢谢。”孩子小声说道。

    “明日一早送你出城,收养你的那家人虽然清贫,但却饱读诗书,从此以后,你便是那家的孩子,将来可科举,可入仕。”

    “谢谢。”孩子的声音带着哭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的母亲是被父亲拐来的女子,生下他之后就被父亲卖掉了。

    父亲祸害的人太多,担心被人报复,便把他送去了善堂,直到前不久,父亲被官府通缉,便将他从善堂领回来,准备带他一起逃走。

    无奈新京封城了,城门紧闭,父亲只好带着他东躲西藏。

    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他,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他像寻常孩子一样长大成人,可以做个良家子......

    “你父亲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一件有良心的事,便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你的出路,你要珍惜,万万不可走你祖父和父亲的老路。”门外的人冷声说道。

    孩子默默跪下,冲着门外的人磕了三个响头:“请替小子谢过恩公,恩公的教导,小子牢记一生。”

    ......

    齐慰这几日要么在行宫,要么在衙门,难得今天回到国公府,他正在书房里翻找东西,福生从外面进来,默默跪下。

    齐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书房被飞鱼卫查抄过,现在虽然已经重新收拾了,但是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些小东西,便不知去向。

    待到齐慰终于死心,决定不再去找了,这才重又看向福生。

    “知道做错了?”

    福生眼观鼻,鼻观心,跪得笔直。

    “我知道错了,可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齐慰让他给气乐了,问道:“这一切全都是你的手笔,没有其他人的参与?”

    福生的嘴唇抿成一线,用力摇头。

    齐慰冷哼:“你倒是义气,我且问你,怀安郡王的坐骑,是被人刺伤以至受惊的?是你亲自下手做的吗?”

    福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咬牙:“我看到缨公子跟着他一起出来,很是生气,于是假装疾行的路人,在他的马上刺了一刀。”

    “你从小到大,最差的就是骑术,你说这是你做的,你去问问,可有人信?”齐慰叹了口气,又道,“那日去现场的那几个五城司的人,领头的姓何,人称大何,他原在中城司,与郝冲常在一起喝酒,想来与你也是相熟的。还有据我所知,当年你被人拐走的时候,刘全儿的父亲被人打死,刘全儿也吓得躲起来了,那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出来做案,虽然你让整个欧阳家的人,全都认定二老太爷与刘全儿合谋拐带了你,可是刘全儿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拐子,你既然能找到刘全儿,肯定也早就知道这些事,我说的没错吧。”

    福生终于抬起头来:“刘全儿本就是个拐子,他罪大恶极,再说,他也没有招认拐我的事,他招供的那些孩子里,并没有我,至于欧阳家的人如何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猜测。国公爷,刘全儿的这件事,我没有做错。”

    齐慰看着他,目光深邃:“继续说。”

    福生深吸一口气,身子又挺直了一些,他继续说道:“至于二老太爷,我用柳记寿材铺试探过他,他做贼心虚,果然上当,还真的跑过去看了,刘全儿拦下他的骡车时,也只是说要和他谈谈探花郎家小公子的事,他担心刘全儿在闹市里喊叫出来,立刻便让他们上车了,若是心里没鬼,他会这样做吗?国公爷,我坚信当年我被拐走,几乎害得我家家破人亡的人,就是他。我若是假装不知道,他为了遮盖昔日罪行,很可能会对我再下毒手,国公爷,我这样做,只是先下手为强,只是报仇,只是......我只是让他在死后受到审判,若说有错,那就是连累怀安郡王,还有就是教唆刘全儿给了一小部分的假口供。”

    齐慰冷笑:“我让你跟着先生读书,你的书读得不怎么样,口材倒是大有长进。”

    福生偷眼去看,见齐慰说话的口气虽然严肃,但是眼底却是一片温和,便知道这件事要翻篇了。

    果然,齐慰说道:“郝冲已经回军营了,就罚你去巡街吧,明天便到五城司报道。”

    “属下领罚,谢国公爷的赏。”

    福生郑重地嗑了一个头,又看看齐慰的脸色,见齐慰不像是要继续罚跪,便悄悄站了起来。

    “我让你起来了吗?”齐慰说道。

    “老板娘要离京了,我想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福生老实又乖巧。

    “离京?她们要离京吗?”齐慰一怔,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嗯,老板娘与姐姐相认了,听我祖母说,她们前阵子就准备南下了,后来出了这么多的事,行程便耽搁下来了。”福生答道。

    齐慰眉头紧锁:“她的姐姐?她还有姐姐吗?”

    当初他便让人查过,李绮娘的养父早就去世了,兄长扶灵回乡时遇险,生死未卜,已隔多年,想来也已不在人世。

    李绮娘哪里来的姐姐?

    福生连忙点头:“老板娘有姐姐,是她的亲姐姐,当年船行江中遇难,姐妹失散,直到一个多月前才亲人团聚。老板娘在旧京原本就有铺子,现在旧京的局势已经稳定了,她迟早也是要回旧京的,现在能和姐姐一起回去,自是更好。”

    “这些事你是何时知晓的,为何没有禀告于我?”齐慰声音威严,竟是比刚才质问刘全儿案子时,还要严厉。

    福生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这是怎么了,他又闯祸了?

    不会吧,二老太爷那么大的事,也能翻篇,怎么老板娘离京这种小事,看国公爷的态度,倒像是他犯了大错似的。

第二五三章 地契(两章合一)

    “就是我回来之后才知晓的,您也知道,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城外。”

    福生一边说一边去看齐慰的脸色,齐慰虽是武将,但是出身高贵,自幼接受的教育,令他有着与大多数武将不同的儒雅和温和。就像此时,穿着一袭家常道袍的齐慰气质雍容,温文而雅,只是眼里的峥嵘,却让福生清楚的知道,国公爷不高兴了。

    福生这个人吧,用郝冲的话说,就是蔫坏。

    一般被说成蔫坏的人,大多都很聪明。

    福生亦是。

    他此时眼珠子转了转,以前那些没往深处去想的事,这会儿不但想起来了,而且瞬间便想透了。

    他重又跪下:“国公爷,这都是我的疏忽,我现在就去好好查查,看看老板娘的那位姐姐是什么来头。

    不过,老板娘明日便要启程了,我猜依着老板娘的脾气,临行前十有八、九会来给您磕个头的,不如到时您劝劝她,让她不要急着走,等我们查清楚了再走不迟。

    老板娘性情刚烈,若是我去劝,她一准儿是不会听的,但是您就不同了,老板娘最是敬重您。”

    福生从小就跟着齐慰,即使是由老仆照顾的那几年,也是住在国公府里,齐慰在府里时,偶尔还会教他射箭蹴鞠,若说这些年里谁在齐慰身边最久,那非福生莫属。

    福生低下头,藏起嘴边忍不住溢出来的得意。

    他知道,他的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国公爷定然满意。

    果然,齐慰颔首:“那你这就去查吧,人手不够,就让魏明政拨给你。”

    “好哩!”福生连窜带蹦地跑出去了。

    齐慰看着他那欢快的背影,有些莫名,他实在想不明白,福生为何会高兴。

    辽远的海,寂寞的秋,哪有值得高兴的事!

    福生一路跑去马厩,半路上遇到徐坤,福生眼睛一亮,板着脸对徐坤说道:“你去李食记,告诉老板娘,国公爷这几日太过辛苦,请她做些吃食送过来。”

    徐坤现在与李绮娘母女已是熟人了,他是侍卫之中资历最浅的,福生难得会给他派差事,他很开心,半刻不敢耽误便去了李食记。

    这几天,李绮娘已经把李食记的事全都交待清楚了,按照她和颜雪怀商量的,田桂花以前就自己开过铺子,有些经验,由她暂代掌柜一职,崔旭是大厨兼二掌柜,两人的试用期是一年,若是试用通过,明年便是正式的大掌柜和二掌柜。

    出乎李绮娘意料的是温绣,温绣为人精明能干,李绮娘原是想让温绣做二掌柜的,崔旭虽是厨子,可他年纪太轻了,又有些腼腆。

    可是温绣却铁了心,要跟着李绮娘母女一起南下。

    “我还不到四十呢,身子骨硬朗着,还没到要让女儿女婿照顾的年纪。新京城的李食记,有我不多,没我不少,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跟着老板娘去旧京。”

    李绮娘劝道:“旧京那边的酒楼还不知道有没有,如果已经毁于战乱,现在要重开铺子,便如开荒一般,甚是辛苦,你若是想去,不如等那边的铺子开起来,你再过去。”

    温绣摇头:“老板娘,您这就是不把我当成自己人了,重开铺子辛苦,难道能比当初逃难正辛苦吗?老板娘,您就让我跟着你们去吧,我就一个人,背上包袱就能走,若是您嫌我不中用,我就再背上包袱回来找我闺女,您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想好了。”

    见温绣态度坚决,李绮娘便也没再推辞,让她回去和女儿女婿交待清楚,免得因为这事和女儿离心。

    温绣的女儿自是舍不得,当年母亲自己去城里给人帮佣,却死活不肯跟着她一起住,后来逃难了,这才免为其难跟着她们一家来了新京,到了新京后,便在李食记里做工,不但没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养活,反而常常给她的孩子买这买那。

    “娘啊,您就让我多孝敬您几年,不行吗?”

    温绣瞪她一眼:“你娘我今年才三十八,又不是七老八十要让人服侍,,姑爷子是个好的,就是太老实,又没经过大事,这种人最容易学坏,你才二十三,不要整日除了生孩子就是带孩子,多放点心思在姑爷身上,他出去干活一走就是十几天,回来以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一句要带孩子,就把他给打发了,这不行!

    姑爷赚得也不少,你手里也有陪嫁,要么你就雇个人,帮你做点家务,你自己也能抽出身来做点活计给自己赚点脂粉钱。

    你手里有钱,姑爷也不敢小看你。

    你看看我们老板娘,自己有手艺又有钱,想和离就和离,腰杆儿多硬。

    娘说的这些话,你可记住了?”

    大壮和大牛更是做通了家里人的工作,也要跟着一起去旧京。

    他们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从乡下来到平城府。

    现在听说老板娘要回旧京,他们的心早就跟着飞过去了。

    旧京是什么地方?

    代写书信的刘先生告诉他们,旧京才是大魏朝真真正正的京城,若是以后就只有成武皇帝一个皇帝了,旧京还是京城,新京就只能是陪都。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他们正年纪,他们要跟着老板娘和少东家,去开更大的铺子,去见更大的世面。

    李绮娘原本没有计划带上他们,崔旭太老实,田桂花又是外地人,他们在新京开铺子,难免会遇到上门捣乱的,有了大牛和大壮这两个壮小伙,一般的宵小不敢上门生事。

    可是就连辛祥也说,新京这边有他就行了,他虽然伤了一条腿,可是武功没有丢,大壮和大牛两个一起,说不定也不是他的对手。

    辛祥做了几十年的镖师,有武功,也有经验,而且他吃住都在铺子里,铺子就是他的家,有他在这里坐镇,李绮娘是很放心的。

    于是事情便就敲定下来。

    南下小分队,由原定的三个人,李绮娘、颜雪怀和吕英儿,瞬间变成了七人组,又加上了温绣、大壮、大牛和小满。

    就在昨天晚上,李绮娘还在铺子里指导田桂花和崔旭,家里只有颜雪怀和小满。

    叶老夫人破天荒地来到娘俩住的院子,一脸严肃地把一只匣子扔到颜雪怀面前:“若是没有你,老身这条老命,怕是已经断送在飞鱼卫手里,老身从不占人便宜,这个你拿去,从此老身便不欠你的了。”

    叶老夫人说的,便是飞鱼卫来的那一晚,颜雪怀带领侍卫们冲出去与飞鱼卫恶战的事。

    叶老夫人为人古板,很少与人亲近,对颜雪怀更是从没给过好脸色,颜雪怀早就习惯了,她自认没有老人缘,活了两辈子,就没有喜欢她的老太太。

    颜雪怀还是往日那副爱谁谁的模样,伸手拿起那只匣子,当着叶老夫人的面,便把匣子打开了。

    里面是会昌街上那处铺子的鱼鳞册!

    大魏朝的土地证明为分黄册和鱼鳞册,黄册存于县衙,鱼鳞册则在个人手中。鱼鳞册内含房契和地契,无为手写,并非印制的统一文书。

    契书上的字迹是新的,还透着淡淡的墨香,只见上面写着“立绝赚地契人欧阳门叶氏,今愿将户下平城府会昌街甲字南数第五户铺面,前房三间,院中厢房两间......赠与颜雪怀为永业。空口无凭,立此文据。”

    契书上有牙人的印章,上面“余牙敏印”四个字,颜雪怀再熟悉不过,余敏的印章啊,她曾经仔细看过。

    叶老夫人居然把会昌街上的那间铺子送给她了!

    而且,还悄无声息地找了余敏立了契书。

    颜雪怀哦了一声,把鱼鳞册重又放入那只匣子。

    她对叶老夫人说:“这就两清了?”

    叶老夫人面有薄怒:“这还不够吗?”

    颜雪怀连忙点头,露出一个乖巧可人的笑容:“够了够了,谢谢老夫人。”

    “不用你谢,老身不欠你的人情。”

    叶老夫人说完,便昂首挺胸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是那副冰冷的口气:“你娘为人忠厚,不如你奸诈诡谲,到了南边,你更要多护着她,免得她再如在颜家那般被人算计。”

    颜雪怀......

    奸诈诡谲?老太太,您不要欺负我是学法语的,我知道这是贬义词!

    颜雪怀看一眼装着鱼鳞册的匣子,决定此处她要尊老,就不指正老太太的用词不当了。

    说是被说成奸诈诡谲,就能得一间铺子,颜雪怀觉得,她还可以承受更多。

    她裂开嘴,露出八颗牙,冲着叶老夫人的后脑勺,奉送一个无比虚假的笑容。

    “您说的对,您教训的是,您老慢走,您老保重。”

    叶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去看颜雪怀的奴颜媚骨,威风凛凛地走了。

    待到确定叶老夫人已经走远了,小满对颜雪怀说:“姐姐,你不要生老夫人的气,老夫人是好人,她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颜雪怀看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小满点头,一脸郑重:“姐姐,我看人可准了,我知道阿娘是好人,叶老夫人和这院子里,还有李食记的人,全都是好人。”

    颜雪怀失笑,揉揉他的脑袋:“小东西,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

    小满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想了想,便道:“我懂了,即使是好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而坏人也有可能会做好事,姐姐,我说得对吗?”

    颜雪怀指指自己的鼻子:“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姐姐是好人。”小满想都不想,便冲口而出。

    颜雪怀怔怔一刻,原来她是好人啊,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个好人。

    她捏着小满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好吧,看在你慧眼识珠的份上,到了旧京,明天我带你去做面人。”

    小满眼睛亮了,他听阿宝抱怨,说同福客栈门前做面人的一直没有出摊。

    小满长这么大,就在姐姐这里见过面人,姐姐说那是敖丙,不过已经发霉被姐姐给扔掉了,他还觉得怪可惜的。

    “姐姐,那明天做面人的会出摊吗?”小满好担心啊,后天他们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旧京有没有做面人的。

    “我知道他家住在哪儿,若是他不出摊,我带你去他家里。”颜雪怀笑着说道。

    小满放心了,整晚做梦都是面人,可惜他只见过一个的面人,所以梦里的面人,都是被姐姐扔掉的那一个。

    这会儿李绮娘在李食记里,颜雪怀便带着小满去做面人了,待到她和小满举着一大把面人回到铺子里时,李绮娘却不在。

    “那个叫徐坤的小侍卫来过,老板娘跟着他一起去国公府了。”

    颜雪怀正想再问,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身一看,来的是柴晏。

    “咦,你来了,这两天铺子里不营业,这会儿......”

    柴晏有点伤感,我来你家铺子,就是来吃饭的吗?

    “没关系,我不是来吃饭的。”柴晏看着颜雪怀,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正仰着小脸一脸好奇的小满,他把原本准备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来的时候,看到单伯出摊了,我请你去吃茶叶蛋吧。”柴晏说道。

    “好啊,我们做了好几个面人,正想送给阿宝一个呢,走吧。”

    说着,颜雪怀低头去看小满:“小满,你去吗?”

    小满正想说去,柴晏连忙说道:“会昌街离各个衙门都很近,那些官员们常来这里,你还是不要让小满在外面走动了,免得被人认出来。”

    闻言,小满抬起来的小腿又放下了:“那我不去了。”

    柴晏立刻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摸摸小满的头:“小满真乖,哥哥让姐姐给你带茶叶蛋吃。”

    小满想说咱们铺子里做的卤蛋也很好吃,你们不要到外面吃茶叶蛋了,留在铺子里吃卤蛋不好吗?

    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柴晏便招呼着颜雪怀走出了李食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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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留步介绍:
颜雪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为她拼命,她很欣慰,这一世终于能安安静静做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了,可是手里的这一把烂牌是怎么回事?
颜雪怀:娘啊,我来了,打架带上我!
某少年:我也......
李绮娘:离婚了就别来烦我,闺女归我!
某大叔:我也……娘子且留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娘子且留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