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名震英伦】
焦耳和开尔文心情复杂。
马哨也能理解他们,便斟酌地说道:“很抱歉对你们有所隐瞒……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开尔文沉默片刻:“你让我们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汤姆森。”马哨说,“那些是属于你们的东西,我说过,你们启发了我,甚至可以说是我的老师。”
开尔文笑了一下:“卡诺也启发了你我,也可以算是我们的老师,牛顿也是,但没人会在论文作者中署上他们的名字。”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承了你的情。谢谢你。”他最终说道,但却是客套的语气,不像是真正的道谢。
毕竟对于一个有追求的科学家来说,虚假的荣誉并不会令人高兴,欺骗的感觉更不会。
马哨也感到愧疚,与两人的关系一时有些尴尬。
毫无疑问,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学术会议结束得并不算愉快。
好在历史不会记住这样的细节,事实上没人会记住,没过几天,三人之间的尴尬也烟消云散,仿佛压根就没发生过什么。
刚刚结束的学术会议,大英帝国的学术界,被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光芒所折服。
面对昭昭真理,绝大多数科学家们不得不摒弃偏见,为马哨送上应有的赞誉,比如“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热力学的英雄”甚至是“牛顿之后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同时马哨的另一个身份,一个战无不胜的格斗家,也和科学家的身份共同发酵,在英国的舆论中引发了剧烈的风暴。
短短几天之内,他便彻底名震英伦,从格拉斯哥到伦敦,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汉普顿宫。
“……法拉第先生,希望你能喜欢这座住宅,你随时可以搬过来。”阿尔伯特亲王说,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法拉第。
“感谢您,尊敬亲王殿下,以及女王陛下。”法拉第再次致谢道。
“对了,最近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印第安科学家,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法拉第先生。”阿尔伯特亲王突然提起,“据说他在剑桥大学完成了一场惊人的学术报告。”
法拉第点头:“是的,那场会议结束之后,我和他有过一些私下的交流,不得不说,这位印第安酋长是一个令人钦佩的物理学家,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才。”
阿尔伯特亲王:“这听上去真有趣,我从没想过印第安人当中也会有科学家。”
亲王沉吟着:“也许我应该见一见他……”
……
马哨依旧住在剑桥大学。
他最近相当繁忙,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学者居多,但也有不少其他身份的人,比如猎奇的媒体和贵族们。
而近来与他交往最多的,则无疑是乔治·布尔。
马哨乐意与这位未来的大数学家交流,他的数学水平虽然不高,但见识还是有的。
事实上,每次与马哨交谈,布尔都会觉得大受启发,因此他每天都至少会来拜访一次,交流数学,也会谈谈熵的问题。
“布尔,你在哪所学校任教?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位出色的老师。”马哨问了句。在几天的交流中,他基本可以断定布尔是一个水平高超的教师。
“我在自己的学校任教。”布尔说。
马哨一怔:“自己的学校?”
“没错,乔治经营着一所学校,事实上这是他的主业。”说话的是一个秃头胖子,他是布尔的好朋友德·摩根,也是一个数学家。
说起来这位摩根教授和中国还有几分联系,中国近代的第一本代数学书籍就是翻译自他的著作。
布尔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自己的学校,也许我会抽出时间在剑桥大学拿个学位,没有学位这件事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光彩。”
“英雄不问出处,相信我,布尔,以后没人会在乎你的出身。”马哨说。
“谢谢。”布尔笑了笑。
马哨忽然话锋一转:“过些日子我想去你的学校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布尔有些不理解。
马哨继续说:“实际上,这次来英国我还带了一些年轻的族人。我希望能安排他们在英国学习,不过在进入大学之前,他们中的大部分显然还需要一些前期的学习,因此我需要寻找一所优秀的中学。”
布尔面露几分尴尬:“我的学校只是很普通的小型寄宿学校而已,甚至有些……破旧,恐怕不会让你满意。”
马哨微笑:“学校的好坏与建筑的新旧无关,老师才是关键,我确信你是一位负责任的老师。”
摩根说了句:“一点都没错,所有认识乔治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无与伦比的老师。”
“何况,英国学校的房子再怎么破败,想必也不至于比我的学校更差,我的学生一定可以适应那里的环境。”马哨又道。很多阿帕奇学生都在木棚里上过课,马哨不相信英国还有比木棚更差的教室。
“好吧。”布尔点头,“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我的学校?”
“你的学校在哪?”
“在林肯。”
马哨沉吟道:“似乎稍微有点远,等我忙过了最近一段时间再去吧。我现在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除了密集拜访他的人,他最近还在忙于发论文和书籍出版的事务,尽管《热力学》、《枪炮、病菌与钢铁》早已写好,但想要正式出版,仍然需要做些修改,以及一些烦人的流程。
好在他如今名声大振,倒是没什么人会刁难他了。
就在这时,开尔文找到了马哨。
“怎么了,汤姆森?”马哨看着开尔文的表情,有点诧异,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动。
“马哨,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开尔文兴冲冲地说。
“什么好消息?”马哨问。
开尔文说道:“女王陛下准备接见你,当然,还有剑桥大学的校长。”
剑桥大学的校长往往是象征性的职位,一般由各种社会名流贵族担任,而在当下,担任这个职位的是阿尔伯特亲王本人。
195 【维多利亚女王】
对于这个消息,马哨没有感到太意外,毕竟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在英国如此活跃,就是为了得到接近高层以及英王的机会,进而获得英国的支持和帮助。
现在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维多利亚打算见一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印第安科学家。
于是,几天过后,马哨便前往白金汉宫觐见维多利亚女王,以及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
自维多利亚登基,王室从圣詹姆斯宫迁往白金汉宫,白金汉宫由此成为英王的正式寝宫。当然,在名义上,圣詹姆斯宫依旧是最重要的王宫。
此时的白金汉宫还不是后世的模样,相对而言要简陋一些,不过以马哨的审美来看,哪怕是后世几经重修、扩建的那个也并不气派。
他向往的建筑是在宇宙中运行的空间站,或者是虚拟世界中完全由想象力搭建的超自然造物,再不济也得是钢筋水泥与CAD软件铸就的复杂且坚固的摩天大厦。
与这些真正伟大的建筑相比,尽管白金汉宫可能已是他今世所见的最繁华建筑,但最多也就能用“乡土”来形容。
白金汉宫内部的装饰倒还有些看头,各类金银器物,雕塑绘画,不一而足。
马哨西装革履,在王室仆人的带领下,在宫殿中穿行。
“印第安人,等见到女王陛下,我告诉你的那些礼仪可别忘了。”负责领路的男仆又转头说道。
“当然。”马哨点头。根本不用旁人提醒,他事先早就研究了一番宫廷礼仪。
“宫廷就是这样,繁文缛节。”男仆显然也并不喜欢他反复强调过的诸多礼节,有些抱怨地说,“这的薪水也不让人满意……老实说,我都想辞职了。”
马哨微笑回应,没说什么,不过心里难免有点诧异。王室仆人的薪资待遇好像不怎么高啊。
不多时,仆人将他领到管家面前,然后由管家带他进入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所在的房间。
“陛下,您要见的印第安科学家来了。”管家说。
“尊敬的女王陛下,亲王殿下。”马哨行礼道,暗暗地打量了一眼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
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便是大英帝国的女王和王夫,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不同于与马哨小心的一瞥,这对身在世界权力顶峰的夫妻,正坐在较高处,披着华丽的衣袍,从容地打量着充满异域气质的马哨。
“你好,印第安人。”女王笑了笑,“请坐吧,我们对你的故事和在科学上的惊人造诣很感兴趣。”
“多谢。”马哨随即落座。
阿尔伯特亲王问道:“据我所知,你来自一个叫做阿帕奇的部落,是这样吗?”
“是的。”
“阿帕奇部落在哪?”维多利亚女王好奇地询问。
“阿帕奇人广泛分布在北美洲的西南部。”马哨缓缓说道,“不过近些年来,很多人已经迁入眠熊城集中居住,事实上,我们打算建立一座城市。”
“真的吗?”女王有些惊讶。
马哨取出一些照片:“我带来了一些眠熊城的照片,陛下。”
“哦,这些建筑看起来真有趣,还有人们穿的衣服。”女王翻看着照片,不禁被眠熊城的种种景象所吸引。
“就美洲而言,这是一座很不错的城市了。”阿尔伯特亲王也看着照片说道,“不得不说我有些意外。我想问,它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有了话题,马哨遂侃侃而谈,将眠熊城的发展过程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遍。
所谓添油加醋,当然就是塑造阿帕奇的光辉形象,将那些瑕疵、尴尬、残酷乃至丑陋的内容统统省去不谈,而强调各种美好、励志、昂扬进取的东西。
这算是所有人类的惯用手段,不过有的人是无中生有、指鹿为马,有的人则多少保留些底线,或者叫矜持,只敢断章取义。
马哨现在干的就是断章取义的勾当,所说都不算假话,但和真相必然有所差距。
总而言之,他将眠熊城的故事描绘得像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史诗。
不过与其它类似的讲述相比,这其实不算离谱,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作为穿越者所创造的,必然比历史更接近史诗。
有照片作为印证,他的讲述显得更加可信。不到一个小时,维多利亚女王便被眠熊城深深吸引。
“阿帕奇的故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眠熊城太远的话,我真想亲自去那里看看!”女王不禁说道,几如向往童话的女孩。
阿尔伯特亲王则有些将信将疑,他不断翻看着马哨给他的照片,时而询问。
“这是你们的学校?”他指着照片中的建筑。
“是的,亲王殿下。”马哨回道,“我记得拍照片的时候正在上数学课。”
阿尔伯特又问:“你给你的族人教什么数学?”
马哨:“各个层次的都有,从加减乘除到《几何原本》,甚至是一些微积分,最开始是我一个人教,现在则不止一个老师。”
阿尔伯特亲王沉吟片刻:“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法拉第先生都对你赞不绝口。事实上我还看过你的论文。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你的这些知识从何而来?你刚刚好像说过,你从小生活在部落里。”
“当然是”马哨说,“我学习了许多语言,包括原住民部族的,也包括原住民以外的。有了这些语言的帮助,就阅读各种书籍、报纸。”
“哦?那么,除了英语之外,你还精通哪些外语?”阿尔伯特亲王神色一动。
马哨:“嗯……比如西班牙语,再比如中文。”
“你还懂中文?”对于西方人来说,中文无疑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主流语言。而在英国见到一个懂中文的印第安人,这听上去太有趣了。
“略懂一些。”马哨谦虚道,并随口编道,“美洲也有华人,我偶然认识了一位,就向他学习了些中文。”
美洲确实已有华人。实际上,早在百年前甚至更早,就有沿海地区和东南亚的华人,因为加入欧洲人的船队而来到美洲。
不过至今为止,美洲华人的数量仍然极少,马哨还没有亲眼见过,只在书报中偶然听闻过。
维多利亚女王听了,当即招来管家,吩咐道:“去将我的中文翻译找来。”
ps:
国庆节快乐。
196 【电报时代】
不多时,女王的汉语翻译官便来到这里,他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有着淡蓝色的瞳孔。
“女王陛下。”翻译官行礼道。
“我猜你知道这是谁。”维多利亚女王微微一笑,指着马哨。
翻译官看了一眼马哨:“是的,陛下。现在整个英国都认识这位印第安科学家。”
维多利亚女王又道:“但你也许不知道,马哨还是一位精通汉语的语言学家。”
翻译官显然很惊讶,不禁又看了一眼马哨:“真的吗?”
维多利亚:“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把你叫来了。”
翻译官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面对着马哨,斟酌片刻,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说道:“你真的懂中文?”
马哨也用汉语回道:“是的,一位没有告知我姓名的中国朋友将他们的语言教给了我。”
话音未落,翻译官便不由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这……”
他的汉语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异域口音,但标准的汉语是什么样,他却是知道的。
眼前这个印第安人,说的分明是正宗、标准的中国话,至少比他正宗多了。
恍惚之间,他几乎以为马哨就是一个中国人。
“不知道我的中文说得可还算标准?”马哨微笑地问道。
“我必须承认,你的中文非常标准,几乎没有口音,而且惊人的流畅……说实话,我真怀疑你有一个中国人的灵魂。”翻译官开了个玩笑。
马哨也笑了笑。
“我想知道,你学了多久中文?”翻译官依旧难掩惊异,不禁又问。
“断断续续地学了几个月吧。”马哨无耻地说道。
“几个月!”翻译官这次真被吓到了,以致于一句母语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女王在此,他说不定连国粹都要蹦出来了。
“什么几个月?”阿尔伯特亲王好奇地问。
翻译官有些结巴地说:“他说……他学了几个月的中文。”
“所以呢?”阿尔伯特亲王有点疑惑,显然他听不懂刚刚发生在马哨和翻译官之间的中文对话。
“然而他的中文如此娴熟!”翻译官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东亚以外的人可以将汉语掌握到如此程度,而且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这,这真是不可思议!”
看着翻译官惊叹的模样,维多利亚女王也不禁感到惊讶:“看来你确实精通汉语。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的汉字书法怎么样?中国人很重视书法,我见过的很多中国人都能写出漂亮的汉字——尽管我看不懂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很遗憾,女王陛下,我的中文能力仅限于口语和一些阅读,写不出什么漂亮字。”马哨道。
他的书法确实不行,前世就是如此。再加上如今他长期远离汉字,自然更写不出什么好字,甚至多半要提笔忘字,错漏百出。
“好吧。”女王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和钦佩,“尽管如此,这依然让人感到难以置信,中文可能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了。不得不说,你是一个神奇的人,一个天才。”
马哨:“多谢您的夸奖,女王陛下。”
露了一手中文之后,他又谈起了科学。
考虑到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的水平,所谓的“谈科学”,其实也就是讲科学技术史,或者说讲故事,基本不会涉及公式之类的硬核内容。
公式多一条,受众的兴趣便要减三分。马哨知道这个道理。
他自己对科学技术史也十分钟爱,而且精通。这东西既是科学,也是历史,对每一颗旺盛的好奇心来说都充满了吸引力。
一番交谈下来,夫妇二人都不禁对马哨的学识大为赞叹。
马哨对此毫不意外。
莫说在这十九世纪,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他对科学技术史的了解也常能装一手好逼。
相谈甚欢。
在马哨的有意引导下,话题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电报上面。
“……这是一个属于电报的时代。电报将深刻改变人类的世界,就像蒸汽机那样,甚至犹有过之。”他说到。
“是啊,每个国家都想尽快普及电报。”阿尔伯特亲王点头,“不过这并不容易,电报是一项复杂的技术。”
马哨斟酌道:“电报想要大规模普及,还需要一些理论上的完善。”
“哦?”阿尔伯特眼神一动,“你有什么想法吗?”
马哨点头:“我思考过电报正面临的问题,事实上我认为我已经解决了一部分……只可惜,我一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理论付诸实践。”
“能和我说说吗?”阿尔伯特亲王似乎有些期待。
“当然。”马哨微微一笑,“简单来说,我提出了一套关于信号衰减的理论,以及关于跨洋电报工程的构想,还有就是,我重新设计了英文的电码。”
前两个都是几年后便会出现的事物,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开尔文提出了这套关于信号衰减的理论,然后促成了跨大西洋电报工程的实施。
至于重新设计英文电码,则是对信息论的应用。
马哨不打算拿出信息论,这是可以媲美相对论的伟大理论,影响甚巨,不宜现在发表,但利用信息论搞点副产品还是可以的。
借助信息论,他对摩尔斯电码进行了一些优化,使其效率更高,虽然达不到脱胎换骨的地步,但实际使用中应该还是能体会到的。
“跨洋电报!”阿尔伯特亲王显然被这个概念吸引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跨洋电报听上去确实有些宏大且科幻,基本只存在于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幻想之中,而未照进现实。
“你是认真的吗,马哨?我是说,你真的设计了一个跨洋电报系统?”亲王追问道。
“我并不是专业的工程师。”马哨缓缓说道,“不过我想,我的方案应该可以给工程师们启发。在我看来,跨洋电报没有一些人想象得那样艰难。”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在我发现电缆中信号衰减的规律之后,这项工程的难度已经不复从前。”说话的时候,马哨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开尔文男爵,又要剽窃你的成果了……
197 【通用电气公司】新年快乐
“你的电信号理论已经发表了吗?”阿尔伯特亲王询问。
马哨:“是的,它是我最近发表的作品之一。”
阿尔伯特亲王笑了笑:“我听说你最近密集地投稿了大量著作,其中好像还包括几本书?”
马哨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事实上,这些基本都是我早就写好的,只是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机会发表它们……我得感谢大英学术界的包容性。”
“哈哈。”阿尔伯特亲王说,“科学本应如此。”
“您说得没错。”
马哨尝试让英王夫妇理解自己的理论,或者说原本历史上开尔文的理论。这似乎有点麻烦。
阿尔伯特亲王还好,作为剑桥大学的校长,他的科学素养尽管比不上真正的科学家,但也比普通人强许多,而且他对自然科学似乎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听得十分专注。
因此解释一番之后,阿尔伯特便部分理解了马哨的设想。
至于女王陛下,她的反应让马哨想到了前世今生都经常遇到的一种学生,回应老师倒是挺积极,时不时点头,或者说“明白”、“对”乃至“选A”之类的话,但经验丰富的老师一看就知道她其实没听懂。
她更多时候是在注视,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和神奇的印第安科学家谈笑风生,然后一同发出皇家的优雅笑声。
好在马哨其实也不必这么做。
就像后世的一些创业者,他们根本不需要让投资者理解自己的想法,甚至不理解反而更好。讲一个令人目不转睛的好故事,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阿尔伯特亲王稍稍理解了自己的理论之后,马哨便开始描绘电报时代的种种美好景象了。
“……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电报的世界。当电报的缆线跨过四大洋,纵然广袤如大英帝国,也可在一天之内收到来自国土上任何一个角落的消息。甚至于,未来的每个英国公民都可以在电信号中聆听到他们君主的声音。”
即便有了电报,但与未来的信息时代相比,此时的信息传递速度依旧拉胯至极,几万公里的距离很可能要断断续续地传输十几个小时。
不过这依然是历史性的飞跃,人类社会这个庞大的有机体终于开始孕育出敏锐的电磁学神经系统了。
“电报还可以传递声音?”维多利亚女王好奇地问了句。
马哨:“现在还不行,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科学家们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至少,关于复制和保存人声的技术,我已经有了一点思路。”
留声机的制作极其简单,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做一个出来,无非就是音质很差罢了,说是全损音质也不遑多让。
“真的吗?”维多利亚女王似乎不太相信。
马哨笑了笑:“当然了,女王陛下,等我完成实验,我一定会让您看到那台可以保留人声的机器。”
话题回到电报上,他又说道:“在正式建立跨洋电报之前,可以先尝试建立跨海电报,对于英国本土来说,毫无疑问,英吉利海峡是电报必须跨越的一道障碍。”
阿尔伯特亲王:“是的。我了解过纽约港的水下电缆,美国人用橡胶包裹电线,然后再将它装入铅管,以跨过水域,为总督岛和古堡花园传输电报……但是我询问一些科学家和工程师,他们普遍认为这样的方案并不适用于英吉利海峡,更不用说大西洋了。”
“他们说的没错。”马哨点头,“美国人的方案不能满足跨海、跨洋电报的需求。想要让电报跨过海峡,首先我们应该改良电缆的材质,我认为可以用古塔胶覆盖电线,它有着良好的绝缘性……”
维多利亚女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古塔胶,那不是制作新式高尔夫球的东西吗?”
古塔胶在十九世纪的两大主要用途,一是做海底电缆,其次便是做高尔夫球。
不过马哨从不关注高尔夫球,在他看来,抠脚都比这项运动更能体现灵长类动物的高贵。
“真的吗。”他随口说道。
维多利亚女王笑着说:“印第安科学家,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古塔胶做的高尔夫球是最近才有的新鲜玩意。”
马哨叙述了一些关于海底电缆的制作和铺设的构想。
阿尔伯特亲王沉吟片刻:“如果由你来完成跨英吉利海峡电缆的搭建,你认为需要多少资金和时间?”
“两万英镑,最多一年时间。”马哨想了想。
这其实是个相当保守的估计,然而听到这个回答,阿尔伯特亲王还是不禁眼前一亮,喜形于色。
亲王当即说道:“那好,我出面帮你联系法国,得到法国的许可之后,你立即就可以在多佛和法国加来之间铺设电缆,你觉得怎么样?”
“荣幸之至。”
马哨和英王夫妇又交流许久,并共进晚餐,而离开白金汉宫之后,他便立刻将跨英吉利海峡电缆作为自己接下来的主要工作。
他估计这项工程需要耗资一两万英镑,这不是个小数字,但他并不介意自己出资。
因为马哨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建好跨英吉利海峡电缆,而且建好之后,这条电缆将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既有金钱上的收益,也有金钱以外的收益。
资金不是问题,人也不是。
毕竟,在电报跨越海洋这段历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大科学家开尔文男爵,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从多佛到加来?”得知马哨的计划之后,开尔文有些意外,尽管他们曾经讨论不少过关于跨海电报的问题,但他没想到马哨这么快就要付诸实践。
“让我猜猜这条跨海电缆有多长,可能有二十五英里?”他想了想。
马哨:“你猜得相当准确,汤姆森,不过我更喜欢这个说法——四十公里。”
“好吧。”开尔文点头,“听上去是一项大工程。”
马哨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不是一个会被这项工程吓到的人。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搭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条海底电缆?”
开尔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刚刚注册了一家与电力有关的公司,就是为此准备的吗?”
“没错。”马哨点头。
“你为这家公司取名什么?”
“通用电气。”
198 【少年的来信】春节快乐
不出意外,开尔文决定参与这项他本就充满兴趣的工程,马哨当即便任命他为通用电气的首席技术官。
“首席技术官?”开尔文显然头一次听说这个职位。
这年头的公司当然没有首席技术官的说法,事实上,直到二十世纪后期,首席执行官、首席技术官之类的说法才开始在美国兴起。
马哨点头:“没错,从名称你就可以知道,首席技术官是公司内有关技术的最高负责人。”
开尔文:“听上去很有趣……不过我好像从没在其它公司听说过这个职位。”
“当然了,这可能是我的首创。”马哨笑了笑,“我希望通用电气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货真价实的高科技公司,它应该有很多时髦的东西。”
“好吧,那么作为通用电气的首席技术官,我有多少个手下?”开尔文问道。
“零个……我还没怎么招收人手,特别是技术人员。”马哨说,“不过暂时没关系,我们只需要搞定电缆就行了,然后租一艘船把电缆扔到英吉利海峡,就可以永载史册——世界上第一条跨海电缆的建立者。”
开尔文笑了笑:“你早就已经永载史册了。”
“我想,在通信技术以外,我们的电缆应该具有这些特点,首先它必须足够耐海水,因此我们需要为它覆盖多层古塔胶……然后它还应该比较沉重,毕竟我们总不能潜入海底铺设……”
早期铺设海底电缆的方法极其简陋,由于潜水技术严重不足,人们基本只能把电缆扔进水里,任其沉底。
“还有一点,我们得在电缆上标明‘通信电缆,严禁打捞破坏’,否则万一被哪个渔夫捞去卖废品可就糟了。”马哨补充道,历史上确实发生过这种事。
开尔文:“那些渔夫可未必识字。”
马哨:“的确,还得派人通知一下附近的居民……我们以后要推动‘保护电缆’成为社会共识乃至各地法律。”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做了一些试验,最终确定了海底电缆的设计,并制作出一段样品,作为工人们生产的参考。
在四十公里长的电缆生产完毕之前,他们暂时不必关注此事。
英国本土东北部。
苏格兰首府,爱丁堡。
著名的爱丁堡大学坐落于此处的海滨,它是苏格兰的最高学府,也是七所古典大学之一,成立于文艺复兴时期,传承至今。
在大学之中,意气风发的青年学子随处可见,满头白发的睿智长者也时能遇到。
例外当然是有的,比如此时此刻,爱丁堡大学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里,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正在埋头书写。他看上去可能是这所学校里最年轻的人,按理说,他这样的年纪应该在中学。
不一会,一个中年人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詹姆斯,你在写诗吗?还是在钻研光学?”
“不,佛贝斯老师,我在写信。”少年迟疑了一下。
“写给谁?”
“马哨先生……就是不久前在剑桥大学演讲的印第安科学家,我记得老师你也出席了那场报告。”
“是的。”佛贝斯老师疑问道,“你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少年有些腼腆,下意识地遮了遮信上的内容:“我听说很多人都给他写了信,而且这位印第安科学家也写了一些回信……我对他讲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很感兴趣,但又有些疑惑,所以想写信请教他一下,说不准他会回信呢。”
佛贝斯老师点点头:“不过你最好别抱希望,我认识几位老师也给他写了信,不过至今都没有收到回复。这位印第安科学家可是大名人,国王陛下都亲自接见了他,我想他应该很忙。”
“我知道。”被称作詹姆斯的少年说,“可是我的疑惑似乎没人能解答。”
“能和我说说吗?”佛贝斯老师问。
少年沉吟道:“嗯……我设想了一个这样的场景,即假设有一种神奇的微小生物,它居住在一个密封空间的中间,而这里有一个开关,可以让单个粒子通过,当运动快的粒子来到开关附近,这个生物就打开开关使其通行,反之则不,从而使热的粒子和冷的粒子分别集中在空间的一侧……当然,我知道这应该不可能实现,但我想知道为什么。现有的理论似乎难以解释。”
……
数日之后的伦敦。
和往常一样,马哨收到了许多来信,其中大部分是学术相关,且来自英国本土,也有一些来自欧洲。欧洲的来信越来越多了,这显然说明他的影响力正在向外扩散。
当然也有不少是非学术性的来信,比如让他这个野蛮人滚出大英帝国什么的。
对于这些来信,马哨都让手下粗筛选一遍,将那些无关紧要或者攻击性的信件丢掉,然后自己再抽出些时间,像语文老师批改作文那样,将剩下的信再分辨一番。
开尔文有时也来帮忙,此时他就坐在马哨旁边,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手里的信件。
与马哨相比,他看信的速度要悠哉许多,哪怕是一些不正经的来信,他也会出于好奇或者看热闹的心态读一读。
“马哨,我觉得这封信挺有意思,你可以看一下。”开尔文读完手里的信,看了眼落款之后,便将之递给马哨,“看上去是一个大学生写的,爱丁堡大学。”
马哨起初尚不以为意,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收到的来信实在太多了,这种学生崇拜者更不必说。
然而接过信没多久,他立马就被其中描述的假设所吸引,眉目顿时为之一振。
“是挺有趣的吧,一个神奇的生物对随机热运动粒子的分布进行安排,从而打破热力学第二定律……看得出来这个学生很有几分奇思妙想。”开尔文注意到他的表情,笑了笑,“不过你的表情似乎有点夸张。”
马哨却说:“直觉告诉我,这个看似有些幼稚的假设并没有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他将目光移至这封信的落款处,并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名字:
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
ps:
祝大家春节愉快,阖家欢乐。
另外,那个,说来有点羞耻……由于长期断更,再加上之前本来就对书中的具体时间进行了一些模糊处理,所以我我忘了主角现在处于1848年的哪个月了-.-……
198【少年的来信】春节快乐
199 【麦克斯韦妖&《枪炮、病菌与钢铁》】五一快乐
麦克斯韦的威名无需多说,物理学史中成就比他更高的物理学家,半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马哨作为后世的物理系学生,对这位大神的崇敬自然不免。
后世有“物理学四大神兽”的说法,分别是芝诺的乌龟、拉普拉斯兽、麦克斯韦妖、薛定谔的猫。
这封信中描述的“神奇生物”正是大名鼎鼎的麦克斯韦妖,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由麦克斯韦提出,只不过要晚上许多——在麦克斯韦这位科学巨人身上,由马哨引发的历史改变显然已经有所体现。
如今的麦克斯韦只是个少年,他提出这个设想多少让马哨感到些意外,尽管描述得相当粗略。
麦克斯韦妖一度困扰了物理学家们许多年,直到信息论的诞生,它才被真正降服。
在此之前,物理学家们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大概也就是卡尔·埃卡特总结的那句“思考产生熵”了。
于是马哨便以这句话为题,给年少的麦克斯韦写了一封回信。
“思考产生熵……”开尔文看到这句话,不禁一阵沉吟,陷入了思考之中。
马哨写完信之后,突然说道:“我也许可以把这封信发在杂志上。”
“如此一来,这个少年恐怕会收获过多的关注。”开尔文说。
马哨:“天才多受到一些关注,这未必是什么坏事。汤姆森,你不也是年少成名吗。”
“你似乎格外欣赏他?”开尔文问道。
“我有种感觉,这位麦克斯韦将会取得非凡的成就。”马哨神秘兮兮地说。
他就是要让麦克斯韦年少成名,得到更早、更多的关注,进而得到更多的资源。
这对麦克斯韦来说或许是一把双刃剑,他既可能因此得到更充分的发展,也可能迷失在来得太容易的荣誉之中,最终泯然众人。
但在马哨看来,这个世界的物理进程已经被他加快和扭曲,未来还会更甚,一个常规版本的麦克斯韦可有可无。既然如此,试着创造一个非常规版本的麦克斯韦有又何妨?
事实上,他更想把麦克斯韦收为学生,亲自调教。
只是条件不允许,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欧洲,过些时日要返回北美,麦克斯韦就算愿意跟他去北美,恐怕也未必愿意在印第安人的世界里生活。
再者,他现在也不可能对麦克斯韦倾囊相授,那么多重大科学成果他还要慢慢发论文呢。
也许以后会有机会吧。
这封名为《思考产生熵》的公开信很快发表出去,由于它没有哪怕一条公式,内容尽可能通俗有趣,所以也得到了公众的青睐。
对大众来说,不可思议的印第安先生,难得发表了一篇把所有单词连起来之后依然可以看懂的文章,自然不能放过。
一时间,《思考产生熵》成为了大众的热门读物。
得益于这封公开信的热度,麦克斯韦,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迅速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人物。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爱丁堡大学有这么一位天才少年,他不仅天资过人,勤奋好学,提前入读大学,而且还得到了神奇的印第安科学家的公开回复以及极力称赞。
这要是放到后世的中国,妥妥地要被树典型,央媒报道,紧接着就是入选高考作文热门正能量素材。
麦克斯韦是个十分低调谦逊的人,他的公众知名度一直不高,因此甚至可以说,马哨此举,直接把麦克斯韦在公众间的知名度拉到了不亚于后世的水平。
接下来就看看,这位来到聚光灯之下的天才少年,将会走出怎样的人生轨迹。
与公众相比,科学界对《思考产生熵》的反应要平静得多,毕竟这封通俗易懂的公开信似乎只是说明了一个基本事实:思维也会涉及热力学过程——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还没有人意识到麦克斯韦妖背后隐藏的东西……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马哨的书终于出版了。
系统阐述热力学初步成果的《热力学》一经问世,就吸引了所有物理学家的目光,几天之内,英国本土的物理学家们就做到了人手一本。
欧洲的科学家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抢购,《热力学》由此在西方科学界快速扩散,与它同名的物理学分支也正式呈现在世人眼前。
《热力学》在学术界掀起的波澜已经颇为惊人,但与《枪炮、病菌与钢铁》相比,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物理学这种东西,实验数据、逻辑推理摆在眼前,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但《枪炮、病菌与钢铁》就不一样了,此书似历史而非历史,似生物也非生物,就算放到一百多年后也新潮得很,遑论在1848年。
更重要的是,马哨在陈述观点的时候,几乎没有罗列证据——很多证据都是下个世纪的专业研究成果,他不能拿出来,也根本记不得。
基本上,他都是这样说的: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不难想明白这样一个道理blabla……
若是寻常观点这样说也就罢了,但《枪炮、病菌与钢铁》里的那些核心观点,放到这个时代,哪个不是石破天惊?
马哨写得已经很收敛了,而且删减、注水严重,有一半内容都是给阿帕奇打广告,但这本书还是不可避免地掀起了轩然大波,争议极大。
比如他在文中委婉地表达了“印第安人的智商不比白人低”的观点,导致一些白人种族主义者对他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印第安蛮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知道,原着的观点可是“印第安人的智商可能比白人更高”,而且是明说,根本没有委婉。
一个印第安人,如果敢在这个时代的白人国家说这种话,走在路上没准要被打死。
所以马哨没有这样说,而只是说“印第安人的智商不比白人低”。
他觉得这样说已经很卑微了,没想到还是招来许多辱骂。
当然,至少在学术界,这种攻击性的言论还是少数,大多数争议都是围绕他的观点和思维方式而产生的。
比如欧亚大陆和美洲大陆轴线的差异,导致了两个地区的农业发展相差极大——由于纬度差异可以导致气候差异大到截然相反,所以农作物跨纬度传播的难度远高于跨经度传播,所以东西走向的欧亚大陆很快发展出了成熟的农业,南北走向的美洲大陆则没有,这进而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文明差异。
这种前所未有的观点以及强烈的唯物史观,给学术界带来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马哨本以为书籍出版之后,他可以轻松一些了,没想到反而更甚,每天都有生物、历史等领域的学者找他对线,有的是在报纸杂志上,有的则直接肉身拜访。
“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林肯。”马哨扔掉手里的对线信,决定用沉默来终止无休止的争论。
开尔文则笑呵呵地说:“我打算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和你讨论一下你的书,我最近刚看完它。”开尔文说。
“你说……《热力学》?”
“不,是另一本,你搭建的热力学的大厦已经相当完美了,没什么可争论的地方。”开尔文拿起书架上的《枪炮、病菌与钢铁》,“我原本对它不怎么感兴趣,现在总算知道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争议了。”
马哨:“……”
“大酋长,又有人来拜访你。”一个阿帕奇战士进来说道,“他说他曾进行过环球考察……”
“不见。”马哨下意识地一摆手,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你说什么,环球考察?”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开尔文用生涩的阿帕奇语说道,他在马哨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了一点阿帕奇语,时而会秀一下,尽管大多数阿帕奇人都觉得他还不如说英语。
“他说他叫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200 【达尔文来访】
达尔文!
听到这个名字,马哨改变了主意:“好吧,这是最后一个。”
很快他就见到了达尔文,这个在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生物学家,或者说博物学家。
尽管“生物学”的概念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但眼下人们似乎还是更认同“博物学”,一门更古老也更混杂的学门。在1859年发表《物种起源》之前,达尔文主要以他在环球航行中的见闻而知名,还写过《贝格尔号航行期内的地质学》这样名字的书,称他为博物学家确实更合适些。
达尔文先生其貌不扬,不到四十岁,但发际线已经相当严峻。
“很高兴见到你,马哨先生!”他热情地握手,语气都有些抖,看上去格外激动。
开尔文对他的激动感到难以理解,马哨在英国确实有一些颇为狂热的崇拜者,但按理讲这些崇拜者不太可能是什么三四十岁的博物学家。
马哨却能大概猜到原因。
毕竟,他在《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中已经明示了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思想——达尔文本人正在酝酿的东西。
果不其然,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达尔文开口就说:“《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书我刚刚读完,它简直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马哨正要客气,达尔文紧接着又道:“我听说物理学家们都称你为‘热力学之父’,在我看来,你还应该是‘生物学之父’!”
开尔文看向马哨,调侃了一句:“呵,你可真是个风流的家伙。”
“生物学之父,这……实在不敢当。”马哨有些尴尬。
对于热力学之父这个名头,他表面虽然总要谦虚一下,但心底其实是很爽的。
而“生物学之父”却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受到了尴尬,可能是因为他对生物学了解确实很少,只有遗留自学生时代的一些破碎记忆,根本不成体系,戴上如此高帽难免心里发虚。
“十先令就能买到这样的书,这绝对是我今年做的最划算的一笔卖卖。”达尔文还把《枪炮、病菌与钢铁》带来了,落座之后便拿了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要好好交流一番。
马哨斟酌道:“达尔文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本书里让你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关于进化论的内容。”
“是的,我无比尊重拉马克先生,但我总觉得他的进化论不够完善,为此思考了很久。”达尔文说,“直到读到你的书,我才豁然开朗。”
他紧接着又说道:“特别是那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看到它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两人就书里的内容聊了一些,然后话题渐渐脱离,转而以进化论为中心。
马哨喝了一口茶:“达尔文先生,实不相瞒,我认为拉马克主义的问题并非是不完善,而是存在一些根本性的错误,你应该更大程度地扬弃它,建立更科学的进化论。”
“比如说?”达尔文犹豫道。
“比如获得性遗传,我认为所谓的‘用进废退’几乎是不可能的。”马哨说道。他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还记得表观遗传这个东西。
“在生物进化中,获得性遗传也许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但这种作用绝不是支配性的,拉马克主义的主张太过夸大了……占据支配地位只能是自然选择,基因突变是随机的。”
达尔文眉头一皱:“基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指性状吗?”
“这是我发明的一个词。”马哨不知道这个词是谁提出的,“你可以理解为生物体内用来遗传的、决定性状的某种东西,尽管我们还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但它肯定存在。”
“基因怎么拼写?”达尔文很是认真地问。
“gene.”
“这个词的灵感是不是来自希腊单词‘生’。”达尔文想了一下。
“啊……对。”
“一个贴切的词,真希望有生之年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达尔文不禁感叹道,然后又问,“为什么你认为获得性遗传绝不可能支配生物进化?”
马哨思索片刻,忽然转头看向开尔文:“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们割掉一头牛的耳朵,让它生下后代,再割掉它后代的耳朵,如此反复几十代、几百代甚至更久,你觉得可不可以培育出没耳朵的牛?”
开尔文一怔,随即不太确定地说道:“我猜……应该可以吧,如果按照‘进化论’的观点的话。”
这个回答正在马哨的意料之中,于是他反问道:“那为什么所有女人出生时都是处女呢?”
“这……”开尔文摆了摆手,“好吧,坦白说,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什么进化论,特别是你提到的‘自然选择’。我记得你在书里说地球上的生物可能演化了几亿年甚至十亿年以上,写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它比地球、太阳的年龄都要古老。”
马哨:“事实上,这正是我当初不断提高太阳年龄估值的动机之一。不过我也承认,关于进化时间的估计没有太可靠的依据。”
达尔文说道:“十亿年的进化时间,我认为这个数字并不夸张。”
“为什么?”开尔文问。
达尔文:“我在环球航行中对各种生物进行了详细的考察,还收集了很多古老的化石,直觉告诉我,一些化石的年龄应该可以达到几亿年,而它们显然不是最古老的生物。”
开尔文:“直觉很多时候并不可靠,至少在科学中是这样。”
“我们别再讨论这个了,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也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后人的智慧,可能再过些年,我们就有办法确定地球、太阳以及生物进化的精确时间了。”马哨说。
他知道,这场争论要等到人类学会利用放射性测定地质年龄才结束。
达尔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想到了‘自然选择’?我在世界各地观察和记录生物,仍未想明白这个问题,而你似乎……恕我直言,你对生物学的了解似乎并不是很多。”
马哨对生物学的了解终究太少,尽管知道不少超前的东西,但想要完全唬住达尔文还是不可能。
经过一番交谈,达尔文很快就发现了马哨的生物学基础十分稀松,故而有此一问。
“你说的没错,我对生物学的了解确实不多。”马哨点头,“实际上,自然选择这一思想产生于我思考物理问题的过程。”
“什么物理问题?”达尔文和开尔文都感到意外。
“我曾经想过,我们的世界或者说现实是否也是某种程度上自然选择的结果。”马哨含糊其辞,并不打算细说。后世有种东西叫做量子达尔文主义,这对于十九世纪的科学家来说实在过于虚幻。
达尔文听了,一阵若有所思:“听上去更像一个哲学问题。如果世界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那世界肯定有很多。不过对世界来说,‘环境’是什么?”
马哨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通,所以我试着联想了一下其它领域,就有了关于生物的‘自然选择’。当然,它很粗略,几乎没有现实依据,更像是一个假说,相信你在读《枪炮、病菌与钢铁》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想要建立新的、科学的生物进化论,只能是一位真正的生物学大师,比如你,达尔文先生。”
达尔文说:“受到《枪炮、病菌与钢铁》的启发之后,我确实想写一本关于进化论的书。帮我起个名字如何?我一定会将你列为书的共同作者。”
“就叫《物种起源》,你觉得怎么样?”马哨说道。
“物种起源……这可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名字。”达尔文有些咋舌,“如果教会看到它,一定会很不开心。”
“那你觉得呢?”马哨有些拿不准达尔文对宗教的态度,目前为止,达尔文言语间流露出的宗教观只能用模棱两可来形容。
201 【年轻绅士寄宿学校】
如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达尔文深受宗教影响,年轻时甚至在剑桥大学读过神学。
不过随着对生物学的研究不断深入,他对宗教的信奉日渐褪去。
但达尔文并没有变成一个旗帜鲜明的无神论者,他最终长期保持了类似不可知论的观念。
他对宗教活动也没有特别排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延续着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愿意出席礼拜活动。
“要不换个含蓄点的名字吧?”达尔文迟疑道。
马哨:“当然,你有这个权利,不过我觉得没有比《物种起源》更合适的名字了。”
“至于教会,不管怎么说,他们早已不是那个可以审判伽利略的教会了,这里也不是至今还抱着宗教裁判所不放的西班牙。你如果还是担心,给些冠冕堂皇的解释就是了,他们能把你怎么样呢?”
马哨又道:“而且,和教会避免冲突的最好方式是让这本书籍籍无名,我想你更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不是吗?”
达尔文想了想,最终点头:“好吧,你说得对,那就叫这个名字。”
他又说:“不过,我还认为应该说得更具体一点,比如……《论依据自然选择即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族的物种起源》,你觉得怎么样?”
这正是历史上《物种起源》的全名,但几乎没人记得它。
马哨也不记得:“达尔文先生,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名字可以难得地同时实现两个效果——让教会不爽,而且没什么人看。”
最终,“物种起源”成为了完整的书名。
两人又讨论了一点宗教话题。
“……在考察各地生物时,我发现了很多不符合教义的自然现象,比如寄生虫,如果自然界真是上帝的善意设计,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创造出寄生虫,这种肮脏的东西跟善意真是一点都不沾边。”达尔文说着自己的经历,然后问道,“你们如何看待自己的神?”
马哨:“我们有很多部族,信仰各有不同,不过总体来说,我们的宗教体系都比较原始,还没有进化得像基督教那样复杂,甚至人格神都不多见。”
“进化?”达尔文神色一动,“你认为宗教也存在进化的历程?”
马哨点头:“当然,原始的宗教总是朦胧的,而且千奇百怪,直到一神教。一神教像人类祖先淘汰其它生物那样淘汰掉了大部分宗教,许多有着不良性状比如不善于扩张、主神不够集权的宗教,最终都成为了这场进化中的枯骨。”
达尔文:“我很好奇,作为酋长,你尝试过在自己的部族中推行无神论之类的观念吗?”
“是的,但我失败了。”马哨叹了口气,“现在他们把我当做神。”
达尔文:“所以,一个弑神者,最后却被推上了神坛?”
“好像是这样。”马哨无奈地点头。
“这听上去可真有趣。”达尔文笑了一下,“不过说真的,如果你突然头顶发光,告诉我你其实是上帝的化身,然后亲手演示物种的进化,我可能不会很奇怪。”
与达尔文交流一天之后。
马哨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带着几个随从跑去林肯郡了。
“年轻绅士寄宿学校……”
马哨念着牌匾上的名字,又看了看眼前的这所学校。
虽然是学校,但其建筑风格看上去更像是旅店之类的——红砖砌成的一座小楼,上下两层,周围有一圈矮墙。
“欢迎你,马哨先生。”乔治·布尔风尘仆仆地从学校走出,他神色疲倦,衬衫上沾着许多粉笔灰,应该是刚刚在上课。
“这位是?”马哨看向布尔的身旁,一位身穿长裙的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
“她……她是我的学生。”布尔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少女看布尔的眼神也有点不寻常,两人的关系多半不仅是师生那么简单。
“很高兴见到你,尊敬的马哨先生,我是玛丽·埃佛勒斯。”少女面带微笑,自我介绍道。
马哨闻言一怔:“珠穆朗玛峰?”
珠穆朗玛峰的英文名正是“埃佛勒斯峰”。
众人听了,皆是莫名其妙。
玛丽·埃佛勒斯则说道:“你知道我的叔叔?据我所知,他经常和山打交道,还测量过喜马拉雅山,不过好像还没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山峰。”
“略有耳闻。”马哨有点尴尬,只能这样说了句。
他并不了解这段历史,不过听女孩的描述,珠穆朗玛峰的英文名埃佛勒斯峰,十有八九就是源自她的这位叔叔了。
事实确实如此,英国人日后将珠穆朗玛峰命名为埃佛勒斯峰,正是为了纪念玛丽的这位叔叔。
玛丽本人在历史上的知名度不高,但她的家族中倒是有不少名人,她的珠穆朗玛峰叔叔自是一位,除此之外还有她未来的女儿——《牛虻》的作者伏尼契,再往后还有图灵奖得主杰弗里·辛顿,以及和中国渊源深厚的韩丁、寒春。
当然还有更重量级的,她未来的丈夫,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师乔治·布尔,十九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数理逻辑的创立者。
不过,这位名垂青史的数学家,此时的成就还不出众,如果以世俗的眼光看,甚至可以说比较失败。
布尔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仍未成家,他辛辛苦苦地经营着一家寒酸的学校,既要教课,又要经营,想钻研数学,奈何满身都是琐事的粉笔灰。
他现在的境况似乎格外狼狈一些。
马哨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布尔,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布尔微微一叹:“很抱歉用这幅样子来迎接你,我的父亲最近病得很重,这让我的工作和生活变得有些乱糟糟。”
“我可能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是个鞋匠,但他十分好学,自学了很多数学知识,然后教给我。虽然现在我的数学早就超过他,但没有他的陪伴和鼓励,我还是会感到迷茫,就像小时候那样……”
马哨可以猜到布尔现在的拮据,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来的正是时候。
于是交谈不多时,他便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事吗?”
“记得。”布尔犹豫道,“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学校,它确实很简陋,人手也不够……”
马哨:“东方的一位哲人曾说,居住着崇高的灵魂,任何房屋都不会显得简陋。我确信,这所学校即使再简陋十倍,依然会因为你而得到人们的尊重。”
听到这句话,乔治·布尔颇为动容。
除了马哨之外,能给予他这么高评价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他的学生兼崇拜者了,也就是他身旁的小姑娘玛丽·埃佛勒斯。
而与玛丽·埃佛勒斯相比,来自热力学之父的赞誉显然要有含金量得多。
马哨:“学校的关键在于老师,设施是很次要的东西。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设施的问题也可以解决。”
布尔:“你的意思是?”
马哨缓缓说道:“我的手头正好有点小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投资或者收购你的学校——以一个还不错的价格,并且改善它的设施。当然,有一些条件。”
ps:
布尔和她老婆应该是一年后认识的,这里提前了点。
有个纪录片叫《乔治·布尔的天才》,可以看看。
202 【布尔中学】
“什么条件?”
马哨:“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条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留在这里长期担任教师,为来自阿帕奇的学生讲课。”
布尔听了,先是犹豫了一下。
虽然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但他最想做的工作并不是当老师,而是钻研数学。
不论是经营学校,还是授课,都只不过是他谋生的手段,他终究希望有一天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可以无拘无束地投入到学术当中。
而马哨的意思,是希望他“长期”担任教师,这难免让他产生犹豫。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自己没什么选择,母亲要赡养,父亲更是重病,如果马哨真能出一个不错的价格,无疑是雪中送炭了。
事实上马哨也没什么选择。
想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中学老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乔治·布尔一人而已。
他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一般的中学老师,能力显然是不够的。
而像开尔文这样的人,能力倒是足够,但却不适合当中学老师,也不可能去当。
只有乔治·布尔,学术水平够硬,又常年为中学生授课,堪称中学教师里的战斗机。
所以马哨肯定会拿出一个让布尔满意的价格。
几天之后。
“年轻绅士寄宿学校”搬到了新的场地。
新场地曾是一个农场主的庄园,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因此看上去半新不旧的,好在足够宽敞,而且价格便宜。
总面积大概十五公顷,只卖三千五百英镑。
虽然建筑风格仍不太像学校,但相较之前那个旅馆似的小楼,至少气派了许多,而且可以腾出一大块地方作为操场。
实际上之前那座小楼也是布尔的家,他既要在那里管理学校、给学生上课,也要在那里生活起居、照顾病重的父亲,实在是局促。
学校的名字也一并改了。
新的校门上赫然写着:布尔中学。
看着这个名字,布尔不禁转头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我的姓?我觉得你的名气比我大很多。”
“你可能不知道我都收过什么信。”马哨说道,“学术界们对我还算友好——至少物理学界是这样,但在英国民间,至今把我看作野蛮人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如果学校的名字是‘马哨中学’之类在英国人眼中拗口且显眼的名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有人往校门上扔烂番茄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所以,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名义上这所学校仍然是你的,事实上它的一部分也确实是你的。”
出于类似的考虑以及为了保持布尔的工作积极性,马哨并没有完全买下学校,而只是成为了大股东。
新场地需要修整一番才能投入使用,在此期间,马哨和布尔的工作主要是招聘。
阿帕奇以后会持续派遣留学生来英国,布尔中学的规模自然也会越来越大,只靠布尔本人和助手远远不够。
招聘的要求有两方面,一是能力,二是观念。
能力方面主要由布尔负责考察,所有前来应聘的老师,知识功底和教学能力必须得到布尔的认可才能入职。
布尔是个数学老师,但作为一个依靠自学在乡下环境掌握微积分和五门外语的狠人,考察其他科目的老师也完全没问题。而且按照计划,布尔学校本就以语言和理科为主。
观念方面则完全由马哨亲自审查,毕竟这所学校是他给阿帕奇学生准备的,如果老师是白人极端种族主义者之类的玩意,那就是自找麻烦了,谁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较轻微的种族主义者,马哨思前想去,最终决定还是招收。
毕竟完全没有种族主义观念的人,实在是太难找了,比逆向民族主义的人还少得多,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有点偏见也无妨,就当是给年轻的学生打疫苗了。
马哨给教师开的工资比较高,事实上他开工资一向大方,所以前来应聘的老师非常多,足够他挑挑拣拣。
他也不担心会亏损,甚至有信心把布尔中学打造成一所名校,不仅能为阿帕奇留学生发挥好“预科班”的作用,还能吸收有钱的白人学生,顺便把钱挣了。
也是西方缺乏做题家的风气,也没有全国统一高考之类的东西,否则马哨很快就可以让全英国人体会到升学的残酷。
空闲的时候,马哨会和布尔讨论数学问题。
鉴于布尔已经签了协议要为马哨长期打工,所以马哨也大方了许多,经常在交谈中暗示一些未来的东西,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布尔精神恍惚。
布尔本来以为自己以后可能没有多少机会搞学术了,现在他却惊讶地意识到,搞学术的最佳途径或许是……跟着马哨混。
马哨着实忙了一阵。
让他没想到的是,尽管他已经跑到了乡下,还是不免被人登门拜访。
好在这次拜访他的不是什么烦人的家伙,而是中学课本上的一位常客——阿莫迪欧·阿伏伽德罗。
也就是阿伏伽德罗常数那位。
他的理论被后世认可并发展,但在当下,反对他的声音却很多。
正所谓知音难觅,马哨在剑桥大学公开支持他的分子假说,后续又发论文详细阐述,让这位年过古稀的意大利科学家竟不远千里地跑到英国,亲自拜访,表达相见恨晚之情。
“……《圣问》里的那些猜想我都看过,虽然它涉及的领域如此之广,很多我都不能理解,但还是能感受到深刻的物理洞见。”阿伏伽德罗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看上去精神矍铄,他热情地说到。
马哨:“阿伏伽德罗先生,你觉得那些猜想要多久才能全部解决?”
阿伏伽德罗想了想:“五十年?”
马哨笑了笑:“我也希望是五十年,但更可能是一百年甚至两百年。”
《圣问》里的猜想和疑问,大部分直到二十一世纪都没有解决,就算马哨全力推动这个世界的科学,五十年的时间也是绝对不够的。
“也许吧。”阿伏伽德罗似乎很乐观。
他话锋一转:“不久之后将有一场为高斯举行的庆祝活动,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参加,我想你应该能在那认识很多出色的学者。”
“如果有机会的话。”马哨有些犹豫。
他可能没必要去参加这个活动,甚至不必再和任何科学家刻意打交道,毕竟他早就得到了学术界的门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你不打算去欧洲吗?”阿伏伽德罗说。
马哨摇头:“我肯定会去欧陆,但却不是为了学术交流。”
ps:关于这章出现的金钱问题。历史上达尔文买的庄园,带个七公顷的花园,两千多英镑(达尔文真有钱)。至于主角给了布尔多少钱……我也不知道给多少算合适,可能几百镑吧。
203 【跨海电报】
多佛。
这里是英国本土距离欧洲大陆最近的地方。
马哨和开尔文来到多佛,自然是为了正在进行的跨海电缆架设工作。
相比于成立之初,通用电气总算有了公司的样子,有了一批工程师和电报员,主要是后者,他们是接下来公司业务运转的基础。
这个时候的电报员,就像是二十一世纪初的程序员。
他们不像工厂里的工人那样操劳,而是坐在干净的房间里,穿着体面的衣服,敲着按键,就可以拿到不菲的报酬。
此时此刻,马哨、开尔文以及通用电气公司的职员们,正在电报站内紧锣密鼓地调试着电报机。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过一小时,法国那边的电缆就可以通了。”马哨说道。
开尔文:“希望一切顺利。话说回来,这根跨海电缆可真不便宜,不知道公司多久可以收回成本。”
“用不了多久。”马哨说,“只要电报连通,公司每天都会被想发电报的客户挤满。”
电报非常昂贵,跨海电报更不必说,随便发几句电报,就可能花掉一个普通人整月的收入。
尽管如此,电报的生意却不用愁,并且越来越红火。特别是投机的商人,对于依靠信息不对称发家的人来说,用几英镑传递消息根本就是小意思。
普通人遇到急事,也愿意花点钱发个“父病,速回”之类的简短电报。
马哨:“而且,等跨海电报成功的消息宣传出去之后,我们再趁热打铁,把跨洋电报的蓝图呈现在人们眼前,公司就能以美妙的价格出售一部分股票了,这能换来很多资金。”
开尔文又问:“你认为跨洋电报要多久可以实现?你应该知道,对于几千英里的跨洋电缆来说,我们目前的方案是行不通的。”
“的确,让电缆跨过大西洋比跨过英吉利海峡难得多。”马哨必须承认这一点,即便有他和开尔文在,想要实现跨大西洋电缆,依然颇具挑战。
这种超级工程涉及的领域方方面面,很容易受到时代框架的束缚。别的不说,几千英里的电缆,运输都不是一件易事。
即便只考虑金钱,砸个十几万英镑也不过是保守估计。
如果马哨是英国的统治者,他肯定会将这项工程纳入一个五年计划当中。
“但不管怎么说,用来吸引投资还是足够的……”
就在这时,一个工程师喊道:“电报连上了!”
“连上了!”电报站的人都激动起来。
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来自英吉利海峡对面的问候。
熟练的电报员如同同声传译员一样迅速翻译着电码:“这里是加来电报站,收到请回复。”
马哨和开尔文精心设计的海底电缆运行良好,性能丝毫不亚于陆地上的电缆,使电报员可以清晰分辨传来的信号。
几经尝试之后,多佛和加来的海底线路确认畅通无阻,跨海电缆计划至此圆满成功。
“我们成功了!”很多电报员都十分兴奋,他们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
马哨也露出笑容,吩咐道:“立刻发电报到伦敦,将消息告诉女王和王夫。”
“还有,通知各大报纸,通用电气成功搭建了世界第一条跨海电缆,并且正在筹划跨大西洋电缆,准备连通两个大洲!”
事实上,这个消息并不用刻意传播——报社就是电报站的重要客户之一。
在英国本土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地方,凡是有点追求的报社,都会用电报传递重要新闻,并且会在报纸上专门标出“电报新闻”,以显示消息的重大和紧急。
读者们也很吃这套,一看到大号的“电报”字样就被吸引过去。
于是仅仅几天时间,跨海电缆的成功就传遍了整个欧洲。
通用电气,这个刚成立没多久、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也一跃成为顶流的明星企业,万众瞩目,为电报热又添了一把火。
消息传到伦敦之后,马哨也很快收到了英王的回复,要他前往觐见。
不久后。
白金汉宫。
马哨又一次见到了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
“你做得很好,马哨,这条跨海电缆比我想象得还要成功。”阿尔伯特亲王几乎一见面就热情地称赞起来,“电缆让英吉利海峡的阻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维多利亚女王也笑着说:“现在我们只要待在伦敦,就可以很快收到来自欧洲的消息。”
马哨谦虚了几句,一番客套。
就在这宾主尽欢的时候。
阿尔伯特亲王却忽然话锋一转,说:“先前美国和墨西哥打仗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抗议,美国人认为英国通过印第安人中介,违背专利法向墨西哥销售转轮手枪……”
马哨低着头,神色看不出变化。
阿尔伯特亲王看着他,继续说道:“起初我确实以为是某家英国公司干的,而从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印第安人自己制造并销售了转轮手枪。”
他停顿了一下:“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如果有一个天才科学家作为大酋长——比如你,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在我知道印第安人销售的手枪比柯尔特还要先进时。”
马哨沉默了半秒钟,坦白道:“您猜得没错,确实是我的部族自己生产的转轮手枪。”
“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尔伯特亲王问了句。
“为了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马哨回答道,“尽管阿帕奇和墨西哥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我们更不希望美国人完全掌控我们生活的地方……”
阿尔伯特亲王点头:“我不得不承认,对你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很遗憾,美国人还是打赢了战争,但却也吃了不少苦头。只不过,当你暗示你背后有一家英国公司的时候,是否考虑过这对英国的影响?”
“对此我很抱歉,亲王。”马哨说道。
阿尔伯特亲王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并不介意让日渐狂妄的美国人吃点苦头……当然,总的来说,最好不要太过火。”
马哨:“我明白这点,归根结底,阿帕奇的目标只是求生存罢了。”
阿尔伯特亲王注视着他,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你愿意成为一名骑士吗?”
204 【名流】
“骑士?”马哨怔了一下。
维多利亚女王:“作为对科学工作的嘉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为你授予荣誉骑士的勋章。”
骑士是英国爵位制度中最低的一等,不可世袭,多用作对平民的嘉奖。
许多杰出的人物都获封过骑士,比如培根、牛顿,比如未来的开尔文、汤姆逊乃至二十一世纪的比尔·盖茨。
现在,马哨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尽管这个爵位只是荣誉头衔,并不会带来什么直接的物质利益,但作用仍然是巨大的。
对马哨来说,有了这层身份,他在英国做任何事情都会容易得多。不仅是在英国,英王作为这颗星球上权势最盛的君主,她授予的骑士头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随便忽略。
自然,马哨不可能拒绝这枚勋章。
“非常荣幸,女王陛下。”他欣然接受。
女王微笑:“册封仪式会在不久后举行,在此之前,你得学习一些必要的礼仪。不过别担心,我会派人指导你的。”
册封仪式在圣詹姆斯宫举行。
自从女王将寝宫迁往白金汉宫,圣詹姆斯宫已经备受冷落,不过在礼仪上,它仍然十分重要。
仪式颇为隆重,许多社会名流都有出席,包括几乎所有能到场的著名物理学家。
马哨作为已经公认的热力学之父,物理学界对他很是尊重。
与物理学家们相比,其他人的态度就微妙得多了。
这些身份显赫的人,倒不至于在册封仪式上表现得无礼,但马哨还是能感觉到,相当一部分人对自己很不以为然。
比如首相约翰·罗素。
他几乎没有掩饰眼神中的傲慢,如果不是有女王在场,马哨绝对相信,这个又矮又胖的家伙会像吆喝下人那样吆喝自己。
很难想象,这个粗鄙的老头就是伯特兰·罗素的祖父。
马哨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取悦约翰·罗素这类人,所以也明智地没与他们多做交流。
事实上,他还是只能在科学家的圈子里感到愉快。
与他同行的是达尔文,达尔文出身富贵,应对这种场面很有经验,又是与他交好的科学家,因此充当了向导的角色。
一位优雅而貌美的女士满脸热情地向马哨走来:“噢,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马哨爵士!”
马哨还没有正式受封,不过她已经愿意这样称呼他了。
“你好。”马哨礼貌地问候。
达尔文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洛芙莱斯伯爵夫人爱达,拜伦的女儿。”
爱达?
莫非是被称为“历史上第一位程序员”的那个爱达?
达尔文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爱达是一位天才的数学家,曾经和巴贝奇合作制造差分机。”
差分机。
机械计算机的一种。
在电子计算机诞生之前,不少科学家和工程师都热衷于制造机械计算机,查尔斯·巴贝奇就是著名的一位。
他确实制造出了一台成品,计算精度达到六位小数,这打动了英国政府,使他后续的研究得到了国家财政的支持。
一开始,人们都相信巴贝奇能造出更强大的机械计算机,“让对数表像马铃薯一样廉价”——这对航海文明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毕竟,精确的对数是可以挽救船只的。
但在英国政府烧了一万七千英镑却只收获一个完成度15%的残次品之后,几乎没有官员愿意支持巴贝奇了。
这台差分机残次品的造价不止一万七千英镑,因为巴贝奇出身富贵,他本人也搭了不少钱进去。
巴贝奇也出席了今天的这场仪式,此时他正在不远处与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谈笑风生。
“达尔文先生,我可没有制造差分机,我只是解决了一些关于‘运算’的问题。”爱达纠正道。
达尔文有点莫名其妙,他显然对此不太了解:“运算?”
爱达得意地解释说:“任何改变了两种或者多种事物之间相互关系的过程,都可以叫做运算。”
达尔文还是摸不着头脑。
马哨这时说道:“尊敬的夫人,我其实了解过你的工作。”
“真的吗?”爱达听了,顿时两眼放光。
马哨点头:“我还有一点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我找到了一个词,或许可以更好地描述你的工作。”
爱达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
“算法。”马哨说出了这个对计算机科学来说无比重要的概念,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算法一词直到一个世纪之后才被赋予这样的内涵,“我认为这个词更合适一些,你觉得呢?”
爱达重复了几遍这个词,随即连连点头,不禁地赞叹:“太棒了,马哨爵士,难怪人们都说你是个天才!”
马哨微笑,准备与这位美丽而又聪明的女士再聊些计算机的知识。
不料这时,两个油腻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严格来说应该是一个老年一个中年。
爱达主动介绍起来:“这位是查尔斯·巴贝奇,我的合作伙伴。”
“这位是查尔斯·狄更斯,一位大作家。”她又介绍了那个年轻些的男子,不过看上去也颇油腻,有点不修边幅。
“久仰大名。”马哨说的显然是实话,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狄更斯。
一番客套之后,巴贝奇忽然对马哨说道:“关于计算机器,我有了一个更棒的设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合作?”
马哨礼貌微笑,然后拒绝了巴贝奇的邀请。
“很抱歉,巴贝奇先生,虽然我对你的工作很感兴趣,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你知道,我还是一个部族的大酋长,族人们需要我。”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但事实上,马哨拒绝巴贝奇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个项目没前途。
机械计算机本来就不会发挥出太大的作用,何况是与巴贝奇合作。
巴贝奇的能力很出色,这点毋庸置疑,但此人的性格和工作方式实在是一言难尽。
年轻的时候,巴贝奇就以嘴臭而闻名,怼天怼地,曾公开亵渎神明导致自己遭受大量批评,还抱怨父亲思想闭塞且吝啬到每年只给自己三百英镑,以及宣称牛顿的微积分符号是老年痴呆……
制造差分机的时候,巴贝奇也极不安分,隔三差五地修改设计,和为他制造零件的工匠激情对喷。
甚至对为他提供资金支持的英国政府,巴贝奇都时而态度不恭。
可以说,他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作的。
跟这样的人合作,马哨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实际上他有更好的选择——开尔文。开尔文也对机械计算机充满兴趣,与巴贝奇相比,开尔文显然是个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而即便是开尔文的方案,马哨也不是很感冒。
对于见识过电子计算机的人来说,这些玩具似的机器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
巴贝奇却不肯轻易放弃,继续劝说道:“我敢保证,新的机器会比那个失败品强百倍,也更容易制造出来……”
爱达也希望马哨能加入:“马哨爵士,难道你不想亲手让这个伟大的计划成为现实吗?”
最终马哨只好说道:“这样吧,我有一位朋友乔治·布尔,他在林肯郡当老师,你们如果有空,可以与他交流一下,我想你们和布尔都会因此受到启发。”
“好吧。”巴贝奇叹了口气。
“狄更斯先生,我读过你的很多作品。”马哨准备与狄更斯多交流一番。
狄更斯问:“在美国吗?”
马哨笑着说:“是的,不过我想应该是盗版,所以我总觉得欠你一笔钱。”
狄更斯也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几年前去美国的时候我就明白,那里的盗版太猖獗了,简直超乎我的想象。实际上,我甚至都不指望在美国遇到正版读者。”
马哨:“狄更斯先生,能和我说说你正在创作什么新的伟大作品吗?”
“仪式就要开始了。”就在这时,王室的仆人过来提醒。
205 【受封骑士】
在众多社会名流的注视下,马哨的册封仪式正式开始了。
仪式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的礼节。
直到点肩。
所谓点肩,就是女王手持一把剑,用剑身在单膝跪地的受封者的肩膀上轻轻点两下。
这个过程很短很轻,但却是马哨情绪起伏最大的一个阶段。
点肩的时候,维多利亚女王手里的剑距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公分。
单膝跪地,心甘情愿地让一个人把利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鲜明的臣服姿态了。
因此,尽管这只是英国册封仪式上司空见惯的一道礼仪,但马哨的心里仍然产生了一种夹杂着屈辱的感觉。
他当然不会把内心的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但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这短短的一瞬。
伴随着维多利亚女王的称赞、勉励话语,马哨从她手中接过荣誉骑士的勋章,正式成为了一名骑士。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大英帝国的爵爷了。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爵爷。
册封结束之后,马哨还需要参加一系列社交活动,和大英的名流贵族们客套客套,多结交几个朋友。
首先结交的重点是狄更斯。
狄更斯的影响力非常巨大,不仅在后世,在当前也是如此。
在二十一世纪,狄更斯是文坛上的丰碑,在十九世纪,他则是数一数二的畅销作家,粉丝遍布英文世界乃至全球。
这一点从美国横行的盗版书就可以窥见。
狄更斯显然是个头等的聪明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广泛的见解,他很快就发现,马哨能给他带来的乐趣,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多得多。
他虽然不是科学家,但他对科学技术充满兴趣,特别着迷于像机械计算机这样的新鲜玩意,这也是他和巴贝奇交好的原因。
因此马哨与狄更斯交流得相当愉快。
马哨和狄更斯讲了很多印第安的故事和现实,并邀请他以后到阿帕奇参观,狄更斯也欣然答应。
不那么愉快的事情也是有的。
一次宴会上,在推杯换盏中,人们讨论的话题渐渐引向了电报,马哨作为跨英吉利海峡电报工程的总设计师,自然也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跨海电报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我还是要说,通用电气的跨大西洋计划根本不可能……英吉利海峡和大西洋,这两个完全不一样。”一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说道。
他的言论引起了人们的热议,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马哨当然不认同这种观点,无论是从科学的角度,还是从利益的角度——他可是要借着跨洋电报的名头筹集资金的。
从美国带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必须尽快筹集一大笔钱,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他端着半杯酒,缓缓说道:“曾经有人认为一公里的电报通信都不可能,然而现实是,电报已经遍布英国的大城市,并且正在向全世界的每个角落渗透。”
“的确,电报扩张很快,但它总有个尽头。”有人说,“跨越大西洋,需要几千英里的水下电缆——我们甚至不清楚大西洋究竟有多深。”
马哨看向此人:“先生,所以你认为这项工程永远无法实现吗?”
对方迟疑片刻:“那倒也不是,但我想,实现它应该要等很久,比如……一百年。”
马哨笑了笑:“我得说,这个估计太悲观了。在我看来,五年左右,最多不超过十年,欧洲和美洲的电报就可以接通。”
“五年!”人们纷纷惊呼。
“空口无凭,马哨爵士,尽管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科学家,但这句话我想是没有根据的。”
马哨说:“那不妨来打个赌,我赌十年之内绝对可以实现。”
“赌注是什么?”许多人问道。
马哨环视四周,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徐徐说道:“全部的财产,终身的荣誉,以及只有一次的生命。”
“嘶——”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
旁边的狄更斯也是一愣,然后不禁小声问了句:“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马哨的回复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又问道,“怎么样,有人愿意跟我赌吗?我们可以签下书面协议。”
在坐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赌。
毕竟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财富、荣誉一大堆,身家高贵,自是不敢这样豪赌。
而即便真有人敢赌,马哨也不怕。
五年实现跨洋电报可能还有些困难,但十年是绝对足够的,甚至都不需要他出手,其他人都可能在十年内完成这个目标。
于是此言一出,再没有人敢质疑跨洋电报的可行性了。
人们纷纷惊叹于马哨一往无前的魄力。
当然也有一些人低声咒骂着:“这个疯子!”
此事过后,马哨正式对外放出了出售通用电气公司部分股票的消息,让贪婪的人们趋之若鹜。
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购买股票,毕竟马哨知道自己公司的价值,如果不是出于眼前资金和政治方面的考虑,他可不愿意卖这些股票。
真正买到通用电气股票的,全都是英国的权贵名流,甚至包括女王。
通过和这些权贵进行利益捆绑,马哨得到了更加强有力的政治支持,以及大约三十万英镑的资金。
这笔钱让他的经济瞬间无比宽裕。
随后马哨又成立了一家公司:通用动力公司。
公司一成立,他就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发明都拿了出来——诸如新式缝纫机、詹氏车钩、留声机……统统注册专利,然后雇佣了一群人到其他国家抢注专利。
过去在美国,马哨几乎无法享受到专利法的保护,勉强拿到牛仔裤的专利差不多就是极限了,至于更有价值的发明,不用想,只要拿出来就是给美国人做嫁衣。
刚到英国的时候,类似缝纫机这样的发明他也不太敢拿出来,毕竟这玩意赚钱太容易了,万一有人眼红可就麻烦了。
现在他成为女王册封的爵士,又与一些权贵完成了利益捆绑,至少在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内,这些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而在其他地方,包括美国,以英国公司的名义第一时间抢注专利,只要注册成功,多少也是有作用的。
通用动力公司,就是用来容纳和应用马哨的各种实用发明的。
有了专利当然还不够,马哨还需要招募大量工程师和工人,完善、生产他的诸多发明。
经过一番打听,他听说了一位叫做约瑟夫·克莱门特的杰出机械工程师,便准备找个时间登门拜访。
不料他还没去找克莱门特,就有另一个人先来找他了。
“巴贝奇先生?”马哨惊讶地看着行色匆匆的查尔斯·巴贝奇,几乎以为他是来通知自己世界末日的消息。
“我听说,你准备雇佣克莱门特作为工程师?”巴贝奇盯着他。
马哨点点头:“是的,据我所知,他是个卓越的机械专家。”
“也许吧。”巴贝奇深吸一口气,然后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但更确定的一点是,约瑟夫·克莱门特是个混蛋,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彻头彻尾的骗子!如果不是他,我的差分机根本不会失败!”
206 【通用动力公司】
“他就是帮你制造差分机零件的人?”马哨问。
巴贝奇点头:“没错。你知道差分机花费了很多钱,但我不知道有多少被这家伙中饱私囊。他还试图藏匿机器和图纸,处心积虑地想要占有一些设备……如果让这样的人帮你干活,那你就等着上当吧!”
马哨沉默片刻:“那你觉得我应该找谁呢?”
巴贝奇咳了两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马哨愣住:“你?”
巴贝奇紧接着又道:“我也很擅长机械,而且我可以不要工资。”
“……那你要什么?”马哨其实大概能猜到。
果不其然,巴贝奇说道:“只要你愿意帮助我制造计算机器。”
马哨叹了口气:“恕我直言,巴贝奇先生,我并不是很看好机械计算机,而且我认为你的设计也不是很务实——虽然确实很精彩,难以实现预想中的效果。”
巴贝奇辩解道:“你说的这些可能是差分机的缺点,但我的新设计已经大大改进了。”
马哨:“你和布尔交流过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看了一些他的文章。”
马哨:“这是我很认真的建议,布尔的数学研究对于计算机器意义重大,如果你真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最好和布尔多聊一聊。”
巴贝奇一阵思索。
马哨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实际上我很看好计算机器,在我看来,它甚至比电报更有前途,但也比电报更遥远,五十年内都很难有大的进展。因此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布尔、爱达那样的数学研究,而不是绞尽脑汁地堆砌齿轮……说得难听些,巴贝奇先生,我认为你的工作有点像是牛顿时代以前的那些苦算圆周率的数学家,当然也很伟大,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巴贝奇是一个杰出的数学家,肯定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古代的数学家,依靠割圆术之类的方法计算圆周率,非常辛苦。鲁道夫皓首穷经,耗费毕生精力,也不过算出35位。
而到了牛顿时代,利用更深刻的数学方法,只需要几天时间,就可以轻松超过鲁道夫的成果。
巴贝奇想要制造的机械计算机,重大数吨,堆砌数以千计的机械零件,而且还不好用。
在马哨看来,这就像鲁道夫当年爆肝的圆周率一样。
巴贝奇听了,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
实际上,在经历众多的挫折之后,对于马哨讲的这些道理,他当然不会完全没有意识到。
但机械计算机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执念,若不造出来,实在是难以甘心。
差分机失败之后,全英国的人都在笑话他,他现在只想要证明自己!
空气安静了一会。
巴贝奇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又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克莱门特不值得信任。”
马哨摸了摸下巴,沉思良久。
他必须承认一点,巴贝奇此人虽然因臭脾气而广受批评,但在原则问题上倒是没听说过什么恶名。
如果克莱门特真像巴贝奇所说,是个卑劣的家伙,那他肯定是不会雇佣的。
与背信弃义相比,脾气暴躁倒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而抛开性格问题,巴贝奇其实也不错,能力出众,而且好像……
可以白嫖。
“你刚才说,你可以不要工资对吧?”马哨问。
“当然,我不需要工资,甚至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把机器造出来。”巴贝奇眼前一亮。
他是个富二代,虽然老爹的十万英镑遗产已经被他败了不少,但仍然可以过着普通人梦想中的优裕生活,工资确实没那么紧要。
马哨斟酌道:“这样吧,我可以让你在我的公司里研究计算机器,为你提供资金、理论、技术等各方面的支持,但有几个条件。”
“第一,你可以获得你应有的荣誉,比如将你研发的机器命名为‘巴贝奇一号’或者其它你喜欢的名字,让人们永远铭记你的贡献,但设计和生产出来的任何机器都完全是公司的财产。”
“第二,你必须服从公司的安排,先完成我给你的任务,然后才能去研究计算机器,研究也必须按照规划进行。而且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研发过程中要虚心听取同事们的意见,而不是天天与人争吵。”
“第三,你自己说的,你不要工资。”
“巴贝奇先生,如果你答应这些条件,那么你就是通用动力公司的首席技术官了,我也就不必去雇佣克莱门特了。”马哨看着巴贝奇。
巴贝奇问:“你的规划是什么?”
马哨:“简单来说,通用公司的机械计算机,将会服务于理论研究,以及务实的应用。”
“比如?”
“比如布尔和爱达的研究,比如预测潮汐。”马哨说。
虽然机械计算机前途黯淡,但也不能说一无是处,除了学术方面的意义,在实用层面也是有成功案例的。
潮汐机算就是比较成功的一个,他的发明者不是别人,正是马哨的老朋友——开尔文。
相比于差分机、分析机什么的,开尔文方案无疑是值得推进的。
当然,开尔文设计第一台能够预测潮汐的机械计算机是二十几年后的事情,现在还没影。
不知不觉,又要剽窃开尔文了。
想到这里,马哨不禁对开尔文产生了几分愧疚之情……
巴贝奇纠结了很久。
他可以不在乎工资之类的东西,他也不太介意花费时间去忙一些其它工作,但问题是,马哨想研发的计算机器和他的理想并不完全一致。
可是如果不答应,他又该去哪里再找一个像马哨这样强有力的支持者呢?
除了爱达之外,已经没有人愿意支持他了,而爱达也只是为他提供一些数学上的支持。
可以预见,在这种情况下,他这辈子多半已经没有希望造出理想的机械计算机了。
相比之下,马哨可以为他提供一切支持,充裕的资金,完善的理论,先进的技术……
基于此,他几乎可以肯定,潮汐机绝非空想,而是一个近在眼前的现实,用不了太久就可以造出来。
但这和他的梦想有所偏差。
一个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一个是可以实现但却有偏差的梦想,要怎么选?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巴贝奇做出了他的选择:“我答应你。”
马哨露出微笑:“欢迎加入通用动力公司,首席技术官巴贝奇先生。”
207 【天气预报】
注册专利,招兵买马,组织生产……通用动力公司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
马哨的各种发明也相继变成现实。
新式缝纫机、詹氏车钩、留声机等最重要的发明一经推出,就在英国引发了热烈的反响。
人们最关注的无疑是留声机,由于技术还未成熟,这东西几乎没什么实用价值,但保存声音的神奇特性却让每个人都对它充满好奇,让它成为了“高科技”的代表。
普通人不会购买,但会在各种展览活动上被它吸引。
而一些不差钱的土豪,则会出于收藏、送礼或者装逼的需求,愿意购买这种价格不菲却没什么卵用的留声机,为通用动力公司贡献了还算可观的收益。
所以事实上,留声机成为了一种奢侈品,这对于科技立身的通用公司来说似乎有点黑色幽默。
但赚钱嘛,不寒碜。
不仅如此,通用动力还顺水推舟,真推出了一批包装豪华的限量版留声机。
对马哨来说,这玩意目前最大的价值是用来取悦维多利亚女王。
不过,没人怀疑留声机未来的实用价值,完善留声机也是通用动力公司的重要计划之一。
詹氏车钩引发的反响最小,不过普及得却最快,任何人都能看出它对火车的意义,因此订单源源不断。
新式缝纫机则是争议性发明的典型代表。
从科技和生产的角度来说,这项发明自然很有价值,但就社会层面而言,它却颇引发了一番混乱。
高效的缝纫机导致许多裁缝失去了工作。
一部分工人因此憎恨它,甚至试图破坏它,这些工人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卢德主义者。
这给马哨带来了一些麻烦,比如类似“害人的发明家”之类的称号。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英国政府失职的表现。
一个优秀的政府,理应缓解科技进步带来的社会阵痛,帮助被淘汰的劳动者转型,让他们重新加入和适应新的社会生产。
当然,这些话说得轻巧,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二十一世纪的美帝、中特等国,也没有很好地缓解这种阵痛,遑论十九世纪的带英了。
现在的英国,这个君主仍然掌握巨大权力的国家,甚至都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无论上下。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生活在这里,甚至可以肉眼察觉到国家意志的蒙昧,它就像浑浊的雾霾一样笼罩着国家的天空。
马哨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帮助英国政府履行如此艰巨的职责。
于是他当然选择法律了,把这些破坏私人财产的家伙都送去审判,该赔的赔,该罚的罚。
第二次工业革命刚刚萌芽,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
但历史无数次证明,在工业革命的洪流面前,任何人的阻拦都显得可笑,无论他是国王、资本家,还是工人、农民……每一颗自以为是的脑袋,最终都会被螺旋上升的齿轮无情地碾碎。
……
剑桥大学。
马哨正跟在剑桥大学校长阿尔伯特亲王身后,两人散着步,一边交谈些什么。
“天气预报?”阿尔伯特亲王有些惊讶地看向马哨,“你的意思是,你发明了一种可以预测天气的机器?”
“不,这怎么可能呢。”马哨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利用电报系统,人们可以快速交换各地的气象信息,从而为即将到来的天气变化作出预报。”
“比如一团雨云出现在剑桥,并且向南移动,那么通过电报,我们就可以在雨云到达伦敦之前通知那里的人,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这种操作其实几年前就有了,但主要是一些商人会这么干。
比如谷物投机商,他们时常利用电报来传递天气信息,从而抢占商机。
阿尔伯特听了,啧啧称道:“没想到电报还有这种用途。”
马哨想了下,又说道:“另外,关于预测的机器,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事实上我构思过一种可以预测潮汐的机器,并且正在由巴贝奇组织研究。”
“巴贝奇?”阿尔伯特亲王笑了笑,“那你可有得受了。不过他确实是个挺厉害的家伙,剑桥近些年的数学发展,不得不承认有他的一份功劳。”
马哨:“我会约束好他的。”
“我相信你。”阿尔伯特亲王点点头,“天气预报是个好主意,我会把罗伯特·费兹罗伊将军介绍给你,他是个见多识广的气象专家,你可以与他合作,组建一个专门负责天气的部门,部门的名字可以叫气象办公室。”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
马哨这时提出来:“尊敬的亲王,我有一个请求,或者说这正是我来英国的初衷……我挑选了一些来自阿帕奇的年轻学员,他们都受过一定的数学和物理教育,我希望他们能在英国的大学进修,并且已经为他们找了一所中学以进行适应性的学习。”
阿尔伯特亲王:“你自己不就是一位卓越的教师和最杰出的科学家吗?”
马哨:“我研究的领域太偏理论,对于阿帕奇的发展来说,工程类的人才更为紧缺。英国作为科学技术的世界中心,我想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能获得先进的工程学知识了。”
阿尔伯特亲王又问:“你的学生有多少人?”
“目前是三十人,我计划每年都送一些学生到英国。”马哨说。
阿尔伯特亲王想了想:“剑桥大学可以接收你的学生,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他看向马哨:“你要担任剑桥大学的教授。”
马哨一愣,随即说道:“当然,我也很向往剑桥这样的学术殿堂……但您也知道,我身负族人的期望,族内很多事情都需要我来处理,恐怕没有时间到剑桥讲课。”
阿尔伯特笑了下:“我不会让你像真正的教授那样给学生授课的,你只需要定期来剑桥做个学术报告就可以了,顺便给学生讲几节课。每三年来一次,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208 【海军中将】
三年只需要讲几节课,这个工作时间确实很轻松,唯一让马哨犹豫的是通勤时间有点长——几千个小时。
现在又没有飞机,从北美内陆往返英国着实不易,大量的时间都要耗在赶路上,尽管乘车坐船时也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看书写书什么的,但终究还是会有不小的浪费。
所以在答应之前,马哨稍微讨价还价了一下,然后才成为剑桥大学的物理教授。
剑桥大学物理系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还专门搞了个入职仪式。
马哨在仪式上发表了一段演讲,内容主要是一些概括性的论述,当然也有比较具体的。
比如对洛希极限的计算。
他前几天刚看了法国科学家爱德华·洛希写的一些文章,意识到洛希可能正在尝试计算洛希极限,但还没有算出来,于是果断截胡,直接在这场演讲中给出了计算过程和结果。
尽管这一成果不能与热力学两大定律相提并论,但其精妙的物理思想与深厚的数学功底,再加上马哨的讲台发挥能力,还是让在场的物理学家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马哨也给了洛希一个安慰奖,表示自己是“受他启发”、“做了一点微小的后续工作”。
洛希人在家中坐,“奖”从天上来,不知是何感想。
再比如,马哨提议剑桥大学建设一座实验室。
这个时代的大学普遍缺少像样的实验室,剑桥大学也不例外。
马哨知道这是个问题,以后的物理学对实验的要求会越来越高,故而有此一提。
但也只是随口一提,毕竟短时间建不成,想出成果就更远了。
入职仪式结束之后,马哨就去拜访了阿尔伯特亲王向他推荐的气象专家——海军中将罗伯特·费兹罗伊。
跟他同行的还有达尔文。
之所以叫上达尔文,是因为他和费兹罗伊将军是多年的朋友。
当年达尔文乘坐贝格尔号在世界各地进行科学考察的时候,船长就是费兹罗伊。
三人会面之后,一番交流。
在短暂的接触中,马哨很快发现了一个事实,即费兹罗伊将军虽然是个气象专家,但却也是个堪称狂热的基督徒。
当达尔文稍稍提及他正在创作的《物种起源》时,费兹罗伊毫不客气地批评了老朋友,让达尔文识趣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此时没有人会想到,未来当达尔文出版这本书的时候,费兹罗伊竟精神崩溃,直接自杀了。
撇去宗教话题之后,聊得还算愉快。
费兹罗伊将军:“我已经了解过你的天气预报计划,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棒的设想,能够便利人们的生活,也很有军事意义。”
天气和军事本就有紧密相关,对海军来说尤其如此。
费兹罗伊作为高层军官兼气象专家,由他主持气象办公室确实再合适不过。
他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一些问题,比如气象仪器,我认为目前的气象仪器还不能满足天气预报的需求。”
马哨笑了笑:“费兹罗伊将军,可能有点冒犯,但我还是要说,您的消息稍微落后了一点,气象仪器现在已经不再是问题,更先进的气压计、湿度计、风速计、雨量计……都被发明出来了。”
费兹罗伊一怔:“谁发明的?什么时候?”
“我,上个月。”马哨说,然后从提箱里拿出带来的几个仪器,“我带了一部分,费兹罗伊将军,你可以看一下。”
费兹罗伊接过仪器,稍一检查,身为气象专家的眼光就让他意识到马哨所言不虚,这些气象仪器都不是他过去使用的类型,变得更先进、更高效了。
看了看手中的仪器,又看了看坐在面前的马哨,费兹罗伊将军感到深深的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哨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就是对过去的仪器做了点微小的改进,但有了这些,再配合电报以及必要的人员,天气预报的需求应该可以满足了。”
达尔文笑着说:“船长,马哨爵士就是这样的天才,不可思议的创造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想你以后慢慢会适应的。”
费兹罗伊仍感到惊叹,看着马哨说道:“坦白说,我此前对你在其它领域的成就颇感怀疑……直到现在,你来到了我熟悉的领域。”
诚如马哨所言,天气预报的条件已经具备,气象办公室的成立也是顺理成章。
费兹罗伊担任气象办公室的主任,开始组织发布天气预报。军事相关的自是由他全权操办,而面向民众的天气信息,则由马哨这边负责发布。
气象仪器当然不是白出的,这些先进仪器换来的是气象办公室的独家报道权。
马哨为此专门收购了伦敦一家成立不到两年的便士报,这家跟风成立的便士报经营不善,已经濒临倒闭,收购花不了几个钱,但该有的配置都有,人员、设备一应俱全。
买下这家报纸之后,马哨将其改名为《每日邮报》,调整了其经营策略,并将独家的天气预报信息作为报纸特色。
许多人为了获悉天气信息,纷纷开始长期订购《每日邮报》,让这家奄奄一息的报纸起死回生。
随后马哨更是邀来狄更斯,请他在《每日邮报》上连载小说——以阿帕奇为背景的小说。
作为顶流中的顶流,狄更斯的稿费相当昂贵,事实上马哨一次性支付了两千英镑给他,后续预计还要再支付八千英镑左右。
但与带来的收益相比,这一万英镑完全可以忽略。
这部小说让《每日邮报》直接起飞,迅速火爆起来,并且使英国人对阿帕奇有了更多的了解和好感。
可以预见的是,借助狄更斯的巨大影响力,由此产生的舆论与政治导向,会逐渐传导至整个世界……
或许未来有一天,人们会像同情犹太人那样深深地同情印第安人,哪怕彼时的印第安人早已摆脱了可怜的处境。
天气预报项目的成功,让马哨收获了费兹罗伊将军的友谊,和英国军方正式搭上了线。
如绝大多数人一样,费兹罗伊佩服马哨超凡的创造力,希望他能为自己搞出点牛逼的东西。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这样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马哨爵士,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改进一下我们的武器——就像改进气象仪器那样?”他提出了这个问题。