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回来
柴晏轻笑,道:“这又不是戏本子,这是皇室丑闻,岂能闹大?虽说京城里就有告状的衙门,可也要能活着走过去才行。孙梦醒辞官了,与原配一起回乡下去了,听说死在路上,那原配倒是幸运地活下来了,柴姝和离之后先是住在旧京,后来去了她的封地荣成,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时我还小,就是当故事听的,早知你感兴趣,我就提前让人去打听了。”
颜雪怀笑着说道:“这就能对上了,那位二娘子柴姝,现在也来了新京,很可能就是住在觉明庵里。”
“你听谁说的?”柴晏问道。
颜雪怀可不想告诉柴晏,她是听小满那个小鬼头说的,万一柴晏不相信,她还要再替小满解释,累不累啊。
“那你就别管了,当然,我也是猜测”,话一出口,颜雪怀恍然大悟,“那位英公子,该不会是柴姝养的小白脸吧,对了,柴姝当年想要嫁给齐慰的,现在齐慰落到她手里,会不会被吃干抹净?天呐,大小通吃!”
柴晏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面不改色地笑道:“柴姝毕竟是宗室女,应该不会如此不堪吧。”
颜雪怀想说话本子里都说了,像这种人家,就只有大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
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她差点忘了,柴姝应该是柴晏的姑姑,在侄子面前说人家姑姑,好像不太礼貌。
“齐慰长得好看吗?”那时她病得晕晕沉沉,已经不太记得齐慰的相貌了。
“嗯,一表人材。”柴晏觉得,他是脑袋进水了,才会和自家媳妇讨论其他男子的容貌。
“那位英公子也是一表人材,好看极了,也不知道柴姝更喜欢哪一个。”颜雪怀已经脑补出一场争宠的大戏。
可惜面前的是柴晏,如果换做董万千和陈六姑娘,她们三个能八卦一天的爱恨情仇。
柴晏干咳两声,说道:“齐慰当年不肯迎娶柴姝,十几年的今天更加不会,我若是齐慰,若是发现柴姝也在觉明庵,哪怕外面刀山火海,我也要想方设法离开,而且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决不和她扯上一点关系。”
柴晏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陆锦行一惊一乍的声音:“珍珠回来了?真的吗?”
闻言,柴晏和颜雪怀一起转身望过去,只见陆锦行站在灯影里,脸上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珍珠回来了。”
珍珠确实回来了,全须全尾。
看到颜雪怀,珍珠的眼泪刷的就涌了上来,当看到跟在颜雪怀身后走过来的柴晏,他的眼泪刷的又吞了回去。
“珍珠,你没事吧?”颜雪怀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有伤,好在只是擦伤。
“我没事,让少东家担心了。”珍珠感激,看看少东家,再看看自家七爷,远近立现。
“你辛苦了,明天让我娘给你做好吃。”颜雪怀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不用劳烦老板娘,让英儿给你煮碗面吃就行了。”珍珠忙道。
“好,我回去就告诉英儿,让她明天早上给你煮面吃。”颜雪怀哈哈一笑。
珍珠偷眼去看柴晏,见柴晏面沉如水,珍珠连忙把眼睛移开,对颜雪怀说道:“少东家猜得没错,国公爷就在觉明庵里。”
“你见到他了?详细说说。”
颜雪怀亲手倒了一杯茶,珍珠看一眼柴晏,不敢伸手去接,颜雪怀见了,把茶放在珍珠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珍珠看看那杯茶,终于端起来,学着颜雪怀的样子喝了一口又放下,这才继续说下去:“我被那个英公子拖进觉明庵,后来难姑也回来了,她没有追上你们,英公子很是不悦,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二姨。后来他便审我,我便装死,那英公子看着聪明,实际上却没有经验,我装死,他便没有办法了,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我没费多少功夫便从那屋子里出来,又把那门重又锁上,正想去查,就看到一个女尼跑过来,说那位爷要见英公子。”
颜雪怀屏神静气,听到这里,问道:“觉明庵里有很多尼僧吗?”
珍珠摇头:“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三位,一位就是那个难姑,还有刚刚我说的这一位,这位叫药姑,另外一位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尼,三人之中,只有这位老尼更像是真正的比丘,难姑和药姑都是假尼姑,只是剃了光头而已。”
颜雪怀点点头:“你继续说吧。”
颜雪怀屏神静气,听到这里,问道:“觉明庵里有很多尼僧吗?”
珍珠摇头:“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三位,一位就是那个难姑,还有刚刚我说的这一位,这位叫药姑,另外一位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尼,三人之中,只有这位老尼更像是真正的比丘,难姑和药姑都是假尼姑,只是剃了光头而已。”
颜雪怀点点头:“你继续说吧。”
这倒是和颜雪怀屏神静气,听到这里,问道:“觉明庵里有很多尼僧吗?”
珍珠摇头:“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三位,一位就是那个难姑,还有刚刚我说的这一位,这位叫药姑,另外一位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尼,三人之中,只有这位老尼更像是真正的比丘,难姑和药姑都是假尼姑,只是剃了光头而已。”
颜雪怀点点头:“你继续说吧。”
这倒是和颜雪怀屏神静气,听到这里,问道:“觉明庵里有很多尼僧吗?”
珍珠摇头:“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三位,一位就是那个难姑,还有刚刚我说的这一位,这位叫药姑,另外一位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尼,三人之中,只有这位老尼更像是真正的比丘,难姑和药姑都是假尼姑,只是剃了光头而已。”
颜雪怀点点头:“你继续说吧。”
这倒是和颜雪怀屏神静气,听到这里,问道:“觉明庵里有很多尼僧吗?”
珍珠摇头:“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三位,一位就是那个难姑,还有刚刚我说的这一位,这位叫药姑,另外一位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尼,三人之中,只有这位老尼更像是真正的比丘,难姑和药姑都是假
第二二五章 换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难姑的声音,那人是大嗓门,人没到声音却已经传过来了,似是发现我不见了,正在找人。国公爷便让我快些离开,他说他现在尚还安全,让我转告吉海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难姑她们正在外面找人,这时我自是不能出去,于是我便藏身到佛像后面。我刚刚藏好,难姑和药姑便进来了,当时我很担心那名老尼会突然开口说话,好在并没有,反倒是国公爷先说话了。
国公爷问,齐英呢?
药姑吞吞吐吐,一副为难的样子。难姑却粗声大气地说道:英公子不想见你,你就死心吧。
国公爷冷笑:究竟是齐英不想见我,还是柴姝不让他来见我?
难姑便道:两个原因都有。
国公爷道:那好,你们去转告柴姝,她是不是怕了?怕我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珍珠有一副好口才,把齐慰说话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颜雪怀和柴晏互视一眼,彼此都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愕。
齐英?
或者是齐婴、齐缨、齐鹰。
无论是哪一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姓齐。
颜雪怀记得很清楚,齐慰是独子,他没有嫡亲的侄子,而他的夫人史氏,是一尸两命难产而死。
莫非这个齐英是齐家的族亲?
亦或,是齐慰的私生子?
前面珍珠复述那位英公子的话时,提到了“二姨”。
柴姝是齐英的二姨?
金环公主与齐慰生的?
几乎是一刹之间,颜雪怀的脑袋里便涌出了十几个念头,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屏心静气,听珍珠继续说下去。
“国公爷的话音方落,外面走进一个女子,难姑和药姑齐齐说了声二娘子来了,便跑过去迎接,我想看看那位二娘子是何方神圣,便从佛像后面探出头来,却看到那位老尼姑还像方才一样,双手合什,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还在念经。
那女子三十来岁,也做出家人的打扮,但是却没有剃度,一头乌发,还插着簪子呢,显得很是古怪。
我担心被发现,便重又藏好,听到那女子问国公爷:听说你想见阿英?
国公爷道:我要见自己的儿子,有何不可?
那女子道:他是你的儿子,可若是没有我,他早就死了,你甚至不会知道有这个儿子。
国公爷斥道:明明是你用死婴换走了他,整整十六年,不让他与我相认,柴姝,你居心何在?”
听到这里,柴晏和颜雪怀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史夫人不是一尸两命,而是生下了儿子,只是那个孩子被柴姝用死婴替换了?
柴姝求爱不得,便偷走了齐慰的儿子?
颜雪怀深深地看了柴晏一眼:你姑姑偷了人家孩子。
柴晏委屈,真的委屈。
珍珠叹了口气:“当时听得我呀,差点跳起来。就听那个被国公爷叫做柴姝的女人说道,你之所以会娶史氏,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不想被人知道你与我姐姐的情事而已。你的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史氏,无论是你,还是你们国公府的下人,都把史氏当成摆设,史氏在国公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在前线领兵杀敌,史氏有孕你不知道,史氏怀相不好你不知道,史氏被下人苛待你也不知道,史氏生产时你更不知道,你对不起史氏,你也对不起史氏的儿子!”
颜雪怀冷哼一声:“她算什么东西,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关她屁事,她有什么脸指责别人?”
“对啊对啊,我在佛像后面,听到那女人这么说,都想替国公爷骂她。”
珍珠立刻附和,一瞥眼看到柴晏正瞪着他,忽然意识到那个柴姝好像和自家七爷是亲戚,不好,刚刚他还直呼其名了。
珍珠缩缩脖子,还是做个没有感情的传话筒吧。
“国公爷显然对夫人心存愧疚,他说:我的确疏忽了史氏,我亏欠了她,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
柴......二娘子立刻打断了国公爷的话,她说道:因为我姐姐的丈夫鞑剌老王死了,新王软禁了我姐姐,所以你便自请领兵出征,扔下怀有身孕的新婚妻子,齐慰,你扪心自问,你做这些真的只是为了大魏为了朝廷吗?
国公爷道:阿米泰不但软禁了金环公主,他还撕毁了两国盟约,率兵攻占我大魏城池,边关百姓死伤无数,民不聊生,我之所以领兵出战,不仅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黎民百姓。
啪啪啪,二娘子听得鼓起掌来,她声音凄厉如同鬼一样,她大声斥问国公爷:齐慰,收起你的那些大道理吧,你就是为了柴婧!虽然柴婧去和亲了,可你却还想着她,你娶了史氏,可是听说柴婧被软禁了,你立刻抛下史氏去救她,齐慰,你为了情人抛妻弃子,齐慰,你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我呸!”颜雪怀忍无可忍,如果柴姝在面前,她一定一口唾沫啐到柴姝脸上,她沉声说道,“下一刻,齐英来了,对吧?”
珍珠一怔,随即面露佩服:“少东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雪怀冷笑:“那个柴姝唱做俱全,又是青衣又是苦旦的,演给谁看?肯定不是演给齐慰看的,所以她一定知道,外面有个看客。”
珍珠竖起大拇指,眼泪差点流出来了:“少东家,小的服了,小的真的服了。”
“什么大的小的,我早就说过,在我面前别这样说,我听着别扭。”颜雪怀说道。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玛瑙的声音:“颜姑娘,老板娘来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柴晏的书房,此时屋里除了柴晏、颜雪怀和珍珠以外,还有陆锦行。
玛瑙则在门外候着。
听说是李绮娘来了,颜雪怀便道:“我娘一定是听说珍珠回来了,想过来问问国公爷的情况。”
珍珠一拍脑袋:“我进来时,遇到了武瑞,想来是他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老板娘了。”
颜雪怀和珍珠说话的功夫,柴晏已经亲自走到门口,打开屋门把李绮娘迎了进来。
李绮娘身边照例跟着小尾巴小满。
柴晏亲手搬了椅子,请李绮娘坐下,李绮娘微笑:“你们继续说吧。”
第二二六章 愤怒
陆锦行想要给李绮娘倒茶,被柴晏拦住,亲手给李绮娘倒了一杯茶。
李绮娘含笑冲他点点头,柴晏这孩子是真的不错,人品相貌都是上佳,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的门第太高了。
珍珠得了李绮娘的吩咐,答应一声,继续做他的传话筒:“二娘子的话说完,国公爷便气得站起身来,我听到哗啦啦一阵响动,这才知道,原来国公爷的双足被用铁链子锁了起来,方才我进来时,国公爷坐在蒲团上,有外袍遮挡,所以我没有看到。”
这一次,不仅是颜雪怀,就连柴晏的脸色也变了,李绮娘更是大吃一惊,说道:“你说国公爷被人用铁链锁着?”
颜雪怀也道:“你怎么先前没有说?”
珍珠抓抓脑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刚刚还没有说到这里呢。”
颜雪怀挥挥手,沉声说道:“你继续说。”
“是”,珍珠换上一副凝重的语气,继续说道,“当时,我心痛万分,国公爷这样的大英雄,竟然被那个什么二娘子用铁链子锁住了,还要被她污陷,我立刻就要冲出去救人......”
“说重点,你不是说齐英在外面吗?”颜雪怀打断了珍珠的慵慨陈词。
珍珠连忙说道:“那不是我说的,全都是少东家神机妙算。”
见自家七爷正在瞪他,珍珠干咳一声,不敢再卖关子:“国公爷大怒,指着二娘子说道,你休得胡言乱语,你这样说,既是污蔑我,也是对你姐姐的亵渎。
没想到国公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位英公子便像疯了一样闯了进来,他指着国公爷,劈头盖脸地就喊:你凭什么这样说二姨,若是没有二姨,我早就跟着母亲一起死了,你有什么脸说要见我,又有什么脸指责二姨!
我以为国公爷会反驳,就像反驳二娘子一样反驳英公子,却没有想到国公爷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好久,我才听到国公爷说:你就是齐英啊,这么大了,原来你长得是这样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珍珠学着齐慰的声调,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声音里那强忍着的酸楚,却让人如同置身当时的情境。
李绮娘啊的一声,惊讶地问道:“那个什么英公子,是国公爷的儿子?”
颜雪怀点点头,道:“福王的二女儿柴姝,趁着国公爷在外带兵打仗,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死婴悄悄换走了国公爷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齐英,就是这个音,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英字。然后柴姝把齐英养大,又给他洗脑,然后柴姝还污蔑国公爷是个不忠不义之人,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她想来是知道齐英在外面,所以就演给齐英看,听听,齐英果然就信了。”
李绮娘气得脸色发白,对珍珠说道:“后来呢?”
珍珠说道:“国公爷说的那几句话,我藏在佛像后面偷听,都差点落下眼泪,可是那个齐英却没有丝毫感动,他冲着国公爷像只疯狗一样的乱吼:我当然和你想像的不一样,你早就当我死了,当我和我娘一样早就死了,你抛弃我娘,也抛弃了我,你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大英雄大忠臣,你上对不起君,下对不起妻,我娘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死?”
颜雪怀啪的一拳砸到桌子上,手上好疼,疼得她用力甩了几下,却听到屋里忽然响起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国公爷就是大英雄就是大忠臣,他没有对不起皇帝,更不会对不起妻子,我相信他。”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小满身上,那个小小的孩子,原本是依偎在李绮娘身边,现在已经站直了身子,像个大人一样,昂首挺胸,神情肃然。
这一刻,颜雪怀忽然有些恍忽,这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小满吗?
李绮娘却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把抱住小满,凄声说道:“你们听听,就连小孩子也知道国公爷是好人,大魏百姓全都知道,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那位英公子却不知道,他怎能那样说国公爷,他怎能?”
颜雪怀当然知道,她娘有多么敬重齐慰,齐英的那番话,就连自己听着都觉刺耳,更别说李绮娘了,在李绮娘心里,定国公齐慰就是那驾着七彩祥云而来,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一千碗粥,一万碗面也报答不尽的大恩人。颜雪怀点点头,道:“福王的二女儿柴姝,趁着国公爷在外带兵打仗,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死婴悄悄换走了国公爷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齐英,就是这个音,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英字。然后柴姝把齐英养大,又给他洗脑,然后柴姝还污蔑国公爷是个不忠不义之人,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她想来是知道齐英在外面,所以就演给齐英看,听听,齐英果然就信了。”
李绮娘气得脸色发白,对珍珠说道:“后来呢?”
珍珠说道:“国公爷说的那几句话,我藏在佛像后面偷听,都差点落下眼泪,可是那个齐英却没有丝毫感动,他冲着国公爷像只疯狗一样的乱吼:我当然和你想像的不一样,你早就当我死了,当我和我娘一样早就死了,你抛弃我娘,也抛弃了我,你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大英雄大忠臣,你上对不起君,下对不起妻,我娘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死?”
颜雪怀啪的一拳砸到桌子上,手上好疼,疼得她用力甩了几下,却听到屋里忽然响起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国公爷就是大英雄就是大忠臣,他没有对不起皇帝,更不会对不起妻子,我相信他。”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小满身上,那个小小的孩子,原本是依偎在李绮娘身边,现在已经站直了身子,像个大人一样,昂首挺胸,神情肃然。
这一刻,颜雪怀忽然有些恍忽,这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小满吗?
李绮娘却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把抱住小满,凄声说道:“你们听听,就连小孩子也知道国公爷是好人,大魏百姓全都知道,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那位英公子却不知道,他怎能那样说国公爷,他怎能?”
第二二七章 商议(两章合一)
“没等国公爷开口,齐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可却不是跪国公爷,而是跪在二娘子面前,泪流满面地说:二姨,您放心,谁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诽谤您污蔑您,我决不会放过他!
后来,齐缨便扶着二娘子走了,估摸着他们走出去了,我便又悄悄去看,恰好看到二娘子转过头来,冲着国公爷笑了笑。”
珍珠说到这里,冷不丁打个寒颤,他读书不多,无法形容柴姝的那一笑,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后背发凉。
“齐缨和二娘子走后,佛堂里便只有国公爷和那位老尼,我便想索性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那条铁链,我从佛像后面走出来,走到国公爷面前,弯腰去看,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佛堂里铺的不是青砖,还是条石,条石上打了一根铁橛子,铁链便是从铁橛子上穿过来,再锁在国公爷的双腿足踝上,足有儿臂粗细,我试了试,除非有钥匙,否则很难弄断,如果用铁锤去砸,稍不留神便会伤到国公爷。
那位老尼还在念经,我看着那老尼,忽然灵机一动,这个老尼才是看管国公爷的人,说不定钥匙就在她身上,我当时并没有把老尼放在眼里,便想要治住老尼,逼她交出钥匙,国公爷出言阻止,可还是晚了,老尼明明闭着眼睛,可是我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她掀了个跟头......”
珍珠说着,指指自己的脸:“这儿,还有这儿......”
他想撩起衣裳给大家看看他的伤,忽然想到李绮娘和颜雪怀都在,只好讪讪说道:“好在都是小伤,抹点药油就好了。”
李绮娘关切地叮嘱:“这几天少吃点酱油,我给你做点清淡的,否则脸下留下印子不容易褪下去。”
珍珠连忙答应:“谢谢老板娘。”
说完,他偷偷去看柴晏,果然,自家七爷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
珍珠只好假装没有看到,继续说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老尼的对手,单凭我一人,无法将国公爷救出生天,便回来了,好在那老尼除了看管国公爷以外,不管其他闲事,否则她喊将出来,我就没有这么容易逃出来了。”
到此,珍珠便把今天在觉明庵的所见所闻全都讲完了。
书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良久,传来李绮娘的一声叹息:“唉,国公爷是出了虎口,又入狼窝,他的肠胃不好,怎经得住这一番折腾。”
柴晏想说,齐慰是武将,哪有那么娇气?
但是借给柴晏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来。
柴晏看看颜雪怀,颜雪怀轻轻的扬扬眉毛,柴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对李绮娘说道:“伯母不用忧心,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一定......”
柴晏的话还没有说完,颜雪怀便是一声干咳,柴晏便把他“一定会救出齐慰”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他为什么要救齐慰啊,轮得着他去救吗?
当初他之所以会来新京,就是因为听说齐慰被调过来,他是冲着刺杀齐慰才来的。
他没有阻止颜雪怀去小觉寺,主要原因是他也想知道,齐慰在哪里。
现在知道了也就行了,对,就是这样。
柴晏连忙对李绮娘说道:“伯母,国公爷和福王府是有渊源的,何况齐缨也在觉明庵,柴姝定然不会当着齐缨的面,对国公爷下手的,顶多就是将他多扣留几日而已。”
李绮娘听得似懂非懂,她问道:“有渊源还要偷人家儿子?有渊源还要把人扣在那里?”
颜雪怀知道柴晏是什么意思,柴晏定然是认为,柴姝对齐慰旧情未了,她利用齐缨,无非是想要挟齐慰答应她的条件,比如当回唐僧让她吃干抹净,比如承认当年自己眼瞎,看上姐姐没有看上妹妹。
颜雪怀冷哼一声,这就是男人的思维。
“娘啊,让小满听到这些事不太好,您快带他回去睡觉,或者您去给我做宵夜,我饿了。”
李绮娘知道闺女是要把她支开,若是往常,闺女说饿,她立刻便去下厨,可是今天,她却不想走。
但是看到闺女一副你不走我就不依的样子,只好叹息道:“好,你记得回去说给我听。”
“好好好,我记住了。”颜雪怀连忙答应。
打发走了李绮娘和小满,颜雪怀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对柴晏说道:“若是齐慰无声无息地死掉,对你父亲有什么好处吗?”
柴晏一怔,颜雪怀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父亲。
他收起脸上轻松的神情,正色道:“表面上看是解决了我父亲的心头大患,可实际上却是添乱,鞑剌王对齐慰非常忌惮,当年他撕毁盟约,意图染指大魏,却被齐慰打得落花流水,险些将他活捉,之后十几年,鞑剌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去年鞑剌王迎娶了安夏公主做儿媳,两国已经结盟,若是鞑剌和安夏此时发兵,无论是杜氏和小皇帝,还是我父亲,都没有余力应对。
现在新京城里除了我和陆锦行以外,还有鞑剌和安夏的探子,那两边的人肯定也在打听齐慰的消息,只要齐慰的死讯传出来,鞑剌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所以,齐慰若是现在死了,于我父亲而言,只有麻烦。”
陆锦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当初七爷要杀齐慰,被王爷,不,被圣上叫回去训斥时,圣上便是这样对七爷说的,可是七爷直到走的时候,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回来的路上,更是抱怨了一路。
唉,现在七爷在颜姑娘面前说的这番话,就是圣上当日说的啊,一模一样。
颜雪怀颔首,这也是她没有想明白的事。
她要去小觉寺时,柴晏没有阻拦,那时她想,可能是因为柴晏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但是陆锦行为何也没有反对呢,所以颜雪怀才有些一问。
却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事,虽然裕王与齐慰是对立的关系,但是若是齐慰出事,鞑剌趁机举兵犯境,这便不再是姓柴的抢龙椅的事了。
“那么,你们想要把齐慰救出来?”颜雪怀再次发问。
柴晏一怔,怎么又回到刚刚这个问题上了。
他要救齐慰吗?凭什么让他救,城外不是还有齐家军吗?
他看向陆锦行,问道:“送几名侍卫出城报信,我们现在有几分把握?”
若是两天之前,柴晏能拍着胸口保证,别说是把消息送到城外,就是送到旧京也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不行了。
卫明指挥飞鱼卫已经封锁了城门,两座城门皆有重兵把守,想要给齐家军送信,难于登天。
卫明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消息传到齐家军。
陆锦行显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略一沉吟,说道:“很难,只能想办法。”
“有办法可想?几成把握?”柴晏又问。
陆锦行深吸一口气,道:“两成。”
颜雪怀顿时明白了,她看着柴晏,似笑非笑:“你是想把消息送出新京,让齐家军谋反,一旦齐家军进了新京,你们就能趁乱杀上白鹿山,杀了太皇太后,再冲进行宫,活捉小皇帝,逼他退位,对吗?”
柴晏不想欺骗颜雪怀,他点点头。
颜雪怀也同样点点头:“很好,真的很好,可是齐慰呢,没等齐家军找到他,他就被福王的人灭口了!”
好吧,这个问题又开始了。
陆锦行的脑袋垂得更低,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在偷笑!
七爷就是七爷,别看他刚才慷慨陈辞,痛说利害,可是在他心里,他还是想让齐慰死。
杀了齐慰,这是七爷的梦想。
“陆公子,很可笑吗?”
颜雪怀的声音忽然响起,陆锦行吓了一跳,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柴晏说道:“七爷,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纠结那事了,不可能了。”
柴晏瞪他一眼,陆锦行连忙噤声。
柴晏像是在对颜雪怀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爹很看重齐慰,非常看重。可惜齐慰死心塌地只保皇位上的那个,我爹试探之后只好做罢。现在齐慰落难,如果我把他救出来,他应该会感激吧。”
“如果我们救出齐慰,对你爹有影响吗?”又是相似的问题,但是这一次,颜雪怀说的是“我们”。
柴晏眼中的纠结刹时便没有了,颜雪怀说“我们”,这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少年的笑意直达眼底:“,经此一事,杜氏与齐慰已经离心,无论齐慰是齐家军救出来,还是被我们救出来,对我爹都不会有任何不利影响。”
颜雪怀也笑了:“那好,我们就商量一下,该如何营救他吧。”
......
夜色渐深,李绮娘让珍珠送来宵夜,三人吃了,颜雪怀对柴晏说道:“行了,我该回去了,我若是不回去,我娘是不会放下心来的,说不定叶老夫人也在等着呢。”
柴晏非常理解,对于李绮娘和颜雪怀而言,齐慰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对于叶老夫人,齐慰连着福生,更是关系到她孙儿的性命。
“对了,没想到小满那孩子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怯弱,我以前小看他了。”柴晏笑着说道。
虽是小儿之言,但是今天小满表现出来的勇气,却着实与往常不一样。
柴晏把颜雪怀送到密室门口,柔声说道:“我和伯母说要救出齐慰时,你为何不让我说?”
颜雪怀道:“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并不想救齐慰,我不想让你骗我娘,我娘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会当真的。”
原来如此,柴晏心中一暖,香菜是不想让他在岳母心里减分吧。
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颜雪怀便问道:“陆锦行说你不要再纠结那件事了,是哪件事?”
夜色渐深,李绮娘让珍珠送来宵夜,三人吃了,颜雪怀对柴晏说道:“行了,我该回去了,我若是不回去,我娘是不会放下心来的,说不定叶老夫人也在等着呢。”
柴晏非常理解,对于李绮娘和颜雪怀而言,齐慰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对于叶老夫人,齐慰连着福生,更是关系到她孙儿的性命。
“对了,没想到小满那孩子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怯弱,我以前小看他了。”柴晏笑着说道。
虽是小儿之言,但是今天小满表现出来的勇气,却着实与往常不一样。
柴晏把颜雪怀送到密室门口,柔声说道:“我和伯母说要救出齐慰时,你为何不让我说?”
颜雪怀道:“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并不想救齐慰,我不想让你骗我娘,我娘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会当真的。”
原来如此,柴晏心中一暖,香菜是不想让他在岳母心里减分吧。
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颜雪怀便问道:“陆锦行说你不要再纠结那件事了,是哪件事?”夜色渐深,李绮娘让珍珠送来宵夜,三人吃了,颜雪怀对柴晏说道:“行了,我该回去了,我若是不回去,我娘是不会放下心来的,说不定叶老夫人也在等着呢。”
柴晏非常理解,对于李绮娘和颜雪怀而言,齐慰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对于叶老夫人,齐慰连着福生,更是关系到她孙儿的性命。
“对了,没想到小满那孩子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怯弱,我以前小看他了。”柴晏笑着说道。
虽是小儿之言,但是今天小满表现出来的勇气,却着实与往常不一样。
柴晏把颜雪怀送到密室门口,柔声说道:“我和伯母说要救出齐慰时,你为何不让我说?”
颜雪怀道:“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并不想救齐慰,我不想让你骗我娘,我娘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会当真的。”
原来如此,柴晏心中一暖,香菜是不想让他在岳母心里减分吧。
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颜雪怀便问道:“陆锦行说你不要再纠结那件事了,是哪件事?”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颜雪怀便问道:“陆锦行说你不要再纠结那件事了,是哪件事?”
第二二八章 改口
后来,福王府便多了一位二娘子柴姝,而福王妃的那个妹妹,却再也没有出现。
又过了几年,有户人家请了福王府荣休的嬷嬷给自家女儿做教习嬷嬷,有一次,那位嬷嬷多喝了几杯,便说了闲话。
原来福王妃的妹妹,早就远嫁千里之外,而且还是嫁给一名七品知县做填房。
那位嬷嬷的几句醉话,很快便让府里的小姐知晓了,小姐年幼,去亲戚家串门时,告诉了自家表姐,下一次闺中聚会,表姐又告诉了一起玩的小姐妹。
小姐妹回到家里,告诉了母亲,于是这件事便传进了平城的夫人太太们耳中。
福王妃的娘家是海州名门,虽然近年子孙凋零,比不上其他的世家,可也没有沦落到让女儿去给一个小官做填房的地步,何况,家里还出了一位王妃。
夫人太太们很快便想起,好像就是二小姐生病之后,福王府便传出王妃有孕的消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二小姐便消失了。
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猜测的,总之,福王府那位只有几岁的二娘子柴姝的身世,便这样被扒出来了。
这件事从未得到证实,但是也从未被人质疑。
可能是这些传闻也传到了福王府,从柴姝小时候开始,福王府便淡化这位二娘子的存在,甚至没有给她请封郡主。
有一年太皇太后寿诞,允许福王妃携二女进京祝寿。那也是柴婧和柴姝第一次进宫,太皇太后很喜欢二人,留她们在宫里住了多日。
谁也没有想到,福王妃带着两个女儿刚刚回到平城,皇帝的圣旨便到了,封柴婧为金环公主,柴姝为荣成郡主。
亲王之女破例封为公主,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种情况是其父兄或者她本人立下大功,比如前朝的临潼公主便是如此,公主的封号是嘉奖;
第二种情况则是和亲!如古时的文成公主金城公主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受封的。
福王只是个闲散王爷,他不惹事就很好了,何谈功绩。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柴婧要去和亲了。
金环公主奉旨进京谢恩,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和亲使团从旧京出发,路过平城时,过家门而未入。
同样过家门而未入的还有欧阳赞,他和金环公主一样,一去不返。
叶老夫人说到此处,眼角湿润,当年她也曾为金环公主可惜,如花似玉的亭亭少女,却只能嫁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颜雪怀问道:“二娘子柴姝后来的事,平城没人知道吗?”
叶老夫人说道:“原本她也很少露面,平城府与她交好的小娘子几乎没有。后来金环公主进京待嫁,她也跟着一起去了,从那以后便也没有回来过,就连金环公主和亲从平城路过,她也没有回来。从福王府传出来的消息,说她由太皇太后指婚,嫁给了一位新科进士去了封地,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若是你不问,老身也快要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颜雪怀笑道:“她何止是嫁给了新科进士,她是嫁了状元郎,二十八岁未曾婚配的状元郎。”
一旁的莫语忍不住插嘴:“即便那状元郎是寒门出身,可也是做过举人的,又不是穷苦人家娶不起媳妇,怎会有二十八岁还没有娶妻的,若说是原配死了倒有可能。”
李绮娘怔了怔,问道:“难道一早就知道状元郎早有发妻?那怎么可能?别说她堂堂郡主,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容许女儿去给人做妾的。”
颜雪怀哈哈大笑,笑得一屋子的人瞪着她。
她连忙收起笑声,说道:“我猜吧,刚开始一定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走了好运,遇到一棵没有啃的绝世好菜。可是不久之后便发现自己被骗了,但是已经赐婚了,总不能违抗圣命吧,没办法就只能将就了。反正状元郎的家里也已经把原配处理掉了,关上门没人知道,走出去她还是原配发妻。
可是没有想到,原配竟然找上门来,这事想瞒也就瞒不住了。
堂堂郡主竟然给人做妾,那状元郎不死,难怪还留着过年吗?”
李绮娘大吃一惊:“那位状元郎是让二娘子给杀的?”
颜雪怀说道:“派去杀人的不是二娘子的人,也是福王府的人,总之,状元郎只能死,他活着就是对郡主的污辱。”
李绮娘怔怔出神,良久,才叹息道:“她自己姻缘不顺,也不能偷了别人的儿子啊,唉,国公爷初时可能真的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呢,他该多伤心啊。”
莫语也道:“是啊是啊,当年国公爷遇到福生少爷时,就是国公夫人刚刚去世不久的事,想来,他看到福生少爷,便想到了自己那来不及见上一面的儿子了。”
颜雪怀轻轻扬起眉角,师奶杀手啊,根本不用亲自登场,便有人为他谱写了一篇失孤寻子的壮丽诗篇。
直到躺到床上,李绮娘还在唉声叹气。
颜雪怀是第一次看到李绮娘这般,她记得当日从颜家逃出来时,李绮娘也没有这么难过。
“娘,您不用担心,国公爷的儿子虽然不是东西,可好在还活着,再说,国公爷肯定是觉得有愧于儿子,所以才会任由儿子不认他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不用咱们这些外人为他们操心。”
李绮娘看着颜雪怀,好一会儿,才说道:“等你将来嫁了人,做了母亲,便会懂得为人父母的这份心了。”
颜雪怀翻个白眼:“比如颜二老爷?”
李绮娘朝着她的胳膊拍了一下,嗔道:“你胡说什么,世上有几个像他那样做父亲的?”
“怎么没有?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生养孩子的人都配做人父母,我就知道一个,爹娘为了儿子,把女儿卖给人贩子了。”
颜雪怀说的是小培,那位酷似吕英儿的小伙伴。
李绮娘连忙问道:“你说的是谁啊?会昌街上的吗?”
“不是不是,我是听董万千说的,唉呀,也不知道董大傻子现在怎么样了。”颜雪怀连忙岔开话题。
李绮娘也想起了董万千,她道:“那位陆二爷是个稳当人,有他看着,董大姑娘和她弟弟不会有事,说不定已经回到青云岭了。”
颜雪怀发出一声与年龄不相符的叹息:“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南下,和姨母会和啊。”
原本,她们已经决定离开新京了,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现在一时半刻是走不成了。
李绮娘道:“咱们的事情不急,看到国公爷平平安安的,我们再走。”
这时,躺在罗汉床上的小满坐了起来,说道:“姨姨,你们要离开新京吗?”
李绮娘这才想起来,这两天一头乱麻,她忘了问小满了。
“小满,姨姨和姐姐会离开新京,但不是现在,什么时候能走,还没有定下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愿意,姨姨,您和姐姐带我一起走吧。”李绮娘话音刚落,小满便从罗汉床上跳下来,跑到李绮娘的床前,扒着床沿,一脸期待。
李绮娘伸手摸着他的发顶,柔声说道:“你想好了?你真的不回自己的家了?”
小满摇头:“我不回去了,永远也不想回去。”
李绮娘叹了口气,道:“也好,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至于你自己的家,也不要就真的不回去,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想回去时就回去。”
这是要收养他,却又不会阻止他认祖归宗。
小满心头一热,差点便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只有十岁,可却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出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把脸蛋埋进李绮娘的掌心里,李绮娘的手比普通女子大一些,有些粗糙,但却绝对温暖。
“姨姨,我也管您叫娘,好不好?”小满怯生生地问道。
李绮娘一怔,她没有想到小满会提出要叫她“娘”,她虽然想要收养小满,可却没有想过让小满改口。
见她没有答应,小满忙道:“我没有叫过娘,我就是想叫而已......”
虽然他在心里叫过无数次,但却确实没有亲口叫过,他的亲娘是个很本分的女子,从来不敢逾越。
李绮娘顿时明白了,那些当妾的,生了孩子也不敢让孩子叫自己一声“娘”,孩子称呼亲娘,都是直接叫“姨娘”的。
所以说,女人万万不能给人做妾。
“好,以后你就跟着你姐姐,也叫娘吧。”李绮娘笑着说道。
小满咧开嘴笑得有点傻,傻笑完了,才仰起小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叫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红彤彤的小脸重又埋进李绮娘的掌心里。
颜雪怀冷眼旁观,看了吧,看了吧,谁说小孩子单纯的?
单纯的小孩能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找个娘?
不对,是找了个长期饭票!
李绮娘也想起了董万千,她道:“那位陆二爷是个稳当人,有他看着,董大姑娘和她弟弟不会有事,说不定已经回到青云岭了。”
颜雪怀发出一声与年龄不相符的叹息:“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南下,和姨母会和啊。”
原本,她们已经决定离开新京了,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发生了后面的事,现在一时半刻是走不成了。
李绮娘道:“咱们的事情不急,看到国公爷平平安安的,我们再走。”
这时,躺在罗汉床上的小满坐了起来,说道:“姨姨,你们要离开新京吗?”
李绮娘这才想起来,这两天一头乱麻,她忘了问小满了。
“小满,姨姨和姐姐会离开新京,但不是现在,什么时候能走,还没有定下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愿意,姨姨,您和姐姐带我一起走吧。”李绮娘话音刚落,小满便从罗汉床上跳下来,跑到李绮娘的床前,扒着床沿,一脸期待。
李绮娘伸手摸着他的发顶,柔声说道:“你想好了?你真的不回自己的家了?”
小满摇头:“我不回去了,永远也不想回去。”
李绮娘叹了口气,道:“也好,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至于你自己的家,也不要就真的不回去,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想回去时就回去。”
这是要收养他,却又不会阻止他认祖归宗。
小满心头一热,差点便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只有十岁,可却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出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把脸蛋埋进李绮娘的掌心里,李绮娘的手比普通女子大一些,有些粗糙,但却绝对温暖。
“姨姨,我也管您叫娘,好不好?”小满怯生生地问道。
李绮娘一怔,她没有想到小满会提出要叫她“娘”,她虽然想要收养小满,可却没有想过让小满改口。
见她没有答应,小满忙道:“我没有叫过娘,我就是想叫而已......”
虽然他在心里叫过无数次,但却确实没有亲口叫过,他的亲娘是个很本分的女子,从来不敢逾越。
李绮娘顿时明白了,那些当妾的,生了孩子也不敢让孩子叫自己一声“娘”,孩子称呼亲娘,都是直接叫“姨娘”的。
所以说,女人万万不能给人做妾。
“好,以后你就跟着你姐姐,也叫娘吧。”李绮娘笑着说道。
小满咧开嘴笑得有点傻,傻笑完了,才仰起小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叫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红彤彤的小脸重又埋进李绮娘的掌心里。
颜雪怀冷眼旁观,看了吧,看了吧,谁说小孩子单纯的?
单纯的小孩能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找个娘?
不对,是找了个长期饭票!
小满咧开嘴笑得有点傻,傻笑完了,才仰起小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叫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红彤彤的小脸重又埋进李绮娘的掌心里。
颜雪怀冷眼旁观,看了吧,看了吧,谁说小孩子单纯的?
单纯的小孩能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找个娘?
不对,是找了个长期饭票!
第二二九章 宫事
不用颜雪怀去找,柴晏便现身了。
“成了。”柴晏凑到颜雪怀耳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旁边没有其他人,还是用的气声。
颜雪怀揉揉耳朵,痒痒的。
“人呢?”她问道。
“在......”柴晏看她一眼,顿了顿,道,“在翠仙小街。”
“啥?”颜雪怀下意识地又揉揉耳朵,打量着柴晏,半晌才缓缓点头,“......那里,安全?”
“安全”,柴晏肯定,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早前有一对专做仙人跳的母女,在南边闹出了人命,便躲进了翠仙小街。替颜景修做事的游家兄弟,其中叫游伍的那个,是这对母女的常客,我们能在那里抓到游伍,也和她们有关系。那对母女如今还在翠仙小街,齐慰就在她们那里。”
颜雪怀明白了,又问:“街上的铺子十家关了八家,翠仙小街上还在营业?不怕流民去抢,也不怕飞鱼卫去查?”
柴晏笑了笑,道:“你听说过许怀义这个名字吗?”
颜雪怀想了想,摇头:“好像听说过,但是不知道是谁了。”
“许怀义是飞鱼卫抚监,也是飞鱼卫实际的掌权人。”柴晏说道。
颜雪怀凝眉:“飞鱼卫应该有指挥使之类的官吧,这个抚监比指挥使还要大?”
“抚监是监督飞鱼卫的,且,抚监一职一直由太监担任,所以,你说呢?”柴晏反问。
“原来如此啊,真没意思,搞得这般复杂,之前我还听说飞鱼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是皇帝手里的刀,没想到皇帝不放心自己的刀,还要再加一个抚监。”
颜雪怀于大魏官场所之甚少,她也不感兴趣。
她问道:“翠仙小街与许怀义有关系?是他罩着的?”
“罩着?”柴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颜雪怀挑眉,时代的鸿沟,简称代沟。
“我的意思,就是许怀义就像是翠仙小街头顶的那把伞,你懂?”
柴晏懂了:“嗯,许怀义是翠仙楼老板娘的裙下之臣。”
颜雪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为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个太监上青楼?”
柴晏......又学到了。
昨天晚上,颜雪怀和柴晏、陆锦行三人商议之后,她便回去睡觉了,柴晏和陆锦行却忙了一夜。
严格说来,是陆锦行忙了一夜,柴晏则是起了个大早等消息。
琉璃带人将飞鱼卫引到小觉寺,飞鱼卫连夜将小觉寺搜了一遍,最终一无所获。
飞鱼卫前脚离开小觉寺,觉明庵的山门便被敲响,难姑像白天一样,骂骂咧咧来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十几名飞鱼卫。
领头的飞鱼卫自称得到线报,小觉寺和觉明庵里藏匿叛党,现来搜查。
难姑自是不答应,抬出郡主的名号,双方正在扯皮的时候,一名飞鱼卫飞奔前来,拽着那个头目到庵墙下面说话。
那名飞鱼卫说,小觉寺已经搜完,没有发现叛党踪迹,上面说觉明庵里有福王府的女眷,晚上难免会有冲撞,待到天亮再搜,只是加强盘查便可。
头目很是不悦,抱怨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他们在庵墙下的那番话,一字不落被隐在墙上的药姑听到,偏偏那些飞鱼卫并没有真的离开,就在觉明庵外守着,似乎真的要等到明天早上继续搜捕。
距离觉明庵约莫一里之外,有一个小茶馆,因为地方偏僻,茶馆的生意极差,最近一两个月索性关门大吉。
别家铺子干不下去了,即使一时半刻没有人接手,也会在门口添张“转让”的红纸。
偏就这家茶馆,没贴红纸,也不转让,关门就是关门。
夜里三更之分,关门已久的小茶馆里忽然透出点点灯光,可是前后两道门却依然紧闭,前门外面还有铁将军把门。
柳树胡同柴晏的书房里,珍珠说得口沫横飞:“两位周家姑姑太有经验了,她们一看便说那家茶馆有问题,让我们在附近守着,后来果然看到里面亮起灯光,于是我们便破门而入,哈,那地方果真就是暗道出口,直通觉明庵的。难姑和药姑带着国公爷,国公爷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那难姑好大的力气,竟是她一路把国公爷从暗道里背出来的。”
珍珠口中的周家姑姑,便是周扫尘和周除垢。
昨夜她们两人也一起去了,颜雪怀特意让她们跟着,论起带兵打仗,她们或许不行,但是江湖经验,整个柳树胡同的人,也没有能比得上她们的。
李绮娘听得心里七上八下,闺女怕她担心,特意把她叫过来一起听,听到齐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李绮娘强忍着才没有骂出来。
颜雪怀见李绮娘柳眉倒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她拍拍李绮娘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又问珍珠:“难姑和药姑呢?”
珍珠咬牙切齿:“药姑还好一些,那个难姑,真是穿上僧衣也做不了善人,满口的粗言秽语,也不知道二娘子从哪里找来的人,居然还做了亲随。周家姑姑说这两人的话太多了,不能留下活口,于是我便做主,把她们交给两位周家姑姑了。”
周扫尘和周除垢坐在角落里,颜雪怀看向她们,周扫尘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收拾干净了。”
李绮娘要等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周扫尘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绮娘悄悄捏住自己的指尖,从周扫尘周除垢脸上的镇定,就能想到,这些年里她们跟随长姐过的是什么日子,李绮娘心中苦涩,她苦,长姐更苦。
吉海和另外九名侍卫,此时乔装改扮,陪着齐慰,暂时住在翠仙小街。
此时此刻,卫明打死也想不到,齐慰竟然会藏在翠仙小街那种地方。
行宫里,卫明眯起眼睛,看着瑟瑟发抖的胡太后,以及那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孩子。
“太后这是怕了?”他幽幽说道。
胡太后哆嗦一下,身上抖得更加厉害,她颤着声音说道:“哀......哀家不怕。”
卫明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手指,十根手指如同白玉雕成,洁白无瑕。
“不怕就好,若是你怕了,那索性就换个人来。”
胡太后脸色苍白,身子发软,从凤椅上滑落下来,跌坐地上,她抬头望着卫明,眼睛里蓄满泪水:“不能换,不能换,哀家是太后,你不能换了哀家。”
卫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胡太后面前,弯腰用食指托起胡太后的下巴,声音如春天的花瓣柔软而美好。
“既然你不想被换掉,那你就乖乖的听话,你害死了皇帝,你是个罪人,洒家说你是太后,你就还是太后,洒家若说你不是,那你就连娼妓都不如,懂了吗?”
胡太后拼命点头:“懂了,哀家懂了,哀家懂了。”
卫明的目光从胡太后的脸上滑过,胡太后又是一个哆嗦,她似乎感觉到有无数只壁虎在她的脸上身上爬来爬去,她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衣领,恨不能地上有一条缝,她想要藏起来,永远也不要再出来。
卫明冷冷一笑:“令人恶心的蠢货。”
胡太后匍匐在地上,看着那双穿着官靴的脚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艰难地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个孩子伸出小手,想要扶起她来,那只手触到胡太后身上的一刹那,胡太后尖叫着挥出自己的手,将孩子的手打开。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你是什么东西,和你那死去的亲娘一样的贱,下贱!”
孩子怔忡地看着她,手还停在半空。
许久,孩子的手垂了下来,他看着胡太后,怜悯地说道:“你疯了。”
胡太后瞪着他,凤目里满是血丝:“你说什么?”
“我说你疯了。”孩子重复着刚才的话。
胡太后猛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捂住孩子的嘴:“没疯,我没疯,我真的没有疯,我能当太后的,我真的能的,我没有疯,疯子不能做太后,我没疯,我是太后,我是太后,我......”
卫二喜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在卫明耳边低语几句,卫明皱起眉头,说道:“让太医去给她看看。”
卫二喜应声出去,一个时辰后,卫二喜再次回来,说道:“干爷爷,太医说,太医说,太后她神志不清,恐是真的疯魔了。”
卫明脸上满是厌恶之色,他道:“让人把她看管起来,没有洒家的吩咐,不许走出她的院子,皇帝孝顺,就搬进去给她侍疾吧。”
卫二喜答应着退了出去,一个时辰后,行宫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化妆成更夫的琉璃,趁着夜色悄悄走进柳树胡同,陆锦行独自坐在门房里,见到琉璃,问道:“外面又有情况了?”
琉璃说道:“住在范二胡同的朱太医,从昨天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家,他家里的人悄悄去询问了与他交好的另外几位太医,说是昨天他是被卫二喜叫走的,去给太后诊脉,除他以外,便再也没有宣过其他太医。”
太皇太后去白鹿山,带走了太医院大部分的太医,仅有六人留在新京,朱家的人,去了另外五家,得知仅有朱太医一人被召进行宫。
陆锦行想了想,道:“行宫里的人,还是没有办法联系吗?”
琉璃摇头:“自从胡家灭门那天开始,咱们在行宫里的内线便断了,直到现在仍然联系不上。”
陆锦行道:“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琉璃笑了笑,从桌上抓起一块棋子大小的点心塞进嘴里,那点心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又香又脆。
“好吃。”琉璃索性把余下的一股脑倒进随身带的荷包里。
陆锦行气极,像轰苍蝇一样把琉璃轰了出去。
这是老板娘做的,他也只得了这么一碟,柴晏小气得很。
次日,扮成卖柴小贩的琉璃又送来消息:“朱太医死了!”
这倒是都在陆锦行的意料之中。
眼下这个时候,就连齐慰这种身份的人,进宫都差一点不能出来,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呢。
“发现尸体了?”陆锦行问道。
“有宫里的太监来报丧,说是朱太医偷了宫里的东西,已经被赐死了,报丧的太监还搜了朱太医的家,说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朱太医一定不是头回偷东西,说不定家里就有赃物。
朱家老的老小的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太监在家里又翻又砸,拿了几件古董走了。”
陆锦行锁了眉头,沉吟许久,宫里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大到能让太后的娘家灭门,大到要困住定国公齐慰,大到要杀了进宫诊病的太医!
可是现在他们在宫里的内线全都断了,宫里的消息送不出来,他们也无法取得联系。
打发走了琉璃,陆锦行在屋里踱开踱去。
屋外,传来嬉闹的声音,陆锦行推开窗子,见是武瑞,正“发现尸体了?”陆锦行问道。
“有宫里的太监来报丧,说是朱太医偷了宫里的东西,已经被赐死了,报丧的太监还搜了朱太医的家,说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朱太医一定不是头回偷东西,说不定家里就有赃物。
朱家老的老小的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太监在家里又翻又砸,拿了几件古董走了。”
陆锦行锁了眉头,沉吟许久,宫里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大到能让太后的娘家灭门,大到要困住定国公齐慰,大到要杀了进宫诊病的太医!
可是现在他们在宫里的内线全都断了,宫里的消息送不出来,他们也无法取得联系。
打发走了琉璃,陆锦行在屋里踱开踱去。
屋外,传来嬉闹的声音,陆锦行推开窗子,见是武瑞,正“发现尸体了?”陆锦行问道。
“有宫里的太监来报丧,说是朱太医偷了宫里的东西,已经被赐死了,报丧的太监还搜了朱太医的家,说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朱太医一定不是头回偷东西,说不定家里就有赃物。
朱家老的老小的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太监在家里又翻又砸,拿了几件古董走了。”
陆锦行锁了眉头,沉吟许久,宫里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第二三零章 帽子
珍珠提着食盒,垂头丧气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开解自己,国公爷的下落是机密,统共就只有几个人知道。
七爷、陆锦行、老板娘、少东家,这四位自是不能去,周扫尘和周除垢,那也不行,至于琉璃,谁知道那小子这会儿在干啥,再说了,即使琉璃在这里也没用,老板娘知道他是哪根葱?
想到这里,珍珠挺起胸膛,看到了吗,他才是老板娘信任的人。
翠仙小街的美兰居是个独门小院,美玉和兰草这对母女便在此处。
上次游伍在这里出事,之后她们被带走,美玉和兰草委实吓得不轻,生怕那位很好看又很不好惹的小爷会把她们杀了灭口。好在没过多久,她们便又被送回来重操旧业。
不过,如今新京城里乱做一团,连带着皮肉生意也不好做了,以往热热闹闹的翠仙小街也变得冷清,据说就连翠仙楼里每天上座也只有原先的五成,更不用说美兰居这种小门小户了。
母女俩习惯了睡到中午,以前有客人时是这样,现在没有客人还是这样。
只不过今天还没到日上三竿,她们就被叫了起来。游伍出事之后,这院子里原本的丫鬟便全都打发了,只有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婆子帮着打扫。
不过这两天,就连那个老婆子也给打发了,如今这座美兰居里,能干活的就只有她们母女了。
吉海冷着脸,就差手里拿条小皮鞭了。
“烧水,扫地!”
兰草不会烧水,就连美玉也不太会,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烧了一大锅水。
珍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篷头垢面满脸黑灰的美玉和兰草。
珍珠怔了怔,咧着嘴从她们身边走过,兰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像一脸的嫌弃,兰草姑娘的芳心碎成了渣渣。
齐慰脚上的铁链已经被取下来了,只是被束缚得久了,双脚肿胀,还没有完全恢复。
十名侍卫里,就数徐坤和珍珠混得最熟,他领着珍珠进来,齐慰看到珍珠,嘴边露出笑意:“你叫珍珠是吧?”
这个名字是徐坤告诉他的。
珍珠毕恭毕竟:“小的叫珍珠,是李食记的伙计,先前在觉明庵里,小的不好明说,还请国公爷见谅,这些吃食是我家老板娘让小的给国公爷送来的,国公爷尝尝,若是觉得好,下次老板娘再做了,小的再给您送过来。”
其实后面的两句话不是李绮娘说的,纯属珍珠现场发挥。
齐慰眼里的笑意更浓,在觉明庵时,他便已经怀疑这少年是李食记的人了,只是当时有那名老尼在场,他未能细问,到了这里之后,他问过徐坤,这才知道在珍珠进觉明庵见他之前,李绮娘带着女儿专程去过小觉寺!
“替我谢谢你们老板娘,让她费心了。”齐慰的态度越发亲切,语气越发诚恳。
珍珠忙道:“老板娘说您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老板娘还说您是好人。”
齐慰忽然感觉有些遗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珍珠察言观色,给徐坤使个眼色,徐坤怔了怔,珍珠做了个端碗吃饭的动作,徐坤这才反应过来,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
珍珠又是一礼:“国公爷用饭吧,小的到外面候着。”
齐慰望着珍珠的背影,有些诧异。
李食记是从哪里找来的伙计,聪明伶俐也就罢了,竟然还有武功。
另外,吉海也已经把那晚离开柿子胡同的事,详详细细向他禀告了。
令齐慰震惊的是,带领侍卫们从飞鱼卫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竟然是颜雪怀,那个被李绮娘挡在身后的小姑娘!
齐慰还从吉海等人口中知道了前来支援的周氏姐妹,以及柳树胡同的晏七公子和陆公子。
在珍珠来送饭之前,齐慰都在思索这些人的身份。
吉海说晏七是李食记的常客,此番只是帮忙而已。
真正厉害的是颜姑娘,在吉海口中,那位颜姑娘简直就是天女下凡。
齐慰叹了口气,吉海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直来直去,竟然以为那个晏七真的只是李食记的客人,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齐慰一直都知道,眼下新京城里,不是只有一股势力。
现在这位晏七公子,便是其中的一股势力。
只是他背后的是谁?
是鞑剌人,安夏人?
亦或是南魏,成武皇帝,以前的裕王?
齐慰看着徐坤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摆在桌上,忽然,他的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微笑。
他又看到了那个小帽子,白底蓝花,是他熟悉的样子。
但这不是以前那个了,以前那个,在他书房的抽屉里,他出事之后,飞鱼卫定然会去国公爷抄家,放在抽屉里的小帽子,不知还在不在。
齐慰下意识地伸出手,把放在小砂锅盖子上的小帽子取了下来。
他四下看看,这才想起自己客居此处,身无长物,连个能放自己东西的抽屉也没有。
齐慰拿着小帽子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索性把那个小帽子揣进怀中。
砂锅里是鸡粥,还是他熟悉的味道,一口下肚,只觉五脏六腑熨贴舒服,齐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几日里郁结在心底的那口浊气,似乎也随着这口粥荡然无存了。
......
珍珠拎着空食盒走出美兰居时,他还能感受到齐慰看他时那深邃的目光。
定国公太厉害了,珍珠怀疑齐慰已经看破他的身份了。
不仅是他,还有七爷!
他来的时候,陆锦行叮嘱过他,若是齐慰问起七爷的事,他只要装糊涂就行了。
可是齐慰并没有问他。
但是,珍珠却觉得,即使齐慰没有问,却也已经知道了。
当然不会是那十名侍卫说的,事实上,那十名侍卫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这都是齐慰猜的?
珍珠快步如飞,他要立刻把这事告诉少东家。
对,他只会告诉少东家,至于七爷,算了吧,七爷早就不要他了。
现在,他是少东家的人,他是李食记的伙计,他还是老板娘最信任最器重的人。
第二三一章 鸡蛋
颜雪怀正在剥鸡蛋!
真的,英明如她也没有想到,李食记不营业,她却还要剥鸡蛋!
今天陆锦行让人搞回一扇猪,李绮娘便决定卤出来,连带着再卤些豆腐和鸡蛋。
颜雪怀生无可恋,她不得不怀疑,她如花的青春里,会有一半的时光被剥鸡蛋占据。
“姐姐,我和你一起剥吧。”
耳边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颜雪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小满,那个小马屁精。
“嗯。”鼻音重重,以示威严。
一只小手伸过来,从大水盆里捡出一只鸡蛋,小心翼翼地磕开,小心翼翼剥去蛋壳,小心翼翼放到旁边。
颜雪怀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竟然一点也没有剥坏,鸡蛋完完整整,嫩生生“毫发”未损。
她把手里的鸡蛋剥完,指着泡在水盆里的鸡蛋,对小满说道:“剥五十个,剥坏一个就罚你一天少吃一个鸡蛋。”
李绮娘心疼小满太瘦,每天给他吃两个鸡蛋。
颜雪怀罚他少吃一个,那他就只能吃一个了。
多出的那个给谁?当然是姐姐吃了。
小满答应,剥鸡蛋的动作越发小心,连续剥了十几个之后,终于渐渐熟练起来。
颜雪怀看他一眼,嘟哝道:“比董大傻子强那么一点。”
其实她心里清楚,何止是强一点,董万千恐怕至今也不能剥出一颗完整的鸡蛋。
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手巧。
比如小满。
有了小满这个童工,颜雪怀便做了甩手掌柜,原本只想让小满剥五十个,既然这小孩上手这么快,那就能者多劳,把这些全都剥了吧。
这时,珍珠恰好回来。
“少东家,不好了,国公爷可能知道七爷的身份了。”
珍珠把今天去翠仙小街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其实国公爷什么也没问,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少东家,您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就是感觉,是感觉。”
珍珠一口气说完,咂巴着嘴,今天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这事你不是更应该告诉你家七爷吗?”颜雪怀不解地问道,告诉她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剥鸡蛋的。
“少东家,您快别这样说了,七爷不要我了,我是您的人。”珍珠快要哭出来了,少东家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
其实也只有珍珠一个人着急,陆锦行不急,柴晏也不急。
柴晏说道:“他猜到就猜到吧。”
陆锦行问道:“你不去见他一面?”
柴晏摇头:“除非是他提出想要见我,否则我是不会主动见他的。”
陆锦行把脸藏到扇子后面,用力撇嘴,救都救了,你还维持那最后一点倔强干嘛?
其实陆锦行也没想要急着到齐慰面前邀功,对他而言,现在有比这件事更着急,更加迫在眉睫的。
“宫里一定出事了。”陆锦行对柴晏说道。
柴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太后的娘家都被灭门了,宫里还能没出事吗?就是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啊,出了什么事,自从太皇太后带着小皇帝住进福王府改造的行宫,那行宫便像个筛子,只要柴晏和陆锦行想要知道的事,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那些消息,以及那些传出消息来的渠道,忽然就断了。
柴晏看着陆锦行,问道:“对了,现在内操军还招人吗?”
陆锦行下意识地点头:“招啊,一直都在招。”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并紧双腿:“你什么意思?”
柴晏笑得阴风恻恻:“你别害怕,即使你进了内操军,也进不了行宫。不过,咱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最像太监了。”
陆锦行想要揍人了,自从八岁以后,他就断了要揍柴晏的心思了,可是现在,这念头又有了,且,熊熊燃烧!
当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卤肉香味的时候,柴晏又厚着脸皮来找颜雪怀:“对了,我送你的那只猫,搬家时匆忙,是不是没有带出来,要不我让人回柿子胡同找找吧。”
“你怕是有那个大病。”颜雪怀看他一眼,这会儿柿子胡同里还有飞鱼卫,你说你要派人去找那个猫吉祥?
何况,还不是真猫。
柴晏的嘴角抽了抽,他找的这个话题好像不对。
“我记得你很喜欢。”他硬着头皮说道。
颜雪怀又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没在这边,放到文鼎胡同的新宅子里了。”
新宅子早就收拾好了,那只猫吉祥就摆在她的闺房里。
柴晏咧开嘴笑了,颜雪怀嫌弃地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太影响颜值了,还是不要看了。
这时,小满迈着小碎步快步走了过来:“姐姐,鸡蛋全都剥完送到厨房了。”
颜雪怀点点头:“有没有剥坏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阿娘看过了,夸我剥得好。”小满连忙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去玩吧。”颜雪怀挥挥手,把小孩打发走了。
看着小满又迈着小碎步走了,柴晏忽然说道:“小皇帝和小满差不多年纪,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颜雪怀来了兴趣,问道:“你和他也算是堂兄弟吧,你们说不定长得很像。”
柴晏摇头:“不可能,他哥哥就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据说随了他舅舅,和胡家的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胡家?太后?外甥肖舅那不是很正常吗?现在的小皇帝又不是胡太后生的,肯定和他哥长得不一样,说不定就像你们柴家的人呢。”颜雪怀笑着说道。
柴晏发现颜雪怀在笑,顿时便觉春光明媚起来,似乎这个话题也变得有趣了。
“可能是我那皇祖父生下仁宗时年纪太大了,仁宗皇帝自幼身体就不好,连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据说全都像豆芽菜似的。”
柴晏说到这里,发现颜雪怀正在看着他笑,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一样。
他便解释道:“这不是我猜的,是我大哥说的,他见过仁宗,也见过保康帝,对了,他也见过现在这个小皇帝,只不过当时小皇帝还是二皇子,只有三四岁。”
第二三二章 浩子
“虽然自太祖时便有藩王无诏不可随意进京的规矩,但是却能每三年进京一次。杜氏对我爹和五叔非常忌惮,自仁宗登基之后,杜氏便改了太祖立下的规矩,二十多年来,我爹、五叔,以及福王和十几位郡王,皆未曾回过京城,就连皇帝登基、驾崩这样的大事,也不许藩王回京。我大哥比仁宗还要年长两岁,他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后来仁宗登基之后,杜氏便再也没让我爹回过京城,倒是仁宗驾崩时,杜氏命我大哥带着嫡长子进京服丧。
那时我侄子只有两岁,那么小的孩子只能由乳娘抱着哭丧,让他跟着一起来,还不如让我跟着,于是我便把我侄子藏了起来,结果被我爹知道了,罚我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第二天我的腿痛得不成,躺了一天,后来才知道我大哥已经走了。”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是柴晏说起来还是义愤填膺。
“你还把你侄子藏起来了?那年你多大了?”颜雪怀觉得好笑。
“十岁或者十一岁吧,我把浩子藏在我的床底下,那小子哭了,于是就露馅了。”柴晏叹了口气,挺遗憾的。
颜雪怀秀眉微蹙:“你大哥真的带着你侄子进京了?”
柴晏点头:“是啊,不过我大哥也准备了后手。浩子进京以后,杜氏便让送进宫里,和她这个皇祖母亲近亲近。于是我大哥便让乳娘把浩子送过去,杜氏假惺惺地伸手想抱浩子,浩子一把就将她头上的抹额扯下来了,然后又去扯她的耳坠子。”
颜雪怀听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你大哥事先教的?”
“当然不是,浩子只有两岁,我大哥想教也要他能听懂啊。不过,我大哥事先喂他喝了很多水,算好了时间才送他进宫的,是想让他尿在杜氏身上,然后再让乳娘告罪,顺势抱着他出宫,没想到那小子临场发挥,差点把杜氏的耳朵拽豁了。浩子揪着杜氏的耳坠子不松手,宫女也不敢去掰他的手指,乳娘便说,小世子喜欢宝石,谁有带着宝石的物件啊,宫女连忙拿了个镶宝石的金镯子,浩子果然松开杜氏的耳坠子,去抓那只金镯子。杜氏很丢脸,估计是觉得和这小子犯冲,直到我大哥他们离京,杜氏也没有再提把浩子留在宫里的事。”
柴晏哈哈大笑,颜雪怀也给逗笑了:“你那侄子真的喜欢宝石?”
“是啊,现在也喜欢,他存的各色宝石,可能比我娘还要多,那次杜氏戴的就是一对蓝宝石的耳坠子,后来听我大哥说,宫里传出的消息,杜氏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戴过镶宝石的头面首饰。”
颜雪怀实在想像不出,喜欢各色宝石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
“那位乳娘,我是说当日陪着你侄儿进宫的那位乳娘,她真的只是一个乳娘吗?”
柴晏一怔,嘴角便又翘了起来,他家香菜,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当年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留意到那位乳娘,还是前一阵子,他才知道那位乳娘的身份。
“你一定想不到她是谁?”柴晏卖个关子。
颜雪怀略一思忖:“这是七年前的事,距离现在也不是很久,那位乳娘,该不会是周大当家的手下吧?”
柴晏......
“你是怎么想到的?”
颜雪怀扬眉:“猜的,就说我猜对了吗?”
柴晏欣赏地看着颜雪怀,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无比舒适。
“嗯,你猜对了,那是周大当家的妯娌白二娘,她从未到过京城,京城里没人见过她,加之她和浩子的乳娘有几分相似,于是就由她抱着浩子进宫。”
颜雪怀更加肯定裕王府与漕帮的关系了,也就是太皇太后自以为是,才会以为不让裕王进宫,就能断了裕王想要夺位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便想到了福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福王也早有反心了吧。”
柴晏笑了笑:“可能是吧,我娘说过,但凡是做父母的,都不会真心实意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养成废人,只是有的人不会教孩子而已。可是福王却像是故意要把几个儿子全都养废,他做得太刻意,因此才会露出端倪,若是他真的对那个位子没有想法,也不会费尽心思,想让齐慰做女婿了。”
先是柴婧,后来又有柴姝,颜雪怀甚至怀疑,就连柴姝把齐慰困在觉明庵的事,福王也是知晓的。
柴晏冷笑:“他手里没有兵,也没有能领兵的人,他能做的,也就是利用两个女儿了。不过我们还是低估他了,没想到这些年来,他竟然把齐慰的儿子抓在手里,这个老家伙,我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就如颜雪怀猜测的那样,柴姝养大了齐缨,不是养了一年两年,而是十几年。若说福王不知道自家女儿做的这些事,颜雪怀打死也不会相信。
柴姝能够这样做,福王是默许的。
柴姝这样做或许是因为爱而不得,但是福王呢?他为什么会默许女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若是齐缨的父亲不是齐慰,而是一个普通的官员,福王还会默许女儿这样做吗?
颜雪怀哼了一声,太皇太后和小皇帝选择迁都新京,还真挺不聪明的。
新京是福王的地盘,福王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多年。
就连行宫也是在福王府。
次日的下午,行宫里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
陆锦行步履匆匆来找柴晏:“出事了,真的出大事了。”
柴晏皱眉:“怎么了?”
“胡太后疯了,现在被卫明软禁了,小皇帝也和胡太后关在一起,对外说是侍疾。”
柴晏笑了,问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行宫里的暗线联络上了?”
陆锦行摇头:“这是咱们在福王府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福王病了,原本太医们便在他的别院里出出进进,朱太医出事之后,另外五名太医全都吓坏了,竟是自发地给福王轮值,生怕再被叫进行宫里去。可是他们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二三三章 合作
“今天上午,行宫里派人来请太医了,来的是个小内侍,生病的是卫小福。卫小福有痛风的毛病,昨天吃的不对付,痛风便犯了。
卫小福是卫明的干儿子,也是他面前的第一红人,卫明对卫小福,远比对许怀义要亲厚。
太医们自是不敢得罪,卫小福的痛风不是第一次发作,以前也犯过,都是请崔太医给看的,崔太医去了白鹿山,但是他的徒弟王太医就在福王别院里。这位王太医去年才出师,在太医院里只是晚辈,平时也就是给太监和宫女们看看病,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去行宫看病的差使便给了他。
因为朱太医的事,王太医对行宫心存畏惧,他便死乞白咧,拉上了另一个和他一样资历浅的张太医。
王太医和张太医一起进宫,给卫小福看完病,两人正想溜之大吉,就有一个内侍过来,说是奉了卫明的指示,要留两位太医在行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们便被带进了胡太后住的院子,胡太后发疯,见人就抓,他们开了方子,给胡太后用了药,胡太后便晕晕沉沉地睡下了。
王太医和张太医吓得半死,两人一商量,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担心会像朱太医那样,死了以后连家里的东西也保不住,他们便决定要送消息出来,让家里人带上金银细软躲起来。
刚好,咱们的人便找到两位太医,他是一名内侍,他说能帮他们把消息递出行宫,这两位太医悄悄用了药,他死后,两名太医便一口咬定内侍患的是伤寒,依照规矩,这样的尸体是要抬出宫焚化,于是这消息便藏在尸体身上,送了出来。”
陆锦行一口气说完,柴晏叹了口气:“你去查查那名内侍可还有家人,若是有就重赏,若是没有......到善堂找个孩子,记在他的名下承继香火。”
陆锦行应声,又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柴晏略一思忖:“我想我该去见见齐慰了。”
陆锦行心中一喜,七阎王这是要放下架子了吗?
“我陪你一起去。”陆锦行跃跃欲试。
柴晏看他一眼:“你和我一起去?若是这个时候,飞鱼卫来了这里,你觉得谁能挡在前面挨刀?”
陆锦行想骂人,真的想骂人。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我担心你会和齐慰打起来,我不想让你吃亏,要不你带上颜姑娘吧。”陆锦行觉得吧,眼下这些人里,连他在内,唯一能管住柴晏的,就只有颜雪怀。
他没有夸大其辞,没有人比陆锦行更清楚,柴晏在想杀死齐慰这件事上,投入过多少精力。
就在齐慰出事之前,柴晏每每说起齐慰时,还是咬牙切齿。
陆锦行是真的担心,柴晏去见齐慰,会和齐慰打起来,然后,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位小爷的脾气,没人比他更清楚。
闻言,柴晏瞪他一眼,声音冷得如同掉进寒潭里的大石头:“翠仙小街是什么地方,你让我带上她一起去,你安的什么心?”
好吧,陆锦行觉得自己就像那照镜子的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最终,柴晏只带着玛瑙,主仆两个人,去了翠仙小街。
颜雪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柴晏从翠仙小街回来之后了。
“今天上午,行宫里派人来请太医了,来的是个小内侍,生病的是卫小福。卫小福有痛风的毛病,昨天吃的不对付,痛风便犯了。
卫小福是卫明的干儿子,也是他面前的第一红人,卫明对卫小福,远比对许怀义要亲厚。
太医们自是不敢得罪,卫小福的痛风不是第一次发作,以前也犯过,都是请崔太医给看的,崔太医去了白鹿山,但是他的徒弟王太医就在福王别院里。这位王太医去年才出师,在太医院里只是晚辈,平时也就是给太监和宫女们看看病,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去行宫看病的差使便给了他。
因为朱太医的事,王太医对行宫心存畏惧,他便死乞白咧,拉上了另一个和他一样资历浅的张太医。
王太医和张太医一起进宫,给卫小福看完病,两人正想溜之大吉,就有一个内侍过来,说是奉了卫明的指示,要留两位太医在行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们便被带进了胡太后住的院子,胡太后发疯,见人就抓,他们开了方子,给胡太后用了药,胡太后便晕晕沉沉地睡下了。
王太医和张太医吓得半死,两人一商量,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担心会像朱太医那样,死了以后连家里的东西也保不住,他们便决定要送消息出来,让家里人带上金银细软躲起来。
刚好,咱们的人便找到两位太医,他是一名内侍,他说能帮他们把消息递出行宫,这两位太医悄悄用了药,他死后,两名太医便一口咬定内侍患的是伤寒,依照规矩,这样的尸体是要抬出宫焚化,于是这消息便藏在尸体身上,送了出来。”
陆锦行一口气说完,柴晏叹了口气:“你去查查那名内侍可还有家人,若是有就重赏,若是没有......到善堂找个孩子,记在他的名下承继香火。”
陆锦行应声,又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柴晏略一思忖:“我想我该去见见齐慰了。”
陆锦行心中一喜,七阎王这是要放下架子了吗?
“我陪你一起去。”陆锦行跃跃欲试。
柴晏看他一眼:“你和我一起去?若是这个时候,飞鱼卫来了这里,你觉得谁能挡在前面挨刀?”
陆锦行想骂人,真的想骂人。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我担心你会和齐慰打起来,我不想让你吃亏,要不你带上颜姑娘吧。”陆锦行觉得吧,眼下这些人里,连他在内,唯一能管住柴晏的,就只有颜雪怀。
他没有夸大其辞,没有人比陆锦行更清楚,柴晏在想杀死齐慰这件事上,投入过多少精力。
就在齐慰出事之前,柴晏每每说起齐慰时,还是咬牙切齿。
陆锦行是真的担心,柴晏去见齐慰,会和齐慰打起来,然后,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第二三四章 信他
颜雪怀想起那一日,李绮娘去买猪肉,却带回一个小孩子,那孩子脏兮兮像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玩偶。
颜雪怀打量着小满,十岁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还是那副小小的身材,还是怯生生宛如初踏人世的小猫。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比初来时多了几分血色。
现在的小满,是个孩子,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孩子。
不再是那个破破烂烂的玩偶。
颜雪怀的目光从小满的脸上缓缓上移,撞上了柴晏深邃的目光。
她没有与柴晏对视,而是重又看向小满,接着,她又去看柴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柴晏生得真好。
柴晏迟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小满依然仰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孩子正在等着他的答复。
不要去救皇帝,行宫里没有皇帝了!
“小满,齐家军是定国公统领的军队,他们只会听从定国公的调遣,你求这个哥哥没有用,你要去告诉定国公,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定国公。”
颜雪怀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溪流,不急不缓,不高不低。
小满惊愕地望向她:“我,我去见定国公?我吗?”
“小满,你可信定国公?”颜雪怀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属于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小满重重点头:“我信!”
他信定国公,父亲和哥哥全都信,他也信!
颜雪怀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不要让娘听到,这是我们,我、你和这位哥哥三个人的事,我们悄悄去见定国公,你说好不好?”
小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屋里一片静寂,良久,小满终于抬起头来,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紧握成拳。
“好。”
短短一个字,却像是用尽了这个孩子所有的气力,他的身子挺得笔直,却让他更显瘦小。
颜雪怀伸出手,小满错愕,颜雪怀叹了口气:“把你的手给我。”
小满这才反应过来,伸出了他的小手。
颜雪怀牵住他的手,向门外走去,柴晏看着姐弟俩的背影,想起刚刚颜雪怀打量他和小满时,目光里一闪即逝的惊愕,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快步跟了上去。
齐慰没有想到,柴晏会去而复返。
他更加没有想到,跟着柴晏一起来的,还有一对姐弟。
“和我一起来的,是颜姑娘和她的弟弟。”柴晏这样说。
齐慰一怔,颜姑娘就是李绮娘的女儿,她的弟弟......
“李伯母新近收养了一个孩子,名叫小满,是当成儿子来抚养的。”柴晏继续说道。
齐慰点点头,原来如此。
柴晏看着齐慰脸上一成不变的平静,又道:“我和颜姑娘是陪着小满一起来的,小满想要见你。”
齐慰目光微凝,但是他没有迟疑,微笑颔首:“好啊,让那个孩子进来吧。”
柴晏转身出去,他推开门,让等在门外的小满进来,与小满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柴晏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别怕,我和你姐姐在外面等着你。”
灶间里,兰草把脑袋探出去,美玉拍拍她的屁股,没好气地说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位小爷,你想了也白想。”
“他带来一个姑娘”,兰草像是在对美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腰倒是挺细,就是没屁股,哎呀,怎么就看上她了。”
美玉冷笑:“人家是雏儿,你见哪个雏儿是半盘子大屁股的?”
“怎么没见过,我见得多了。”兰草冷哼。
美玉呸了一声:“你就酸吧,酸死你!”
兰草翻个白眼,把脑袋缩了回来,坐在灶间的板凳上:“那女的那么白,八成抹了二斤粉,就像是从面口袋里钻出来的一样。”
美玉撇嘴:“你有这个功夫,还是琢磨琢磨以后咱们这的生意怎么做,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就那个小爷,一看就是云端里头的,你就省省吧。”
“我可没有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一早就说过,我就是想让那位爷疼我一回,就一回,也累不着他。再说,就我这脸,这身子,他也不吃亏啊。”兰草伸手轻抚自己那如云的秀发,手指触到什么东西,她摘下来一看,是根草棍儿。
兰草把草棍扔在地上,跺着脚,带着哭腔:“哎呀,气死了,整天烧火,啥时候是个头啊。”
美玉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美兰居并不宽敞的庭院里,颜雪怀抱膝坐在台阶上,柴晏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在我书房里时,你为什么总是看我又看小满?”
颜雪怀转过头来,看着柴晏:“你的鼻子和小满的鼻子是一样的。”
柴晏摸摸自己的鼻子,眼前浮现出小满的脸,小满的鼻子和他的是一样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觉得他有些面熟,他像......他和浩子小时候有点像,真的,我想起来了,他长得像浩子,小时候的浩子。”
柴晏猛的站起身来,忽然想起颜雪怀还坐着,他便重又坐回去,压抑住心里的疑惑,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颜雪怀不答反问:“他和你的侄子很像吗?”
柴晏想了想,道:“他和小时候的浩子很像,大约三四岁时吧,当然,我说的是脸,不是个头。”
“你那侄子现在也不大吧。”颜雪怀看着他。
“嗯,浩子比小满还小一岁,只有九岁,可是去年的时候,他就到我这里了”,柴晏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去年我回到家里,差点没有认出他来,我大哥请了两位师傅教他武功,那小子晒得像个黑炭头,又高又壮,不仔细去看,我都要认不出他了......”
柴晏的声音顿住,他望着颜雪怀,问道:“小满他是......”
颜雪怀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一盆花上,轻声说吧:“可能吧。”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柴晏,你说我娘的运气是不是特别好啊,随便一捡,就捡个大麻烦回来......天大的麻烦。”
柴晏也跟着笑了,笑得牵强,他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别担心。”
“怎么没事?我娘一早就说过,她的钱都是我的,她赚的钱也都是我的,我是她的唯一继承人,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和我分家产的。”
第二三五章 君子
屋内,齐慰看着面前的孩子,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讶异。
“陛下......”
“我叫小满。”
“小满,你......真的想好了?”
这一刻,齐慰说不出自己的感受,他希望面前的孩子能够改变初衷,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放过他吧。
小满郑重点头:“皇兄告诉我,等他亲政了,就下旨让我出宫,让我去看大魏的江山,去看大魏的百姓,让我再把看到的讲给他听......娘和我说,她会把我抚养成人,等我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可以回去认祖归宗,国公爷,可我不想去认祖归宗,等我长大以后,我想去看大魏的江山,去看大魏百姓,就像小时候,哥哥告诉我的那样。”
齐慰眼眶发酸,他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掌,第一次,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拍拍小满的脑袋。
“好,那你就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去看大魏的山山水水。”
小满笑了,咧开小嘴,笑得轻松自在。
“姐姐说这是我们三个人,姐姐、哥哥和我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国公爷,现在您也知道了,您能给我保密吗?”
齐慰怔了怔,迟疑地问道:“李......你不想让你娘知道吗?”
小满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娘若是知道了,可能就不想把我当儿子了......”
齐慰失笑,是啊,他早该想到的,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仅是李绮娘,哪怕是他齐慰,在知道小满的真实身份之后,恐怕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面对这个孩子。
“好,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你只是小满。”
小满高兴地踮了一下脚,却没有跳起来,而是弯腰给齐慰施了一礼:“小满多谢国公爷。”
齐慰看他那强忍雀跃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找你姐姐去吧,把柴晏叫进来。”
小满开心地答应,转身出去,柴晏很快便走了进来。
齐慰嘴角含笑,但是柴晏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苦涩。
“他......”
只是一个字,但是两人心照不宣,全都知道这个他代表的是谁。
齐慰说道:“他要做小满。”
柴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这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齐慰看着他,问道:“你一直都知道?”
柴晏摇头:“我和你是差不多时间知道的。”
柴晏自嘲一笑:“这小孩隐藏得很好,把所有人全都骗了。”
齐慰叹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不用这样做,这两年,难为他了。”
“你怎么想的?”柴晏的目光在齐慰脸上游移,重又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齐慰伸出手:“那封信呢?”
柴晏探手入怀,把那封信取了出来。
信封上的火漆已经撕开,还没有来得及让陆锦行修补。
齐慰看着那打开的信封,失笑道:“难怪小满会来见我,原来你已经看了这封信,柴晏,你这是君子所为吗?”
柴晏扬起眉梢:“这个世间并非只有黑白,当然也就不是除了君子便皆小人,世上更多的是如我这般的正常人,我做的也只是正常人的正常事而已。”
齐慰哑然失笑,正常人的正常事?
“君子难道就不是正常人了?”
柴晏振振有辞:“你认为自己是君子,可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你就不是正常人。”
“此话怎讲?”齐慰问道。
“谁都能够看出,大魏内忧外患,需要的是一位有为之君,可你却眼睁睁看着杜氏视皇权如后宅把戏,却只是一味的听之任之,你这样不是忠君,而是纵容,所以,你觉得自己在行君子之事,可是在我看来却不是。”
周内寂静,落针可闻,只有少年的声音,如断玉碎冰一般,字字落在心槛上。
齐慰把信笺从信封里抽出来,展开重又看了一遍,良久,他说道:“小满......”
没等齐慰把话说完,柴晏便打断了他。
屋内,齐慰看着面前的孩子,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讶异。
“陛下......”
“我叫小满。”
“小满,你......真的想好了?”
这一刻,齐慰说不出自己的感受,他希望面前的孩子能够改变初衷,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放过他吧。
小满郑重点头:“皇兄告诉我,等他亲政了,就下旨让我出宫,让我去看大魏的江山,去看大魏的百姓,让我再把看到的讲给他听......娘和我说,她会把我抚养成人,等我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可以回去认祖归宗,国公爷,可我不想去认祖归宗,等我长大以后,我想去看大魏的江山,去看大魏百姓,就像小时候,哥哥告诉我的那样。”
齐慰眼眶发酸,他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掌,第一次,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拍拍小满的脑袋。
“好,那你就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去看大魏的山山水水。”
小满笑了,咧开小嘴,笑得轻松自在。
“姐姐说这是我们三个人,姐姐、哥哥和我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国公爷,现在您也知道了,您能给我保密吗?”
齐慰怔了怔,迟疑地问道:“李......你不想让你娘知道吗?”
小满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娘若是知道了,可能就不想把我当儿子了......”
齐慰失笑,是啊,他早该想到的,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仅是李绮娘,哪怕是他齐慰,在知道小满的真实身份之后,恐怕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面对这个孩子。
“好,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你只是小满。”
小满高兴地踮了一下脚,却没有跳起来,而是弯腰给齐慰施了一礼:“小满多谢国公爷。”
齐慰看他那强忍雀跃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找你姐姐去吧,把柴晏叫进来。”
小满开心地答应,转身出去,柴晏很快便走了进来。
齐慰嘴角含笑,但是柴晏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苦涩。
“他......”
只是一个字,但是两人心照不宣,全都知道这个他代表的是谁。
齐慰说道:“他要做小满。”
第二三六章 金子
窗子敞开半扇,夜风习习,将桌案上的几张纸吹到地上。
丫鬟想要覆身去捡,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用捡了,你出去吧。”
丫鬟低声应是,后退了着出去,到了门口,差点撞上走进来的怀安郡王。
怀安郡王柴贞三十八岁,身材消瘦,面色苍白,或许是乡试考得次数太多,两只眼睛下方各有一个突起的眼袋,眼底昏黄,明明未足四旬,却已暮色沉沉,透着腐朽之气。
“父亲。”
福王躺在摇椅上,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画:“从行宫里撤回来的人,全都找齐了?”
柴贞点头:“最后撤回来的总共十五人,其中能进内院的有五人,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九岁,都是女子。”
摇椅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福王的声音不急不缓:“好啊,都是女孩子,那就不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是。”柴贞束手而立,也看向墙上的那幅画。
“父亲,您又思念大妹了。”
这幅画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画的是金环公主和亲出塞的盛况,画名便叫“出塞”。
“是啊,阿婧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也不知现在过得如何。”福王叹了口气。
柴贞安慰道:“父亲,大妹如今已是大妃,一定过得很好。”
鞑剌老王去世之后,鞑剌新王继承王位,按照鞑剌的风俗,同时也继承了父亲的女人。
金环公主是鞑剌老王的第四任大妃,鞑剌老王去世之后,鞑剌新王撕毁两国盟约,举兵犯境,被齐慰打败之后,退兵五百里,为表诚意,鞑剌新王立金环公主为自己的大妃。
如今金环公主所生的王子已经十六岁,很受鞑剌新王的宠爱,是所有王子之中,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叫门声,正是先前退出去的丫鬟。
“王爷,刘先生来了。”
刘先生名叫刘渺,他是怀安郡王柴贞的清客。
福王观察刘渺两年,觉得此人可堪大用,从今年开始,福王便让柴贞将一些差使交给刘渺去办,而不用像其他清客那样,只是投其所好,陪着柴贞读书做画。
刘渺三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若不是眼底一闪即逝的精明算计,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憨厚诚恳的人。
刘渺爱钱,可却不爱花钱,他贪来的钱全都兑成金子,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摸一摸舔一舔。
福王派去监视刘渺的人说,刘渺喜欢把金条码得高高的,然后伸出舌头,从下往上舔。
为了不让自己辛苦存下的金子被人花用,刘渺不娶妻,也不纳妾,和家里的亲戚也早就不再往来,他甚至没有朋友。
因为朋友之间总会有婚丧嫁娶的随礼花销,这对刘渺而言,是不能忍受的。
福王很喜欢如刘渺这样的人,自私、贪财、六亲不认。
刘渺走进来,对福王和柴贞施礼,柴贞问道:“有人招供了?”
刘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是的,有个名叫阿莺的小丫头,她说了一件事,学生无法判断真假,便急着来告知王爷和郡王爷。”
最近这些天,先是太后的娘家被灭门,接着卫明回京,继而行宫里各种异常,加之飞鱼卫的各种行动,福王可以肯定,行宫里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朱太医被处死,接着王太医和张太医进了行宫便再也没有出来,就在昨天,有个内侍的尸体被抬出行宫,那名内侍是伤寒而死,尸体按例要焚化,这事一向是由福王府的人帮忙处置。
负责焚化尸体的是福王别院里一个姓孙和一个姓杨的家仆,可是这两人焚化尸体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福王派人悄悄寻找,却还是不见两人踪影。
福王知道,有人利用死尸将行宫里的消息送了出来,而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便是自己府里的那两个家仆!
其实那些从行宫里撤回来的人,管事们已经挨个询问过了,这些人虽然说了一些事,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直到那两名家仆失踪,福王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要抢在另一股势力之前,做出应对,否则等待他的,就只有被动。
至于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借着尸体传出消息的,另一股势力,福王不用细想,也知道那是谁的人。
裕王柴冀,不,现在是成武皇帝了。
成武皇帝不但在行宫里有暗线,还在福王府里也安插了人。
福王只要一想,就觉五脏俱震。
不能继续这样了,否则,他便再无还手之力。
因此,今天他便让柴贞带同刘渺亲自去审,从行宫里撤回来的人里面,一定有人知道一些其他人不得而知的消息。
“说,她说了些什么。”福王的声音阴沉,和先前的温和判若两人。
刘渺站得笔直,他站在怀安郡王柴贞身边,比柴贞更像贵族。
“那个叫阿莺的丫鬟说,小皇帝可能死了。”
柴贞“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瞪着刘渺,就连福王也将目光移到刘渺脸上,试图从他的脸上来判断真假。
“你说什么?那个阿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啊。”柴贞满脸惊愕。
“怀安,让刘先生继续说下去。”福王沉声说道。
柴贞垂首,不再插话,父亲只有在极正式的场合才会称呼他的封号怀安,而此刻,当然不是正式场合,父亲这样叫他,可见父亲对这件事的重视。
刘渺应是,继续说道:“阿莺是大厨房里的粗使丫鬟,但是她每天都能进内院,因为她是去给小皇帝送吃食的。
胡太后对小皇帝极是苛刻,每天的晚膳都让小皇帝去服侍,只是服侍,却不让小皇帝与自己同食。小皇帝饿着肚子回去,若是传膳,便会被嬷嬷教训,说他不孝,说他这样便是意指太后不让他吃饱。一来二去,小皇帝便只能挨饿。
阿莺是偶然的机会见到小皇帝的,之后便每天都会去给小皇帝送吃食,因着她有时也会被叫去打扫庭院,因此她虽每天都去内院,却一直没有被人盯上。
就在她被遣回来的前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又去给小皇帝送吃食,可是却没有见到小皇帝,就连平日里跟在小皇帝身边的内侍也不见了。”
第二三七章 消息
“阿莺知道那名小内侍平时不当班时住在哪里,那地方没人看管,阿莺曾经去过那里。于是她便找了过去,想把吃食交给小内侍,再由小内侍转交给小皇帝。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有靠近,就看到有几个人从内侍们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阿莺连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她看到走在前面的,是胡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而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是胡太后身边的内侍,那几名内侍肩上全都扛着东西,那东西用被子包裹着,看上去像是人的形状。
阿莺很害怕,等着那几个人走过去,她便悄悄摸进内侍们住的屋子,却看到屋子的地上还有遗落的鞋子,床上还有撕扯时掉落的头发。
阿莺不敢停留,便跑回了大厨房。
就在那天晚上,外院通往内院的门便被封住了,好在她回来得及时,否则就出不来了。
自从太皇太后去白鹿山之后,胡太后院子里的小厨房便只给胡太后做饭,内侍和宫女们的饭食,都是大厨房送过去。
那个阿莺胆子很大,她向每天去给胡太后院子里送饭的内侍打听,有没有见过小皇帝,那内侍告诉她,这两天去送饭时,全都没有看到小皇帝和小皇帝身边的人。’阿莺吓得半死,她怀疑小皇帝和那些内侍一样,全都被人杀死了。
刚好咱们的人都要撤回来,阿莺便回来了。
她知道此事重大,而自己又没凭没据,因此跟谁都没有讲,若非今天给她们用刑,恐怕她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刘渺说完,书房里一片静寂。
良久,怀安郡王柴贞打破了宁静:“父亲,胡家被灭门,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其实这根本不用问,傻子也能想到,一定是有关系的。
福王冷笑:“那晚卫明忽然从白鹿山回来,当天夜里胡家便走水了,一大家子的人,无论主子还是奴才,一个也没有跑出来。再接着,小皇帝就病了,齐慰进宫,差一点就出不来了,就连那位去看诊的朱太医,也死得不明不白。”
柴贞点头:“是啊,儿子问过另外几位太医,他们都说朱太医家境殷实,胆子也不大,决不会做出到宫里偷东西的事。”
“当然,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只能去死,至于齐慰,谁让他是齐慰呢。”福王的声音重又变得温和悦耳,令人如沐春风。
“父亲,您是说真正的小皇帝被胡太后虐待而死,胡太后为了掩人耳目,杀死了小皇帝身边的人来灭口,而这件事是由胡家人为她善后,卫明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连夜回京,将胡家人灭口......”
柴贞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福王斜睨着他:“你想到什么了?”
柴贞深吸一口气,仍然感觉不可置信:“莫非,卫明找了个假的,冒充小皇帝?他担心被齐慰发觉,所以才想要杀齐慰灭口?”
福王微笑:“卫明也只敢将齐慰困在行宫里而已,他还没有杀死齐慰的胆子。”
齐慰若是活着,还能利用齐慰牵制城外的齐家军,可是齐慰若是死了,齐家军必反!
卫明不傻,非但不傻,他还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也只有胡太后那样的蠢货,才会让小皇帝死。
福王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没有半丝愉悦。
他看着柴贞,终于收住了笑声:“要变天了,呵呵,想不变都不行了。”
柴贞愕然:“父亲,我们难道要帮助卫明去扶持一个假货?”
福王脸上残余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眼里都是失望。
他有四个儿子,可是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齐慰。
他想起裕王的儿子们有两个在领兵,据说就连最小的那个,也早就入了行伍。
他的儿子若是有一个争气的,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个位子上的人,换了又换。
“阿莺知道那名小内侍平时不当班时住在哪里,那地方没人看管,阿莺曾经去过那里。于是她便找了过去,想把吃食交给小内侍,再由小内侍转交给小皇帝。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有靠近,就看到有几个人从内侍们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阿莺连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她看到走在前面的,是胡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而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是胡太后身边的内侍,那几名内侍肩上全都扛着东西,那东西用被子包裹着,看上去像是人的形状。
阿莺很害怕,等着那几个人走过去,她便悄悄摸进内侍们住的屋子,却看到屋子的地上还有遗落的鞋子,床上还有撕扯时掉落的头发。
阿莺不敢停留,便跑回了大厨房。
就在那天晚上,外院通往内院的门便被封住了,好在她回来得及时,否则就出不来了。
自从太皇太后去白鹿山之后,胡太后院子里的小厨房便只给胡太后做饭,内侍和宫女们的饭食,都是大厨房送过去。
那个阿莺胆子很大,她向每天去给胡太后院子里送饭的内侍打听,有没有见过小皇帝,那内侍告诉她,这两天去送饭时,全都没有看到小皇帝和小皇帝身边的人。’阿莺吓得半死,她怀疑小皇帝和那些内侍一样,全都被人杀死了。
刚好咱们的人都要撤回来,阿莺便回来了。
她知道此事重大,而自己又没凭没据,因此跟谁都没有讲,若非今天给她们用刑,恐怕她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刘渺说完,书房里一片静寂。
良久,怀安郡王柴贞打破了宁静:“父亲,胡家被灭门,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其实这根本不用问,傻子也能想到,一定是有关系的。
福王冷笑:“那晚卫明忽然从白鹿山回来,当天夜里胡家便走水了,一大家子的人,无论主子还是奴才,一个也没有跑出来。再接着,小皇帝就病了,齐慰进宫,差一点就出不来了,就连那位去看诊的朱太医,也死得不明不白。”
柴贞点头:“是啊,儿子问过另外几位太医,他们都说朱太医家境殷实,胆子也不大,决不会做出到宫里偷东西的事。”
第二三八章 静夜
深夜,座落在二长子胡同,一座墙皮都快要掉没了的小三进宅子,大门被人敲响了。
一名老者打开门,老者白发无须,脸上是被吵醒后的烦燥。
他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飞鱼卫,嗯了一声,道:“知道了,回吧。”
飞鱼卫怔了怔:“英伯,我有事要禀告大人,是大事,很急的大事。”
英伯打个呵欠,声音不高,却依然尖利:“大人说了,只要来的是飞鱼卫,他就知晓发生的事了,行了,去吧。”
飞鱼卫一头雾水,迷迷糊糊地走了几步,又觉不对,转身回来,大门却已经合上,透过门缝,飞鱼卫大声问道:“没有大人的吩咐,我等要如何去做?”
门缝里传来英伯的声音:“没有吩咐便是吩咐。”
声音渐渐远去,显然已经走得远了。
飞鱼卫站在门外,嘴里默默重复英伯的那句话,没有吩咐便是吩咐。
忽然,他的身子一震,脑子变得清明起来,拔腿便跑,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英伯走进第二进院子,他没有敲门,站在门边,沉声说道:“大人,人来过了。”
“好,你们可都准备好了?”屋里没有点灯,透过窗户上的高丽纸,依稀可见坐在桌前的人影。
英伯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大人,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许可是一搏,毕竟您手里还有飞鱼卫。”
屋里的人轻声笑了:“可我还有你们,我不想让你们送死,而我自己更加不想死。所以,这样很好,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英伯看着紧闭的屋门,忽然想起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来找大人,告诉他那个名叫颜景修的书生出府后便没有回来。
大人当时好像是在说:“......人各有志,让他去吧。”
颜景修去了白鹿山,卫明便回到新京,然后,所有的事全都乱了。
难道这就是大人等了很久的事?
大人明明前途似锦,为何要这样做,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英伯想不通,他叹息着,默默向外走去。
他只是一个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太监,没钱没势也没有亲人,若是没有许怀义的收留,他可能早就死了。
英伯走到后罩房,敲响了房门。
“该走了,快走吧,不要给大人添乱,全都走,走啊!”
二长子胡同后面的是三长子胡同,三长子胡同后面还有四长子、五长子。
其实这一片早年还有另一个名字——军户营。
太祖年间,大魏很多城池都有军户营,军户营里住的都是立过战功,但是功劳虽然不是很大,但却能靠着抚恤安身立命的退役伤兵。
这些人大多都有残疾,干不了重活,但是靠着抚恤也能过得不错。渐渐的,他们闲来无事,有人喝酒有人赌钱,接着便是醉酒打架,寻衅滋事,再后来,军户营变成了城中的安全隐患。
后来,终于闹出了人命,有些老兵被处置,也有的担心惹上官非,便卖了房子搬去了南城,也就是现在的顺城街一带。
到了如今,以前的军户营没有了,变成了二三四五长子胡同,但是这里依然是老平城人心目中最乱的地方。
两年以前,这一带的宅子没人买也没人租,价格低到极点。
直到这两年,大批外地人来到新京,这一带的宅子几乎一夜之间就全都住满了人。
被英伯叫起来的这些人,从后门鱼贯而出,他们来到三长子胡同、四长子胡同、五长子胡同,挨家敲门。
一户户的院门打开,敲门的人走了进去,大门重又关上,胡同里重又恢复了宁静。
而在离此很远的行宫外,却并不宁静。
行宫的大门被人用巨木撞开,福王府的家将们,一涌而进!
“平逆,勤王!”
“平逆,勤王!”
......
两个年轻人骑马走到城门口,刚刚靠近,便被守门兵卒拦住,大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是兵部的,要去清圆公干。”
“兵部的?有牌子吗?”守门兵问道。
这段时间,新京两座城门全部关闭,除非有兵部或五军都督府的军牌,否则一律不得通行。
自从定国公齐慰出事之后,五军都督府的军牌也没用了,如今城门口认的,只有兵部的牌子。
年轻人冷笑:“当然有。”
说着,他伸手入怀去掏牌子,守城兵没有在意,等着他把牌子掏出来。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物,向着守城兵亮出来,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光闪过,守城兵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脖颈间飞溅而出。
是血,他的血。
另一名年轻人一挥手,十几道黑影迅速向他们靠近。
“杀!”
年轻人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十几把刀,宛若地狱来的鬼魅扑向守城的兵士。
闻讯而来的城门官站在城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这一幕,大声说道:“放箭!”
羽箭带着风声,如雨般纷纷落下,有人应声倒地,但是又有人扑了上来。
正在这时,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人手中长刀高举,朝着城门的人大声喊道:“飞鱼卫许抚监有令,开城,放他们出去!”
城门官一怔,让弓箭手停下暂停放箭,他看着马上骑士,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骑士冷笑,抡起长刀,将高挂在树枝上的马灯砍下,马灯掉落,落入他的手中。
骑士举起马灯,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城门官认出来,这是飞鱼卫的一名千户,昨天还来过他们这里巡视。
“乔千户,怎么是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乔千户冷声说道:“行宫有变,这几人奉命出城送信,十万火急,阻拦者死!”
城门官大吃一惊,心里的狐疑却没有减退,他怔怔道:“他们不是兵部的吗?飞鱼卫也管兵部的事了?”
乔千户大怒,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过问飞鱼卫的事。”
城门官迟疑,却仍然没有下令打开城门。
乔千户见他站着不动,取下腰间的令牌,朝着城楼上的城门官扔了上去。
城门官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这竟然不是乔千户的牌子,而是许怀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