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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留步全文阅读

作者:姚颖怡     娘子且留步txt下载     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四章 星星

    夜色之中,阿莺还是那身低等宫女的打扮,只是她比初进府时更瘦了。

    大厨房的饭食远不像柴冉以为的那样想拿就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即使她们这些在大厨房里干活的,不

    阿莺每天给他送来的吃食,全是阿莺用自己的吃食和大厨房的

    “陛下快吃吧,奴婢用三层帕子包着,还热乎着呢。”

    阿莺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面是四个素包子。

    柴冉接过包子,递了一只给小内侍,小内侍欢喜地接过来,他跟着柴冉去胡太后宫里用膳,待遇稍微比主子好一点,回到自己宫里以后,会有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这是他托其他内侍给他留下来的,也只够他一个人吃。

    主仆二人吃完包子,阿莺这才说道:“您上次给奴婢的银子,奴婢给了太皇太后身边的月娥姐姐了。”

    听阿莺说到银子,柴冉有些不好意思,他托阿莺帮他打听消息,可又给不出更多的银子。

    阿莺并没有再向他要银子的意思,继续说道:“娥姐姐告诉奴婢,太皇太后这几日会去白鹿山小住,到时陛下和太后姐姐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去,但是奴婢一准儿是不能去的,到了白鹿山,陛下就想办法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吧。”

    跟着太皇太后,可能会被喝斥,但是却一定不会饿肚子。

    “去白鹿山?避难吗?”柴冉微微吃惊,他已经知道太皇太后想要迁都的想法被群臣驳回了,没想到太皇太后还是要离开新京。

    阿莺并不知道前朝贵族在白鹿山避难的典故,不明所已,说道:“娥姐姐没说,奴婢不知道。”

    柴冉点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朕记下了。”

    阿莺抿嘴一笑,曲膝行礼,然后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皇太后要去白鹿山的决定,并没有通知柴冉,接下来的两天,福王府里一切如故,但是阿莺告诉柴冉,太皇太后宫里的人正在悄悄整理箱笼。

    柴冉再去陪胡太后用晚膳时,让小内侍悄悄留意,可是胡太后宫里的人,却像是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莫非太皇太后只想自己去,没有准备带上他和胡太后?

    柴冉的小脑袋想不通这当中的弯弯绕,他索性不想了。

    可是第三天的晚上,阿莺再来给送饭时,压低声音告诉他:“娥姐姐说,太皇太后会与陛下同行,但是不会带上胡太后。”

    阿莺说话的时候,眼底眉梢都是喜色,小皇帝不用再在胡太后面前立规矩,也就用会挨饿了。

    柴冉却是一怔,太皇太后不让胡太后同去?

    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害怕,太皇太后是要去避难的,之所以带上他,是因为他是皇帝,他虽然没有亲政,可是太皇太后却要以他的名义颁旨,明明是太皇太后的决定,也要说成是他的决定,他是父皇唯一还活着的骨血了,如果他死了,太皇太后就要从宗室里过继孩子继位,虽然那也是皇帝,可却与太皇太后没有血缘,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

    所以他是太皇太后的挡箭牌,更是太皇太后的倚仗。

    可是胡太后呢?

    柴冉想到胡太后,便想起了自己的生母高太妃。

    他不是胡太后的亲生儿子,皇兄才是,而他只是庶出。

    大魏朝不是没有过两宫皇太后的先例,只是胡太后不愿意,所以他做了皇帝,高太妃只能死。

    柴冉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在胡太后眼中,高太妃是多余的,所以高太妃死了。

    现在新京芨芨可危,太皇太后带着他去避难,明明知道新京有危险,可是太皇太后却还是把胡太后留下,那么在太皇太后眼里,胡太后是不是也是多余的。

    多余的人,就只能去死。

    柴冉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问道:“阿莺,你知道天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星星吗?”

    他知道民间有很多关于星星的故事,小时候他听乳娘讲过一些。

    阿莺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人死了便会到天上变成星星。”

    柴冉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啊,朕的乳娘没有讲过。”

    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么母妃也变成星星了吗?

    天上有这么多星星,不知道哪一颗是母妃。

    母妃在天上能够看到他吧,看到他挨饿,看到他过得不快乐。

    母妃也一定知道,他其实是不想当皇帝的。

    当皇帝一点都不好。

    如果有朝一日,太皇太后不再需要他做挡箭牌了,那么他也是多余的,像高太妃和胡太后一样,多余的人只能死。

    他若是死了,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那他能找到母妃吗?

    还有父皇和皇兄,他们都在天上。

    可是胡太后若是也死了,也会变成星星,那么到了天下,胡太后是不是还会像现在一样给他立规矩呢?

    柴冉又担心起来,他觉得死了变成星星也不是美好的事。

    “阿莺,你是从外面来的,你说,外面是不是比宫里好,比现在的福王府要好?”

    柴冉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啊,朕的乳娘没有讲过。”

    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么母妃也变成星星了吗?

    天上有这么多星星,不知道哪一颗是母妃。

    母妃在天上能够看到他吧,看到他挨饿,看到他过得不快乐。

    母妃也一定知道,他其实是不想当皇帝的。

    当皇帝一点都不好。

    如果有朝一日,太皇太后不再需要他做挡箭牌了,那么他也是多余的,像高太妃和胡太后一样,多余的人只能死。

    他若是死了,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那他能找到母妃吗?

    还有父皇和皇兄,他们都在天上。

    可是胡太后若是也死了,也会变成星星,那么到了天下,胡太后是不是还会像现在一样给他立规矩呢?

    柴冉又担心起来,他觉得死了变成星星也不是美好的事。

    “阿莺,你是从外面来的,你说,外面是不是比宫里好,比现在的福王府要好?”柴冉又担心起来,他觉得死了变成星星也不是美好的事。

    “阿莺,你是从外面来的,你说,外面是不是比宫里好,比现在的福王府要好?”

第一九五章 告示

    李食记已经五天没有开门了,珍珠每天都会出去打听消息,新京城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流民抢劫的事,起初还是抢劫米铺和药铺,后来开门做生意的铺子越来越少,流民们也就不再挑选,绸缎庄、杂货铺,见什么抢什么。

    初时只敢晚上抢,现在光天化日下照抢不误。

    张五嫂家的干果铺子也关门了,那天张五哥想起铺子里还有一袋粗盐,便回来取盐,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七八个流民闯进来,按着张五哥要钱,最后把张五哥身上的一小块碎银子连同那袋粗盐一起抢走。

    那伙流民走了好一会儿,五城司的人才过来,据说现在城里流民四起,五城司已经忙不过来了。

    到了第五天时,福生回来了,留下十名护卫,说是齐慰吩咐的,特意拨过来的人。

    住在柿子胡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福生临走时,找到李绮娘,说道:“老板娘,工地上已经停工了,国公爷让人守着您家的铺子了,没有被抢,铺子里若是还有东西没有拿回来,您和我说一声,我让人取了送过来。”

    那天李绮娘临时让崔旭他们回来,三个人手忙脚乱,也只是把铺子里的现银带了回来,其他的全都留在铺子里了,李绮娘虽然有些心疼,可是比起人身安全,丢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不用问也能猜出来,工地停工,那些民夫们被驱散时,有些胆大的,说不定就会轰抢东西,食铺里的粮油米面,就是最容易被抢走的。

    李绮娘万万没有想到,齐慰竟然派人守住铺子了,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堂堂定国公,日理万机,却还能操心一家小小的食铺。

    “就是有些粮油米面,也不值几个钱,就不要拿了,倒是范老爷子的铺子不知如何了。”

    李绮娘不想添乱,可是福生却道:“老板娘不用客气,我让人去通知工地上的人,他们也是要撤回来了的,回来时顺便就把铺子里的东西带回来了,我让他们顺便去范记铺子里看一看,如果有东西也一并送过去。”

    福生又问范家的住址,李绮娘不知道,但是颜雪怀和珍珠知道,他们两人曾经绑了阿苦,又给人送回家去,事先做过功课。

    李绮娘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福生这样说了,她也不客气,让福生稍等片刻,她转身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儿,捧出两个罐子,用白底蓝花的粗布包着,交给福生,这是带给齐慰的。

    另外还有一包猪肉脯,一包小麻花,则是给福生的。

    福生笑得见眉不见眼,开开心心地走了。

    见他走了,珍珠说道:“我见过的男人里面,最爱吃零嘴的,就是他了。”

    颜雪怀嘻嘻直笑,李绮娘却道:“可见在国公府里是当小少爷养大的,没有吃过苦,国公爷真是个好人。”

    颜雪怀想想也是,只不过李绮娘竟然能从福生爱吃零嘴这件事了,也能联想到齐慰是好人?

    傍晚时分,福生派来的人,把李食记留在工地上的粮油米面全都送了回来。

    李绮娘问起范记的事,其中一名军士说道:“老板娘您就放心吧,兴许是范记人多,撤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民夫们破门进去时,只抢了几块门帘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崔旭连自己的换洗衣裳都忘了带走,再看看范家,就留下几块油脂麻花的破门帘子。

    李绮娘终于放心了,接下来的几天,柿子胡同里关门闭户,李食记两家铺子里搬回来的粮油米面,足够大家吃上一阵子,珍珠又往文鼎胡同送过一次米面,回来后告诉李绮娘,温绣已经按她的吩咐,带着女儿女婿也住过去了,平平安安。

    没想到第二天珍珠回来后,告诉颜雪怀,董记出事了。

    这一年来,陆林带着董万千姐弟一直住在同福客栈,李食记停业的时候,董记也跟着一起关门了。

    刚开始那几天,董万千和董小白很听话,乖乖地留在同福客栈。

    可是这两人就是闲不住的,没过几天就受不了,总是会趁着陆林没留神的时候跑出来放风。

    昨天两人又出来了,刚好遇到内操军在城里抓壮丁。

    没错,最近流民闹事,内操军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抓壮丁了,美其名曰,协助五城司捉拿暴民,保京城安稳。

    自从上次董小白被王招娣绑票以后,这对姐弟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人跟着。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偷跑出来,身边同样也会有人保护。

    董万千是姑娘,董小白虽然已经十三岁,但是一眼看去就是个半大孩子,两人倒也安全。

    内操军看上的是他们身边的两名土匪。

    虽然进城做起了生意,可是土匪就是土匪,一看就不是新京本地人。

    于是这两人便被当成了闹事的流民,被推搡到一边,说是要盘问,但是两人也不傻,一看这些人的作派,便猜到这是内操军要抓壮丁。

    这一阵子,新京的百姓谈论最多的就是内操军,几乎谈虎色变,好在内操军虽然在京城里募兵,但并没有强制,即便是抓壮丁,抓的也都是流民,所以土生土长的新京百姓并没有受到影响。

    两名土匪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就急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募民,这是要割掉子孙根的,他们又不是疯了傻了,哪能听之任之。

    这两人当即便动手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董万千和董小白,虽然没有弄明白即将发生的事,可也立刻跟着一起动手。

    四人虽然都有武功,可是寡不敌众,只能边打边跑,打斗之间,有一名飞鱼卫被打死,于是这事情便闹大了。

    “他们四个人被画在告示上,已经贴出来了,告示上说他们是裕王奸细。有人认出他们是董记的人,现在董记已经被抄了,连带着同福客栈也被抄了。”

    颜雪怀心里一沉,这董大傻子就不能安生几天吗?现在这个时候,这不是作死吗?

    可是骂她有什么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一九六章 替身

    “陆二爷呢?还有董记的那些伙计?有没有被飞鱼卫的人抓到?”颜雪怀问道。

    珍珠连忙安慰她:“少东家放心吧,飞鱼卫的人找到同福客栈时,董记的人已经结帐走了,飞鱼卫盘问了同福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只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就走了,看这个时间,应是和董大姑娘他们汇合了,陆二爷做事稳妥,不会有差错。”

    颜雪怀松了口气,青云岭的大当家给自家孩子找的这位男保姆还是很靠谱的。

    “但愿他们不会有事。”颜雪怀说道。

    李绮娘听说以后,却有些不放心:“即使有陆二爷护着他们,可这会儿新京城里已经贴出了画像,他们怕是不能再露面了,也不知道会如何。”

    李绮娘还是很喜欢董万千的。

    颜雪怀只好安慰道:“您放心吧,他们做不成生意,还能回去当土匪,天无绝人之路。”

    李绮娘被自家闺女给逗得哭笑不得,这当土匪还成了出路了?

    次日,珍珠又出去,回来以后告诉大家:“董姑娘他们的告示已经撕下来了,说是找到了尸体,我特意去打听过了,四具尸体血肉模糊,但是穿著打扮高矮胖瘦和他们四人一般无二。”

    闻言,李绮娘和吕英儿全都红了眼圈儿,董万千和董小白全都死了?

    颜雪怀叹了口气,伸出胳膊,一边搂着李绮娘,一边搂着吕英儿:“开动你们那漂亮的脑袋想一想,如果真是他们,既然血肉模糊了,怎么却还能让人一眼认出是他们呢。”

    李绮娘和吕英儿怔了怔,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颜雪怀再次叹息,这里有两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她们吧!

    “替死鬼,这四个都是替死鬼。”

    李绮娘和吕英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还是不敢相信:“那死了的是谁?”

    “管他们是谁?街上有流民有乞丐,挑挑拣拣,找四个和他们差不多身材的,这还不容易?”

    吕英儿惊呼出声:“他们杀人了?”

    颜雪怀第三次叹息:“当土匪的杀上几个人,这算什么大事?”

    好吧,李绮娘和吕英儿终于想起来了,董家姐弟是土匪家的孩子。

    话说,颜雪怀早就告诉过她们这姐弟二人的来历,只是后来董万千在李食记蹭吃蹭喝,她们便把这事儿给丢到九霄云外了,在她们眼里,董万千就是邻居家的孩子。

    这一次,颜雪怀彻底放心了,一直旁观的玛瑙却纠结起来。

    他对珍珠说:“你看到了吗?颜姑娘想都没想,就认定那四具尸体是替死鬼,寻常姑娘可想不到这个,那位吕姑娘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珍珠横他一眼:“颜姑娘若是寻常姑娘,能被七爷放在心尖上?”

    玛瑙想了想:“这倒也是,可是颜姑娘的心眼这么多,以后七爷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珍珠冷笑:“我以前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想得挺长远,以后见到王妃,我一准儿告诉王妃,说你不想找心眼多的,请王妃给你寻个傻子当媳妇。”

    玛瑙大怒,正要反驳,珍珠一拍脑袋:“哎哟,我想起来了,你记得喂马的老黑头吧,他家闺女就是个傻的,十四五了还垫尿布,走哪尿哪,嘿嘿,你俩挺般配,你若是不好意思,等我回去,我替你和老黑头说去。”

    “珍珠!你找死!”玛瑙咬牙切齿,扑上来就打,两人扭在一起。

    又过了两天,听说五城司和内操军抓了很多流民,街上稍稍安稳了,虽然大多数铺子还没有开门,但是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城外的庄户们赶着大车来送菜,虽然不能进城,但是有大户人家的仆从,拿着牌子在城门口买菜。

    “陆二爷呢?还有董记的那些伙计?有没有被飞鱼卫的人抓到?”颜雪怀问道。

    珍珠连忙安慰她:“少东家放心吧,飞鱼卫的人找到同福客栈时,董记的人已经结帐走了,飞鱼卫盘问了同福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只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就走了,看这个时间,应是和董大姑娘他们汇合了,陆二爷做事稳妥,不会有差错。”

    颜雪怀松了口气,青云岭的大当家给自家孩子找的这位男保姆还是很靠谱的。

    “但愿他们不会有事。”颜雪怀说道。

    李绮娘听说以后,却有些不放心:“即使有陆二爷护着他们,可这会儿新京城里已经贴出了画像,他们怕是不能再露面了,也不知道会如何。”

    李绮娘还是很喜欢董万千的。

    颜雪怀只好安慰道:“您放心吧,他们做不成生意,还能回去当土匪,天无绝人之路。”

    李绮娘被自家闺女给逗得哭笑不得,这当土匪还成了出路了?

    次日,珍珠又出去,回来以后告诉大家:“董姑娘他们的告示已经撕下来了,说是找到了尸体,我特意去打听过了,四具尸体血肉模糊,但是穿著打扮高矮胖瘦和他们四人一般无二。”

    闻言,李绮娘和吕英儿全都红了眼圈儿,董万千和董小白全都死了?

    颜雪怀叹了口气,伸出胳膊,一边搂着李绮娘,一边搂着吕英儿:“开动你们那漂亮的脑袋想一想,如果真是他们,既然血肉模糊了,怎么却还能让人一眼认出是他们呢。”

    李绮娘和吕英儿怔了怔,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颜雪怀再次叹息,这里有两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她们吧!

    “替死鬼,这四个都是替死鬼。”

    李绮娘和吕英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还是不敢相信:“那死了的是谁?”

    “管他们是谁?街上有流民有乞丐,挑挑拣拣,找四个和他们差不多身材的,这还不容易?”

    吕英儿惊呼出声:“他们杀人了?”

    颜雪怀第三次叹息:“当土匪的杀上几个人,这算什么大事?”

    好吧,李绮娘和吕英儿终于想起来了,董家姐弟是土匪家的孩子。

    话说,颜雪怀早就告诉过她们这姐弟二人的来历,只是后来董万千在李食记蹭吃蹭喝,她们便把这事儿给丢到九霄云外了,在她们眼里,董万千就是邻居家的孩子。

第一九七章 小满

    颜雪怀看着面前的孩子,约有七八岁,瘦瘦小小,脸上脏得像只小花猫,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也是脏兮兮的,有几处擦破的伤痕。

    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明显不合身,肥肥大大,显得他更加瘦小,脚上的鞋子少了一只,袜子磨破了。

    颜雪怀瞪着孩子,孩子也在瞪着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带了几分惊惧,让颜雪怀联想到某些小动物。

    “娘,您从哪里捡回来的小孩?”

    颜雪怀冲着外面喊道。

    李绮娘正和莫语在堂屋说话,闻声,歉意地对莫语笑了笑,拍了拍莫语送过来的衣裳:“谢谢你了,我就是看这孩子可怜,也没有多想就给带回来了。”

    莫语笑道:“不用谢我,这都是武杰和武瑞小时候穿过的,留着也没有用,前阵子收拾出来,原本也是准备送到善堂去的,这下子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送走莫语,李绮娘进了里屋,见闺女和那孩子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她连忙对闺女说道:“你记得灯市街旁边的那条小石阶吧,这孩子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刚好掉到我脚边,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撅着小屁股正想站起来,今天灯市街上乱哄哄的,若不是有珍珠跟着,我差一点也要被挤得摔倒,更何况是个这么小的孩子,我问过他,他说爹娘全都死了,是个孤儿,我便把他带回来了。”

    这时,窗外传来吕英儿的声音:“老板娘,水烧好了。”

    李绮娘对那孩子柔声说道:“小满,姨姨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好”,被称做小满的孩子乖巧地站起来,起身时很吃力,显然腿上也有伤,李绮娘想要抱他,他瑟缩一下,害羞地摇头,“......脏。”

    这是知道自己身上太脏,怕让人嫌弃吧。

    这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李绮娘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着急,你慢慢走。”

    颜雪怀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大一小走了出去。

    几个意思?

    李绮娘捡回来一个小孩?

    那她呢?

    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捡到过小孩,怎么李绮娘出去买肉,就能捡个小孩回来?

    可若不是李绮娘捡的,那这小孩哪里来的?

    “珍珠,珍珠!”

    珍珠正帮着吕英儿搬浴桶,看到李绮娘带着小满过来,他连忙说道:“老板娘您去忙吧,我看着他洗澡。”

    珍珠已经从武杰武瑞屋里搬出来了,玛瑙来了以后,他们两个住在一间屋子里。

    浴桶放在他们屋里,吕英儿放下热水,李绮娘叮嘱了几句,两人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见她们走了,珍珠便对小满说:“自己会洗澡吗?”

    小满点头,小声说道:“会洗。”

    “那就自己洗,别把水溅到外面,洗完叫我。”珍珠没好气地说道,和刚才在李绮娘面前判若两人。

    珍珠刚刚走出屋子,便看到去而复返的吕英儿,珍珠连忙堆起一脸的笑:“英儿姐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在月洞门那里叫我一声就行了。”

    吕英儿瞪他一眼:“少东家找你呢。”

    “好哩!”

    珍珠叫玛瑙过来看着小满,玛瑙正和武杰玩角抵,珍珠叫他,他一不留神就被武杰摔到地上。

    玛瑙气得不成,追上去打珍珠,珍珠拔腿就跑:“颜姑娘找我呢,有本事你就到颜姑娘跟前打我。”

    玛瑙只得做罢,颜姑娘可不是好惹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更不好惹,所以巴结要趁早,他可不能中了珍珠的奸计,他一定要给颜姑娘留下好印像。

    不过,玛瑙也没有听珍珠的,去看着小满洗澡。

    他是来保护颜姑娘的,又不是带孩子的,何况还是个小乞丐。

    屋内,小满飞快地脱下外面的脏衣裳,把整个身体沉进水里,水有点烫,伤口沾了水很疼,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好饿啊!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又跑了很多路,他从没有跑过这么远,他好累,也好怕,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氲氤的水汽里,小满的头开始发晕,好饿啊,好饿......

    小满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依然晕沉沉的,他望着光秃秃的房梁发呆,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这小子,总算醒过来了。”

    一张大脸凑上来,挡住了小满的视线。

    珍珠松了口气,手点着小满的鼻子,说道:“你说说你吧,洗澡都能晕过去,真给男人丢脸。”

    原来他晕过去了,小满张张嘴,却发现嘴里有米香,似乎吃过东西。

    “我......”他下意识地指着自己的嘴巴。

    珍珠举起手里的粥碗:“我给你喂了半碗米汤,叶老夫人说你是饿的,你还真是饿的。”

    小满害羞了,好丢脸啊,他竟然在洗澡的时候饿晕了。

    小满坐起身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裳,他吓了一跳,连忙又钻进被子里。

    珍珠哈哈大笑:“瘦得像个小鸡子似的,还知道害羞了,我把你光溜溜从水里抱出来的。”

    珍珠一边笑,一边把李绮娘拿来的衣裳扔过去:“穿上吧,都是干净的。”

    片刻之后,焕然一新的小满站在了李绮娘和颜雪怀面前,小男孩很瘦,很白,是那种白得透明的肤色,吹弹得破。

    李绮娘心疼得看着面前的孩子,指着桌上的饭菜:“你饿得太久,不能多吃,就喝点肉粥吧。”

    一大碗肉粥下肚,小满意犹未尽,他偷眼去看坐在对面的颜雪怀,颜雪怀也在喝粥,她吃得很慢,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颜雪怀抬起头来,与小满的目光撞上,小满慌忙低下头去。

    “你没吃饱?”颜雪怀问道。

    小满连忙摇头:“吃......吃饱了。”

    颜雪怀又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喝粥。

    小满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坐着,纹丝不动。

    颜雪怀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粥碗推到一旁,重又打量起对面的小孩。

    “你几岁了?”

    “十......十岁。”小满说道。

    “你有十岁了?”颜雪怀不相信,这小孩看上去顶多七八岁。

    “真......真的。”小满坐得笔直。

    颜雪怀看着他,忽然说道:“张开嘴。”

第一九八章 身世

    小满不明所已,以为自己听错了。

    颜雪怀重复一遍:“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口。”

    这一次小满听清楚了,可是牙口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颜雪怀点点头:“嗯,有门牙,可能真有十岁了吧,不过你也太矮了,吃不饱饭给饿的?可你不像是苦孩子出身啊,你看你这小脸,还有你这满口的小白牙,一看就是温室里的小花骨朵啊。”

    小满一头雾水,什么温室,什么小花骨朵,这位姐姐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懂呢。

    颜雪怀侧头向门外看了看,珍珠立刻出现:“少东家,有何吩咐?”

    “看着点儿,别让我娘进来。”

    “得令!”珍珠答应。

    小满吓了一跳,这位姐姐要做什么?

    颜雪怀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挽袖子,她每挽一圈,小满的脸色便又苍白一分。

    颜雪怀把衣袖挽好,踱到小满身边,小满坐得端端正正,头正、身直、臂开、足安,颜雪怀点点头,不知道大魏朝有没有仪仗队,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她伸出手指,戳戳小满的脸蛋,小满依然一动不动。

    颜雪怀无奈,只好凑到他的耳边:“小满!”

    小满吓得一个激凌,却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大叫一声,或者下意识地避开,而是背脊一挺,似乎坐得更直了。

    纵然颜雪怀自诩见多识广,也被这小孩给惊得直眨巴眼睛。

    算了,不吓唬小孩了。

    颜雪怀重又坐到小满对面,问道:“你姓什么?”

    “姓......高。”小满说道。

    “姓高?那就说说你家里的事吧,不要说你是街上流浪的小乞丐,我不信,你也别浪费时间。”颜雪怀面如寒霜,声音也同样冰冷。

    小满张张嘴,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再次抬起头来,像是鼓足勇气:“爹爹去世了,后来哥哥也去世了,再后来我娘也死了......乳娘临死前让我听母亲的话,可是母亲不喜欢我,母亲说我是丧门星,克死了爹爹和哥哥......”

    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小满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正在这时,屋外响起李绮娘的声音:“珍珠你怎么在这儿?”

    珍珠:“老板娘,我的衣裳破了,您能帮我补补吗?”

    “我的针线活不好,让英儿给你补,算了,你这件衣裳也旧了,我那里还有块新料子,给你缝件新的吧,这件别穿了,你等着,我去把料子找出来。”

    李绮娘说着便往屋里走,珍珠连忙拦住:“老板娘,您不用去找了,我穿旧的就行。”

    李绮娘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客气了,也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做,还有玛瑙,连同小满也一起做。”

    珍珠心里热乎乎的,如果他说他不想回去伺候七爷了,算不算背信弃义?

    珍珠的脑袋开了小差,脚步便慢了下来......李绮娘便进屋了!

    堂屋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齐齐看向她,四只眼睛亮晶晶的,李绮娘唇角飞扬,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你们喝完粥了,吃饱了吗?”

    李绮娘一瞥眼,看到宝贝闺女挽起的衣袖,喝粥而已,挽袖子做什么,又不是打架。

    打架?

    宝贝闺女总不会和小孩子打架吧......

    像是看出李绮娘的疑惑,颜雪怀连忙说道:“娘啊,刚刚小满告诉我,他的爹娘和哥哥全都死了,他母亲不喜欢他......咦?”

    颜雪怀这才细想起小满说的那番话,她明白了,小满口中的母亲其实是他的嫡母,他父亲的正式妻子。

    “你哥哥和你是同父异母,他是嫡出,你是庶出,对吗?”

    小满点点头:“嗯。”

    李绮娘蹙眉,莫非是父亲死后,嫡母苛待庶子了?

    她走到小满面前,柔声问道:“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为什么要离开,那是毕竟是你的家啊。”

    小满低着头,大颗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背上,他抹了一把,轻声说道:“原本祖母要带着我一起走,可后来又不带了,她把我交给了母亲,我害怕......”

    后面的话小满没有说出来,他害怕没有饭吃,他更害怕他会像亲娘和乳娘那样,忽然死掉。

    李绮娘叹了口气,摸摸小满的脑袋,问道:“你家是平城本地人吗?”

    小满摇头:“我家原本住在旧京,后来祖母和母亲带着我逃到新京的......我回不去以前的家了。”

    “你们也是旧京来的啊,你家......”李绮娘想问小满以前在旧京时住在哪条街,可是看那孩子低头抽咽的模样,她不忍再问了。

    “这样吧,你先住在姨姨家里,等到外面不乱了,姨姨去你家看看,说不定你家里人正在找你,你嫡母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她可能并不是......”

    没等李绮娘把话说完,原本温顺得像只小羊羔的小满忽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幼兽:“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说着,他跳下椅子,想也没想,便往外面跑去,这里不安全,他要走,阿莺只说这位娘子是开饭馆的,跟着她不会挨饿,可是这位娘子要把他送回去,她们会用他去领赏吧,不,他不回去,他好不容易能出来,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李绮娘和颜雪怀谁也没有想到小满的反应会这么大,眼看小满从李绮娘身边跑过去,冲向了门口。

    珍珠正在懊恼自己没有拦住李绮娘,冷不丁看到小满冲了出来,他来不及多想,伸手便去拦。

    他是练家子,小满只是一个瘦弱孩子,被珍珠的手臂硬生生拦住,宛若撞到一根铁棍上,小小的身子向后弹去,仰面倒了下去。

    颜雪怀已经反应过来,几个箭步冲到门外,没等小满的身体落地,便被她接住,可她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自己也差点摔倒,好在这一年多没有白练,硬撑着没有扑倒在地。

    珍珠和随后出来的李绮娘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珍珠只觉得他家七爷的刀尖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圈,又离开了。

    李绮娘冲过来,从后面抱住自家闺女,吓死她了。

第一九九章 饲养

    李绮娘抱完颜雪怀,又去抱小满,小满脸上湿漉漉的,都是眼泪。

    “外面很乱,你还这么小,你一个小孩,想要跑到哪里去呢,万一遇到拐子怎么办?”

    李绮娘苦口婆心,颜雪怀冷笑,阴恻恻地说道:“听说有人专门偷小孩,把小孩毒哑,剁掉手脚,跪在街上乞讨,每天能讨到不少银钱。”

    李绮娘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颤了一下,她正想让闺女不要再说了,看把人家孩子都给吓坏了,却听到她那宝贝闺女继续说道:“你听说过小倌堂子吗?小倌堂子最喜欢买像你这样白白净净的童子鸡......”

    “怀姐儿!越说越不像话了。”李绮娘喝止住颜雪怀,换了一个温柔的语气对小满说道,“小满呀,你姐姐的意思是说有人会抓小孩杀了以后,当成鸡肉卖出去给人吃。”

    颜雪怀笑出声来,怕李绮娘说她,连忙捂住嘴巴,她说的童子鸡,小满不一定能够听懂,可是您说的这些,小满却一定听懂了,咱们谁更吓人。

    小满果然给吓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李绮娘,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姨姨,我不跑了,您也不要把我送回去,我吃得很少,每天只吃一顿饭,我会写字,还会干活,我给帮您干活,求求您,别把我送回去,求求您。”

    小男孩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染尘埃。

    李绮娘心软了,她叹了口气,道:“但凡是做娘的人,就看不得小孩子受苦,行吧,你就先住下来吧,多你一个,横竖也不会吃穷,以后不要再说吃一顿饭的话,姨姨这里就是不缺吃喝,还有,你还是个小孩子,能干什么活,你姐姐也不干活,你也不用干。”

    颜雪怀翻个白眼,谁说我不干活了,我还剥鸡蛋呢。

    李绮娘牵起小满的手,说道:“走,跟我去见见叶老夫人,这里呀,是叶老夫人的宅子,你以后要住在这里,要叶老夫人同意才行,你记着见到叶老夫人要有礼貌......”

    眼看着李绮娘带着小满出了屋门,颜雪怀跺脚,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这样被留下来了?

    李绮娘初时还担心叶老夫人不会同意,捡个孩子和收留孩子,毕竟是不同的。

    可是没想到叶老夫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了,她对小满说道:“你能遇到她们母女,是你的造化,像我那孙儿一样,是个有福气的。”

    小满虽然年纪小,可是举手投足中规中矩,叶老夫人见多识广,一眼看出这孩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李绮娘便把小满的身世说了,叶老夫人叹息:“你祖母去哪里了?莫非是看到时局动荡,担心被你们拖累,带着棺材本逃命去了?”

    莫语觉得老夫人这话说得不中听,连忙说道:“瞧您说的,做祖母的哪有抛家舍业自己走的,一定是有别的事儿,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说不清楚。”

    叶老夫人冷笑:“怎么不会?他们家原本就是舍了祖业逃到新京的,到了这里,早就没有家业了,只有手里的金银细软,儿子孙子都死了,只有一个儿媳妇和一个庶孙,你问问这孩子,他祖母平日与他可否亲近?”

    李绮娘心下不忍,知道叶老夫人没有恶意,可是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难免残忍,她正想打个圆场,却听小满轻声说道:“祖母和我不亲近,只是让我抄经文,抄了很多很多,为父亲和哥哥祈福。”

    “你们听听,老身说的可对?若是你亲爹亲娘还活着,哪怕是你那哥哥还在,你都要回家去,可是现在,你那个家,不回也罢。”

    叶老夫人一语定音,小满便留了下来。

    晚上,武杰和武瑞动手,用府里的旧家具拆下来的木头,临时订了一张小床,李绮娘见那小床还挺结实,对小满笑着说道:“回头再去给你买张新床,这张床很结实,你快去谢谢两位哥哥。”

    小满乖巧地躬身,像个小大人一样抱拳:“小满谢过武杰哥哥,武瑞哥哥。”

    武瑞是最小的,就连后来的珍珠和玛瑙也比他的年龄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立刻欢喜起来,拉着小满就走:“走,我给你做个竹蜻蜓。”

    晚上,李绮娘做的鸡汤馄饨,小满吃了满满一大碗,吃完眼巴巴看着砂锅,吕英儿不忍心,又给他盛了一碗,李绮娘担心他会积食,给他吃了两个大山楂丸子。

    从这天开始,柿子胡同里因为多了一个小孩,而变得欢快起来。因为不能出去还带来的郁闷,也跟着一扫而光。

    李绮娘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要把小满养得白白胖胖。

    看着李绮娘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颜雪怀叹息:“二号饲养计划正式启动。”

    吕英儿没听懂,问道:“二号?那一号是啥?”

    颜雪怀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号是我,已经成功了,所以我娘开始启动二号计划。”

    好吧,吕英儿还是没有听懂,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少东家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听不懂。

    小满也的确讨人喜欢,李绮娘在灶间做饭,他就坐在小板凳上剥葱剥蒜,也不挑食,吃饭的样子斯斯文文,可是每次却能吃很多,对于一个厨子而言,没有什么比看到光盘更欣慰的了。

    叶老夫人不能出去摆茶摊了,自家孙子又在衙门里,不能随时看到,索性就让莫语把小满叫过来。

    小满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也认识很多字,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读过几本书,这让叶老夫人直皱眉,一问才知道,小满五岁开蒙,以前在旧京时跟着哥哥一起读书,哥哥死后,他来了新京,便再也没人教他读书,他的字是抄经练出来的。

    儿子欧阳赞从小到大读过的书,叶老夫人全都当宝贝一样保留着,原本她想要留给孙子,她能培养出一位探花郎,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一位状元来。

    可惜叶老夫人没能参与孙子的童年,福生虽然也在读书,但肯定是无意科举的。

    小满敏感而乖巧,总是令叶老夫人想到当年流离在外的孙儿,叶老夫人索性拿出儿子欧阳赞小时候读过的书,亲自教小满读起书来。

第二零零章 馅饼

    福生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祖母房中传来的读书声。

    福生悄悄问了莫语,知道了小满的情况,他对莫语说道:“我会让平城府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报案丢孩子的人家,若是有,就给人家送回去。”

    莫语忙道:“小满自己不想回去,老夫人也说了不用送走的,福生少爷啊,小满和您的情况不一样。”

    福生略一思忖,笑着对莫语说道:“姑姑莫急,稍后我再去问一问祖母和老板娘。”

    莫语却还是不放心,福生少爷是跟着国公爷长大的,学了国公爷的刚正不阿,若是一定要用孝道来衡量这件事,小满还是要送回到嫡母身边,嫡母认定小满克死了亲生儿子,用岂会善待他?

    若是还在老家,有族人看顾,嫡母或许还能强忍,可是现在来了新京,就连祖母也走了,嫡母一人独大,又怎会让庶子平安长大,继承家业呢。

    莫语长吁短叹,福生见了只好安慰她,弄得莫语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借口去做针线走开了。

    见莫语走了,福生叹了口气,家里老老少少,连同李绮娘母女,但凡有话语权的,全都是女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福生先去找李绮娘,李绮娘正在烙馅饼,看到福生便笑着说道:“你先不要急着走,带些馅饼回去,给国公爷也尝尝。”

    福生眉开眼笑,这阵子吃不到老板娘做的饭菜,国公爷的气色都不好了。

    他在灶间找了张板凳坐下,和李绮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老板娘,我听说小满不想回家,那以后呢,您把他留在家里?”

    李绮娘把馅饼翻过来,笑着说道:“小孩子都是一阵风一阵雨的,过些日子看看吧,若是小满想要回去,我就送他回去,若是他想留下来,那就让他留下,那孩子很懂事,等到太平了,我就送他去上学堂。”

    福生想想也是,说不定过一阵子,小满自己就想回家了呢,他觉得自己操心得有些早,又问道:“若是小满以后想要留下来,您是想要收他做养子吗?”

    李绮娘放下手里的锅铲,转过身来:“想当年,若非家父收养,也没有现在的我,虽然小满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可若是他肯留下来,我就把他当儿子养大,我不用他养老,也不用他报恩,将来他想回去认祖归宗也行。”

    福生心中温暖,看李绮娘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重。

    当年国公爷收养他时,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好啊,如果小满决定留下来,您和我说一声,我去给他办户籍。”

    李绮娘和颜昭石和离之后,单独立了女户。依大魏朝的户律,无夫无子可立女户,女户可免役减税。

    小满若是成了李绮娘的养子,李绮娘就不能再立女户,只能以钱代役,赋税更是不能减免。

    福生觉得实在不行,就把小满落到自己家里,这样一来,李绮娘还能保住女户。

    其实这很不合理,很多寡妇带着幼子本就生活艰难,却还要应付衙门派下来的劳役赋税,若是有族人相助还好,若是没有,这日子就太煎熬了。

    福生又去问过叶老夫人,叶老夫人态度坚决:“老身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那孩子若是回去了,要么养死,要么养废,你以为是让他一家团聚,可其实这是作孽,你若是敢到衙门里告密,我就去求见定国公,让他罚你。”

    叶老夫人自己舍不得打罚孙儿,就把这事交给定国公。

    福生在心里连说几句“惹不起”,他是真的惹不起。

    不过,李绮娘的馅饼是真好吃,福生吃了好几个,走的时候,不但带了馅饼,还带了李绮娘自己做的几样小菜。

    齐慰估摸着福生快要回来了,便让几个幕僚全都退下去,自己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没过多久,福生就回来了,不出所料,又带回一大堆吃食。

    “国公爷,这是老板娘烙的馅饼,有点凉了,老板娘叮嘱,让常婆子用平锅热一热再吃,还有这些小菜,很清口,就粥吃最好。”

    齐慰微笑,道:“你送到小厨房去,宵夜就吃这些吧。”

    福生怔了怔,国公爷什么时候有了吃宵夜的习惯了?以前偶尔吃一次,也是随便吃几块点心而已。

    见福生站着没动,齐慰问道:“你家里没事吧?”

    福生忙道:“没事......”

    话到嘴边,他觉得还是不要把小满的事告诉国公爷了,小孩子的心思说变就变,说不定下次他再回家时,小满已经送回去了。

    这种小事,就不要说出来给国公爷添乱了。

    福生没说,福王府里,惊慌失措的胡太后,而平静下来之后,同样决定什么也不说。

    柴冉不见了!

    直到现在,胡太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千真万确,这的确是真的。

    前几天,太皇太后忽然决定要去白鹿山小住,在那之前,胡太后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太皇太后没有明说,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可是心里却气得不成。

    太皇太后那边的人,都在悄悄收拾东西,可是却没有通知她,这也就是说,要到白鹿山小住的只有太皇太后和柴冉,却没有她。

    胡太后立刻叫了福王府的人过来询问,一问才知,原来这白鹿山除了是福王府的别院,这里还曾是前朝贵族的避祸之地!

    就连进山的道路也是为了避祸而修,

    前几天,太皇太后忽然决定要去白鹿山小住,在那之前,胡太后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太皇太后没有明说,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可是心里却气得不成。

    太皇太后那边的人,都在悄悄收拾东西,可是却没有通知她,这也就是说,要到白鹿山小住的只有太皇太后和柴冉,却没有她。

    胡太后立刻叫了福王府的人过来询问,一问才知,原来这白鹿山除了是福王府的别院,这里还曾是前朝贵族的避祸之地!

    就连进山的道路也是为了避祸而修,

第二零一章 太后

    可是胡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太皇太后前脚刚走,小皇帝柴冉就不见了。

    胡太后起先还以为是太皇太后出尔反尔,又把柴冉带走了,可是仔细一想,这绝对不可能。

    她又以为柴冉躲起来玩了,可是她的人把福王府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柴冉的踪影。

    柴冉身边的内侍说,送太皇太后出城回府后,柴冉就去书房抄经,中间说他心绪不宁,让书房里侍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便再也没有叫他们进去,后来管事嬷嬷过来,他们这才进屋,发现书房的后窗虚掩着,皇帝不见了。

    胡太后让人清点人数,宫里的人一个不少,但是在小皇帝和胡太后从城外回来之后,福王送过来的粗使下人全都出府了。

    这些人是调回去的。

    卫明认为,既然太皇太后去白鹿山,此处里没有必要留下这么多人,他临走时吩咐,让福王送过来的人回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口。

    福王送过来的这些人里,若说没有福王的眼线,傻子也不信。

    卫明早就想把这些人打发走了,但这是太皇太后同意的,他一直没有找到借口,现在太皇太后不在府里,他正好可以借此把这些人全都打发掉。

    胡太后立刻让人去查,这些人出府时是一一核对过的,就连行李也查过,确定没有偷拿东西才放行的。

    这些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绑架小皇帝带出去。

    胡太后越想越是心慌,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让身边的人守口如瓶,又连夜以偷盗为名,打杀了小皇帝身边的宫人,并且放出风去,有内侍偷了皇帝的东西逃走了。

    于是行宫里的人全都以为之前胡太后身边的内侍们四处找人,是在找那个偷东西逃走的内侍。

    胡太后又叫来心腹的太医,于是次日,小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就连齐慰也以外,小皇帝是出城送太皇太后时感染风寒,齐慰直摇头,小皇帝太过瘦弱了,风一吹就能病倒,是不是应该送个武功师傅过去,教些拳脚,让小皇帝强身健体。

    可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胡太后心烦意乱,小皇帝可以生病,却不能一直生病。

    “娘娘,这么大的事,不能您一个人扛,要不请定国公......”

    心腹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胡太后打断了:“不行,除了我们,谁也不能告诉,尤其是定国公,万万不能让他知晓。”

    胡太后以后支撑,长嘘短叹,她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没有了柴冉,太皇太后还可以从宗室子弟中挑选一个承嗣,可她呢?

    她没有了亲生儿子,她也没有另一个庶子。

    她可以杀死高太妃,让柴冉只认她这一位母亲,可她却不能杀死下一任皇帝的生母。

    那不是后宫里任她打骂的高太妃,而是内有公婆丈夫外有娘家兄弟的宗室妇!

    即使下一任皇帝依然尊她为太后,她这个太后也是虚的。

    她能把庶子抓在手心里,却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嗣子,因为那个嗣子和无依无靠的柴冉不同。

    胡太后跌坐到椅子里,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恐惧。

    “娘娘,实在不行就找个人顶替......”

    胡太后苦笑,顶替?那能顶替多久?

    太皇太后会回来,文武百官也要面见皇帝,她能瞒过行宫里的人,却瞒不过这些人。

    心腹嬷嬷想了想,道:“娘娘,奴婢寻思着,即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这件事,这一时半刻,她老人家也会瞒下这个消息。”

    胡太后怔了怔,喃喃道:“为什么?”

    她只有二十六岁,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即使少年丧夫,青年丧子,可是她的地位却从未改变,她是大魏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女人。

    她不笨,只是让她拿主意的机会太少,突逢变故时,便少了应变能力。

    心腹嬷嬷低声说道:“娘娘您想啊,定国公率领大军回来是为了谁,真的只是太皇太后和您吗?”

    当然不是,定国公齐慰之所以接到圣旨便火速回京,他是为了皇帝!

    这个皇帝,是小皇帝柴冉,是太祖血脉!

    除非下一任皇帝同样是太祖血脉,否则恐怕就连太皇太后也不敢保证齐慰还会不会以死效忠。

    如今的太祖血脉,除了柴冉,就只有福王、裕王和庆王!

    这三支当中,裕王已反,余下的两支,一个是福王,高宗的兄弟,太皇太后打从心底膈应的人,当年为了不让福王府与定国公府联姻,太皇太后从中做了很多事,另一个是庆王,太皇太后为了柴昱的皇位,没少打压庆王。

    无论福王还是庆王,一旦他们的子孙继承皇位,太皇太后都不可能继续垂帘听政。

    太皇太后把持二十多年的朝政,终将会交出去。

    “所以,太皇太后在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也只能瞒下柴冉失踪的消息?”为一次胡太后终于想清楚了。

    “娘娘,当务之急,还是请伯夫人进宫吧。”心腹嬷嬷说道。

    胡太后进宫之后,胡家封彭城伯,父亲去世后,兄长袭爵。彭城伯仅三代,再有一代这爵位也就没有了。

    且,胡太后上面还有太皇太后压着,彭城伯府处境尴尬,那些靠祖上战功继承爵位的勋贵们,大多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这些年来,无论是在旧京还是新京,彭城伯一家都像是透明的。

    胡太后不喜欢见兄嫂,再说,她平时也没有用得到兄嫂的地方,因此这一次,她也没有想到要请他们帮忙。

    听到心腹嬷嬷这么说,胡太后想了想,叹了口气:“行吧,你去安排吧。”

    次日,彭城伯夫人便来了,听完胡太后的话,彭城伯夫人差点昏过去。

    自从有一次,她说胡太后后半辈子都要依靠小皇帝,要善待小皇帝,就从这次之后,除了逢年过节,胡太后便没有再单独召见她。

    不见是不见,这一见就是大事。

    你把小皇帝弄丢了,这和把天捅个窟窿有区别吗?

    你还不如去捅破天呢。

第二零二章 胡家

    彭城伯夫人晕晕沉沉回到府里,恨不能大病一场,躺下就不起来了。

    可是她没有这个福气,她还要给她那个贵气凌人的小姑子收拾烂摊子。

    彭城伯夫人让人去请丈夫和长子。

    毫不意外,她把事情一说,父子两人全都傻了。

    太皇太后的父亲名叫杜添,先祖名叫杜孟青,乃前朝秀才。

    太祖尚未登基时,杜孟青由同窗引荐,做了太祖的幕僚。

    太祖登基后,杜孟青曾任太常寺少卿,好景不长,杜孟青卷入当时的一桩政案,杜孟青官降两级,外放西京做了同知。

    其实杜孟青受到的处罚并不重,且,西京府的同知一职也是好差事。以他与太祖昔年的主仆情份,在西京熬上几年,重返京城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杜孟青心灰意冷,郁郁寡欢,来到西京的第二年便病逝了。

    杜孟青成亲后子嗣艰难,连纳几房妾室方得一子,他死的时候,幼子年仅五岁。

    杜孟青死后,杜家便留在了西京,渐渐的,便被世人遗忘了。

    高宗年间,鞑子作乱,高宗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得胜庆祝之时,却突遇刺客,危急关头,西京派去送贺表的一名八品经历冲上前去,为高宗挡下一箭。

    这位经历便是杜添,杜孟青的孙子,太皇太后的父亲。

    杜添从此平步青云,官至正二品布政使,可惜杜家子嗣不兴,与先祖杜孟青一样,杜添膝下只有一个庶子,便是太皇太后的弟弟杜秋白。

    太皇太后受封皇后的第二年,杜添去世,彼时杜秋白只有四岁。

    杜秋白五岁袭爵,七岁夭折,现在的承恩公是太皇太后从杜氏族里过继的,记在杜秋白名下。

    太皇太后和杜秋白都是生于西京,长于西京。太皇太后没进宫时,有一个手帕交,那便是胡太后的姨母袁夫人。

    太皇太后在宫里也曾经有过一段艰难日子,那时她甚至想过让尚未出嫁的袁氏进宫帮她固宠,不过她晚了一步,袁氏高嫁,嫁给了卫国公次子陆知文。

    当时,勋贵之中最显赫的便是定国公府和卫国公府,高宗驾崩后,太皇太后能够迅速把持朝政,卫国公府功不可没。

    卫国公府没有与保康帝年龄相当的嫡女,袁氏一番思量之后,决定送自己的外甥女胡氏进宫。

    袁氏的这一决定,差点把卫国公府的老夫人给活活气死,无奈袁氏与太皇太后私交笃厚,卫国公老夫人以及妯娌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胡家并不显赫,这些年一直在依靠卫国公府,好在胡太后的父亲是个知分寸的人,在胡太后进宫之前,他让胡太后到卫国公府给老夫人磕头。

    可也只是磕头而已。

    一年后,卫国公去世,眼看爵位要落到世子手中,袁夫人不甘心,与丈夫一起设计害死了卫国公世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子出殡那日,袁夫人和丈夫陆知文,以及两个儿子全都死在回来的路上,后来查明,杀死他们一家四口的,是世孙陆玉临。

    当时,陆玉临只有十七岁。

    陆玉临在杀死袁夫人一家之后,便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

    卫国公府的爵位落到了卫国公的庶子陆知朋头上。

    但是陆知朋早就被卫国公老夫人给养废了,除了吃喝嫖赌什么也不会,以前有父亲和长兄管着,他还不敢太离谱,如今他成了当家人,没有人能管他了。

    短短三个月,陆知朋便因孝期嫖宿被御史弹劾,如今的卫国公府,在太皇太后眼中已经没有用了,自是不会再维护了,卫国公府爵位从世袭罔替变成了三代。

    可是陆知朋却仍不收敛,没过多久,他在青楼里打架,当场被五城司抓个正着,且,此时,他仍在孝期之中。

    卫国公府被夺爵,一年后,陆知朋服用五石散后,以为自己要乘风而去,光着身子跳楼死了,陆知朋早被掏空了身子,膝下无出,曾经风光无限的卫国公府陆家,从此烟消云散。

    卫国公府倒了,一直依附于卫国公府的胡家就更不行了,即使贵为国舅,彭城伯也只能混日子。

    现在得知胡太后竟然把小皇帝给弄丢了,彭城伯除了傻眼,什么主意也拿不出来了。

    彭城伯有两个伶俐的清客,可这事也不能与他们商量啊,彭城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

    彭城伯世子胡兴也没有办法,他急着出去,正要走的时候,彭城伯夫人一把拽住他:“这件事就只有咱们一家子知道,你到了书院切切不要对别人说起。”

    胡兴抓抓脑袋,他其实还真想和朋友商量,听到母亲这样说,他便说道:“我有个朋友,以前也在树人书院读书,现在他去了飞鱼卫抚监许怀义府上,他家出事时,我曾经帮过他,还借了银子给他,前两天他让人给我送过信,让我有事可以到许府找他,不如我现在就去找他,请他帮帮忙,若是让飞鱼卫去找,说不定能找到小皇帝呢。”

    彭城伯夫人吓了一跳,她指着儿子骂道:“你是傻了吧,这事若是让许抚监知道了,他难道不去报告太皇太后吗?你姑母就没有退路了,你姑母若是出事,咱们这一家子也就完了。”

    胡兴撇嘴,道:“我和小颜说一声,不让他告诉许怀义不就行了?飞鱼卫里那么多人,悄悄找几个人去查这事,我就不信许怀义就能知道。”

    彭城伯夫人见儿子把她的话不当回事,气得不成,正要再骂,胡兴却挣开她的手,一步窜了出去。

    “你回来,不许去!”彭城伯夫人喊道。

    “阿娘,您就放心吧,小颜欠我人情,他不会出卖我的。”

    见胡兴跑远了,彭城伯夫人无可奈何,一转身却看到彭城伯不知何时坐回到椅子上,正在有滋有味地吃点心。

    彭城伯夫人冲过去,把彭城伯送到嘴边的点心夺过来:“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吃点心?你快去把兴儿叫回来。”

    “为何要叫他回来?我觉得这说不定还是一条好路。”彭城伯说道。

    “好路?他那个什么朋友,是在许怀义府上,那许怀义是什么人,这事若是传到他耳中,你妹子就等着被废吧。”彭城伯夫人越想越气,在心里埋怨自己那死去的亲爹,当年怎么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门亲事,这胡家人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只会自做聪明。

第二零三章 替身

    许怀义的宅子只是一座小三进,胡兴站在门前,有些错愕,这宅子比他们彭城伯府还要寒酸。

    墙皮已经脱落,门前的石阶残缺不全,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压根就不是官宅。

    许怀义有品级,有实缺,但他却是太监。

    胡兴有些迷糊,莫非许怀义不配住官宅?

    更或者,他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许怀义的家?

    胡兴转身想走,却看到两名飞鱼卫向这边走来,看来没有走错,这里就是许怀义的家。

    两名飞鱼卫也看到了胡兴,其中一个皱起眉头,问道:“彭城伯世子?”

    胡兴吓了一跳,他这算是在飞鱼卫挂上号了吗?飞鱼卫的人竟然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是,是......”胡兴下意识点头称是。

    “胡世子来此处做甚?”飞鱼卫的口气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胡太后的侄子而有不同,依旧是惯常的冷傲肃然。

    “我,我找颜景修,我和他是同窗。”胡兴连忙解释。

    “颜景修?”飞鱼卫上下打量着胡兴,就像是怀疑他的身份一样。

    胡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已经想要打道回府了,可是站在飞鱼卫面前,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是,是颜景修,他就在许......许大人手下,手下。”胡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会不会搞错了,颜景修根本不在这里?

    那名飞鱼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其实也只是几息之间,可是胡兴却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难怪大家提起飞鱼卫便谈虎色变,这些人恐怕都是天生的煞星,只是站在面前,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名飞鱼卫似乎终于看够了,他冷冷地说道:“你站在这里不许动。”

    说完,他便走到门口,敲了几下,一个白发无须的老者打开了门,那名飞鱼卫和老者说了几句,老者便向胡兴看了过来,转身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一名同样没有胡子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走到胡兴面前:“嗯,跟咱家走吧。”

    老头的声音又尖又细,胡兴腹诽,许怀义这里的下人居然都是内侍!

    这算是违制了吧。

    除了皇宫,也只有亲王和公主府里能有内侍,就连郡王府都不行。

    这许怀义自己就是个阉人,他也配让内侍伺候。

    那名老太监看了胡兴一眼,便猜到这少年在想什么,他尖着嗓子说道:“咱家早在五年前就受了皇恩,出宫养老了,许大人心善,收留了咱家。”

    原来如此,胡兴扬扬眉毛,他就说嘛,借给许怀义几个胆子,也不敢使唤太监,可若是被放出宫来的太监,那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出了宫,就是寻常百姓而已。

    胡兴跟着那名老太监走进许府,府里和外面也差不多,同样的陈旧,显然,许怀义搬进来以后就没有修葺过。

    老太监七拐八拐,带着胡兴走到一个小跨院门前:“行了,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咱家走了。”

    胡兴连忙谢过,正想敲门,院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小颜,我总算找到你了,哎呀,许怀......许大人怎么住这破地方?”

    没等胡兴继续说下去,里面的人便把院门重新关上。

    胡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和以前没有区别,依然干净整齐温文而雅。

    “小颜,我以为你早就不在新京了呢,那天收到你的信,把我吓了一大跳。”

    “小颜,叶盛有没有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在许怀义门下时,他都惊呆了,那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

    颜景修微笑,笑容如三月的春风,令人舒适愉悦。

    胡兴浮躁的心情也因为这笑容而平静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难怪你们都说我傻,我还真是傻,你和叶盛那么好,他知道你在这里,怎么可能不来找你呢,我说得对吧?”

    “没有”,颜景修依然微笑,“他没有来找过我,同窗之中,我只告诉了你,也只有你来找我。”

    胡兴怔了怔,颜景修只告诉他一个人了?

    对啊,叶盛是不知道的,还是他告诉叶盛的。

    “你和叶盛不是最好吗?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胡兴不解。

    颜景修依然在笑,但是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凄凉:“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关于我的谣言,同窗们都想与我划清界限,可我知道,你一定会信任我。”

    后面的话,颜景修没有说,可是胡兴却已经感动了,那天他刚出家门,便看到了颜景修,颜景修是来找他借钱的,他二话不说,便把随身带的银子全都给了颜景修。

    他很得意,他是树人书院里公认的差等生,可是颜景修却是公认的大才子,现在怎么样,大才子也要找他这个差等生借银子,他牛逼吧,太牛了!

    那时颜景修便对他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他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瞧瞧,现在他就来找颜景修帮忙了。

    一个时辰后,胡兴走出了颜景修的小院,他心情舒畅,行走如风,他没有找错人,爹娘看来天大的事,在颜景修面前只是小事一桩。

    一天之后,一个孩子被悄悄送进了过去的福王府,现在的行宫。

    胡太后打量那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与柴冉竟有五六分相像。

    胡太后却全无喜色,她对彭城伯夫人说道:“用这孩子骗骗那些没见过皇帝几面的官员倒还行,可却骗不了福王,更骗不了齐慰,还有太皇太后,她早晚是要回来的。”

    彭城伯夫人早就不想应付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子了,可是现在大家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想不理也不行。

    “太后娘娘,这孩子只是找来临时充数的,兴儿已经让人去寻了,现在城门都关了,别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当官的也不能想出城就出城,所以只要小皇帝还活着,就一定还在新京,只要他还在,那就不怕找不到。”

    胡太后的情绪却并未因为这番话而平复下来,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几天能找到柴冉,一天?两天?”

第二零四章 夜奔

    几天能找到?

    谁能保证?

    彭城伯夫人在心里狠狠地翻个白眼,小姑子能在后宫里活到现在,也真是命大,但凡脑子里有个笊篱,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飞鱼卫的人是偷偷去查的,总不能兴师动众吧,太后娘娘且不要焦急,若是有人求见陛下,您能拦则拦,真若是拦不住非见不可,您就想个法子,让他们不能窥得陛下全貌便是了。”

    胡太后咬着嘴唇,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容易,留在这里的又不是你。

    福王是只修练成精的老狐狸,定国公齐慰目光如炬,仁宗当年最怵头的就是他。

    胡太后用戴着指甲套的手指狠狠戳着椅子上的软垫,彭城伯夫人瞥她一眼,这从小就有的毛病,做了太后也没有改,一旦想要骂人了就是这个样子。

    想骂谁?

    骂她这个嫂子?

    彭城伯夫人微不可见的撇撇嘴,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那边,心腹嬷嬷已经盘问过那个孩子了,这孩子九岁,五岁学戏,已经学了四年,去年来的京城,还没有正式登台,除了戏班子里的人,没人见过他。

    时间紧迫,心腹嬷嬷连夜教了些规矩作派,兴许是从小学戏的缘故,这孩子学得很快,不过几个时辰,便似模似样,让胡太后也连连称奇。

    “唉,大哥能找到这个孩子,还真是佛祖保佑。”

    胡太后唉声叹气地走进佛堂,求佛祖继续保佑,让飞鱼卫早日找到真正的柴冉。

    傍晚时分,一名老太监对许怀义说道:“唉,颜公子回家看望祖母,现在还没有回来。”

    许怀义微微一笑:“难得他有孝心。”

    这时,一名飞鱼卫步履匆匆从外面进来,道:“大人,人已经上山了,按照您的吩咐,卑职让人放他过去了。”

    许怀义颔首,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很好,很好。

    见飞鱼卫出去,先前的老太监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他越过您,直接上山去见卫公公,这真的能行?”

    许怀义笑了笑:“卫公公日理万机,恐怕早就忘记有他这号人了,他若是不越过我,十年八年也站不到卫公公面前,人各有志,让他去吧。”

    老太监还想再说,许怀义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老太监无奈,叹了口气,后退着出去。

    许怀义放下手里的杯子,独自走进卧房,片刻后,他从卧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位翩翩文士了,尤其是那几缕胡子,更让他多了几分儒雅。

    一名护卫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许怀义冲他点点头,道:“去翠仙阁。”

    ......

    白鹿山上,卫明打量着面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少年,因是骑马来的,少年衣裳凌乱,满脸灰尘。

    卫明看了看手里的牌子,飞鱼卫的牌子,可这少年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飞鱼卫。

    “说吧,谁派你来的?”卫明淡淡地问道。

    少年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学生颜景修,乃飞鱼卫抚监许大人门下,但是学生今日前来,却并非是许大人派遣,完全是学生自己的主意,并非是学生对许大人不敬,而是此事乃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学生深知,此一来便是粉身碎骨,不能回头,许大人于学生有知遇之恩,学生不想连累于他。”

    卫明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颜景修?这名字有些耳熟......

    许怀义于他有知遇之恩?

    对了,卫明恍然大悟,是那个陷害卫葆的颜家!

    至于这个颜景修,就是在狱中让父亲休母的童生。

    许怀义竟然把这人收在门下了,不错不错。

    “这般严重?那你就说说看,究竟是何大事?”

    卫明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十指如玉,宛如精心雕刻的上等玉器。

    颜景修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说道:“陛下失踪,生死未卜,现在行宫里的大魏天子乃是假的。”

    “你说什么?”

    卫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到颜景修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这般隐密的消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颜景修便把他与胡兴交好,胡兴找上门来让他帮忙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卫明的脸色越来越深沉,他对站在身边的卫二喜说道:“去给颜公子找个地方歇着。”

    颜景修心中一喜,这所谓的“找个地方歇着”,当然不是让他去休息,而是要把他关起来。

    他暗暗松了口气,这一步走得极是凶险,他也是在赌,赌卫明不会杀他灭口,可是现在看来,卫明至少是现在,没有要杀他的心思。

    只要这一次能留下性命,他必将为卫明所用。

    四更时分,胡太后被惊慌失措的宫女叫醒:“娘娘,不好了,卫公公来了!”

    胡太后还没有睡醒,脑袋里一片浑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胡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终于清醒过来。

    她一把撩开幔帐,卫明竟然就站在她的榻前。

    “大胆,你敢闯宫,来人......”

    胡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两名内侍冲了过来,将她从凤榻上拎了起来。

    卫明冷哼一声,目光里满是嘲讽:“把太后娘娘带走,这院子里其他的人,就不要留了。”

    胡太后大惊失色,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卫明,你这大胆的奴才,你敢这样对哀家,你会遭报应的!”

    卫明声音冷冷:“堵上她的嘴。”

    片刻之后,衣衫不整的胡太后,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她下意识地用手遮挡胸前露出的春光,她不止一次处罚过宫里的妃嫔,可即使是最低等的宫人,也没有如她这般,连衣裳都不给穿上就被抓走的。

    这宫里的,都是皇帝的女人,谁敢轻侮。

    可现在受到羞辱的,却是她,贵为皇后的她。

    胡太后想骂,想喊,可是嘴里塞了东西,除了呜咽,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淌下来,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卫公公,彭城伯府已经控制住了,该如何处置。”

    进来的是卫二喜,胡太后记得这是新近才提拔上来的。

    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卫明的声音:“一个不留,做得干净些,嗯,就走水吧。”

第二零五章 蠢货

    胡太后瞪大了眼睛,因为惊恐,眼角渗出血来。

    卫明在说什么?

    什么一个不留,什么走水?

    他要做什么?

    这个狗奴才,他难道忘了吗?他只是只阉狗,阉狗!

    胡太后蠕动着身体,她想站起来,可是腿上没有半分力气,双手被绑着,她匍匐在地上,像一条垂死的虫。

    卫明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满是厌恶。

    “蠢货!”卫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蠢货,都是蠢货,杜氏是蠢货,胡氏也是蠢货,蠢到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当年凄凄惶惶的他,遇到同样凄凄惶惶的杜氏,两人抱团取暖,走到一起。

    卫明闭上眼睛,又睁开,如果他能选择,他决不会选杜氏。

    可惜他不能选,那时的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他只能与杜氏在一起,帮着杜氏诞下儿子。

    杜氏已经够蠢,却又执意选了比她还要蠢的胡氏做皇后,是了,胡氏很蠢,胡家只能依附卫国公府,这样的皇后更好拿捏,不会争权,也不敢挑唆皇帝亲政,杜氏可以在皇帝大婚之后,依然垂帘听政。

    这就是杜氏那个蠢货的目的,她该有多蠢啊,才会做下这个决定。

    卫明握紧了拳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能插手皇帝的事的?是从杜氏得到卫国公府的支持吧,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从那时开始,他,卫明,只是卫公公,他只能帮她,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替她做主。

    卫明冷笑,笑容不达眼底,胡氏吓得籁籁发抖,她一直知道卫明很厉害,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领教到卫明的厉害。

    卫明伸出一只脚,踩在胡太后的胸前,他稍一用力,胡太后呜咽出声,卫明满意了,却没有把脚移开。

    他喜欢这种感觉,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太后,也只不过是个女人,供男人玩弄贱塌的女人。

    “你听着,从今以后,你只能把那个秘密烂在心里,皇帝就在宫里,他抄了经文,这会儿累了,已经睡下了。”

    胡太后惊讶地瞪着卫明,良久,她缓缓点头,卫明脚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胡太后惊慌失措,用尽力气,拼命点头。

    卫明终于满意了,他收回了自己的脚,爱惜地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再抬起头时,嘴角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让胡太后不寒而栗。

    彭城伯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光熊熊,整个新京都能看到。

    颜雪怀没有看到,她睡得像只小猪,还是吕英儿把她叫醒的。

    “少东家,晏公子来了。”

    颜雪怀揉揉眼睛,天光大亮,不,日上三竿了。

    她打个哈欠,问道:“他在哪儿?”

    吕英儿笑道:“晏公子正陪着老板娘聊天呢。”

    “聊天?”颜雪怀坐起身来,“聊什么天?他和我娘有啥可聊的,没有代沟吗?”

    “什么沟?”吕英儿不解。

    颜雪怀挥挥手:“行了,我是说他和我娘在说什么?”

    吕英儿又笑了:“晏公子说他有好久没有吃过李食记的盖浇饭了,于是老板娘就亲自下厨,给晏公子做盖浇饭。”

    颜雪怀不可置信地瞪着吕英儿:“啥?大早上吃盖浇饭?”

    吕英儿笑道:“也不算早了,顶多就是上午,不是早上。”

    颜雪怀无奈摇头:“年轻人不知自律。”

    吕英儿的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年轻人?你现在还没起床,你自律了吗?

    颜雪怀走进灶间时,便看到李绮娘正在看火,柴晏坐在小满常坐的小板凳上,两人正在聊着什么。

    颜雪怀晃着胳膊,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柴晏吸吸鼻子,他家香菜分明脂粉未施,可却很香,是那种让人身心愉悦的香。

    颜雪怀用眼睛的余光扫过来,柴晏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竹青色的,头上还绾了支同色的竹簪,少年人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皮肤是那种润泽的白,如同上釉的甜白瓷。

    颜雪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怀疑柴晏的脸蛋比她的还要光滑细嫩。

    这人说他在军营里待过三年,什么喂马、放牛,他全都干过,还说他用的是假名字,就连长官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长官是个瞎子吧!

    她见过五城司的人,也见过定国公的军队,她可不记得有哪个当兵的,能像柴晏这般精致。

    “怀姐儿,你来得正好,七公子说送信的人已经顺利过了清圆,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便能进京了。”李绮娘满脸兴奋。

    难怪要下厨给柴晏做盖浇饭了,颜雪怀立刻堆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副开心得要飞起来的样子。

    “真的吗?太好了,娘啊,您等这封信已经等了好久了。”

    李绮娘连连点头,却又担心起来,道:“我听说城门口盘查很严,普通的官凭都不行,必须要有军营、五城司、飞鱼卫这些地方给的牌子才行,唉,若是送信的人被挡在城外不能进来可如何是好。”

    柴晏正想开口,颜雪怀抢在他前面说道:“清圆都能进来了,新京一定也能进,再说,七公子一定会想办法帮他进来的,对吧,七公子?”

    柴晏忙道:“伯母您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了,一定不会有差错。”

    李绮娘暂时放下心来,她感激地看向柴晏:“因为我的事,让七公子忙前忙后,真是不好意思。”

    柴晏连忙摆手:“伯母千万不要这样说,能给您帮忙,我求之不得,我还要多谢伯母给我这个机会。”

    颜雪怀......你用得着说得这样露骨吗?仗着我娘心情好,不会用刀砍你,你就大言不惭胡说八道?

    李绮娘也是一怔,现在的少年人说话都是这样直接了吗?

    她看看长身玉立的柴晏,又看看站在柴晏身边的颜雪怀,男的俊美,女的俏丽,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画。

    正在这时,武瑞牵着小满跑了进来,李绮娘看到他们,便笑着问道:“你们又饿了?等一会儿才能吃。”

    武瑞摇头:“我早上吃过饭了,现在不饿,老板娘,您知道吗?昨晚走水的是彭城伯府,就是胡太后的娘家!”

第二零六章 油渣

    昨天夜里的那场大火,李绮娘是知道的,当时值夜的护卫发现以后,便警戒起来,李绮娘睡得极轻,她听到动静后,便出来查看过,因此,她昨晚就知道这件事。

    但是颜雪怀不知道,闻言立刻拉着武瑞询问,武瑞也是听定国公派来的护卫们说的,早上便有护卫出去打探消息了。

    “四更时分烧起来的,五城司和平城府都派人去救火了用了三个时辰才扑灭,这火太大了,加之那个时辰,府里的人可能都在睡觉,听说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活着的人,似乎压根就没有人逃出去。”

    颜雪怀眉头微蹙,四更时分正是人睡得正沉的时候,走水后无人发觉也是正常。可那是彭城伯府,总会有值夜的,难道这些人也没有发觉吗?

    或者是忠主,不忍心扔下主子独自逃走?

    不可能,既然不忍心扔下主子,那就背上主子一起逃吧,所有的主子全都背不出去,一个半个的总是可以的。

    颜雪怀的目光扫向柴晏,见柴晏正盯着一个方向,她顺着柴晏的目光看过去,原本柴晏看的人,是小满。

    小满是个害羞且敏感的孩子,被陌生人盯着看,他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颜雪怀干咳一声,柴晏立刻转头看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颜雪怀扬扬眉毛:“那火......”

    柴晏立刻摇头,颜雪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柴晏继续摇头。

    颜雪怀担心他把脖子摇断了,冲着小满招招手:“小满,过来。”

    小满如获大赦一般,屁颠屁颠跑到颜雪怀身边。

    “娘,我想吃猪油渣,五花肉的,要那种大片的。”

    李绮娘挥舞着锅铲,头也不回:“不行,你昨天刚吃过。”

    “小满说他也想吃。”颜雪怀冲着小满挤挤眼,小东西你敢说不,我就欺负你。

    小满不敢说话了。

    李绮娘盖上锅盖,回过头来,对小满温声说道:“小满啊,猪油渣吃多了不好,姨姨给你煮茴香豆,好不好?”

    “好。”小满乖巧地说道。

    颜雪怀甩开小满的手,气嗯嗯地往外走,柴晏连忙跟上。

    走到一处花墙下,颜雪怀停下脚步,她转身冲着柴晏,问道:“彭城伯府这是被人灭门了,真的不是你让人干的?”

    柴晏惊异地看着她:“你没生气?”

    颜雪怀翻个白眼:“我会为了猪油渣生气?你信不信,我娘明天就给我炸,明天你来我家吃包子,我娘用猪油渣做馅,蒸的包子可好吃了。”

    颜雪怀说完,忽然发现她被柴晏带偏了,问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彭城伯府的事真不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派人去查了,等到查清楚就告诉你。再说,彭城伯府要权没权,要人没人,我闲得没事做,也不会去他们家放火。”

    柴晏一边说一边看着颜雪怀的神情,见她似是相信了,便问道:“那个小满就是伯母捡的孩子?”

    虽然李绮娘现在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可是没有理由,他也不能总往柿子胡同跑,所以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今天刚刚得了消息,说是送信的马上要到了,便连忙跑过来了,他等这个借口,比那送信的人还要辛苦。

    小满的事,他是听玛瑙说的,尽管他觉得有些巧合,不过一个小孩子,也无关紧要。

    若是李绮娘想要收个养子,那么颜雪怀就有弟弟了,这也是好事。

    颜雪怀想到他盯着小满看的样子,说道:“是啊,你有想法?”

    柴晏忙道:“没有,我没有想法,我觉得挺好的,以后你成亲以后,就能有弟弟来接你回娘家了。”

    颜雪怀眨眨眼,柴晏这厮是几个意思?

    “将来我招赘,要接也是小叔子来接我丈夫回娘家,不用辛苦我弟弟。”

    柴晏张张嘴,他还头一次见到有姑娘把“我丈夫”这三个字,说得如此流畅。

    不过,他家香菜本来就不是普通姑娘。

    但是,招赘又是怎么回事?

    “你要招赘?”柴晏问道。

    “是啊,你想应征?报歉,你家门第太高,你不合适。”嗖嗖嗖,颜雪怀的小飞刀真插柴晏的心窝子。

    柴晏觉得,等到他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肯定已经练就了刀枪不入的绝世神功了。

    多谢颜香菜,给了他这么一个练功的好机会。

    好在颜雪怀的关注点没在这里,她还在想着彭城伯府的事。

    “彭城伯府的人,会不会不是烧死,而是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没留一个活口呢?”

    柴晏松了口气,相对于招赘,彭城伯府灭门惨案反倒是个轻松的话题。

    不过,他家香菜的猜测还真是猜到点子上了。

    在来柿子胡同之前,柴晏和陆锦行也是这样猜测的。

    彭城伯府是被人灭门后,才放火的,所谓走水,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死因。

    颜雪怀显然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她已经在思索另一个问题了:“你说彭城伯府要权没权,要人没人,也就只有一个太后了,按理说太皇太后如此强势,这位太后娘娘被压制着,想也没有权利,那么彭城伯府只是没权没势徒有虚名而已,又能得罪谁呢。”

    柴晏笑着说道:“你这么有兴趣,查到以后我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

    真好,又有上门的理由了。

    这时,小满迈着小碎步跑过来,颜雪怀看了就笑:“小满,你这是跑呢,还是走呢。”

    小满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姨姨说盖浇饭做好了,让我叫哥哥和姐姐去吃饭。”

    柴晏笑着答应,却又多看了小满几眼,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小孩有几分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很少有机会接触小孩子,或许是在街上见过?对,听说这孩子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可能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刚巧被他看到过?

    柴晏没有再想下去,未来岳母还在等他过去吃饭呢。

    颜雪怀放慢脚步,故意走在柴晏后面,她牵住小满的手,小声叮嘱:“以后这个哥哥若是来巴结你,不要理他,记住了吗?”

第二零七章 笑容

    小满点头,他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吃姨姨的饭,听姐姐的话,这就对了。

    走在前面的柴晏,感觉背后凉风习习,他忽然发现,通往李绮娘厨房的这条路还很长很长。

    还有一件令柴晏没有想到的事,到了晚上,那位送信的人便到了新京,且,那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当柴晏带着那个人出现在李绮娘和颜雪怀面前时,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屋内落针可闻。

    在此之前,无论是李绮娘还是颜雪怀,全都以为这封信会由柴晏转交给她们,她们不会见到来送信的那个人。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柴晏会亲自陪着送信人一起来。

    而那名送信人,不,那也不是送信人。

    因为她就是周大当家本人!

    不用柴晏介绍,颜雪怀也知道这人是谁。

    范老头说得没错,这两人至少有六七分的相似,同样高挑的身材,同样娟秀的五官,同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强自信。

    颜雪怀冲着柴晏使个眼色,两人悄悄走了出去,把门掩上,颜雪怀挥挥手,门口把风的珍珠和玛瑙便退入黑暗中。

    院子里有两棵石榴树,是今春才种下的。找回孙子,叶老夫人心情好,让大武和二武买回很多树苗,种在院里院外。

    颜雪怀指指石榴树下用青砖砌的花池沿,示意柴晏到那里坐坐。

    柴晏却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铺在上面,让颜雪怀坐在上面。

    颜雪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估摸着声音不会传进屋里,便问道:“你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柴晏无奈:“我是真的不知道,晚上得知人已经到了,我还和陆锦行说,这次来的人本事不小,进清圆进新京,神不知鬼不觉,等到琉璃把人接过来,我还给吓了一跳,当时我站在门里,她站在门外,半明半暗,有些模糊,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伯母。”

    颜雪怀噗哧笑了:“我也是,我看到她时,我也吓了一跳,待到她站到灯下,看清楚了,才知道这真的不是我娘。”

    “真没想到周大当家会亲自北上,可见她对这个妹妹非常重视。”

    柴晏感慨,他在新京住了一年多,他的哥哥姐姐就没有来看他的,大哥偶尔写信过来,就是让他听话,一切听父亲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

    等他见到大嫂,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颜雪怀不知道就这么一下,柴晏已经想好怎么去给大哥告黑状了。

    她问道:“周大当家此番北上,带了多少人?”

    柴晏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只带了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现在就在大门外面,她们没有跟进来。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想应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藏身在何处。”

    颜雪怀望着黑夜中的某一处,久久没有说话。

    柴晏问道:“怎么了?”

    颜雪怀喃喃说道:“站在船头,乘风破浪的感觉一定很爽吧。”

    前世,她晕船!

    就连公园里用脚踩着慢慢走的大白鸭都能晕到惊起一湖鸥鹭。

    柴晏笑着说道:“我二哥有两条船,回头我借过来,带你去玩玩。”

    “你二哥?你二哥不是一心向佛吗?”颜雪怀不解地问道。

    柴晏心中一喜,香菜还记得他说过的话,真好。

    “他听说海上有好多小岛,岛上的人凶狠暴虐,杀戮成性,便想坐船去渡化他们,让他们弃恶从善,所以就造了两条船。”

    颜雪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那他去了吗?”

    柴晏叹息:“没去,我爹不给他钱,我娘也不给,还告诉那些和我们家有关系的大商贾全都不要给他钱,我爹告诉他,他如果真的想去,就学游方和尚托着钵自己去化缘,存够银子再去,到时肯定不会拦着他。”

    “那他去托钵化缘了吗?”颜雪怀好奇。

    “当然没去,他那人最是讲究,用的钵都是玉的,所以那两条船就放在那里了,每年还要让人维护。”柴晏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颜雪怀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就捂住了嘴巴,她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人呢。

    周大当家听到外面传来的笑声,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李绮娘忙道:“那是我女儿怀姐儿,刚才我忘了给你介绍。”

    周大当家嘴角上扬,眼底眉稍都是笑意,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般欢喜了,或者,从离开父母那日开始,她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平日里也会高兴,也会笑,也会神采飞扬,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片阴霾,而她自己也犹如置身阴霾,明明头顶就有明媚蓝天,可她挣脱不开,她也不想脱离,那是她的痛苦根源,她却不想遗忘不想摆脱,她想她是不配拥有蓝天和阳光的,因为父母的大仇未报,哥哥和妹妹没有找到。

    “我猜就是她,她和我想像中的你,几乎一模一样。”

    李绮娘心里不知是苦还是甜:“她比我漂亮。”

    “眉眼和我们家人长得一样,你像她这个年纪,应该也是她这样的。”

    周大当家端详着妹妹,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对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一路上不安全吧。”李绮娘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周大当家笑着说道:“我呀,我等不及了,他们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两个月,所以我就自己来了,真好,多亏我来了,能亲眼看到你,还能亲眼看到怀姐儿,我这才感觉到这一切是真的。”

    只有经历过风雨的人才会知道,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有多么重要。

    周大当家便是如此,这一次她冒险而来,除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亲人,还有就是她要亲自验证,她不想从别人的话里得到真相,她要亲眼看到妹妹,亲耳听到妹妹对她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在妹妹面前,她毫不掩释自己的谨慎。

    李绮娘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真好,你来了真好。”

    两人不再说话,手拉着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她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些年经历过的苦难,因为她们知道,这些不仅仅是苦难,还是人生经历,她们从苦难中走出来,如同璞玉经历过打磨,璀璨夺目。

第二零八章 姨母

    “姐,我什么都不记得,你和我说说父亲母亲和兄长的事吧。”李绮娘说道。

    周大当家望着李绮娘那与自己宛如复刻的五官,轻声说道:“那时我们都是孩子,并不知晓父亲在外面的事,但是他在我们面前是一位很风趣的父亲,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去吃喜酒,父亲便给厨娘放假,要亲自下厨,给大哥做好吃的,结果把厨房给烧了......母亲带着我回府后,大哥挺身而出,说那厨房是他给烧的,父亲便把大哥推开,说好汉做事好汉当。”

    周大当家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泪水随着笑声夺眶而出。

    李绮娘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周大当家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下去:“......母亲擅厨艺,但凡是她吃过的菜式,便能照着做出来,而且做得似模似样,母亲怀你的时候,七八个月了,还要亲自下厨,家里的厨娘都给吓坏了,她却笑着说,我肚里的小娃在娘胎里就闻烟火气,将来说不定是个厨子呢。”

    眼泪如潮水般涌出来,姐妹两人不约而同伸出手,笑着为对方拭去眼泪,她们在笑,可她们却在哭。

    谁能想到,勋贵之家的千金竟然真的做了厨子。

    昔日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难怪呢,养父说我于厨艺上很有天份,原来我在娘胎里时便跟着母亲做菜了。”李绮娘笑着说道。

    周大当家也在笑:“我的厨艺也不错,但肯定比不上你,都是野路子,我还有条好舌头,做得好不好,我一尝就知道。”

    李绮娘想起范无病来了,范无病便曾说过,他给周大当家做的第一顿饭,便被嫌弃不正宗。

    “那明天我做饭给你吃,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周大当家痛快地答应,她想了想,又问道,“阿绮,我这次过来,一来是想亲自认回你,二来也想问问你,可愿回旧京?”

    李绮娘一怔:“你呢,你平日也在旧京吗?”

    “我在旧京有宅子,偶尔会回去,不瞒你说,做我们这行的,哪里都有宅子,可却居无定所。”周大当家说道。

    李绮娘想起了旧京的酒楼,她心中微动,略一思忖,道:“我想和怀姐儿商量商量,她若是想走,我便跟着你们一起走。”

    “好!”周大当家爽快地答应,又道,“如果你们现在不想走,那也无妨,只要太皇太后和小皇帝不作妖,这新京城里至少还有一两年的太平日子,即使真到了那日,咱也不怕,我会在新京城里留下几个人,再加上晏小爷的人,总能护住你们平安。”

    李绮娘点点头:“我现在不是只有怀姐儿,我还有李食记,有七八个人跟着我,他们当中有家有业的倒是无妨,像英儿这样孤苦伶丁的,我是要带上她一起走的,还有我刚刚收养的小满,那还是个孩子。可我知道你这次也是冒险来的,回去时多上我们几个,不但无法自保,还要拖累你们。

    姐,不怕你说我没出息,我是真的舍不得怀姐儿跟着我们一起冒险,还有英儿和小满。”

    周大当家拍拍她的手,微笑说道:“你说得很对,母亲当年把我们兄妹三人送走,就是不想让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受险,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团聚,我这个当姨的,你这个当娘的,又有什么理由让孩子跟着我们冒险呢,横竖也不差这么一两年,现在我知道你们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真的到了旧京,你们怕是也见不到我几面,那旧京的宅子,我总共只住过一晚。”

    说到这里,周大当家笑道:“对啊,我在新京没有宅子,倒是可以置办一处,以后再来也有个住处。”

    周大当家让李绮娘把颜雪怀叫进来,颜雪怀进屋以后,看看眼睛红红的两个人,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姨母。”

    周大当家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颜雪怀:“姨母是江湖人,随身也没有啥玉镯玉佩的,就把这个当见面礼吧。”

    颜雪怀连声道谢,见那簪子的颜色不似金银,倒像是铜的?

    她微感诧异,笑着接过,却见那簪子居然是羽箭的形状,一头尖尖,竟是一支小铜箭。

    颜雪怀把铜箭翻过来,见后面刻着三个古朴的篆字......乍看上去,一个都不认识。

    “江河令?”颜雪怀试探地问道,这是她结合周大当家的身份,连蒙带猜出来的。

    周大当家微笑颔首,道:“你娘肯定不会收,我便给你吧。”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李绮娘便道:“姐,这个可不能给她,她丢三落四的,万一给弄丢了可如何是好?”

    周大当家冲着颜雪怀眨眨眼:“你看,我说对了吧,别让这名字给吓着,这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用处,也就是能在各个漕运码头借调船只而已,而且每次最多只能借调五条船,如果想要更多的船,必须有我的手谕。”

    说完,周大当家又对李绮娘说道:“这下可放心了,这支簪子既借不到银子,也调不动大批人手,顶多就是能让你们坐船逃跑而已。”

    李绮娘松了口气,对颜雪怀说道:“那你可收好了。”

    颜雪怀再次谢过周大当家,随手便把那支簪子插在头上,李绮娘想说你小心点,这簪子太尖了,像可别扎到头皮,又怕姐姐笑她啰嗦,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周大当家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阿绮比她更像母亲,就连这些小表情也是一模一样。

    周大当家没有住下,她留了时间给母女俩商量,柴晏陪着她一起走的,走到门口还对李绮娘说:“伯母您放心吧,我保证把姨母平平安安送回去。”

    周大当家看他一眼,来的时候还是周大当家,这回去时就变成“姨母”了?

    待到他们走了,颜雪怀拉着李绮娘进了自己屋里,开门见山:“娘啊,姨母是不是让咱们跟着一起南下?”

    李绮娘摇头:“她只是问我的意思,什么时候走都行,我也和她说了,我们若走,是要带着英儿和小满一起走的,这一路之上定然危险重重,我们怕是会拖累她,她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会在新京城里留下人手,你看呢,若是你想现在就走,那我明天就去安顿辛伯他们,再把放在叶老夫人那里的金银细软拿过来,一并带上,若是你想等一等,那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以后再做打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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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留步介绍:
颜雪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为她拼命,她很欣慰,这一世终于能安安静静做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了,可是手里的这一把烂牌是怎么回事?
颜雪怀:娘啊,我来了,打架带上我!
某少年:我也......
李绮娘:离婚了就别来烦我,闺女归我!
某大叔:我也……娘子且留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娘子且留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娘子且留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